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章
“為什麼我聽來,覺得你實在有些奇怪。”
歐陽暖歎了口氣.這大概是她第一次試著相信,她一直嘗試在感情面前放下自尊戒備。卻也因著陌生.益加彷徨無措:“我只是對自己沒有什麼信心。”
她根本沒有信心.能夠給別人幸福。
孫柔寧的眼睛裡有泠然的憐憫:“你似乎,總是對自己過於嚴苛,卻忘了你我都是凡人,不能做到十全十美的。”
歐陽暖眨了眨眼睛.心裡其實並不贊成孫柔寧的這種看法:“事事倚人扶助,一天兩天也就罷了,十年二十年......誰喜歡背上一個包袱。”
“你這樣美的包袱,天下的男人會搶著要。”孫柔寧打趣。”永安郡主既然嫁給了明郡王.就該把所有煩惱丟給他.無須為任何事費心。”
見到歐陽暖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容,眼底卻是不以為然的神情,孫柔寧忍不住輕歎:“他對我說.你已經做得夠好,好到讓男人都慚愧.可是你卻總是對自己太過苛責,苛責地不容許自己犯一丁點的錯誤。”
歐陽暖靜了一瞬:“是賀蘭公子告訴你的?”
“嗯。”孫柔寧凝視著歐陽暖微顫的長睫.聲音極輕:“歐陽暖.你很出色,配得上任何人.我可不是你的朋友,不會說謊的。”說到一半,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悵惘.”肖重華他有眼光,也懂得珍惜,他會讓你幸福,所以,你比我要幸運得多。”
歐陽暖一怔,看著孫柔寧,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終究道:“謝謝 ...你對我說這些話。”
孫柔寧搖了搖頭:“昨天那種局面.我實在是不能多說什麼,真的很抱歉。”
孫柔寧畢竟是世子妃.世子既然旗幟鮮明地要問罪.她又能說什麼呢?難道要她站在自己這邊反抗自己的丈夫嗎.這樣豈非是太不近人情了.更何況還有董妃在,孫柔寧自然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歐陽暖能夠體諒她的心,便拍了拍她的手.道:“沒有關係,你能來看望我,已經是你的心意了。”
送走了孫柔寧,歐陽暖看著紅玉道:“讓她起來吧,不必再跪了。”
菖蒲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一直跪在院子裡.跪了整整一夜,不管誰去勸都不肯起來。
紅玉面上一喜.知道小姐這是原諒菖蒲了,連忙道:“是,奴婢這就去。
“等等。”歐陽暖突然出聲。
紅玉回過頭來,”小姐?菖蒲知道錯了。”
知道紅玉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歐陽暖搖了搖頭,道,”你去取一百兩銀子.並且去找管家,就說是我說的,給菖蒲三天的假,讓她回去看望她的母親。”
“可是.....菖蒲是賣身入府的丫頭.這樣.會不會被人說閒話?”紅玉先是驚喜,後又十分的擔心。
歐陽暖笑了笑:“別人議論我議論的還少嗎?不必多說,快去吧,再讓她這樣跪下去.膝蓋都要跪穿了。”
“是。”紅玉歡天喜地的去了,歐陽暖看著院子外面,紅玉正用力去攙扶葛蒲,葛蒲卻死活不肯起來.紅玉似乎說了一句什麼.菖蒲不敢置信地看向屋子的方向.隨後才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一個踉蹌又差點栽倒。
歐陽暖見到這一幕,輕輕歎了口氣,其實這件事,菖蒲固然有錯,卻也是人之常情.若非別人故意布下陷阱.也不至於會讓菖蒲受告....
黑夜裡.歐陽暖獨自坐在窗前.看著古琴.已好些日子,她一直都沒有碰過琴。南詔的聖琴她連碰也沒碰過.便讓人收了起來.連帶著近日裡她看見琴都覺得不高興.或許是有些遷怒。
肖重華每天早出晚歸,通常她未起他已經離開,她睡了他才剛回來.兩人之間說不到一句話,僵局也就無法打開了。雖然歐陽暖多日來始終表現得若無其事.那被壓在心底最孤獨一角的心事.在此刻無人靜夜裡.終於還是漫上了心頭。
回想起自打進入燕王府以來,他總是陪在她的身邊,她平日裡並不在意.雖然如此.後來卻不得不承認一個慢慢領悟的事實,就是他已早潛移默化地使她有所改變。她與他一起生活了半年.慢慢瞭解了這個男人,知道他十分的挑剔.每頓用膳未曾見他動過三碟以上的菜式,喝茶則只喝固定的那幾種,茶餅兒放多了一片或放少了一片,水溫高了一點或低了一點,只要。味稍有一絲不合,淺抿之後便再也不碰。真不知道這樣的人上了戰場是怎麼存活下來的.那裡總不能由得他挑三揀四的吧。她看不出有何種東西是他不絕頂挑剔的......大概.只除了她罷。
這些日子以來.方嬤嬤時不時對歐陽暖提醒,肖重華畢竟是她的丈夫.今生有緣兩人結成夫婦.為何要因為一時意氣而冷戰?就連紅玉.話裡話外也是小心翼翼地提醒她要好好惜福,千萬不要繼續鬧下去.以免給有心人可趁之機。
其實個中道理,她又怎會不明白?
只是,她們都不是她,沒有人是她,所以也就沒人能體會得到,當他問她那些過去是否遺忘之時.她的心,是怎麼樣失控.內裡五臟六腑都蔓延起一種冰涼徹骨的痛。這並不是為了肖天燁,而是在他排袖轉身的剎那.她看見了他深深受傷的神色,若非如此,她就不會那般心亂如麻了吧.....
連續彈錯幾處.曲聲已不成調.最後余裊緩止。
歐陽暖並不知道.此刻.肖重華正靜靜站在走廊處,其實他早已回來,只是不知道她是否願意見到自己。遠在書房隱隱聽聞琴聲,無法控制心頭那抹思念,他竟然忘記了那些不快,快步走過來.如今她就在咫尺,他卻不能與之相見。他怕,怕再一次在她臉上看見那種異樣的神情.從未試過,如同那一刻那樣心痛難忍,宛如刀害。/
天空不知何時.開始飄起了雨絲。
肖重華輕輕伸出手掌,盛住雨絲.良久.看著它在掌心變成了水珠。
從出生開始就擁有一切,事無不得意,哪想得到.他的情路會走得如此艱苦。
夜深了,寂寥的光影裡.歐陽暖擁被而臥.長長的黑髮像瀑布一樣散在枕旁.她閉著眼睛.呼吸綿長。
肖重華走過去,腳步很輕,幾近無聲。
燭光落在歐陽暖臉上,她的睫毛與鼻翼下落了淡淡的陰影.熟睡中的五官.看上去十分的平靜而柔和。
肖重華坐到床邊,對她凝望半響,眼底像有什麼東西化開了,變得深邃和柔軟。他伸出手指.輕輕撫摩著她的嘴唇.小心翼翼,遲遲停停。
睡夢中的歐陽暖,似乎有些不安穩。
肖重華目光閃動,隨之笑了,突然彎下了身子。
床上的美人膚似象牙,五官明麗。尤其此刻.依枕淺眠,縱然仍在夢中.但眉梢眼角,蘊了道不完的溫柔.美得叫人心顫。
他維持著那個彎腰的姿勢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終究沒有真的親上去.慢慢的重新收回來。再看向床上的歐陽暖時,目光深處一片冰冷的寂寞。
他緊緊抿著唇.掩住刺痛的心。是的,她不要他。從頭到尾她就不曾想過和他在一起。趁著她需要,謀求這門婚姻的人.只有他。
突然一陣風吹來,呼啦一聲吹開了窗子。歐陽暖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卻看到一道人影坐在床前.她心頭猛地一跳,卻瞬間明白過來.眼前這個人是誰.....
“重華?”她下意識的.半撐起來.刻意壓低了聲音。
然而肖重華沒有回答。他心念一轉.趨近深深吻住她的唇.雙臂將她箍入懷中.緊得令人透不過氣。歐陽暖一怔,想推開,卻被他勒得死緊。遲疑之間,頭腦漸漸昏然。肖重華的眼睛在暗夜裡亮如寒星.一分一分的索要。炙熱的氣息火燙.歐陽暖燙得僵硬的身子一點點軟下來.手慢慢摟住了他的頸。他卻沒有更進一步的侵襲.清朗的眸子幽深而沉靜.隱隱有危險的火焰。細看她的臉,像要從中找出隱藏的一切.或許發硯了什麼答案.他的神色逐漸柔和下來,不復剛才的狂烈。忽而輕如蝴蝶般吻了吻頰,替她拉上了衣襟,溫柔地把她放回床上。
“你 ...”她的頭腦一片茫然。他的身上.有一種馥郁的酒香.”喝了很多酒?”
“只是喝了些。”他避重就輕.”沒有關係。”
她僵了一下.沒有說話。
“暖兒。”他突然輕喚一聲.歐陽暖沒有回答.他只覺得心中有一種溫柔的痛湧起.不由地:“暖兒.暖兒.....”喃喃的,不斷地喚著。
歐陽暖愣了一下.橫梗的意氣忽然消失.默默垂下了眼。
“暖兒...”隨著喃喃輕語.肖重華的指尖慢慢劃過她漆黑的眉睫.猶如觸撫著一件無價珍寶,”......我不知道,在你的心裡.我究竟是什麼。”
“重華......”
“我喜歡你偶爾變傻一點。”肖重華慢慢地道,”變得依賴我一些。”
歐陽暖心中一怔.又靜了好一陣.她幾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對不起,我不是個好妻子。”
“我會是個好丈夫。 “安然的語氣像是已等待許久。
“我不知道該怎麼讓你高興。”歐陽暖的長睫顫了顫。
“你是我心愛的人。”他的手輕摩著她的頰.神色溫存。”不管將來怎樣.都不會改變這一點。”
“可是....”她咬了咬唇,話語猶疑。”我讓你很失望,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變得不像我了。今天是不是嚇到你了.那些話.不是我的本意。”他笑得有些傷感.又極溫暖。”別這麼害怕.你不知道我多想你理直氣壯的命令我,而不是不斷的把我推開,我才是那個陪你一輩子的人.是不是?”
一輩子....”聽起來那麼長.長得彷彿充盈著希望。歐陽暖笑了笑,一輩
子的承諾啊.她的一輩子,能有多久呢?
“不要生我的氣.你不喜歡那些人.我們就離開京都.不去管他們。等你的身體調養好了.我陪著你去江南.在那裡.冬天賞雪,春天賞花,夏天賞荷,秋天看色彩斑讕的村葉.....這都是你喜歡的,是不是?”肖重華慢慢地說著,一個字一個字的.他將心。湧動著的那些嫉妒與傷痛全都掩了下去.用層層的冰雪塵封.讓它們再也無法影響他。他的語氣.那樣的輕柔.像在哄一個倔強的孩子。
她沒有回答.只是悄悄的收攏雙臂.把頭依了上去。
胸口微微潮浸,他環擁著她,暖暖的氣息拂在發上。
“是不是很累了。”肖重華撫摸著她的長髮.慢慢道。
“我沒事。”歐陽暖很自然地側過身.枕著他的肩頭.伸手抱住他的腰。
肖重華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馨香.閉著眼一直沒吭聲。
歐陽暖聽著他漸漸平緩下來的呼吸聲,以為他睡著了,一時思潮如湧,不由得輕輕歎一聲。
肖重華忽然問道:“怎麼了?還在為今天的事心煩?”
他的聲音很低.歐陽暖還是微微一驚,隨即笑了.輕輕地道:“嗯.我只是覺得.身邊危機四伏。”
肖重華將她摟緊了一點,慢慢地說:“不管他們做什麼,咱們只求無愧
於心罷了。”
“話是這麼說.可人心難測.也不可不防。”歐陽暖委婉地說著。”你看,今天咱們是應付過去了.可我總覺得,背後的人一定還會下圈套。”肖重華沉默片刻.平靜地說:“暖兒,你是不是懷疑我大哥?”
他沒有說董妃,而是提到肖重君,歐陽暖愣了愣,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大哥只是過於關心你.才會懷疑我......可能他的情緒是激動了些.卻也未必是背後的人。因為他完全沒有理由害我的.對不對?”
“沒有理由麼......”肖重華重複了這四個字.輕輕點了點頭.”我也相信.大哥不是那樣的人。”
的確.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肖重君和肖重華是親兄弟.就算他與董妃親近,也絕沒有幫著董妃害他們的道理.更何況.歐陽暖從未與肖重君有過什麼矛盾,他又何必針對她呢?
這一點.歐陽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今天你寬恕菖蒲.別人可能會利用你的好心再
來害你。”肖重華摸了摸她柔滑的頭髮,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了。。
歐陽暖笑了笑:“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譬如救人。即使我知道有人利用我的好心來佈局.而最後我會受傷.我也不會後悔。菖蒲是個好姑娘.母親染病危在旦夕.即便是換了我.也是不惜一切代價的。她唯一的錯就在於沒有將事情先告訴我,若是我知道.縱然違背了視矩.也一定會幫她實現自己的心願。再說了.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是不會作出這樣的決定的。不管是什麼情形,我都覺得情有可原.我們能幫就幫一把吧。至於以後會有什麼麻煩,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肖重華立刻被她這一席話說服,想想又有些感動,不由得歎息道:“暖兒,你外表那樣堅強,心裡卻很柔軟。”
“也不能這麼說.對待我關心的人自然是要護著一些。”對待仇人.也是毫不留情的。歐陽暖在心中悄悄地說道,側過頭去.不由自主地輕輕吻了吻他的額.溫柔地說.”你肩負的貴任太重.得思維縝密,不能像我這麼任性行事。”
肖重華笑了笑,道 “你任性嗎?”
歐陽暖看著他.黑暗中他的眸子閃閃發亮.閃耀著令人心動的光芒。白天發生過的不愉快,此刻竟煙消雲散了。她沒有回答.只是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歐陽暖便得了消息.說林元馨邀請她一聚。歐陽暖猜測她定然是有什麼話要說.便向肖重華說了一聲.親自去了青蓮居。
“你要去太子府?”董妃問道。
“嗯。”歐陽暖點點頭.臉上露出些許遺憾的神色.”表姐身子重.外祖母吩咐我要常常去陪著她。”
董妃微微蹙了蹙眉.”你要是真的想去.那我就讓人派車送你過去。”
若是換個”聰明”一點的人,一準兒能聽出她話裡的提醒。意思就是別總是往外跑.尤其是去太子府。
偏生歐陽暖跟別人不一樣.不知道是完全聽不懂,還是故意裝傻,一臉歡喜道:“謝謝董妃娘娘!那我早點回來。”
董妃輕輕咳了咳,有點驚訝於歐陽暖這樣明媚的神氣.畢竟昨天發生過那樣不快的事情.一轉眼歐陽暖像是全然沒放在心上。等人走了.董妃方才對身邊的孫柔寧說道:“到底是郡主身份,養得任性,不像你這樣懂事貼心。
孫柔寧不願說歐陽暖的壞話.又不敢逆董妃的意思.只得笑了笑,”弟妹年紀小.過幾年自然就穩重了。”
董妃又道:“昨天的那件事,聽說她不但放了那叫菖蒲的丫頭.還送了銀子讓她回家看望,這件事情可是壞了規矩的,重華也是.半點也不管著自己的媳婦,讓她做事這麼沒規矩。”說著,她看了孫柔寧一眼.道,”不止如此,那天魯王妃還跟我說,現在京都都知道.重華身邊連半個通房丫頭都沒有.皇家從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很多事情我不好說,你有空的時候,勸勸你這位弟妹吧.讓她不要只顧著自己痛快.讓妒名滿天飛都裝作看不見。” 賀心堂看守的十分嚴.愣是連水都潑不進.不知多少人想要塞美人進來.都被明郡王妃輕輕鬆鬆打發了.屋子裡就連一個通房丫頭都沒有。京都裡的貴婦們說起歐陽暖.都說她年紀輕輕的居然心機這樣深.將丈夫管的這樣嚴.簡直就是個妒婦了,可惜心底下個個都是羨慕嫉妒恨,只是自己沒那個本事管得住丈夫罷了。孫柔寧見董妃似乎有一種壓不住的火氣,不由在心底冷笑.臉上卻點頭道:“是.往後娘娘多教導她.弟妹自然就學得賢惠了。 董妃聽出孫柔寧。不對心,不由冷笑了聲.不言語了。
歐陽暖上車的時候.只覺得天空灰濛濛的.寒風十分凜冽.村葉枯飛.她沒有坐燕王府的馬豐,只因為太子府的馬豐早已在外面等著她。上了馬車,林元馨已經在車裡坐著,只是臉色顯得不是很好。
歐陽暖看了她一眼.不由道:“表姐,你真的要去看嗎?”
林元馨笑了笑.眼角眉稍劃過一絲冷意:“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若不親眼看見他們一家處斬,我怎麼能安心呢?”
歐陽暖看了她一眼,不再說什麼了。
今日,要處斬林文淵和他的兒子們,還有曾經追隨林文淵的人。在三司會審之中.林文淵雖然拒不認罪.可還是在他的書房中撥出了他圖謀不軌的證據,很快,與他過從甚密的那些人都被牽扯了出來。所有這些人,無論長幼,都身穿皂色的囚服,雙手反剪,被捆搏著跪在塵土中等待被殺。一聲令下,劊子手。中吶喊.齊舉大刀.對犯人進行斬首。由於受刑者嘴裡面都被套上一種避免喊叫的銜木嚼子.這些人們嗚嗚哀號著,黑髮的,白髮的腦袋,紛紛滾落在地。剎那間,近百個人頸血狂噴,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巨大的血腥味道。
主謀林文淵是最後被押出來的.他拖著有點僵硬的步履被人扭著.一階一階地走上那高高的圓形的石台。他與旁人不同,他被判腰斬,這是大歷最為殘酷的刑罰之一口林文淵一直保持著很鎮定的神情.直到鍘刀到了眼前.他才慌了神似的.拼了命地向外爬.卻又被劊子手抓住,開始伸長脖子尖叫。
歐陽暖遠遠看著那刑場上的人,這個人.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在他的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的鮮血,可現在他卻也淪落到了這個地步。在今天以前,歐陽暖還不曾覺得什麼.可是此刻.她突然意識到.也許肖衍沒有一刻忘記太子妃的死,他只是在等待一個有利的時間,將林文淵和他的同黨一網打盡。
肖衍,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男人。
屠夫舉重若輕地將那鍘刀狠狠地按下......然而不知為什麼.本該一刀了結的.可是那鍘刀按下去只害斷了林文淵的半個脖子,沒有能立刻解決掉這他的性命。那活著的疼痛使他的身體猛烈地抽動著。他大聲喊著並立刻被淹沒在血泊中。死亡的疼痛使他爆發出死亡的瘋狂。他的身體竟驟然間站立了起來。血從他脖頸上的那傷。噴濺了出來。最後林文淵無助地倒了下來.終於鮮血流盡.氣絕身亡,了結了作惡多端的一生。頓時血花四濺.那鮮紅的帶著休溫的血水驟然如泉水般噴湧了出來.在半空中開出無比艷麗而恐怖的血花。
眾人高聲歡呼 ...歐陽暖別過了眼睛。
很久之後,人們滿足地散去,很快廣場上空無一人。林文淵被攔腰斬斷的身休抽搐著。血流在刑台上,同細密的雨絲融會在一起,順著石階一直向下流著,流著......刑台上的雜役趕緊冒著雨收拾殘局。就在這時,一輛豪華馬車從刑台前穿過.那車奔馳著繞著刑台轉了一因,將地上帶著血污的泥漿濺起.....
馬車裡坐著的就是歐陽暖和林元馨。歐陽暖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滋味,她的確是恨林文淵.恨不得他早點死去.可是親眼看見.她的心裡.終究覺得悵然。放下了車簾,卻聽到林元馨問道:“屍體會送到哪兒去?”
“這——奴婢問過,說是不得收屍.要交由官府處理。”旁邊的小竹謹慎地道。
林元馨冷笑一聲,道:“你去傳我的話.就說將屍體扔在城郊的亂墳崗上,暴屍荒野。”
歐陽暖看著林元馨,感覺到了她身上那種強烈的憎恨,幾乎是要淹沒一切。
看到此刻的她,彷彿看到前生枉死的自己,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若不是林文淵,很多事情都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模樣......歐陽暖輕輕歎了一口氣,並未開口勸阻,而是悄悄地,握緊了林元馨的手。
回到太子府.已經到了用午膳的時辰.歐陽暖不好現在這個點兒回燕王府.便去了墨荷齋。橫豎現在肖衍對她都是視而不見.她也就沒有那樣躲避他了。
剛到了門。.屋內忽然有孩童歡快清脆的嗓音驚起.撲落落像鳥翅飛翔的聲音,劃破一片的冷寂。
推開門,卻是盛兒笑嘻嘻地衝過來抱住林元馨的身體.旁邊的乳娘嚇了一跳.連忙拉開他:“可不能啊.快鬆了手!”
盛兒似乎剛才瘋玩了一陣,現在臉上儘是汗水的痕跡,明藍色錦袍上沾滿了塵土.此刻他聽了乳娘的話,只是咬著手指頭,困惑地看著林元馨滾圓的肚子。
歐陽暖彎下身子.主動抱住他:“盛兒。”
盛兒格格的笑起來,歐陽暖特別喜愛孩子,喜愛和他們親近。她微笑牽他的手,”我來抱你,好不好?”
盛兒乖乖地點點頭,那邊的丫頭已端了盤子過來.盛了數種精巧的吃食。盛兒卻不碰,只看著歐陽暖道:“姨姨.為什麼母妃不能抱抱呢?”
歐陽暖笑了:“因為你母妃的肚子裡有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若是要她抱,會壓壞了他呀!”
盛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歐陽暖才問道:“已經用過午膳了嗎?”
乳娘笑道:“還沒有呢.小殿下說要等娘娘回來一起用膳。”
林元馨的臉微微一肅,道:“盛兒.誰讓你等了.竟然不按時用膳.何時這樣不聽話了。”
盛兒彷彿嚇了一跳,又答不上來。
歐陽暖忙替他打圓場,”他是盼著你回來呢,怎麼這麼凶巴巴的,沒得嚇壞了孩子。”
林元馨看著歐陽暖護著盛兒.不由就笑道:“說的我像是個後娘似的,還不是為了他好,若他總是胡鬧,又該被人說他資質平庸不堪大用了。”
“這些混賬話是誰說的?”歐陽暖的臉色微微一變。盛兒才兩歲多.怎麼就看出資質平庸了,”上次太子不還誇他聰明伶俐嗎?”
林元馨的笑容中帶了一絲冷意:“那些人哪兒能由著他出風頭.現在到處在傳.說是我為了讓太子看重這孩子,天天逼著他背書.說他的資質原本平庸,根本不是什麼聰明的孩子!”
歐陽暖歪了頭.對盛兒道:“我們盛兒最聰明了.他們是真正的嫉妒。對不對?”
盛兒聽了,完全都不明白,只是看到歐陽暖露出笑意,就歡快地笑起來,一笑,露出帶著小白米一樣的牙,很是可愛。
林元馨看歐陽暖寵孩子寵過了分,不由得搖搖頭,對乳娘道:“把盛兒抱下去先用膳吧。”
乳娘趕緊點頭.從歐陽暖的懷裡把盛兒接過來,盛兒頓時眼淚汪汪的看著歐陽暖.歐陽暖便向林元馨眨了眨眼睛:“表姐——”
“你不要和我撒嬌,小孩子不能像你這麼慣著,會慣壞的。”林元馨不
理會,吩咐旁邊的丫頭準備擺膳。
歐陽暖無奈的看著盛兒被人抱走.那眼神說有多不捨就有多不捨。
林元馨剛要說話.卻哎呀了一聲,歐陽暖一愣.隨即看到林元馨無奈地笑了笑,歐陽暖心中擔憂道:“這是怎麼了?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
林元馨失笑,只覺得歐陽暖還真是個孩子.並不懂得這些.便老實告訴她道:“是孩子在動呢。”
歐陽暖心中少有的好奇.她俯身過去.還沒等林元馨反應過來,便將頭貼在林元馨的肚子上,聽了又聽,摸了又摸.在感受到胎動的一剎那,滿眼驚奇.”原來懷孕是這個樣子......”
林元馨看她這樣歡喜,心中好笑.口中不假思索地道:“是啊,可惜上次……“她說到一半.底下覺得不吉利.又趕緊打住了。
歐陽暖知道.林元馨說的是上一次自己流產的事情......只是她顧忌自己.沒能說完,歐陽暖的臉上,笑意一點一點淡了下去:“表姐.我也好想要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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