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禍及滿門

    臨安公主怒氣沖沖地回到了大廳,面上一派的惱火,她辟里啪啦將大廳裡所有的古董玉器砸了個乾乾淨淨,看得旁邊的婢女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勸說她。臨安公主一邊砸東西,一邊憤怒地道:「李未央!這一回又被你當成猴子耍,你不要太得意!等著瞧吧,看看咱們誰才笑的到最後!」
    她話一說完,不免因為怒火攻心而覺得頭疼欲裂。旁邊的婢女看到這種情況,連忙取來靜心丸和冰片,低聲地勸說道:「公主,您先歇息片刻吧,消消火。」臨安公主由婢女服侍著吃了靜心丸,又在嘴中含了一片冰片,可心頭的惱火卻半點也沒有消去。自從蔣南慘死,她便日夜也不曾休息,只要一閉眼,就看見自己心愛的人那俊美的頭顱,這種場景委實讓她過於難忘,以至於她成日都在想如何才能將李未央置於死地。原本有了清平侯夫人的支持,靠近郭家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沒想到那個女人遲遲沒有把消息傳來,臨安公主面色越發的難看。
    就在此時,有人突然稟報道:「公主殿下,剛才有一輛馬車停在咱們府上後門口,將一位夫人丟在了台階上便離去了,奴才將那夫人扶起來,卻發現那是清平侯夫人,如今她在公主府裡休息了片刻,已然清醒了過來,不知公主殿下此刻要召見她嗎?」
    臨安公主聽聞,不禁挑起了眉頭道:「清平侯夫人?她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她面上露出一絲驚疑,口中道:「讓她進來吧。」
    不一會兒,清平侯夫人便從外面走了進來。她一見到臨安公主,便跪倒在地上道:「臨安公主,我辦事不利,請公主恕罪。」
    臨安公主冷淡地望了她一眼:「哦?難道計劃失敗了嗎?」
    清平侯夫人聞言,面上不禁閃過一絲惱怒道:「都是郭家那個賤蹄子太過於狡猾,她竟然發現郭惠妃的茶杯裡是有毒的,還知道我藏身於屋內,此事便也進展不下去了。」
    臨安公主冷眼瞧著她,嗤笑一聲道:「你不是向我保證過,此事萬無一失嗎?」
    清平侯夫人額頭上的冷汗滾滾而落,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臨安公主不再瞧她。此時,旁邊的護衛低聲地道:「公主殿下,來人在咱們府門口丟下了一封書信,請奴才轉交給公主。」說著將手中的信封遞給了臨安公主。
    臨安公主接過,輕輕地拆開,一目十行地看完,臉色不禁勃然變了,她啪地一下將那封信摔在了清平侯夫人的臉上:「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欺瞞於我。」
    清平侯夫人吃了一驚,連忙將信撿了起來,看完,臉色卻是變得慘白,她沒有想到,李未央竟然將一切都寫在了書信之上,並且告訴臨安公主是由於自己和戲子的往事才使得這個計劃徹底的失敗了,清平侯夫人心中不免感到了恐懼。她深深知道,如果只是由於李未央過於狡猾,臨安公主還有可能原諒她,可現在是由於自己出師不利,並且有把柄被對方捉在手中,才會將好好的一齣戲給搞砸了,想也知道,臨安公主肯定會勃然大怒。她心頭不免更加害怕,趕緊道:「公主這些怪不得我,這都是那郭嘉,都是她啊!我一直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卻不曾想……」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臨安公主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大膽!你說什麼話?什麼叫與你無關?分明是你自己出了差錯,被人抓住了把柄壞了一齣好戲不說,還害得我今天被人耍了一把。」
    清平侯夫人還要分辯:「公主明鑒!這都是郭惠妃和那郭嘉兩個人聯起手來欺瞞於我,哦,不,是欺瞞公主殿下!」
    想到剛才書信之中顯而易見的嘲諷,臨安公主氣得身子亂顫:「你這個蠢貨!蠢貨!」
    清平侯夫人面色慘白道:「我……公主殿下,你曾經答應過我,要為我兄長報仇,我可是全心全意為你做事的啊,這次不行,咱們還可以想其他的法子。」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臨安公主眼中滑過一絲惱恨,一聲斷喝道:「來人!將這個賤人拖出去!責以亂棒!」
    「是!」護衛首領一揮手,喝一聲:「過來。」馬上進來兩個護衛,這兩個護衛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清平侯夫人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即將大禍臨頭,一邊大聲地哭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我錯了,我錯了,您饒了我吧!」可惜不管她怎麼掙扎都是徒勞的,護衛們得了吩咐,絲毫不敢馬虎。
    臨安公主喚來婢女換了一杯茶,一口一口的,小小得抿著,外面傳來清平侯夫人穿雲裂石般地慘叫,其中還夾雜著咒罵和求饒的聲音,含糊不清,在這深夜之中彷彿一連串女鬼淒厲的尖叫聲,聽得在大廳裡的婢女、護衛,人人毛骨悚然。不一會兒,護衛首領跑了進來,低聲地道:「公主殿下,剛打了幾板子人就受不住了,不知要打多少?」
    臨安公主原本只是想對清平侯夫人小懲大誡一番,可是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封書信之上,眼中突然掠過了一絲詭異的笑容,過了片刻,那笑容變得越發猙獰,竟然對護衛首領說:「傳令下去,往死裡打,若是她不死,你們就跟著一起死!」
    護衛首領被這指令嚇了一跳,卻不敢再說話,忙不迭地走了出去,他出去之後,自然是把公主的吩咐傳令下去了,有這道指令,護衛不敢再多想,只顧著把清平侯夫人往死裡打。尋常富戶家中的板子一般不會打死人,但是公主府中的護衛個個如狼似虎,又得了這樣的命令,自然是使出了全力在打,沒等打了十幾下,清平侯夫人身上的血肉都一片片地飛了起來,濺得滿處都是。她的嚎叫聲音幾乎讓護衛身上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打了二十多下的時候,已經隱隱露出了白骨,那些人還不鬆手,繼續拚命地打,眾人幾乎能聽到骨頭卡卡的響,最後只聽見「噗」的一聲巨響,清平侯夫人極為慘厲地叫了一聲:「臨安公主,你不得好死!」卻是連腿都被打斷了,一條腿飛出去好幾尺遠,然後,清平侯夫人便再也沒有聲音了。
    很快,護衛首領便進來稟報道:「公主殿下,她已經死了。」
    臨安公主面上劃過一絲冷笑,護衛首領忐忑地道:「殿下,她畢竟是清平侯夫人,身上也是有誥命的,若是不明不白死在公主府,怕是……」他這樣說,是有這樣的擔心了,雖然臨安公主勢力很大,又有裴皇后、雍文太子做靠山,但是這樣輕而易舉地打死身有誥命的夫人,傳出去怕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臨安公主固然是一時之氣,回過頭來,她將一切的罪過推在自己這等小人身上,他們可如何擔當得起啊!
    臨安公主冷笑了一聲道:「你不必憂心,我親自帶著這屍體去一趟清平侯府就可以了。」說著她漠然地道,「你去將那清平侯夫人好好整理一番,萬勿讓別人看到傷痕才是。」
    護衛一聽不禁嚇了一跳,低聲地道:「這……看不出傷痕?」
    臨安公主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你在我府上做了這麼久,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嗎?」
    護衛一愣,心中暗暗地道,這麼嚴厲地打下去,連腿都打斷了,怎麼還能看不出傷痕呢?他嘀咕了半天,終於想到了一個主意,只要找府中的裁縫來縫合屍體,再想法子修飾一番不就好看些了麼……他躬身道:「好,奴才這就去辦,請公主放心。」
    半個時辰後,清平侯夫人已經被重新整理了一番,裝進了馬車,只是她來的時候是活的,走的時候卻是斷氣了,臨安公主親自帶著這一輛馬車來到了清平侯府。
    清平侯此時正在書房裡急地亂轉,這一天下來,他的夫人還不知道去了何處,雖說這女人愛惹事,可畢竟是多年的夫妻,他也曉得她的個性,所以心頭不免擔憂起來。再加上他曾聽聞自己的夫人最近總是上郭府去鬧事,他生怕這女人再和齊國公郭素槓起來,誰知得來的消息卻說清平侯夫人根本不在齊國公府,不知道去了何處,聽到這裡,他心中更說不出話來了。
    溫歌瞧見了,溫柔地勸說道:「父親不必擔心,母親是有分寸的人,她很快就會回來的。」
    清平侯瞪了她一眼道:「很快?你看外面天都要亮了,她在外面還沒有回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溫歌聞言,面上掠過一絲冷意:「父親,母親不會出什麼事情的,說不準是在哪兒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老管家躬身稟報道:「老爺,二小姐,臨安公主親自送了夫人回來。」
    清平侯一怔,隨即道:「臨安公主?她怎麼來了?」
    溫歌站起來道:「父親,最近母親經常去臨安公主府,興許在那裡遇上了什麼事情,公主便護送她回來了。」溫歌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想到,母親一直怨恨郭府,想方設法的想要和對方為難,近日來好不容易和臨安公主搭上了線,經常鬼鬼祟祟不知所蹤。
    溫歌心裡對此事很有看法,她一直便認為自己是要嫁到齊國公去的,母親與對方鬧得太僵,於自己是沒有什麼好處的,想那郭澄少年英俊,風度翩翩,她心中還是十分滿意這個如意郎君,更何況郭家的兩個長子都長期駐守在外,她嫁過去就是當家的兒媳婦,說不定齊國公的一切都會由她的子女繼承。想到這裡,她不禁埋怨母親多事,在她看來和平過渡比鬧上門去要好得多了。她相信,憑借自己的心計和手段,再加上這樣的美貌,一定能夠打動齊國公府和郭澄的心,到時候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何必如此費事?話是這麼說,她卻不敢把事情向父親和盤托出,只是溫聲道:「父親,既然母親已經回來了,我們就去看看吧。」
    臨安公主駕到,清平侯自然不敢耽擱,連忙帶著溫歌急匆匆地去了廳堂之上,剛一見到臨安公主,連忙拱手道「臨安公主駕臨寒舍,有失遠迎。」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臨安公主身後的兩個婢女扶著自己的夫人跌跌撞撞進來,隨後將她放在椅子上,清平侯夫人雖是面色紅潤,衣衫整齊,卻是雙目緊閉,頭軟軟地垂著,彷彿像是喝醉酒一樣。他不禁惱怒道:「夫人,你這像什麼樣子?還不快起來?」可清平侯夫人像是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一般,毫無動作。
    清平侯心頭驚異,不由大跨步上前,抓住了清平侯夫人的手,隨即,他頓住了,那冰涼的手指讓他心頭一怔,他下意識地看了清平侯夫人一眼,卻看見她臉上的胭脂紅得十分詭異,甚至有幾分可怖,他啪地一聲丟了她的手,猛地轉頭看向臨安公主:「公主,我的夫人這是怎麼了?」他此刻還沒有想到,清平侯夫人早已是一具屍體了。
    臨安公主淡淡地道:「今天晚上有人將貴夫人送到我府上,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幅摸樣了。」
    清平侯一聽,回過頭去,再一次上上下下看了一番,顫抖著將手送到了清平侯夫人的鼻子下,摸索了半天,臉色變得慘白,竟倒退了兩步道:「公主,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溫歌見父親這幅摸樣,便上前攙扶了清平侯夫人,兩旁的婢女看到這種情況便後退了一步,清平侯夫人像是沒有骨頭一樣地向自己的女兒倒了下去,溫歌沒有防備,整個人被她壓倒在地,這才發現母親的不對,隨即大聲尖叫了起來。
    「住口!」臨安公主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隨即道:「不知是什麼人,把清平侯夫人送到了我的府上,依照我看,此事跟那齊國公府是脫不了干係的。」她說著抖了抖手中的信件,遞到了清平侯的手上。
    清平侯接過那信,仔仔細細地看完,顫抖地道:「這個賤人,竟然瞞著我做下此等的事,實在是太過分了。」
    李未央早已將清平侯夫人的所作所為寫的清清楚楚,原意是為了刺激臨安公主,臨安公主冷笑一聲道:「看樣子,是齊國公府對清平侯夫人展開了報復,才會害得她殞命。」
    清平侯不是傻子,他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夫人,又看了一眼面色慘白,好不容易才爬起來的女兒,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臨安公主的面上:「公主的意思是?」
    臨安公主冷冷一笑,淡淡地道:「我知道憑這封書信並不能取信於人,這書信上,只說一切都是清平侯夫人所為,但是沒有人看到侯爺夫人是從齊國公府內被送出來,也沒有人能證明她是死在何處,這樣一來便是死無對證,所有的人都會以為侯爺夫人的死和我有關係,想來也是,是我親自把她送到這裡來的,侯爺不會懷疑我吧。」
    不懷疑你才怪呢,清平侯心中巨震,不由自主地想到,齊國公郭素和郭惠妃的性情他是有幾分瞭解的,他們絕對不會做出主動傷害清平侯夫人的事。而且這麼多年來,自己的妻子幾次三番的挑釁,對方都隱忍了下來,實在是個寬宏大量的人,根本沒有必要現在動手。他看那臨安公主目光有著瘋狂之色,不禁倒退了半步道:「公主,您到底想要做什麼?」他的心頭其實已經隱隱有了個念頭,只是不敢觸及。
    臨安公主淡淡地道:「不想幹什麼,只是清平侯夫人無辜慘死,又不能證明是齊國公所為,難道清平侯不想為愛妻復仇嗎?」
    清平侯看著臨安公主,只覺得她的面容嬌美,說的話卻是如此的狠毒,讓他不禁冷汗直流。這時候,一旁的溫歌勉強地鎮定下來,她和他的父親一樣,都不是什麼傻瓜,看到臨安公主雖然說話十分正常,可那張面孔之上已經隱隱有了一種猙獰之色,他們兩人對視一眼,都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臨安公主想藉著清平侯夫人的死,再做一次文章,可是她究竟要做什麼文章呢?
    清平侯擦了把冷汗道:「公主,雖然內人死的不明不白,可沒有證據,你若是讓我去指證那齊國公府,怕是不成啊。」事實上,今天清平侯夫人是悄悄地去了齊國公府,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然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臨安公主當然知道這一點,她也知道郭嘉絕對不會給自己這樣的理由,把清平侯夫人自己的死,陷害在對方的身上,但她還有更好的法子,想到這裡,她不禁微微一笑道:「侯爺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既然清平侯夫人是冤屈而死,侯爺更應該為她舉辦一場盛大的喪事才是。」
    清平侯心頭一跳,他看著臨安公主,不免冷汗打濕了背心,對方越是冷靜,他越是覺得害怕,更加不想被她拖下水,只是還不等他拒絕,臨安公主卻已經慢慢地道:「清平侯夫人今日的所作所為若是傳了出去,整個清平侯府都要毀之一旦,侯爺心裡可有數嗎?」
    這個女人,一輩子都在給自己找麻煩……清平侯想了想,頹然地長歎一聲,面色變了數變,最終只能低頭道:「我聽從公主的吩咐就是了。」
    臨安公主微微一笑道:「很好,我還要借溫小姐一用。」
    溫歌不禁勃然變色,她望著臨安公主,不知為何,竟然渾身發起抖來。
    很快,報喪的消息就傳到了齊國公府,郭夫人不禁覺得訝異,早晨他們全家剛剛送走了郭惠妃,怎麼不到晌午就傳來了清平侯夫人沒了的消息?她不免道:「老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清平侯夫人的身體可是十分的康健,從來沒無病無災,怎就好端端的去了呢?」
    齊國公也十分奇怪,他甚至懷疑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他看著自己的妻子,不禁搖頭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究竟,所以也很難判斷。」
    郭夫人望向李未央道:「嘉兒,你是怎麼看的?」
    李未央微微一笑,口中淡淡地道:「清平侯夫人不管如何作怪,總不會裝死,這喪事應該是真的,但她究竟是為何才失了性命,我就不得而知了。」事實上,她心頭很明白,臨安公主此刻已經瀕臨瘋狂的狀態,她會想盡一切的方法來對付自己,清平侯夫人因為短處被自己拿捏著,所以才破壞了臨安公主的計劃,所以她知道,對方絕對不會輕易的放過清平侯夫人。臨安報復心重不說,而且已經不是一個正常的人了,稍加刺激,就會跳出來狂吠一般,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一點也不奇怪。李未央很想知道,接下來臨安公主又會做些什麼呢?
    陳留公主手中捻著佛珠,語氣卻有些哀傷,她慢慢地道:「不管是怎麼回事,咱們家都應該去看一看。」這話說得不錯,雖然清平侯夫人向來是個囂張跋扈的人,但是兩家的親戚關係是沒辦法斬斷的,尤其,齊國公和清平侯向來交好。
    郭素長歎了一聲:「大姐還那樣年輕,竟然就這樣沒了,可見世事無常啊,不知宮中的娘娘可知道此事。」
    郭夫人看著齊國公慢慢道:「娘娘肯定會知道的,也一定會派人去弔唁,咱們家也要趕快準備起來,不要失了禮數。」
    郭夫人的話一點都沒有錯,不管齊國公府的人有多麼憎惡清平侯夫人,這一趟他們是非去不可的。且不談清平侯夫人是齊國公的長姐,就說郭平和郭騰兩兄弟剛死,齊國公就連清平侯夫人的喪禮都不去參加,不知會引出多少的流言蜚語。
    郭素點了點頭道:「好,吩咐管家下去準備吧,不過母親年紀大了,沒必要親自去,兒子和夫人帶著幾個孩子一起去就可以了。」
    陳留公主點了點頭道:「替我上柱香吧。」說著她別過臉去,李未央卻看見,有一滴晶瑩的淚水順著她蒼老的臉流了下來。
    郭家人來到了清平侯府,此時孝堂已經準備好了,男男女女跪在孝堂裡哭聲四起,尤其是清平侯夫人的二女兒溫歌,一張蒼白的臉上脂粉未施,看起來楚楚可憐,十足是一個孝女的模樣。她看見了郭夫人和郭家的人,便起身,哽咽著道:「不知道舅母來了,還請恕罪。」她一邊說,一邊淚珠兒就滾滾而落,不知有多麼的悲傷。
    李未央望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溫小姐還請節哀順變。」她叫的是溫小姐,而不是表姐或者是表妹,可見語氣中的疏遠了。
    溫歌卻絲毫沒有察覺似的,只是柔聲地道:「多謝你的關心,我會好好保重的。」她說著這話,卻不知怎麼抬起頭來看了郭澄一眼。
    郭澄別開眼睛,卻是瞧也不肯瞧她,李未央心頭卻是想到,如今清平侯夫人一死,這溫歌便要守孝三年,看來根本就不需要韓琳的事情,也能將這婚事拖上一拖了。
    郭夫人歎了口氣,口中卻道:「今日來弔唁的客人如此之多,溫小姐不必招呼我們,且自去忙吧。」
    溫歌自然瞧出了郭夫人面上的疏遠之意,她軟聲軟氣,十分委屈地道:「是,還請舅母和諸位去廳上稍坐。」說著她便吩咐旁邊的婢女為他們引路。
    一行人向外走去,郭夫人見齊國公郭素已經和其他的官員在寒暄,便低聲道:「你父親也是心裡難過,我勸了他許久,他也不能釋懷,看樣子,他對這長姐還是有些感情在的。」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畢竟是手足同胞,若不是因為繼承爵位的事鬧得那樣的厲害,清平侯夫人本也不會這麼早就去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郭家三兄弟對視一眼。郭澄心中隱約覺得此事和李未央有關,可是看對方如此鎮定的模樣,又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關聯。
    事實上,李未央並不打算將郭惠妃還有清平侯夫人之間發生的事情告訴郭家的其他人,在她看來,此事越少人知道越是安全,既然郭惠妃已經回宮,夙願也了了,這件事情就爛在肚子裡,永遠別被人知道。
    郭敦本在和郭導說話,突然看見不遠處有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閃,他不禁站住了腳步。
    郭導不禁輕聲地問道:「怎麼了?」
    郭敦搖了搖頭:「也許是我眼花了。」他繼續往前走,卻忽然發現那白色的影子似乎在假山後頭影影幢幢,彷彿是有人在窺視。他心頭不禁惱怒,壓低了聲音對郭導道:「你且與母親去前廳,我馬上就到。」說著他身形一閃,已是快速地追了上去。
    郭導吃了一驚,急忙伸手去抓,可是他的四哥已經走遠了,他心中有些蹊蹺,便上前向郭澄道:「四哥不知瞧見了什麼人,向著假山方向去了。」
    郭澄站住了腳步,不由皺眉道:「怎麼回事?你也瞧見了嗎?」
    郭導卻是皺起眉頭,搖了搖頭道:「我什麼也沒看見。」他們兩人都向假山望去,可是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了,顯然郭敦是追隨那人而去了。郭澄心頭掠過一絲不太好的預感,他不由眉頭皺得更緊道:「這裡雖然是外堂,但四周有人來來往往,卻有不少女眷,郭敦可不要衝撞了什麼人。」
    郭導不禁猶豫道:「那,該怎麼辦呢?」
    郭澄低聲地道:「你陪著母親他們去前廳,我馬上就到。」說著,他已經順著假山的方向而去,明顯是要去尋找郭敦。
    此時,李未央回過頭來,恰好望見了郭澄遠去的這一幕,不禁道:「三哥和四哥都去了哪裡?」
    郭導微微一笑,上前道:「不必擔心,他們只是見到了熟悉的朋友上去打個招呼。」話是這麼說,李未央卻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不安。她望了郭導一眼道:「果真如此?若是見了朋友,怎麼不和母親說一聲就走,有這麼著急嗎?」
    郭導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知道什麼都瞞不過這個妹妹,不,其實李未央並不是他的妹妹,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稱呼,而且這個女孩子太過聰明,他在她面前經常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現在連說個謊都被看穿了,他能如何呢?他只能老實地道:「好,我全都告訴你,剛才你四哥看到有個白影子一閃,好像在窺視著咱們,就去捉賊了,三哥怕他出事,跟著去了。」
    李未央想了想,輕輕揚起了眉梢,她隱約覺得此事並沒有這樣簡單,不由道:「四哥也是過於莽撞了,這是清平侯府又不是齊國公府,怎麼能隨便亂走呢?」
    郭導眉毛一揚,露出些笑容來說:「妹妹不必緊張,不會有什麼事的。」
    也對,郭敦雖然人憨厚了些,卻也不是蠢人,而郭澄也已經追了去了,他比郭敦要聰明得多,有他照應,肯定不會出什麼事。可不知怎麼回事,李未央心頭總是隱隱的不安,或許清平侯夫人死的太過巧了。原本她以為臨安公主只是會給對方很大的教訓,卻沒想是以性命為代價,可見臨安公主多麼的狠毒。藉著這樣一個機會,她到底要做什麼呢?李未央把整件事情想了一遍,低聲地道:「五哥,你去問一問,臨安公主今日可曾來嗎?」
    郭導面上露出一驚訝:「你說什麼?臨安公主?她和清平侯素無往來,為何要來參加此次的弔唁呢?」他說到這裡,面色突然一變,他猛地想到那日在涼亭之上,李未央說過,臨安公主極有可能已經和清平侯夫人連成一線,想到這裡,他的腳步頓住了:「我這就去打聽一下。」說著,他轉身離去。
    卻說郭敦被那穿著白衣的人引到了一處小的庭院,他四下看了一眼,卻覺得這裡十分的陌生,事實上清平侯府他是來過的,只是這裡似乎是中庭。所謂中庭,便是內外院的隔院,穿過這個院子就是內宅了,不是他可以隨便進入的。想到這裡,他站住了腳步就準備掉頭離去,誰知此時卻突然聽到小院子裡傳來女子的呼救之聲。郭敦的確憨厚,卻並不愚笨,只他是個十分愛打抱不平的人,換了平時可能還會思考一下,但此次是追蹤而來,心頭本就覺得對方要行不軌之事,再聽到這聲音,心頭一怔,便衝了進去,卻發現是那周康正捉住一個年輕女子不放,還緊摟著人家,似乎要行不軌之事。郭敦看見,臉色頓時一變,上前便提住那周康的領子,一下子將他掀翻了,厲聲道:「你做什麼?」
    周康不禁嚇了一跳,扭過身來,見到是他,不禁怒從心起道:「郭敦!你管什麼閒事?」
    郭敦冷聲道:「閒事?這裡是什麼地方?由得你胡作非為嗎?」這一次可是清平侯夫人的葬禮,誰想到周康如此膽大妄為,在葬禮上調戲人家府上的婢女,此刻郭敦回過頭去剛想要安慰那女子,卻不料眼前的一幕卻讓他驚住,面前的人不是臨安公主又是誰呢?
    郭敦嚇了一跳,他沒有想到周康抱著的人是臨安公主,隨即他想到那日在宴會之上,周康對公主流露出的垂涎之色,心中便有了幾分明白,想來是臨安公主不小心被這周康尾隨了,可是不對啊,公主府有護衛,臨安公主怎麼會被周康尾隨呢?
    這時,周康冷哼一聲:「郭敦,你可真是愛管閒事,下一次小心別犯在我手上!」說著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轉身便推門走了,郭敦看了這種情況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便想跟著出去。可是還沒有等他走出去,卻聽見那臨安公主揚聲道:「郭公子,你這是去哪兒?」
    郭敦回過頭,冷淡地道:「公主殿下既然無事,我這便去叫你的護衛進來,」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一絲不安,下意識地腳往門外邁。
    可臨安公主卻微微一笑道:「還沒有感謝郭公子救了我,你先坐下,我有話要與你說。」
    看到這種情景,郭敦真的坐下那才是傻子,他想也不想拱手道:「公主殿下抱歉了,今日是我姑母的葬禮,我還有很多事要辦。」臨安公主卻攔在了他面前,微笑著道:「不必如此著急,難道你不希望郭府和我化干戈為玉帛嗎?你這一次救了我,或許我會看在你的份上,原諒那郭家。」
    郭敦心頭一跳,卻看見臨安公主一張臉色蒼白如紙,可那雙眼睛卻是閃著幽暗的光芒。他心裡不免怔住,此刻臨安公主已經從旁邊的茶几上取過一杯茶水遞到他手上,口中道:「不管你往常是如何想我的,此次都是你救了我,我感激你還來不及了,怎麼還會怪罪你的妹妹,你喝了這杯茶水,咱們兩家的過去就一筆購銷。」她言笑晏晏之間,似乎真的有幾分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郭敦垂下眼睛望了那茶水一眼,只見茶水碧綠,可知是上好的茶葉,可他心中已經對臨安公主有了防備,只是微微一笑道:「公主殿下,若是有心解除冤仇,咱們可以出去再說,這裡十分偏僻,到底不是說話的地方。」說著,他想要把茶杯放在旁邊的几上,準備轉身離去。誰知,那臨安公主突然糾纏上來,死死的扣住他的手腕不放,糾纏之間,那杯子被打翻,碧青的茶水濺了郭敦一身。
    郭敦不禁大怒,一掌推開她道:「臨安公主,你這是做什麼?」
    臨安公主二話不說,抬手一扯前襟,結扣早已鬆開,她飛快脫下衣服,扔在一旁,幾乎裸著半個身子撲倒在地,邊哭邊邊高聲嚷道:「救命啊!救命啊!」
    郭敦沒想到有這種變故,驚得目瞪口呆,指著臨安公主:「你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你到底要幹什麼!」
    外面臨安公主早已佈置好的人聽見響聲,便衝了進來,都是一副十分震驚的樣子。而郭澄追到半路,卻不知為何被一群忙碌的僕從擋住了視線,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裡,他看到這種情景,不禁目瞪口呆。臨安公主見到人越來越多,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我不想活了,世上竟然有這等惡毒的人,我不過和他說了幾句話,他便想羞辱於我,你們若是不來,便要被他得手了。」
    郭敦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呸!血口噴人,明明是你非拉著我不放,卻污蔑我要羞辱你?誰要羞辱你?」
    誰知臨安公主卻是一反平日裡潑辣的常態,哭聲越發震天,公主府的護衛早已得了命令,二話不說便向郭敦撲了過去,以他的武功想要掙脫那些護衛並不難。可是郭澄在這緊急的時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厲聲道:「郭敦!不要動!」此時若是郭敦拚命掙扎,恰好坐實了他意圖強暴公主的罪名。但是他束手就擒,那麼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郭澄在電光火石之間,便明白了一切,他喝令郭敦不要動作,任由那些護衛將他五花大綁,此時,整個院子已經擠了滿滿噹噹的人。
    清平侯,溫歌,郭夫人,李未央以及郭導,甚至溫家請來的客人們都是聞聲趕來。李未央見到此刻的情形,哪有不明白的呢?她注視著臨安公主,卻見到對方美麗的眸子裡有一絲猙獰的狠辣,原來如此,臨安公主還真是狠毒!大都的立法之中,有十大不可赦免的重大罪行,「謀反,大逆,謀叛,惡逆,無道,不孝,不義,內亂,不睦,大不敬」皆是罪大惡極,難以饒恕。所謂大不敬就是冒犯了皇室尊嚴,通常偷盜皇室祭祀的用具和皇家的日常用品,偽造御用藥品以及誤犯食禁這都算在大不敬的罪名裡面,一旦違反便要接受嚴懲。尤其,大不敬之中最為嚴重的一條是羞辱皇室女子,這樣的罪過是要滿門抄斬的。
    李未央想到這裡,目光變得陰冷,原來臨安公主參加這樣的喪禮,是有這個用意的,她選擇了郭敦,是因為此人最為熱心腸,又是本性善良,最容易上當,李未央不禁握緊了拳頭,心頭冷笑道,好你個臨安公主,果真狡猾,看樣子你是非要將郭家置諸死地不可了。
    清平侯面色大變,他回頭看向齊國公和郭夫人道:「郭兄,你的兒子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是在我的府上,難道他瘋了不成?」
    齊國公看到這個場景更是目瞪口呆,他不敢置信地目光瞪向了郭家兩個兄弟,郭澄連忙地道:「父親,四弟絕不是這樣的人。」
    廢話,我當然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齊國公心中不免想到,更何況,郭敦什麼美麗的女子沒有見過,何必對那刁蠻的臨安公主動手,還是在這樣的場景,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偏偏是人贓並獲,怎樣也沒有辦法逃脫這罪名。
    此刻臨安公主已經嚎啕大哭起來,溫歌連忙上去勸慰,又吩咐旁邊的婢女取來衣裳,替臨安公主披在外頭。臨安公主卻是痛哭不止,指著郭敦怒罵道:「這世上竟然有如此無恥之人,我一定要鬧到金鑾殿前,請父皇替我做主!」說著,她已經站了起來,那一張艷光四射的臉上滿是怨恨、憤懣,還有一種隱隱的瘋狂,彷彿要將齊國公府置諸死地般的狠毒,她已經向外走去。
    齊國公連忙攔住她:「公主殿下,此事……」
    臨安公主怒聲道:「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然敢羞辱當朝公主,齊國公,我看你要如何袒護你的兒子!」說著,她的笑容之中帶了一絲猙獰。
    李未央冷眼瞧著,面上卻是微微一笑道:「公主殿下,事情真的如你所說嗎?」
《庶女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