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章

     丫頭媽媽們慌作一團,圍上去對著楚王妃又是掖太陽穴,又是舒胸順氣,亂糟糟的沒了章法。
    “明郡王,你這是幹什麼!”那邊剛被丫頭媽媽們掐人中掐醒過來的楚王妃看到這一幕,差點又暈過去。
    肖重華冷冷地望著自己的堂妹:“嫣然,肖家沒有你這樣任性妄為的女兒。是你自己要嫁給歐陽爵的,又是你父母提出悔婚的,如今既然已經退婚,你又怎麼穿著嫁衣跑過來,這樣的做法成全了你自己的心意,可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會怎麼看待歐陽家?怎麼看待歐陽爵?你父母都尚且不同意這婚事,歐陽家怎麼收留你,你是想連累暖兒成為天下的笑柄嗎?”
    肖嫣然從小到大都是被人碰在手心裡的,根本沒挨過巴掌,剛開始她整個人都懵了,有點反應不過來,可是聽到肖重華疾言厲色地話,她更加沒辦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歐陽暖深深吸一口氣,在場所有人都覺得肖重華這一巴掌打得太重了,可她卻覺得還不夠,明顯肖嫣然根本沒有意識到她今天的所作所為的意義。
    楚王妃正要發怒,卻聽到歐陽暖慢慢道:“嫣然,你還記不記得跟著我學書法的時候,寫過的一首詩文。‘妾弄青梅憑短牆,君騎白馬傍垂楊。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知君斷腸共君語,君指南山松拍樹。感君松拍化為心,暗合雙鬟逐君去。到君家捨五六年,君家大人頻有言。聘則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蘋蔡。終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門無去處。豈無父母在高堂?亦有親情滿故鄉。潛來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歸不得。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寄言癡小人家女,慎勿將身輕許人!嫣然,這一首長詩的意思,你當真懂了嗎?”
    肖嫣然一怔,隨即醒悟過來,一個好好的良家女子,只因為隨愛人私奔,便從此失去了為人妻的資格,“到君家捨五六年,君家大人頻有言。聘則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蘋絮。”侍奉公婆丈夫五六年之久,都換不來男家的認可,她沒有資格參與家族祭祀,她生的兒子甚至算不得夫家首選的繼承人。
    歐陽暖看她臉上青白一片,道:“若是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不能成為爵兒的正妻,就茸你跟著他,又能如何?所以,你回去吧。”
    肖嫣然咬住嘴唇,幾乎要把嘴唇咬出血來,半響都沒有出聲,就在歐陽暖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她卻突然雙膝轉了方向,一路跪走到楚王妃的跟前,重重磕頭道:“嫣然求母妃成全!”
    楚王妃怒極反笑,朝一旁的人道:“好!好!你瞧我生的這個好女兒!”她說完,卻像是疲累了,再對肖嫣然說話的時候,語氣中已帶了一絲微不可覺的悵然與無奈,”我只有這個女兒。你竟然要讓我這樣傷心麼?”楚王妃語氣中的哀痛之意漸次明顯,鳳頭金釵嘩嘩亂點,聲音玲玲如急雨,“你......你......她一口氣哽咽在喉間,肖嫣然嚇得臉也白了,慌忙磕頭道:“我不是故意要惹母妃傷心氣惱。萬望母妃垂憐女兒,女兒不能嫁一個自己不鍾愛的人,淒苦一世。哪怕歐陽爵真的病重,哪怕他只有一天可過,我也要陪在他的身旁,若是母妃不能成全我的心意,我情願做歐陽家的小丫頭,也絕不回到楚王府去!”
    楚王妃的臉色一片灰敗,幾乎說不出話來。昨日裡的咄咄逼人全都不見了,歐陽暖遠遠看著她,只覺得風水輪流轉,原先那樣不可一世的人,遇到自己的女兒,也變成了空洞的木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在心裡覺得痛快的時候,歐陽暖卻也覺得她十分可憐。
    肖嫣然畢竟是姓肖的,她骨子裡和肖家人一樣,都有一種執拗。就如太子和燕王對林婉清,數十年不能忘懷。就如肖天燁對自己,死活都不肯放手。歐陽暖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有什麼做的不對,竟然招惹上這樣一些人。叫人好氣又好笑,只是卻無可奈何。
    爵兒,姐姐真的想不到,竟然有人肯為你做到這個地步,甚至於這個人還是一個金技玉葉的郡主。歐陽暖再不服氣,也要服氣了。
    楚王妃幾乎是氣喘難忍,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巴裡蹦出來:“你父王已經從太醫口中逼出了真話,歐陽少將軍可能活不過一個月了,你真的要未過門就做寡婦嗎?”
    這時候,所有人都看著肖嫣然,歐陽暖輕輕歎了一口氣,卻聽到肖嫣然語聲堅定地道:“我要陪在他身邊。”
    不過是一面之緣,何至於此,歐陽暖真的不知道,情之所起,竟然是這樣駭然。
    也許,肖家的人,本質上都是瘋子。
    楚王妃慢慢俯下身,對肖嫣然道:“這是你自已的決定,這輩子,都不要後悔。”
    “女兒絕不後悔!”肖嫣然話語未定,終於忍不住伏在楚王妃膝上嗚咽著哭了起來。
    歐陽暖看著肖嫣然,對方的裙上繡著牡丹鳳凰的花色,針腳細密,那鳳凰羽毛光華,展翅直欲從衣上騰飛而起。卻因為主人哭得久了,連她前襟上那牡丹那樣鮮艷嬌媚的顏色也被淚水泅成了頹敗的灰。
    楚王妃走了,只是留下身邊的丫頭媽媽們照顧肖嫣然。到了這個時候,只怕誰都看見肖嫣然身著嫁衣走進歐陽家了,現在這門婚事,他們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楚王妃走之前,對著歐陽暖再三地道歉,幾乎是聲淚俱下。
    歐陽暖知道,這淚水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因為無可奈何。為了肖嫣然的選擇,楚王妃退讓了。
    等楚王妃走了,肖嫣然被人扶起來,她卻掙脫了別人的手,面容變得嚴峻、莊重、冰冷,臉上兩道柳眉皺起,烏黑的眼睛深處亮起兩朵火光。她不搖晃,不踉蹌,邁著堅定而沉重的步子,緩緩走向歐陽暖,“姐姐,請讓我幫忙照顧他。”
    歐陽暖沒有說話,良久,只是靜靜地看著肖嫣然。
    她突然覺得心頭說不出的怪異,彷彿要將最寶貴的東西交託給別人,那種強烈的不捨幾乎讓她開口拒絕。就在這時候,一隻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歐陽暖抬頭,看見肖重華溫暖的眼睛。
    今天楚王和楚王妃的行動,歐陽暖總覺得和太子肖衍有什麼關聯,他似乎,成心要讓自己陷入為難的境地,這樣一來,她不得不去求助於他。
    對肖衍而言,這世上大多東西,都只是他遙遙回頭張望的一道風景。能在前面吸引他衝刺的目標,恐怕只有這錦繡河山以及歐陽暖。肖衍隱藏得太深了,深得令人害怕,世間萬物皆在他股掌之間,什麼都是他游刃有餘的遊戲。歐陽暖覺得可怕,因為肖衍的心機深得令人望不到頭,哪怕一輦一笑也存在計謀。也正因為此,他的所有感情,在一剎那間,便有可能翻雲覆雨,變成應接不瑕的惡夢。
    所以,歐陽暖寧可會選擇嫁給一個能與她攜手共同漫步求索的男人,而不是選擇一個,她事事都要仰望他,懷疑他、忌憚他的人。
    今天,她知道,自己的選擇並沒有錯。不管她做什麼,肖重華都選擇站在了她的身旁。
    “暖兒。”肖重華輕輕地對她道。
    歐陽暖一驚,隨即看向眼前的肖嫣然,終究,點了點頭。肖嫣然已經越過她,快步向裡面走進去。
    歐陽暖歎了一口氣,肖重華卻笑了,歐陽暖察覺了,迅速抬起頭瞪著他,肖重華輕輕咳嗽了一聲,道:“是不是心裡覺得空落落的。”
    歐陽暖知道他在與自已開玩笑,卻不能反駁,因為她確實覺得,寶貴的弟弟要移交給別人了,這個責任,似乎也被強行卸了下來,心裡在輕鬆的同時,也覺得彆扭。
    肖重華拍了拍她的手,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先進去看爵兒吧。
    “恩,”歐陽暖轉身要走,卻突然轉頭:“那你呢?”
    肖重華笑了笑:”楚王叔手裡的陳情書快送到宮門口了吧,我得去把它截回來。”
    歐陽暖讓人幫著肖嫣然換下了嫁衣,若是真的就這麼讓她進了松竹院,還真的要把別人嚇得傻了。肖嫣然果真聽話,什麼都不說就換上了衣裳,歐陽暖許她去看一眼歐陽爵,便要送她回楚王府去。
    畢竟一個未婚的少女,這樣出現在一個男子的房間,實在是很不妥當的,尤其他們兩人還是馬上就要成婚的未婚夫妻。
    歐陽爵正在昏睡,也沒發現肖嫣然來了。肖嫣然也不打擾他,就在旁邊認真地看了一會兒,還伸出手幫他掖了掖被角。
    “爵兒一定不會有事的。”歐陽暖看著肖嫣然,靜靜地道,“我一定會讓你們平安地成親。”
    肖嫣然點了點頭,悄悄擦掉了眼睛裡的淚花,回頭道:“恩。”
    歐陽爵突然在睡夢中猛烈地咳嗽了一聲,肖嫣然嚇了一跳,歐陽暖道:“沒事,他這幾日咳嗽的很厲害,總是說胸膛有火在燒,卻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肖嫣然皺眉:“以前我周王叔的情形也是這樣,總是突如其來的咳嗽,卻查不出什麼原因,說到底,都是那幫太醫沒用,竟然查不出究竟是什麼緣故!”說著,她濕了眼眶,只回頭看向歐陽爵。
    然而歐陽暖此刻忽然聽了,好似迷茫的一般,低著頭細嚼這句話的滋味兒,尋思不已,竟像是在沉沉黑夜裡忽然有閃電劃過天際。那樣迅疾的一瞬,分明照耀了什麼,卻依舊黑茫茫地什麼也看不清。
    “鳩然,你跟我出來。”歐陽暖突然道。
    肖嫣然一愣,有些奇怪,但還是跟著歐陽暖走了出來,她道:“姐姐,有什麼事?”
    歐陽暖讓屋子裡的丫頭媽媽們都退下,這才問道:“你剛才提起,已故的周王殿下,也有這種症狀嗎?當時重華他們都不在京都,你應當在的,還去看望過周王,是不是?你將當時的情形說過給我聽。”
    肖嫣然微一頜首,道:“周王叔剛開始就是染了風寒,但總是咳喘不寧,太醫們來看診,只說他染了風寒,所以脈象不穩,氣息微弱,其他的卻一概查不出來。”
    歐陽暖一擰眉:“查不出來?”
    肖嫣然覺得歐陽暖話問的很奇怪,目光停留在她臉上,“是,周王叔一向身休康健,就算是風寒,十天半個月也應當好了,卻不知為何那次如此嚴重,我跟著父王去看望過,周王叔就是日夜咳嗽,心肺不寧,什麼藥吃下去都沒有用,這才一一”她話說了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道,“姐姐,你是說少將軍和他是一樣的病症嗎?”
    說到這裡,她緊張地攥住了歐陽暖的手,“這究竟是什麼病,為什麼太醫的方子都沒有用呢?”
    周王的病重,必然跟當時的奏王脫不了干係,而今天歐陽爵竟然也是一樣的情形,除非如……被那個大膽的猜測駭著,歐陽暖緊緊的蹙起眉,心中卻是一片透充。
    她突然意識到,肖天燁所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他說,她一定會回去找他的。
    那樣篤定,那樣的冷漠。他的笑容歷歷在目:“歐陽暖,世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耳邊又傳來那斬釘裁鐵的聲音,歐陽暖的眼前一片朦朧,在強烈的震撼中,肖嫣然的面容模糊難瓣。
    原來這才是爵兒生病的真相。
    歐陽暖似站在空曠無人的原野上,周圍寂靜無聲,似乎所有的聲響都已死去。
    她重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痛恨一個男人。
    肖天燁,你果然瞭解我,知道什麼是我最痛的地方,歐陽暖靜靜想著,心中格外寧靜,竟冷冷地笑了。
    歐陽暖回到聽暖閣,這個她未出嫁前就一直住著的地方,她呆呆地在屋子裡坐了很久,始終心思沉沉,其實亦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想去想什麼,皆是蒙昧的。只在蒙昧中分明地想起,肖天燁說的那幾句話。
    恍惚不過一瞬,便已經到了下午。
    紅玉進來,擔憂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紋絲不動的飯菜,道:“小姐,林妃娘娘來看你了。”
    林元馨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這個時候還過來,歐陽暖一愣,隨即站起來,看著林元馨走進來,不知為了什麼,她心頭湧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有些話幾乎脫口而出,只是終究說不出口。
    她怎麼能告訴她,肖天燁在威脅自己,若是說了,林元馨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殺了肖天燁,可是歐陽暖不能拿歐陽爵冒險,還有一點,她並不想讓那個男人死在這裡。
    肖天燁太瞭解歐陽暖了,因為她對他有所虧欠,所以她絕對不會做出出賣他的事情,縱然他拿歐陽爵的性命威脅她,她也會最大程度上還他的恩情。
    “表姐一一”歐陽暖輕輕說了一句,隨即不說話了。
    林元馨看了一眼桌子上沒有動的飯菜,道:”你這是怎麼了,就算爵兒生病了,你自已就不過了嗎?”
    看到林元馨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歐陽暖沒有說話,只是靜了片刻,道:“我並不是為了爵兒,我只是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很重很重,不知道,若是我娘還活著,事情會變得怎麼樣呢?”
    如果林婉清還活著,她也許不用汲汲營營地為自己和爵兒爭取利益,也許就是一個尋常的官家千金,嫁一個不好不壞卻普普通通的高門子弟,便平常地過這一輩子。重生一世,她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也救下了爵兒,可道路一樣很艱辛,一路走來,只覺得老天在開她的玩笑。
    林元馨只是道:“暖兒,世上有許多我們無法決定的事,讓它就這樣過去又有何妨?”
    歐陽暖沉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道:“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些事從未發生過。”
    林元馨道:“你指的,是哪些事?”
    歐陽暖道:“我娘的死,還有與某些人的相識。”
    林元馨道:“姑母的過世是不可改變的,至於相識一一”她以為歐陽暖想起了肖衍,道,“很多事情,很多人,避與不避都是一樣的,關鍵是你怎麼處理。”
    歐陽暖默然,終是道:”有些事情,還真是難辦,讓我不知道是該繼續往下走,還是另尋別路。”
    林元馨看見她臉上露出一種從未見過的恍惚,心裡忽然一陣難受,她慢慢道:“那天,我在山上,師太為我講過一個故事,如果你願意,我講給你聽。以前,有個路人在山裡迷了路。面對著兩條岔道,他猜測其中只有一條可以下山,於是選擇了左邊的一條。然而,他從日出一直走到日落,竟然發現這條路的盡頭通向斷崖。他便傷心地站在崖邊哭了起來,在此時,佛祖從那裡經過,就問他為什麼哭?他說他走錯了路,並懇求佛祖,幫助他將斷崖變為平地。佛祖聽完後就哈哈大笑起來,對他說,為什麼不選擇另一條路再試試看。他卻說道,他已在這條路上浪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不能就這樣回頭。佛祖搖頭道,明知是錯,為何還要執迷?”林元馨接著道:“暖兒,你是一個聰明的人,既然已經走到了今天,又何必為自己的過去追悔難過呢?如果不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何妨走到底。但如果已知道這條道路的盡頭是懸崖,為什麼不能及時回頭?捨不得花費的心血和時間,不肯回頭的人,只會付出更大的代價,浪費更多的時間。如果你做錯了什麼,也不必難過,回頭也就是了。”
    回頭?歐陽暖笑了,太多的人叫她回頭了,肖天燁今天的所作所為,就是在逼她回頭。只是,她不打算回頭!
    歐陽暖那雙明亮的眼睛,也轉而凝視著林元馨:“表姐,人生在世,不求事事如意,但求無愧於心。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我是絕不會再回頭了!
    林元馨只是笑,卻在那笑容中有一種別樣的美麗。
    心中一動,歐陽暖忽然說道:“表姐,你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林元馨微一猶豫,說道:”有過。”歐陽暖苦笑道:“不是肖衍?”林元馨一顫,說道:”不是。”
    她很誠實地說不是,歐陽暖反倒有些窘迫,”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
    林元馨微微一笑:”我與你之間,並無不能說的話。我和他此生不會在一起,所以我只願他活得快快樂樂。”說罷,她淒然一笑,沒有說話。隨後,她看著歐陽暖的眼睛,說道:”暖兒,你是有福之人,表姐知道,你會過得很幸福的。”歐陽暖微微搖頭,說道:“表姐,你不會懂我的意思。”林元馨說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懂?”歐陽暖又是一笑,不再說話。
    兩人默默的坐著,歐陽暖忽然又問道:“表姐,你喜歡的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林元馨歎了口氣,說道:“他是我今生見過最溫和的人,有時候我自己都已分不清我是喜歡他,還是仰慕他,或許是仰慕也未可知。可是我永遠也不會和他說。因為他值得更好的女子。而我,這一生已經是這樣了。”她說是這麼說,臉上卻沒有什麼悲傷的情緒,顯然是早已不在乎這一點了。
    歐陽暖歎了口氣,林元馨忽然笑道:“暖兒心裡不知道都是些什麼奇奇怪怪的念頭,一天到晚自尋煩惱,好了好了,你安安心心把飯吃了吧。”
    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歐陽暖如期地去了金鋪,見他。
    推開小門,見到的是掌櫃溫和的笑容,他對歐陽暖說:“郡王妃,主子等你多時了。”
    梅花村下的石桌上,捶了幾樣精緻點心,一壺酒,一壺茶,肖天燁獨自一人坐在桌前,他換了一套十分舒適的白色寬袍,袍上繡著一因紫色的花紋。沐浴後的烏黑發亮的頭髮隨意地紮成一束,在尋常的秀致裡又增添了一絲野性的豪放。見她來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歐陽暖笑笑,沒有說話。
    肖天燁伸出手去,為她將凳子移得恰到好處:“坐下吧,看看,大都是你喜歡吃的點心吧。”
    他那樣的風神舉止,伸出了白玉一般的手,上一次在他的臉上所見的陰沉和風塵僕僕都不見了,他完全徹底地恢復了一個貴公子的模樣。
    歐陽暖在他身邊坐下:“我來是為了……”
    “吃些點心吧。來,這個你一定會喜歡的……還有這個……”
    肖天燁在她的玉碟裡面放了一塊精緻的梅花糕,他從來沒有為誰布過菜,可是,如今做起來,卻是那樣自然,絲毫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歐陽暖動也沒有動。
    肖天燁見她面色不好,伸出手來,擰擰她的臉頰:怎麼,不高興啦?”
    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麼奇怪,歐陽暖拂開他的手,“你覺得,我是來與你敘舊的麼?”
    肖天燁卻渾然忘記了上次的不愉快似的,突然收斂了剛才的笑容,緊緊地拉住了歐陽暖的手:“暖兒……這半年我一直都在盼望能夠再次見到你,呵,終於見到了……也不知是不是在做夢……”
    歐陽暖無言,只是看著他。
    “我在南詔時,每日軍務繁忙。可每當夜深人靜時,我便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如在昨日……然而一想起你對我說,今生再無可能……種種過往,對我來說,便成了煎熬……”
    “別說了!”歐陽暖垂下眼簾,淡淡地道,“我今天來,只想知道,爵兒一一是不是你動的手。”
    有一種難堪的沉默在彼此之間蔓延,肖天燁終究笑了,笑得很溫和。
    “是,原本這藥想要下在肖重華的身上,可肖重華比歐陽爵要狡猾得多,想要在他身上動手,簡直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對於你來說,丈夫是比不上弟弟重要的,是不是?”
    歐陽家的確是很容易侵入的地方,不,應該說肖天燁在暗地裡還是保留了一股看不見的勢力,就像當初那個被神不知鬼不覺除掉的周王。她沉默了許久,然後才說了一句:“你這樣做,又能改變什麼?”
    “帶你走。”他輕輕地說出三個字。
    她抬眸望著他,“去哪裡?”
    “南詔。”他說。
    “南詔?”歐陽暖失笑,“我不想去。”
    “你是不想離開京都,還是不想離開他?但恐怕,事情不會如你的心意。”他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強硬,說:“若是你不肯走,只能看著歐陽爵死在你眼前。”篤定的眼神,凌厲的語氣,都莫名的讓她心驚。
    他的語氣告訴她,他絕不是在開玩笑的。
    “你真是瘋了!”下意識的,這句話衝口而出。
    “你說我瘋了,肖重華又能比我好多少?你可知道這段時間他在暗中籌備些什麼?平城一半的糧商都是他的人,適時會為他提供充足的糧草;遍佈京都的奏樓楚館實則是燕王府的情報組織,販賣各種來源的消息;他和鎮國侯府走的那麼近,分明是另有圖謀!你不看看他手上的軍隊如今已經不知不覺擴充到三十萬,早已經超出朝廷所限制的現模,他甚至無視皇訓,暗中與敵國會面,以圖謀不軌。是,我是不擇手段狼子野心,他又比我好多少!他肖重華難道就不想做皇帝嗎,不想他為什麼要處處在朝堂上和肖衍爭鋒相對,”
    他字字鏗鏘有力,不容反駁。歐陽暖的心裡翻江倒海,這些事情,肖重華從未告訴過她。或者,他也在暗中籌謀著什麼……肖重華,他也想要做皇帝嗎?歐陽暖不相信,他若是想要做皇帝,當初在幫助肖衍的時候就可以奪走權力,為什麼要等到硯在?等到肖衍做了太子的現在,他何必再做什麼亂臣賊子?不,肖重華不是這樣的人,她猛地一抬頭,卻看到肖天燁目光中隱隱有火光跳動,她心裡一頓,已經明白肖天燁為什麼要和她說這些話。
    挑撥離間。
    這四個字足以概括一切。
    歐陽暖笑了:“縱然那樣,又如何?他想不想做皇帝,或者他做了什麼事情,對我來說又有什麼關係?肖天燁,我並不是因為你是亂臣賊子才拒絕你的,不是嗎?”
    肖天燁冷冷地笑:“是啊,你是為了那些可笑的親人,他們在你心目中比誰都重要不是嗎?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不能為了你弟弟跟我走?他是這個世上你最重要的人,難道他的性命還比不上肖重華?”
    “肖天燁,我已經嫁人了!”歐陽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完,慢慢站起來,“我不能跟你走。”
    肖天燁笑了:“是麼?”
    歐陽暖還有一個希望,只要兩天,再等兩天,如果賀雨然準時趕到,他一定能有辦法!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一一 肖天燁只是坐在那裡,看著她微笑,“那麼,我就看看,是誰耗得起。
    “你比我想像的要狠毒多了。”歐陽暖的目中刊過一絲冷酷的神情,他用什麼威脅都可以,偏偏對爵兒下手,他明明知道,爵兒在她心目中的份量。
    他還是選擇了這樣做。
    “歐陽暖,任何人都能變得狠毒,只要你嘗過什麼叫嫉妒。”肖天燁慢慢地說道,不疾不徐的,簡直像是在開玩笑一樣。
    歐陽暖的心已經變得十分的冷,“不早了,我要回府了。”
    他站起來,淡淡地對她說:“我不送你了。”
    歐陽暖不再說話,轉身要離開,他卻突然從身後捉住了她,一把拉進自己的懷裡,聲音裡儘是壓抑不住的痛楚和怒氣:“記住,人人都可以說我狠毒,只有你沒有資格,我是因為你,因為你才變成這樣!歐陽暖,你要記得,我殺人,暴虐,瘋狂,全都是因為你!不要拿出一副前塵往事一筆勾銷的樣子,我跟你永遠不能一筆勾銷,若是你現在也恨我,就跟著我走,我會給歐陽爵解藥!”
    他的力度極大,歐陽暖只覺得自己的肩腫骨幾乎都要碎了。她用力地掙開他的懷抱,轉身面對著他:“肖天燁,我不怪你用這樣的方式來愛我,這是你的性格,可你不能強迫我接受,這也是我的性格!”
    他的身子一僵,臉上一片死寂,轉過身去背對著她,聲音冷清得讓她心顫,說:“歐陽暖,不論你說什麼,你都只能跟著我離開!最後一天,我只給你最後一天時間,明天下午,南詔使團要離開京都,你若是不肯走,歐陽爵的性命也絕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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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高門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