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章
慕軒轅的目光在肖重華的身上幾乎要穿出一個洞來,肖重華卻是毫不在意。
歐陽暖還來不及說話,肖重華已經將她輕輕拉起來,對著慕軒轅道:“九皇子,驛館已經修繕完畢,你今日就搬進去吧。”說完,他拉著還有些怔愣歐陽暖,就要離開。
歐陽暖走下甲板的時候,無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突然就站住了步子,肖重華看著她,她卻微笑:“我還有話要嚮慕軒轅說。”
肖重華的面色沉寂下來,可她卻很堅持地望著他,他不得不拜下陣來,鬆了手。
歐陽暖快步走了回去,慕紅雪似乎去了別處,只留下慕軒轅一個人,神色落寞地坐在花廳裡。
她走到慕軒轅身邊,看著他道:“謝謝你請我來這裡。”她知道,今天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慕軒轅望著她,眼神柔和。“是請你來,願意與否都看你自己。”
歐陽暖盡量讓自己的微笑不那麼冷漠,她道:“你的好意,我都明白。”
慕軒轅垂眸,不再看她,道:“我的感情呢?你明白嗎?”
面對眼前這個真心喜愛自己,耗費一切心思想方設法讓自己高興,而非用巧取豪奪的手段來掠奪的人,歐陽暖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你應該知道這個答案。”
慕軒轅抬起頭,笑容如舊,“當然,我什麼都明白。”
歐陽暖避開他的眼神去看船下那流動的碧波,眼底深處有一種說不出的茫然,她咬著嘴唇不想將這話說出來,因為她知道自己一旦說出來就會對別人造成傷害,但還是得說,非說不可,道:“今天你就會搬出燕王府,一個月後就會離開京都,我提前祝你一路順風。至於你今天所做的,我很感激,若是將來有什麼事情需要我的幫忙——”
慕軒轅截口道:“你覺得我會讓你答應什麼?”
歐陽暖猶豫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
慕軒轅的聲音有些冷冷的,“我若是要求你嫁給我,跟著我離開這裡呢?”
歐陽暖不說話了,但這個要求,無論如何她是不會答應的,她曾經對肖天燁說的話,不想在這裡再說一次。
慕軒轅的眼神卻很平和,像是早已知道她的答案,道:“你不必覺得歉疚,從前你救了我一條命,我為你所做的卻是微乎其微,這條命我會一直欠著,哪天你需要,我都會還給你。”
歐陽暖一愣,她沒想到慕軒轅會說出這樣的話,讓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慕軒轅卻突然笑了,“你該走了,他在等你。”
歐陽暖點點頭,依言走了出去,沒回頭再看一眼。
屏風後的慕紅雪走了出來,看著慕軒轅,歎息道:“九哥,這又是何必,這樣好的機會,為什麼要白白送給別人?”
慕軒轅道:“說的不錯,我為什麼白白將這機會送給別人呢?這一點,我自己都不知道。”
慕紅雪笑道:“可見情之一字,叫人覺得莫名其妙了,看準他們夫妻不和,我還特意為你製造這樣好的機會,你卻讓人家夫君知道了她在這裡,這不是擺明了要讓他們和好嗎?九哥,我真是看不懂你了。”
慕軒轅搖了搖頭,卻不再說話了。
一路回到賀心堂,肖重華卻都是黑著臉,面色很不好看,然而紅玉和菖蒲卻屢屢偷笑。
“為什麼和他出去?”
看到肖重華在船上出現,歐陽暖有一時覺得歡喜,可是卻又嚥不下這幾日的委屈,便冷著臉,蹙著眉,把話說得油鹽不進:“我不是和他出去,是和香雪公主一同出遊,這件事情王爺也是應允的。”
“又是這麼一副生氣的模樣,怎麼,惱我了麼?”肖重華幽幽歎口氣,那對看似平靜清逸的黑眸,蘊藏著內斂的風采,笑意淡然。不著痕跡地將她的表情打量了一番,摟住她腰肢的手臂越發的緊了:“還在生我的氣?”
聽他溫柔得近乎討好的語調,歐陽暖本想不再計較,可是聽他的口氣,便不由得有一種怒氣湧上來,逕自道:“我哪裡敢生你的氣,生氣的人不是你嗎?不願意和我說話的也是你呀!”
其實,說這話時,她明顯底氣不足,畢竟,是她先做出了魯莽的事,他也是因為擔心她會出事,才會鬧彆扭。
“暖兒,你最近這幾日不肯吃東西,瘦了不少,難道,就因著我不肯理會你麼?”肖重華摟著她坐下來,剛鬆開她的腰肢,轉而又攬住她的肩,軟軟的輕喚著她的名,帶了讓她心顫的情意:“你怎能這麼糟蹋自己的身子?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不理你。”
不是故意的?誰會相信!歐陽暖不由憶起他是那麼一副冷淡的模樣,有些忍不住心頭的委屈,指甲便狠狠摳進掌心裡,借那種輕微疼痛的刺激讓自己可以保持冰冷的表情:“嗯,我自然知道你忙,所以不是故意冷落我。”
看她仍舊沒有笑容的臉,肖重華的眼眸細細地瞇了起來,不允她再繼續掙扎,將她牢牢鎖在懷中,一隻手臂箍住她的腰,進而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微微俯下身子,他抵著她的額頭,不動聲色地審視著她的面容,看她的臉上慢慢染上了比胭脂更加醉人的薄緋,微微笑著道:“你這麼在意我?”
乍一聽到他的回應,歐陽暖不由反駁:“誰在意你!?”她不自覺地反駁著,嗓音尖利,卻在下一瞬便看見他瞭然的笑意,頓時懊惱得撇開臉,心虛得不敢看他。/
“我不是故意對你冷落,”肖重華笑著扳過她的臉,逼著她正視他的眼眸,不許她撇開視線:“屢次以身犯陷,怎麼說都不聽,我是氣你氣的要死,卻又捨不得罵你,所以乾脆不理你,免得把自己氣死。”
聽得他如此坦誠的言語,歐陽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他說過無數次不要以身犯陷,她卻從不曾放在心上,如今想起來,似乎不無道理。“我能保護好自己!”儘管心裡已經相信了一大半,可她卻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你氣死最好!”
“真的?”聽她這麼說,他的笑容又浮在靨上,如宛轉的風,在他極英俊的頰上蔓延:“我才沒那麼容易被氣死,若是被氣死了,你就要去做高昌的皇子妃了。”
他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情,歐陽暖無語。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去做高昌的皇子妃?”
“剛才我還以為你因為一時生我的氣,決心和他一起離開了。”他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上,讓她感覺到胸腔裡心臟跳動的聲音,像是一定要她相信什麼,“我的心跳都要停了。”
歐陽暖心裡一跳,臉上卻是恢復了往日裡清艷的笑容:“那麼你又是從何處得知我和他一同出遊的消息呢?”
肖重華壓低了聲音,眼底隱藏著薄笑:“你以為,自己身邊的護衛都是假人嗎?”
倒也是,那些護衛都是肖重華的人,等於無數個探子。
就在此時,歐陽暖突然想起了之前出的那場亂子:“重華,關於董氏被殺的事——”
“暖兒,這些事我自會處理的。”肖重華的眉因著她的詢問而蹙了起來,似乎是不希望她過問,便避重就輕地一帶而過:“你勿需過問,也不用操心,乖乖地呆在賀心堂休息便成了,知道麼?”
“知道了。”歐陽暖也看出肖重華的心思,他似乎很不希望她管這件事。可是,為什麼呢?以前她也曾經自己處理過很多事情,他並不曾阻止過,可這一次他卻表現得很強烈,彷彿——這是一件極為嚴重的事件!心中越發的好奇和疑惑,可當著他的面,她乖乖地點頭。
肖重華默默地摸摸她的頭,笑道:“這幾天也不是百忙,有好消息告訴你,只是你聽了可不許激動——”
歐陽暖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現在這時候還有什麼好消息,值得他這樣高興,肖重華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歐陽暖立刻握住了他的手:“當真?”
“人不方便帶回來,還在外頭養傷,你說是真是假?”
歐陽暖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這樣,我也知道該怎麼和她交代了。”
當天下午,歐陽暖便去了暫且關著孫柔寧的院子。這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原本的世子妃孫柔寧因為生病幽居在這裡。一眼看去,孫柔寧坐在樹下,著一襲紅底雲紋的輕紗,邊上滾著一圈銀色的絲線。午後的陽光,照在她墨色的長髮上,燦若流金,然而她的神色卻是十分的落寞,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原本該是最有朝氣的人,現在卻變成這個樣子。歐陽暖微微一笑,掩下了所有多餘的思緒:“大嫂。”
“這個稱呼不要再用了。”孫柔寧看見她,略一沉默,方才說道,“既然我已經破釜沉舟,又何必再用這個稱呼來叫我,叫我的名字吧。”歐陽暖長歎,聲音裡有一絲悵然:“柔寧。”“誰讓你來的,是燕王?是肖重華?”孫柔寧一邊站起來,一邊淡淡地說出令人聞之心驚的話語,“或者我該恭喜你,如今的世子妃。”
“恭喜?”歐陽暖話語輕柔,似乎是在和一位相交多年的閨中密友娓娓談心,“這個位置於你而言是累贅,於我而言也未必開心吧。”“是啊,旁人只覺得做燕王府的世子妃風光無限,可我看起來還不如做個普通的村婦快活。”孫柔寧怔忡地望著她,神色複雜,令人無從辨認,但其中一種歐陽暖看得清晰,那是痛楚,“若是我當初沒有嫁給肖重君,若是一開始我嫁的人就是賀蘭圖,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她的聲音輕緩而哀哽,“你知道我有多麼嫉妒你麼?!你輕而易舉便得到了幸福,而我,唯一愛我的人就這麼走了!我現在,活著還有什麼用!”激動的淚隨著她哽咽的聲滑落。孫柔寧哭得撕心裂肺,歐陽暖無言也無語,只緩緩走上前去,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淚水。她微微顫抖的不僅是聲音,而是聲音裡害怕孤獨的情意,害怕孤單害怕失去。她的所有只為一人——賀蘭圖。良久,孫柔寧才止住了哭泣,她的聲音很靜:“燕王準備怎麼處置我呢。”“肖重君已經被褫奪世子之位,更重要的是,你謀殺世子的罪名也就不復存在。王爺對外宣稱你臥病在床,我想,過一兩個月,就會對外宣佈,孫氏過世了。”歐陽暖輕聲回答。
孫柔寧有些怔怔的:“這是放過我了?”
歐陽暖微笑道:“是,我覺得有些委屈了你,但總好過被關在這個王府裡一輩子,等死訊宣佈之後,你想要去哪裡都可以,還可以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過日子,再也不用擔驚受怕、提心吊膽。”
孫柔寧只是苦笑:“我現在一無所有了,娘家也不會收留我,我又能去哪裡呢?不過是去寧國庵落髮為尼罷了。”
歐陽暖輕咳一聲,決定不再賣關子,她掩住聲音裡的笑意:“我恐怕你是沒辦法出家的。有個消息,我想你聽了一定十分歡喜。”她探頭過去,在孫柔寧耳邊輕聲說著,“他……”
“當真?我的……他……”孫柔寧雙目圓睜,才要驚聲尖叫,便立即用手掩口,硬生生地忍住了。“是的。當時他找了個死人換上了自己的衣裳,毀了那人的面容,甚至把所有的東西都留在了那個人的身上,自己轉身逃跑,可是因為山路陡峭,他又受了傷,所以不幸摔落半山,誰知正好遇上進京的賀家人,賀雨然悄悄將他藏起來養傷,重華費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他。”歐陽暖淡淡一笑,已恢復平靜。這件事情說來也巧,誰都想不到賀雨然竟然還活著,當初爵兒受傷的時候,賀雨然受了肖重華之托進京,半途受到人的追殺,馬車墜落山崖,可他卻活了下來,只是因為擔心再被殺害,他一直躲到現在才敢出現,誤打誤撞竟然救下了賀蘭圖。若非是賀雨然,只怕賀蘭圖這一回命再大也無力回天了。孫柔寧眸光一閃,已然明白,她將目光側向歐陽暖,眸中隱約透出一絲笑意,她的聲音很低:“知道真相還故意在這裡賣關子,就是要看我哭嗎,但,總之是多謝了。”
“你再安心等待一個月,一個月後,等他的傷養好,你們便可以一起離開,從此天高任鳥飛,再也不必受到世俗眼光的拘束,那個孫柔寧——已經死了。”歐陽暖微笑著答道。
“暖兒……你……”孫柔寧眸光一顫,似要說什麼,但終未出口。
歐陽暖看著她笑了:“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樣我也放心了,不然心裡總是覺得惋惜難受,這日子也不好過。”
孫柔寧鄭重向歐陽暖行了一個大禮,轉身飄然離去。她銀絲淺繡的紅羅紗衣在風中輕輕揚起,然而腳步卻顯得分外輕快,歐陽暖知道,孫柔寧重新活過來了。接下來的一切很順理成章,九皇子和香雪公主對燕王再三感謝後搬出了王府,燕王府很快迎來了世子妃歐陽暖的壽辰。
這天,京都所有的高貴門第都派人送來了壽禮,那些平日裡與歐陽暖走得近的夫人小姐們更是親自上門來為她慶生,歐陽暖原本不欲大辦,可燕王府在經歷了董氏倒台一事之後,十分需要這樣一件喜事來沖一衝,不只是燕王這麼想,連大公主也這麼想,特意讓陶姑姑親自來督辦,生怕歐陽暖簡單地辦了,這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作為皇帝最有權勢的兄弟,燕王府算不上富麗堂皇,佔地雖然寬廣,可裡面的園林景致卻只是尋常可見的,房屋樓舍跟別家相比也說不上奢侈,整個燕王府只給人一種莊嚴大氣的感覺。
因為是世子妃的生日,再加上歐陽暖特意要求,所以並沒有請多少男客,除了歐陽爵和鎮國侯之外,還請了幾個與燕王府來往密切的客人。
歐陽暖站在門口迎接女客們,感覺到一股視線緊緊地盯著自己,讓她有些奇怪。是誰呢?歐陽暖悄抬起頭,向著視線的方向看去,卻接觸到慕軒轅那雙漆黑的眼眸,見她看來,他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歐陽暖出於禮貌,也回了他一個微笑,然後轉開了視線。今天這樣的場合,慕軒轅是特意送慕紅雪過來的,一時之間引來無數人的視線。
慕紅雪開心地走上來,拉住歐陽暖的手:“壽星怎麼親自站在這裡呢?我們自己進去就可以。”
歐陽暖自然是不必站在這裡迎接客人的,她在等的人是林元馨,不料慕紅雪也來了,她並沒有邀請對方,慕紅雪卻眼巴巴地到了,她也不能就此趕人走,只笑道:“公主裡面請吧。”
慕紅雪的笑容更加燦爛,映襯的一雙美麗的眼睛散發出奪人心魄的美麗,“好,我九哥也可以一起進去坐吧。”
“當然可以。”來者是客,雖然這兩個人不請自來,旁人卻是不知道的,歐陽暖更不能將他們拒之門外,便笑著說道。收回目光時,無意中與一旁的慕軒轅的目光對上,宛如黑夜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見她看來,輕輕一笑,笑容亮的有些閃眼。歐陽暖有一種感覺,對方似乎已經看了自己很久了。她只是溫柔地笑笑,將他們迎了進去。
剛安排好位次,就聽見人道:“太子殿下和林妃娘娘來了!”
一時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不過是世子妃的生日,怎麼連太子殿下都來了!”
“林妃娘娘和世子妃感情要好,太子這是給林妃面子啊!”
“你懂什麼,當初蘭妃的父親過壽,太子也不過是送了個禮物過去就算了!”
“是啊,真是奇怪,一個小小的生日怎麼勞動太子大駕了呢!”
“哎,你們沒聽說啊!太子最近收了個新寵呢!”
“什麼新寵?”
“你們不知道啊,那新寵是個歡場女子,可偏偏被太子寵愛的無法無天,聽說曹側妃因為得罪了這個女子,被太子貶為侍妾了呢!可見她有多得寵!你們是沒看見,那女子長得,嘖嘖——”
那些懷疑揣測的目光紛紛落在歐陽暖的臉上,她卻不露聲色地笑著迎上去。
肖衍看起來風度翩翩,氣度非凡,他微笑著看向歐陽暖,那目光中似乎有著無限深意。
歐陽暖看見他身旁的綠腰時,心中一跳,然而綠腰已經低下頭去,沒敢再看歐陽暖。
歐陽暖穿著一身玉色繡折枝堆花的襦裙,簡單的髮髻上只有一支通體晶瑩的碧玉鳳釵,裝扮得清麗動人,直如清新的玉蘭花一般,而綠腰臉上薄施粉黛,一身淺綠色裙裝,頭上斜簪一朵新摘的海棠花,除此之外發上還挽著一支梨花流蘇垂墜,雖然她生得和歐陽暖有三四分的相似,又特意在形容舉止上刻意模仿歐陽暖,卻是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那一身的風塵之氣,所以整個人看起來活脫脫一個世子妃的影子,卻又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眾人看了不免心中透亮,都在暗中揣測起來。這太子身邊的愛妾,怎麼和燕王妃的世子妃這樣相似呢?
林元馨暗自搖頭,一個真品一個贗品,居然面對面站著,真的是十分可笑。
然而歐陽暖的唇邊卻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剛剛消融冰雪的春水:“太子殿下,林妃娘娘,請上座吧。”說完,她笑著向紅玉道,“去請王爺和世子來。”燕王和肖重華此刻正在書房陪著鎮國侯說話,現在這時候,他們是應該在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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