074 英雄救美是力氣活
李氏心中厭惡,只是瞅了一眼就不再看了.淡淡地吩咐福瑞院的人好好照顧,就帶著張媽媽回去了,林氏到底如何.她竟然毫不關心,一句話也沒有問。
歐陽治看了看貓兒大的孩子,眼睛裡也難掩失望.淡淡道:“倒是個秀氣的孩子。”說完.便起身要走,王媽媽趕緊留住他,道:“老爺,夫人那裡“
“還有什麼事?!孩子的名字我不是之前都起好了嗎?”歐陽治口氣中有幾分不耐煩,陪在他身旁的李月娥望著內室.心中冷笑,那雪人參自然是大補,可惜她在裡頭加了一味藥,專用於女人小產後痰滯腹痛、痰血凝滯.這寒涼的藥一下去,林氏這輩子都別再想懷孕!她不會讓林氏死.卻也不能任由她痛快的活著,李月娥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對著王媽媽恭喜了幾句,便和王嬌杏一起,陪著歐陽治回去了。
歐陽暖看了看那瘦弱的孩子,臉上露出些微的同情之色:“弟弟好像有些虛弱.還是趁早請大夫來看看吧。”
王媽媽趕緊把襁褓奪回來.像是珍寶一樣護著.生怕歐陽暖有什麼不利於孩子的舉動,歐陽暖卻淡淡笑了:“王媽媽.你好好照顧娘吧.明日我再來看望她。”
最終.內室只剎下了林氏、王媽媽和歐陽可,歐陽可看著剛出生的弟弟歐陽浩.臉上的神色頗有三分古怪:“娘,這孩子怎麼像是養不大似的——這麼瘦小。”
“不許胡說!”王媽媽趕緊道,又覺得自己語氣太凌厲,趕緊低聲道.”二小姐.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這樣的.您是姑娘家還沒有見過,養著養著就好了。”她心裡卻想.這孩子不足月出生,又是這麼個瘦弱的樣子,還不知道能不能養得活.只是這話.卻不能在夫人面前說。
林氏十分疲倦.靠在床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從剛才聽說歐陽治和李氏都走了,她就一句話也不想說了,此刻只是看著襁褓裡的孩子,眉眼之中帶了三分得意。
“夫人.待會兒找錢大夫來看看吧.讓他開幾副調理的湯藥.讓小少爺養的強壯一些。”王媽媽小心翼翼地說道。
耳邊聽到歐陽浩微弱的哭聲和乳娘哄著他的聲音.林氏眉頭一皺,點點頭道:“你立刻就去吧。”
錢大夫到福瑞院的時候,天色已經全亮了.林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他先上前把過脈,王媽媽趕緊問道:“夫人沒事吧?”
錢大夫點點頭.問徹夜照料的梨香,”夫人精神怎麼樣?”
“精神還好!”梨香答道”,就是太累.所以睡著了。”
錢大夫”嗯”了一聲,對王媽媽道:“怕元氣太傷,得要進些溫補的藥。
這就是沒有大礙了.王媽媽喜悅地連連點頭.道:“錢大夫.請您趕緊幫著看看咱們小少爺。”
錢大夫走到搖籃邊上.仔細看了看啼哭不止的歐陽浩.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他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道:“怎麼在發燒?”
王媽媽一怔,頓時呵斥旁邊的乳娘高氏:“小少爺在發燒你們怎麼不知道?”
高氏嚇了一跳.慌忙跪了下來.”我......我......”她二十四、五的年紀,家裡的小兒子剛斷奶,自己的奶水又多,索性求了這麼一個差事。
當初來應選的乳母一共六個,林氏和王媽媽挑了又挑.覺得高氏年輕爽利.性子溫和.最要緊的是容貌普通.不容易招惹是非.這才留下了她.高氏暗地裡很是欣喜了一番。然而她卻沒想到.自己頭一天來照顧小少爺便出了岔子,登時嚇得面無人色。
“我看看.”錢大夫在一旁接。.彎下腰給嬰兒反覆檢查了片刻.才喃喃道:“不對....”這孩子體內有熱毒啊!”
“是不是.....夫人生產的時候用了雪人和“.”王媽媽聽到這話頓時一驚.眼晴裡滿是驚恐,難不成是大小姐害了小少爺?
錢大夫連連搖頭,道:“不、不.雪人參是稀罕之物,不會對孩子造成這樣的損害.照現在的情形看.倒像是之前的 “他話沒有說完.只拿眼睛瞧著王媽媽,王媽媽心中頓時明悟.錢大夫說過,夫人的身體會留下後患,將來可能生下不健康的孩子,體內帶有熱毒.那就是老太太造的孽......她急切地抓住錢大夫的手臂.顫聲道:“那怎麼辦?”
錢大夫看了半天.對乳娘道:“小少爺的襁褓裹得太緊.不利於他體內的熱毒散出,你將孩子鬆一鬆。”
乳娘一愣,目光中帶了三分疑惑:“這樣,小少爺會不會著涼?”
王媽媽卻呵斥了一聲,道:“還不快照著錢大夫的吩咐去做。”
乳娘不敢再辯解.趕緊聽話地鬆開了襁褓.手在觸及孩子的胸口時卻驚呼一聲:“小少爺他 “
錢大夫一看.孩子的胸口有一處紅腫,竟然像是個鼓起的大包,形容十足可怖,他一愣.立刻面色大變.低聲道:“這毒氣竟如此厲害!”
王媽媽在一旁看的心驚膽戰,幾乎要站立不住暈倒過去,然而她咬緊牙關死死撐著.心道老太太當真好狠毒的心思.她的毒計沒讓夫人當時流產.卻遺留至今,讓小少爺胎中帶毒!
“我開兩服藥,先和著奶水讓孩子服下,其他.....明天再看吧。”錢大夫面色沉沉.聲音裡有一絲化不開的驚惶不安。”夫人那裡......”
王媽媽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熟睡的林婉如.十分憂慮地輕聲道:“暫時不要告訴夫人”...”
第二天.錢大夫一摸孩子身上紅腫之處.看見灌膿灌足了,於是揭開膏藥,輕輕一擠,但聽得孩子尖銳地哭了一聲,膿汁如箭激一般,直向外射,錢大夫手下一抖.和王媽媽對視一眼.狠狠心擠干了膿包之後,又親自為歐陽浩敷了藥。
王媽媽一直沒敢告訴林氏,只能輕聲問道:“錢大夫,小少爺年紀還這樣小.這藥......”
“只是輕粉、殊粉之類的藥物,比較溫和,應是無礙的。”話雖如此.錢大夫自己卻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嬰兒天生帶有熱毒.這樣的事情他碰到過,卻從未有一例能存活下來。
他開給嬰兒內服的藥是黨參、肉杜、葭答之類,等煎好服下,到了夜裡,孩子反而更加煩躁不安,啼哭個不停,喝下去的奶水全部吐了出來。錢大夫一直不敢離去,此刻看到孩子虛火滿面.再一把脈.越發心驚.陽氣過旺,陰液不生.會出大亂子,頓時改弦易轍,用了涼潤的方劑。然而這事情,卻是再也瞞不住了......
“什麼?”林氏一聽說孩子天生帶有熱毒.臉色刷的變了。
“夫人,大夫說溫補並未見效.反見壞處,如今唯有滋陰化毒,再觀察看看。”王媽媽不敢再隱瞞.小心翼翼把話說出了。。
她的語氣讓林氏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放開王媽媽的手,強撐著從床上爬了起來。
歐陽浩躺在烏梨木小搖籃裡頭,乳娘高氏正拿著布巾在幫他擦身子.一旁錢大夫皺著眉頭低聲與梨香吩咐什麼。林氏走過去.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搖籃裡的歐陽浩。
旁邊的人慢慢注意到她,乳娘的神情變得驚恐,立刻拿著布巾退到了一邊.林氏走到搖籃邊上。
錢大夫看見她.臉上的神情很不好:“夫人,我已經盡了力,小少爺好像不大好——”
林氏轉過頭,看著錢大夫厲聲問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錢大夫上前一步.臉色沉重地對林氏說:“夫人,請看這裡。”
林氏睜大眼睛.錢大夫將孩子身上的被子掀開,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夫人,你看.....”,
王媽媽之前說過一些,林氏心中有了些底.可是當她見到被子下的情況,仍然沒忍住,頓時發懵,一顆心像是浸在冰水裡,冰涼冰涼。只見孩子的心口有一個膿包,卻已經爛得血肉模糊,微微發黑。
林氏雙腳一軟.癱坐在地上。
李氏原本是想讓林氏流產,可林氏終究身體強健.孩子也早已成型.所以才能暫時保住.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錢大夫低聲道:“夫人.小少爺天生體內帶有熱毒.我從昨日開始就用了不少的法子.可是小少爺氣陰兩虛.經脈痰阻.血行不暢.加之熱毒血痰,這才起了膿包,並且已經開始腐爛。我已經用盡所有的方法,可是小少爺年紀太小.不能用重藥.所以潰爛完全無法控制.以至於越來越嚴重,只怕是....”,
林氏不敢置信.急切地說:“錢大夫,你一定有辦法救他的是不是!再想想法子!我千辛萬苦才能保住這個孩子.怎麼可以就這麼沒了!”她的眼圈微微發紅,目光中滿是希冀。
王媽媽哽咽著說:“錢大夫,你一定要想想辦法,再不然你指條明路.
哪裡有名醫能治這種病.我們再去想法子.....”;重生之高門嫡女
錢大夫看著一臉希望看著自己的兩人,沉重地搖了搖頭”,夫人,便是華詫在世.也是回天乏術。”
林氏死死盯著錢大夫,幾乎將他看得害怕起來,不由自主道:“夫人.您要早有準備..”.不然.我這就去回稟了歐陽侍郎和老太太.....”
“站住!”林氏冷冰冰地說道,錢大夫剛剛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只覺得林氏一雙眼睛像是帶了火,又像是含了冰,她發出的那種聲音,彷彿有人在她心窩上捅了一刀一樣尖厲,又像是要發狂一般帶了一種狠辣!
林氏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地環視四周.腦子象巨大的千斤石滾.笨重而吃力地轉動著,非常緩慢、遲鈍,她漠然的目光掃過默默無言地站立著的錢大夫、乳娘高氏和戰戰嫵兢的丫鬟梨香。
王媽媽乍一見她的樣子,嚇慌了神.臉也黃了,手也哆嗦了.大滴大滴的汗珠順著脖子滾了下來.跪倒著抓住她的裙擺:“夫人,求您一定冷靜下來....”,
林氐像是被一道閃電擊破了腦海中混沌的迷霧,渾身猛烈地一顫!
她怎麼能夠這樣鎮定?她這是要幹什麼?所有的人都驚慌地望著她.害怕的不知道該怎麼說。王媽媽也不敢問她一句話,因為她臉上的表情實在冷得可怕!
“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必須用藥撐著,至少撐一個月!”林氏的眼睛裡有一絲奇異的火光.像是整個人都被賦予了一種可怕的力量”,還有.這裡只有五個人.今天的事情要是傳出去 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錢大夫臉上掠過一陣抽搐,低下頭不敢看林氏那張可怕的臉。
王媽媽閉了雙眼.兩顆沉重的淚珠.從眼角滑過高高的顴骨.沿著豐厚的腮,滾落下和...
乳娘高氏一個顫抖從頭頂滾到腳趾尖,她渾身發抖.跪倒在地上也沒有人去攙扶,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了.她沒想到會捲入這樣的事情中來,只覺得腦子裡空空的一無所有。
梨香看了一眼搖籃裡氣息奄奄的小嬰兒.頓覺心慌意亂.呼吸冰冷。
“我不能輸!絕不能輸!”林氏冷冷地說著,那神情帶了一種可怖的力量,震懾了所有的人,讓他們一時之間如同變成了啞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匆匆二十日過去.林氏一直借。孩子休弱不能受風.拒絕任何人的探視,就連歐陽可都見不到這個弟弟,所有人的心中感到十分奇怪.卻都不敢說出口。
李氏剛開始對這個孩子半點也不關心,只是日子一長卻也生出疑惑,她唯恐天煞孤星克了自己,從不踏入福瑞院半步.卻讓李姨娘以看望為名.去看看林氏究竟在做些什麼。
福瑞院.王媽媽剛從內室掀了簾子出來.就看見外間侍奉茶水的丫頭畫兒一臉焦急,不由皺緊眉頭,開口i,道:“探頭探腦的做什麼,不知道夫人在午睡嗎?越來越不知道規矩了!”
畫兒極委屈但也不敢回嘴,只顫著聲音道:“王媽媽,李姨娘來了,說什麼也要見夫人.您快去看看吧,梨香姐姐攔不住她呢!”
王媽媽一愣,怒極反笑:“養你們也不知道幹什麼吃的,攔個人都攔不住.改明兒回了夫人.把你們全都趕出去!”說完也不待畫兒解釋.就急急的往外面走。才到了廊下,就看見李姨娘一臉冷漠地站著,梨香一臉為難地站在她跟前。
“李姨娘。”王媽媽忍住怒火,強笑著給李月娥福下去。李月娥連忙要上前攙住.卻不想王媽媽動作迅速地避開,來到梨香面前,抬手重重揮下,便是一記極為響亮的耳光。
李月娥一愣.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王媽媽卻不看李月娥.只掐著腰指著梨香罵道:“府裡的規矩都不知道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夫人又是什麼身份?她剛剛生產完.是歐陽家的大功臣.身子骨又弱得很.偏偏你還要在這時候來吵鬧.當真是平日對你太寬容了,竟然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敢在這裡撒潑放肆!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從正門大紅花轎抬進來的正經主子,呸!”
梨香的臉上頓時紅腫一片.只別過臉去無聲流淚.王媽媽罵罷轉頭又對守在門口的丫鬟婆子道:“看著幹什麼,還不把她拖出去.留在這裡礙眼嗎?”
門口處的媽媽們面面相覷.梨香卻立刻反應過來.飛快地扭頭走了。
王媽媽也不去管她,轉臉冷笑望著李月娥.開口道:“李姨娘.您找夫人有什麼事。”
這樣的指桑罵楓實在是厲害.讓她想要張。斥貴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李月娥徹底白了一張臉,半天說不出話.轉身就走,走到了院子裡又住了腳步,強笑著回頭對王媽媽道:“我原也不想打擾.只是老太太吩咐了.要我過來看望夫人.既然夫人午睡,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說完.她轉身就快步出了院子,王媽媽看著她的背影,狠狠往地上啐了——。。
李姨娘吃了悶虧,一口氣便跑到壽安堂告了狀,碰巧歐陽暖正陪著李氏飲茶.瞧見這情形.李氏對歐陽暖道:“既然如此,便辛苦暖兒跑一趟吧.順便問問這滿月酒到底還辦不辦了。”
李氏哪裡是真心想要給歐陽浩辦滿月酒.是想要讓自己去探測林氏的虛實才是真的。歐陽暖微垂下細密的睫毛.唇線一抿.輕應了一聲道:“是。一個時辰後,歐陽暖到了福瑞院.卻看到林氏已經午睡起來了,穿著一身粉色窄袖上裳.玉色羅裙,戴著高領繡花雲肩.濃黑的頭髮高高挽起.神色鎮定地坐在庭院裡。她懷抱著一個紅錦緞繡百子圖的襁褓.不時親暱地把臉貼上露在襁褓外的小帽.神情很是溫柔。
然而歐陽暖卻看見.林氏雖然一副嚴妝濃粉,卻掩不住鳳目下的深重黑影.分明是十分憔悴的模樣。
看見歐陽暖過來,林氏淡淡笑道:“暖兒,今日怎麼有空過來?”說著,她對旁邊的高氏道:“小少爺餓了.去餵奶吧!”
“是。”高氏低下頭,鄭重地接過孩子,遠遠在旁邊的青花瓷墩上坐定,立刻解襟開懷餵奶.林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
“弟弟好些了嗎?”歐陽暖剛走近一步,林氏卻迅速地站起來.恰好擋在她身前,眼中似乎流露出一絲警惕。
她該不會以為自己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傷害歐陽浩吧?歐陽暖微微一笑.不免覺得林氏很有意思.自己若是想要這孩子的命,又何必用雪人參救下她,讓她一屍兩命豈不是更快?
林氏依舊很是忌憚的模樣,對一旁的高氏交待道:“眼下的天氣雖然已經暖和,但是涼風還是有的。你趕緊把小少爺抱回去吧,仔細讓風吹著了。
高氏低著頭道:“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說著.她就抱著孩子快步走進屋裡去了,歐陽暖看著她微微發抖的肩膀.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道:“這個乳娘.看起來例是很和氣。”
“木訥的很.總是說一下動一下!夜裡孩子哭了也不知道照看,當真廢物的很。”林氏冷冷地道。
歐陽暖笑道:“既然如此,何不換一個聰明可靠的人?”
林氏一愣,臉上突然帶了一點笑容.道:“算了,她照看浩兒也還算盡心盡力,現在去找.只怕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等等再說吧。暖兒今天來有什麼事?”
“祖母讓我來.與您問一聲.浩兒的滿月酒要請些什麼客人。”歐陽暖笑道。
“滿月酒?”林氏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臉上卻一副笑模樣,“他身子虛弱.擺滿月酒的話.總是要抱出來給大家看.到時候怕受風反而不好。”
歐陽暖仔細瞧了瞧林氏的神情,心中掠過一絲疑惑,卻只是微笑道:“弟弟滿月的大日子.怎麼可以不辦酒席呢?這兩日,二舅舅持意雇著成衣.替弟弟做了很多的衣服呢!待會兒李姨娘會著人給您送過來,二舅母還說,滿月酒的時候她要好好看看弟弟.您若是不肯辦.只怕他們會傷心呢。”
林文淵十分高興妹妹生了兒子.持意派人製作了很多小孩子的衣物送過來.不論是單的,夾的,棉的.皮的.鞋子,帽子,袍子.小襖.都從孩子剛剛落地時候的尺寸做起.直做到十歲左右的尺寸為止.當真是光彩奪目.錦繡輝煌.為了隆重起見.更配著金鎖金因.擇了好日子好時辰.奏著鼓樂.繞轉好幾條衙,一直送到歐陽府。
這麼一來.滿月酒還真是非辦不可了!抹氏微瞇的眼映著陽光灼灼閃躍.似兩簇刀光,極是鋒利,抬起眼睛發現歐陽暖正微笑著望向自己,心裡一窒,半天沉默著沒有回答。
“娘,您怎麼了?”依照林氏的性格.生了兒子自然是巴不得會天下的人都知道,然而她現在卻閉門不出,彷彿希望別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樣,委實有些奇怪.歐陽暖看著林氏.眼睛裡的笑容帶了微微的探詢。
林氏被她這樣的眼神看著.不知不覺便帶了三分不安.臉上的笑容卻還是依舊高貴端莊.強自鎮定道:“既然如此.一切就交由暖兒去辦吧。”
“是.暖兒和李姨娘一定會將弟弟的滿月宴辦得熱熱鬧鬧的.請娘放心口”歐陽暖微笑著說道。
聽暖閣,窗外的叢叢花朵開的極為繁盛,映在蟬翼窗紗上,花枝隨風搖影.帶著一片芬芳的氣息,在室內傲灩似地蕩漾開來。
紅玉奉上一杯茶.輕聲道:“大小姐.奴婢總覺得夫人有點怪怪的。”
“哦.你倒是說說看。”歐陽暖手中拿著一把香雪扇細細把玩.神情若有所思。
紅玉沉默一下.答道:“夫人往日裡都變著法子打壓您,自從生下這個孩子以後反而變了個人似的.對您都是笑臉相待.處處相讓,倒像是——” 歐陽暖屏了聲氣,微微一笑:“倒像是回到了以前那時候,是不是?” 紅玉問:“是.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緣……”
“事有反常即為妖。”歐陽暖手中的香雪扇輕輕拍在桌面上.沉吟片刻.輕聲道,“咱們可要當心了。”
“可是小姐,咱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呢?”紅玉猶豫了片刻.不由自主問道。
歐陽暖笑了:“現在?現在咱們應該去京都最有名的金鋪,為我的二弟買慶賀他滿月的禮物。”
“大小姐——”紅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歐陽家的馬豐一路平穩地駛過長街.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這個時辰.街道上早已是攤販如雲、人群如流了。衙邊賣小吃的應有盡有,不時聽見油炸果子、油豆腐、豆漿、豆腐腦、雜碎湯的叫賣聲;生意紅火的小攤上,懸掛著身上寫著“富貴吉祥”字樣的風箏.各色玲瓏別緻的釵環香包.不同種類的生活用具……街上到處是纏腰帶x穿布衣x一臉風霜的莊戶人.又有長衫翩翩、滿面書卷氣的文人.不時還有年輕美貌的姑娘家戴著面紗輕聲笑語地走過,簡直是熱鬧之極。
馬車一路都很平穩.卻在行至東街時遭到了一位醉酒男子的衝撞,那男子跨於烏雅馬上.一手持壺.一手奉杯.搖搖晃晃.突然衝出來.把隊伍攔腰截斷!
車伕大驚失色.手中突然勒住韁繩.整個車廂頓時猛然一頓.紅玉一愣.生怕歐陽暖受傷.撲過去緊緊抱住她!與此同時.馬匹長嘶一聲.趕車的馬伕嘶聲喊叫逛“快躲開口”
竟是趕豐的馬兒突然受驚.揚起前蹄發出一聲嘶叫向前衝出去.跟車的婆子驚叫一聲.就看見原本還抓住緩繩的馬伕一下子失去重心,一頭從馬上栽下。馬兒飛奔著向衙邊衝去.看熱鬧的人嚇得紛紛散開,所有人亂成一團.人們驚呼救人。
就在這緊急當。.人群中一個徘衣少年已經飛身躍上了其中一匹馬的馬背,他雙手抓住韁繩,用腳拚命踢馬肚子,一邊大聲吆喝著,試圖將馬兒制服。馬兒卻又踢又蹦,想將他掀下馬背毗圍觀的人群一個個屏聲默氣,盯著這位誹衣公子,緊張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紅玉牢牢護著歐陽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門眼.似乎一不小心就會從喉頭裡蹦出來。起初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隨即腦子裡冒出無數個疑問。馬豐好端端的走著.怎麼會突然受了驚?外頭的這個人又是誰?要是攔不住馬兒該怎麼辦?一連串疑問從頭腦裡冒出.她瞪大眼睛盯著一臉平靜的歐陽暖.渾身緊張得直哆嗦,說話間都帶著濃重的哭音:“小姐!怎麼辦?”
紅玉的哭聲彷彿一記重錘擊在歐陽暖的心上.她只覺得胸口忽然有什麼往下沉陷.不停沉陷.她用力抓住紅玉的手.冷喝道:“別害怕!鎮靜一點,!”她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心同樣跳得很厲害,只是在這個時候,慌張害怕都是無濟於事!
那緋衣公子騎在馬背上.雙手勒緊疆繩.兩各腿使勁夾著馬肚子。他既要管住馬兒的瘋勁.又要保護馬車的平衙。然而馬兒受驚的太厲害,他一時竟然也難以制服,正在緊拉著韁繩之時,忽然之間眼前影子一閃.手裡頓時一輕.挽在手掌上的韁繩已經被人奪了過去.來人的黑色錦衣被風吹的上下翻飛.一手緊緊握著韁繩.狹長的眼睛透露出一種懾人的威勢。
“重華哥!”肖清寒一愣,隨即露出驚喜的神色。
經過一番搏鬥.後來的男子終於制服了馬兒。當他騎著馬.拉著馬車走來時,人們情不自禁地發出一片歡呼。男子跳下馬,將韁繩交給臉色嚇得死,白的馬伕。跟車的婆子搶上前,想要撲過去感謝他,卻被他冷冷的眼神凍在了原地。
紅玉上前打開車廂門,挑開簾子,這才看清了外面的情形.還沒反應過來.卻是肖清寒已經撲到馬車前.聲音驚喜:“是你呀!歐陽小姐!”
其實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女子的裙搖.藍色的裙在陽光下如清晨花園裡的一簇花綻開至地.腰繫著一條金色絲帶,美麗得觸目驚心。
外面已經有不少人在窺探馬車裡的佳人究竟長得什麼模樣.紅玉一慌.忙放下了手中的簾子,肖清寒又十分厚臉皮地要去掀開那簾子,卻被肖重華拎住了衣領.不由不滿的大聲喊起來:“喂喂.歐陽小姐.是我救了你呀!總要下車說一聲謝吧!你總要露個臉吧!”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歐陽暖微微穩下了心神,揚聲道:“多謝允郡王的幫忙。”
肖清寒一聽忙嬉笑道:“小姐不要客氣.我也是恰好路進”才怪.要不是看見歐陽家的馬車,他才不會多管這樣的閒事!更何況他親自去管!
紅玉不由得就想笑,這個少年實在很有趣,明明是那個黑色錦衣的公子救了人,他卻為了討好小姐而毫不猶豫地佔了功勞,只是他語氣天真可愛.並不惹人討厭。
“歐陽小姐,我救了你.你總要請我喝杯茶吧“肖清寒開始得寸進尺地繼續要求。
歐陽暖:“......”
歐陽家的馬車駛入較為清靜的巷子,京都風氣並不十分開放,女子雖然可以出門.但所到之處應該避嫌.平民女子倒還無妨.千金小姐應當掩容。歐陽暖用面紗掩住了容顏.眾人一起進入樓中。看到這一番景象.不遠處的陳景睿不由自主皺緊了眉頭。
旁邊的人瞧他剛才酒醉驚嚇了別人家的馬車.自己又是雕鞍寶絡,仗刻配笛,錦緞白袍纖塵不染.不免搖頭歎息:“又一個執褲子弟。”
陳景睿卻充耳不聞,故意繞到榮興樓的後門.又從大廳穿堂而過,再次裝作酒醉的模樣.一頭向歐陽暖的身上撞過去。
歐陽暖後退了半步,紅玉連忙去擋,卻還是被他一個大力撞掉了面紗,一時引起眾人驚歎。
陳景睿本要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心中好奇.眼睛也不由地掃過去,卻看到一張清麗、淡雅的面容,她目光怡然、波瀾不驚地向自己望過來,四目相對,陳景睿只覺得瞬間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被抽走,呼吸一滯又瞬間湧入心臟.身體忽冷忽熱.腦子裡有一瞬間居然是完全空白的。
“你這人好無禮!”肖清寒剛走上台階便看見這一幕.臉上頓時惱怒起來.正要大聲呵斥.卻再看清他的臉後失聲道:“陳景睿?”
陳景睿回過神來.淡淡一笑.道:“允郡王.許久不見。”
打了聲招呼,他的目光仍舊怔怔地去看歐陽暖,卻意外地與一道冷冰冰的視線撞在一起.那雙華麗修長的眼睛似利刃一般帶著讓人膽顫的寒氣直逼過來,讓陳景睿有些怔愣:“明郡王?”
肖重華淡談地道:“幸會。”
“你怎麼會來這裡?”肖清寒瞪著陳景睿.一臉狐疑。
就在這時候.一道聲音從二樓雅座上傳過來:“大哥,我在這裡!”
眾人仰頭望去.卻看到一個華衣少年站在二樓,笑彎了一雙月牙眼.正是武國公府的二少爺陳景墨。
榮興樓內外.侍衛們都穿了便裝在人群中。明郡王、允郡王、武國公府兩位少爺.都是京都的皇孫貴胄.誰也不能出什麼意外。幾人雖然衣著並不持別華麗,但氣質風度是與生俱來的.進樓時便引起眾人一陣矚目。掌櫃長期招待達官貴人,早已練出了一雙看人的利眼,見幾人在二樓雅間坐下.忙親自上來添了茶。
既然輕紗已經掉了,歐陽暖便沒有再重新戴上,她藍衣素裝.眉目如畫,眉宇間儘是悠然秀雅。在場三個男人的眼光注視下,卻沒有一絲羞怯害怕之態,依然不疾不徐.不卑不亢.高雅寧靜.令人嘖嘖稱奇。
“歐陽小姐怎麼會在這裡?”肖清寒興奮地問道。
“幼弟過滿月.我要為他尋一件禮物。”歐陽暖這樣回答。
肖清寒暗暗記下.又想要問什麼——然而二樓雅間全都是開放式的,他們只聽見外面一個桌子上,有一個眉飛色舞的書生在高聲暢談國事:“南疆蠻族原本是心腹大患.現今朝廷卻已將那蠻族連根拔起,更有精兵良將駐守南疆,南疆的心腹大患算是平了.然而朝廷眼下卻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便是南方水災呀!還不知道要如何處置才好!”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言談之間憂心忡忡的模樣。
南方倉州每到春夏季節.必發洪水,尤其是下游北海郡一帶.這水患.若是止不住,每年百姓良田都要毀上萬頃,賑災糧款,也是國庫的大負擔!眾人紛紛附和,深以為然。
肖清寒原本要和歐陽暖套近乎,聽到這個話題頓時頭痛道:“怎麼走到
哪裡都是這個話,真是煩人!”
肖重華笑著望向他.道:“皇祖父的策論.你還沒有完成吧?”
肖清寒一聽,頓時一個頭兩個大。誰知道皇帝會突發奇想,要求每位皇孫都作一偏策論.談論當今朝廷的心腹大患並拿出治理之法,策論有什麼好玩的啊,他自己苦思冥想數日也一無所獲,這才偷偷溜出來玩耍.可巧就碰上了歐陽暖.正在暗自高興,還以為能避開煩心事,卻沒想到又聽人討論什麼國家大事。他揮著手道:“現在到處都在給皇祖父上折子,說是要將清水河改道,徹底解決水患!”
陳景睿眸子微睞.俊美的臉龐上忽然微蘊冷嘲,道:“書生意氣!如今南疆雖定,大歷邊關卻仍欠穩定,北有突厥、契丹,西有回骼,南臨南詔,且皆虎視眈眈,伺機而動。如允郡王所言,清水河盲目開工.必牽扯大量精壯勞力.動用大筆國庫儲備,這等於給了異族乘虛而入、犯我邊關的絕佳機會。”
這句話一出.肖清寒一下子抬起頭看著陳景睿,陳景睿冷笑一聲,卻向歐陽暖望去.然而對方卻是低著頭端著白瓷青花茶盞喝茶.像是一個字都沒有聽見一般。
美人在座,肖清寒不甘示弱,手裡的碗蓋”叮”地一響,磕在了茶盞上,”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支持大哥的看法,你們想想,心腹之患乃是外敵,如今當務之急應為加緊擴軍,增長軍力.待邊疆真正平定,再無虎視眈眈的國家.這時方可考慮修改河道、解決水患。”陳景墨毫不猶豫地說道.眼睛望向一直沉默的明郡王。
安疆與賑災,孰輕孰重.是一道難題,這一點,肖清寒自然知道的很清楚.只是歐陽暖在旁邊看著.他雖然平日裡不愛讀書.就愛玩耍.卻並不肯輕易認輸.當下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將自家兄長寫在策論上的內容說了出來:“陳公子這話說錯了.攘外必先安內.這才是治國之道。我朝邊疆尚欠安穩的確測彗,可你想一想,如繼續縱容水患肆虐.百姓損失慘重.流離失所。而到那時.一旦外族入侵,你到哪裡去徵集軍力?到哪裡去找打仗的勞力?怎樣揚我君威?”
歐陽暖輕輕在心中歎了口氣,肖清寒說的沒錯,前世她曾經前往南方避暑.路過倉州時.親眼目睹了災區慘狀.一路白骨遍地.腥腐惡臭之氣瀰漫四野,許多人身染惡疾,不出半日便暴死,棄屍街頭.這樣的慘狀.遠遠超過一般人的想像。
這裡肖清寒和陳景墨針釋相對.各不相讓.原先挑起戰火的陳景睿卻住了口,一直沉默的歐陽暖和肖重華靜靜坐著喝茶.這一桌五個人的神態十分奇異。
“不知道歐陽小姐能不能為我們評判一番?”陳景睿的聲音帶著一絲冷凝。
歐陽暖鬧言抬起眸子,看到陳景睿正冷冷望向自己.她心裡一頓,知道對方來者不善.淡淡笑道:”自古灌溉為農耕之本,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民生大計。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於是就有了中原沃野千里。改道清水河.引水入田,的確是國之幸事.允郡王的一番陳述.稱得上絲絲入扣,有理有節。”
這句話.相當於是站在了允郡王的一邊.陳景睿看著.卻有了一絲失望,一個能夠將武國公府的千金小姐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女人,竟然只是個懂得附和的趨炎附勢之輩,他冷笑了一聲.道:“小姐就這麼點高見嗎?”
閨閣千金妄議朝政,傳出去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歐陽暖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對錯自在人心,歐陽小姐但說無妨。”一直沉默的肖重華開了口.自有一番氣度.語氣中的威嚴讓歐陽暖心中一震。
歐陽暖微微頷首,輕輕說道:“誠如允郡王所說,南方水患的確是個麻煩,但不是最大的麻煩。”
別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著她.歐陽暖但笑不語,只蘸了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個圓因,肖重華看了.面色一凝.只把一雙眼睛定定盯著歐陽暖不放。
肖清寒和陳景墨顯然都沒有看懂.只有陳景睿冷冷望著她,道:“小姐這是與我們打啞謎嗎?”
歐陽暖沒有回答,反而站起身,臉上帶了一絲笑容道:“今日多謝諸位出手相助.時候不早.歐陽暖也該走了。”說完.她吩咐紅玉留下了一徒銀子.笑著對肖清寒道:“這是請郡王喝茶的。”說罷,她便轉身離開。
陳景睿張。欲斥,歐陽暖回望了他一眼.陳景睿只覺得那雙不笑亦含情的美目此刻竟然虛無冰冷.心就不由得一片寒涼。看著歐陽暖由丫鬟護衛簇擁而去,他斜侍几案.一雙鷹目中終是綻出冷厲的光,劑那而過:“明郡王可知她畫的這個因是何意?”
肖重華淡淡一笑.優雅起身.道“抱歉.無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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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可能會有零星章節涉及到朝廷紛爭,但是本文純正宅斗文.總的
來說天下大局由男人們去撐著.不用女主擔心.她也並不關心,宅斗才是我的最愛,(*^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