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新房之變
郭導目視著對方,李未央的面孔素白,眼瞳幽深,正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那眼神之中隱隱有一絲期待。郭導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微微一笑,終究下定了決心:「我會想方設法將這毒癮戒掉。」
李未央唇邊露出一絲笑意,正要說話,郭澄卻蹙眉道:「你是瘋了不成?我還從來沒有聽過誰能將這癮頭戒掉的,若是一個不慎,你可能會把性命都搭進去。」
郭澄說的不錯,那些服食逍遙散的人最終莫不是死在這上頭,根本沒有人能夠擺脫這種可怕的毒癮。所以郭導居然會答應李未央戒掉,這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也讓他感到十分的驚訝,實在是想不到李未央居然有這樣大的力量,可以讓郭導下定決心。
李未央道:「五哥這麼做是對的,如果沒有辦法戒除這逍遙散的毒癮,那麼他這一輩可能就要毀在這上頭。將來父母親那裡知道了,只怕是要大為傷心。」
郭澄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呢?他只是擔心……
郭導看著郭澄道:「三哥,你放心吧,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的,只不過我不能夠留在家裡,因為此事絕不能讓父母擔心。」他說著,認真地道:「所以還要請三哥幫我安排一個秘密的地方。」
郭澄看著目光堅定的弟弟,不得不咬牙道:「好,我這就去安排一個別院。」
雖然這樣承諾,可郭導的神情是那麼的堅定,看在郭澄的眼裡又是一分擔心。從郭導的房裡走出來,郭澄不禁擔憂道:「嘉兒,這件事情真的不必告訴父母親嗎?」
李未央的臉容映著陽光,眼神灼人道:「難道將來你要告訴他們,五哥染上了毒癮嗎?這對於母親,又會是一個多麼大的打擊呢?」
郭澄歎了一口氣道:「我也知道你的擔心,只是這癮不是那麼好戒掉的,咱們應該怎麼向他們解釋五弟突然不在府中呢?」
郭敦搖了搖頭,插嘴道:「這沒有什麼解釋的,五弟心緒不寧,於是我們便合計了一下將他送到鄉下休養,等他心緒平靜再接回府來,我想無論是祖母還是母親,都應該體諒的,如果你實在擔心,就由我去說好了。」
想不到一向粗豪的郭敦居然會同意,李未央讚許地看了他一眼,卻道:「不,還是我去說吧。」
見他們兩人意見一致,郭澄點了點頭道:「好,我就先去別院佈置好一切,他們那裡你來解決吧。」事實上,郭澄是很佩服李未央,很多難題在她的手上都能迎刃而解,尤其是在對付陳留公主和郭夫人上,李未央的能力遠遠超過他們的想像。
事情並沒有剛開始預料的那麼順利,郭澄猜得不錯,這逍遙散的毒癮的確是很難戒掉,三天之後隨從找到李未央,稟報了郭導最近三日的一切進展,李未央和郭澄,郭敦一起匆匆趕赴了別院。還沒有進入到屋子裡,便聽見裡面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吼聲,李未央快步進了屋子,卻看見了滿地狼藉,到處都是丟在地上的茶杯、瓷片。而向來愛好整潔,形容優雅的郭導,卻靠在牆角閉目喘息著。
李未央上前了一步,卻不小心碰到了滿地的碎片,郭澄連忙道:「小心。」
李未央蹙起了眉頭,滿地的碎片之上似乎都沾著血痕,她隨之看向了郭導,卻見對方的手臂上到處都是斑斑的血痕,她隱約感覺到了什麼,隨後向身後的侍從斥責道:「不是跟你說過嗎,不要讓五公子碰到任何尖利的東西!」
侍從嚇了一跳,連忙道:「奴才知曉,奴才這幾天一直都很小心,剛才是不經意被五少爺摔了茶杯,奴才這就收拾乾淨!」
侍從趕忙去做了,李未央這才走到了郭導面前,蹲下了身子,柔聲道:「五哥。」
郭導勉強睜開了眼睛,他看著李未央,目光渙散,說話的時候聲音嘶啞難辨:「嘉兒,我……我已經盡力了。」他的靈魂是彷彿抽離的,目光盯在李未央身上,卻又好像沒在看她,身體在不斷的顫抖,他低下頭,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胳膊,不希望在李未央的面前失態,可是這一場荒誕的噩夢卻是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
李未央看著郭導,從前她的五哥是多麼的瀟灑不羈,可是現在這個人頭髮蓬亂,面色蒼白,眼睛之下都是烏青,手臂之上更是血跡斑斑,看起來完全和往日裡的郭導判若兩人。背後的人顯然知道如何才能叫人生不如死,所以他們明明將郭導捉了去,卻並沒有下殺手,讓一個文武雙全的貴公子一輩子都舉不起長劍,讓他像爛泥一般任人踐踏……現在的郭導已經被裴家毀得差不多了,他們不單單是摧毀了郭導,也是摧毀了郭家人的希望,讓他們眼睜睜看著最心愛的兒子承受這一切。
任你驚采絕艷,任你聰明絕頂,讓你身體殘廢、依賴毒癮,成為徹徹底底的廢人,這比殺了你還要殘忍百倍千倍。李未央不禁握緊了拳頭,裴家人很厲害,真的很厲害,這樣折磨人的手段,著實比她還要更勝一籌。
李未央的面色越冷靜,心裡的怒意就越盛,只不過她沒有將這種憤怒表現出來,而是輕聲地道:「五哥,我們會一直陪著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都有我們在你身邊。」
郭導慢慢地看著她,卻又垂下了眼睛,緊緊地握住了自己右臂,這時候,李未央才發現郭導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而他的腳腕之上卻多了一條鐵鏈,將他拴在角落裡,李未央不僅惱怒,回頭看向侍從,「這是怎麼回事?」
侍從一驚,隨即跪下道:「這是公子吩咐的,奴才也沒有辦法。」
李未央一愣,隨即她才明白郭導是自己用鐵鏈將自己鎖住,無論那毒癮如何的發作,如何痛苦,也絕不離開角落裡半步。就在這時候,郭導已經再一次發作了起來,他拚命地壓抑著心頭貓抓似的感覺,卻不由自主地發出了痛苦的哀嚎,那聲音十分淒厲,聽起來彷彿是陷入絕境中的人,幾乎整個人都要發狂,
郭澄和郭敦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這時候,那侍從在地上砰砰地磕起頭來,「小姐,三少爺,四少爺,奴才求求你,這逍遙散一旦碰了,就沒有人戒得了!從前不是沒有人戒過,可他們都死了啊!若是讓五少爺再這樣忍著,他也一定會死的,你們就饒了五少爺吧,反正府裡又不是供不起……」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郭澄已經別過臉去,不忍心再聽。郭敦不由動搖了,他猶豫地看著李未央,聲音顫抖道:「妹妹——」
李未央冷笑一聲,竟然快步地走上前去,抬起來就給了那隨從重重一腳,那隨從被踢的倒翻了個跟頭,滿臉的不敢置信,他沒有想到一向文弱的小姐會向他動手,更加想不到她接下去滿面怒意地道:「若是再讓我聽到你這麼說,我就活剝了你的皮!」
如此的囂張,如此的凌厲,那眼神之中的冷酷無情讓這隨從一下子驚得面色發白,他沒有見過小姐這個模樣,簡直是駭人到了極點,他再也不敢多說什麼,連滾帶爬地收拾了碎瓷片,退了出去。
就在這時候,旁邊穿來了砰砰的敲擊聲,郭導居然用自己的頭去撞擊牆壁,以至於連牆壁上都出現了血跡,那變調的慘嚎更加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中痛苦難耐。郭敦心痛到了極點,不禁上前一步,哀求李未央道:「小妹,要不然咱們就給他一點逍遙散,等熬過了今天再說吧,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這麼難受!再這麼下去,一定會出人命的!」
郭澄咬牙,現在看到一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五弟完全沒有人形,涕淚縱橫的樣子,眼眶也不禁發紅。
李未央毫不猶豫地拒絕道:「不行!你們現在心軟,就會前功盡棄!五哥現在沒有意識,若是他知道只會恨你們的!」她的聲音隱含著極為危險的氣息,那寒意和怒火寸寸盤繞深入了郭敦的身軀,像是要凍結了他的骨髓。
郭澄心頭劇痛,卻也不能不承認李未央說的沒錯:「郭敦,你不要衝動,我們一定要幫他,否則他一輩子都會受這逍遙散的毒害,做一個廢人又比死了能好多少?」
郭敦心頭壓抑到了極點,不再看其他兩人,快步地走上去,死死地抱住郭導,肝膽俱裂道:「五弟,不要用這樣自殘的法子傷害你自己,你知道我們多難受嗎?」
郭導喘出一絲濁氣,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從他的額頭上蜿蜒而下,落在他那俊美的面容之上。郭敦緊緊地按住他,絕不讓他再自殘,而郭導卻很快再度發作起來,他開始拚命地嘶吼,發狂一般地踢打著郭敦,像是已經完全沒有了控制力:「滾出去!滾出去!全部滾出去!」
李未央不忍再看,快速走了出去,郭澄看到了趕緊追出去,輕聲地問道:「嘉兒,現在該怎麼辦呢?」
李未央一言不發,快步地走了,郭澄不知道她要去哪裡,只能跟了上去。
李未央吩咐人駕著馬車,來到了一家醫館門前,郭澄看了那醫館的招牌,上面寫著積善堂三個大字,他一怔:「這是……」
李未央根本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而是快步拾階而上。醫館生意十分好,數名藥童跑來跑去,奔波忙碌,還有兩名坐診的大夫正在替人看診,儘管如此卻還是大排長龍。其中一個藥童看到李未央道:「不管你是什麼人,要看病一定要排隊!快快去領號!」他這話說了一半,卻被李未央滿臉的冷容嚇到。
李未央神情冰冷,漠然地道:「叫你家主人出來。」
藥童連忙道:「你是什麼人?」
趙月冷冷地抽出了腰間的軟劍,藥童整個人嚇得倒退了一步,他還沒有見過如此凶神惡煞的病人,他也是個機靈的人,看李未央和郭澄都是一身華服,外面的馬車旁邊還跟著數名身佩長劍的護衛,他看出來對方絕不是尋常的官宦之家,便趕緊進了內堂,不一會兒納蘭雪便快步地走了出來,看見李未央便是一怔,隨即開口道:「兩位跟我來。」說著,她已經帶他們進了內廳的藥室,沒有一句廢話,快速道:「郭小姐,你為什麼找到這裡來?家中有人生病了嗎?」她這樣問,聲音裡難掩一絲關切。可是當她意識到了這一點,便連忙收住了這神情,擺出了一絲漠然的表情。
李未央卻並不在意她怎樣想,而語調急促地道:「我五哥服下了逍遙散,現在需要想方設法戒掉,你有什麼法子嗎?」
納蘭雪吃了一驚,她看了李未央半天說不出話來:「逍遙散……這東西……」很快,她的面色沉寂了下來,她沒有想到郭家的五少爺竟然會迷上逍遙散,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旦碰了那可就終身都沒有辦法戒除。若是想要戒掉,不知要經歷多大的痛苦……她想了想,不禁出聲道:「現在他人在哪裡?」
李未央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她道:「你有法子的話便跟我們走吧。」
納蘭雪想也不想,轉身快步地走了出去,向那藥童吩咐了幾句,隨後帶著藥箱出來:「走吧。」
從頭到尾納蘭雪沒有多問過一句,便跟著李未央他們來到了別院,而這時候郭導的癮已經到了巔峰。李未央還沒踏進院子,就聽見郭敦對著隨從大聲地喊道:「還不去拿逍遙散過來!」
李未央聽到這一聲,整個人都愣住了,隨即她快步地進了屋子,郭敦正是看到郭導過於痛苦,正要那隨從拿逍遙散來,李未央從未如此憤怒過,她一直壓抑著的怒火已經再也沒有辦法掩飾了,竟然不顧儀態,快步上去,一揚手狠狠給了郭敦一個耳光,那聲音響徹整個屋子,所有人都驚呆了,只聽見李未央厲聲道:「醒了嗎?」這一句話說出來,竟然壓抑不住聲音裡的波動,眼裡泛上了一點光。
郭敦完全地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李未央會對他動手,而且李未央現在的眼神十分的兇惡,兇惡到他幾乎錯以為自己是她的敵人。
郭敦眼中突然暴起寒光道:「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五弟如此的痛苦?」
李未央目光森然,一個字一個字地道:「這都是他自己親口答應下來的!你非要他做一個違背誓言的人嗎?若是這一次他戒不了逍遙散的癮,他這一輩子就淪落成一個廢物,一堆人人唾棄的爛泥!哪怕他現在痛苦到想要自殺,我也會逼著他戒了這毒癮!你給我滾一邊去,否則我連你一塊綁起來!」
這樣凌厲的氣勢,勢如破竹,毫無遮擋,她明亮的眼睛裡,此刻滿滿都是怒氣和戾氣,甚至有一絲殺機,令人心頭不由自主一顫!郭敦沒有想到李未央會這麼說,他整個人呆立在那裡,完全的傻了。
剛剛從外面進來的納蘭雪有種錯覺:眼前那繁麗衣裙包裹著的柔弱身軀,其實是一頭猛獸,可是現在這一頭猛獸卻受了傷,明明眼淚都要從眼睛裡淌下來,卻還是毫無表情,只會用怒意來掩飾內心的傷痛,她這樣一想,心頭便莫名閃過一絲痛意和憐惜。
郭澄上來輕輕地拍了拍郭敦的肩膀,慢慢地道:「四弟,我知道你和老五的感情向來很好,但是這一次是五弟親口說要戒了毒癮,我們要幫他,便不能在他神志不清的時候替他做這個決定!這對他不公平,若是他真的忍不住,為什麼連一句求逍遙散的話都沒有說呢?這說明他還在竭力的自我控制,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什麼?」
這時候隨從已經捧了逍遙散進來,李未央看了一眼,冷笑,那雪白的瓷瓶裡裝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郭敦憤恨到了極點,他快步上前,一掌將那瓷瓶打翻了,藥丸灑了一地,異香撲鼻,其中一粒滾落到了郭導不遠處,原本安靜下來的郭導聞到那香味,像是瘋了一般向那藥粉撲了過去。
李未央厲聲地喊道:「五哥!」
這聲音不大,帶著說不盡的怒意,卻也有一絲懇求,在這空曠的屋子裡卻顯得異常清晰,郭導的動作突然頓住了,他連滾帶爬地縮回了角落,用力地抹了一把臉上遍佈的眼淚,疲倦到連眼睛都睜不開,只是不停地抽搐,「我不能再碰了,我這一輩子都不可以再碰了!把我綁起來,全身……都綁起來,不管我怎麼求,不管我怎麼說……求你們!」他這麼說著的時候,聲音極度的沙啞。
李未央看著郭導,心頭第一次湧起要將裴家人千刀萬剮的衝動,可是她忍住了,她不過是淡淡地對著進來的納蘭雪道:「你都看見了吧,我們現在很需要你的幫助。」
納蘭雪是個醫術十分高明的大夫,而且她很有醫德,從不拿病人的病情開玩笑,李未央相信她不會將這些透露出去,而且是他們目前最大的希望。
納蘭雪看了郭導一眼,輕輕地道:「你們把他綁起來,四肢都要綁上,越結實越好。」
郭澄含著眼淚,照著納蘭雪說的做了。郭導看著納蘭雪,「謝謝。」其實他已經說不出一句成調的話,納蘭雪怔怔地看著那張與郭衍有幾分熟悉的面孔,心中就是無比的難過。就在這時候,郭導又是一輪癮頭髮作起來,他拚命地掙扎著,卻掙脫不開束縛。納蘭雪看著郭導不停的翻滾,猶如困獸一般撕咬著,郭敦跪倒在地上,抱著自己的兄弟道:「五弟,回過去的,一定會過去的。」
納蘭雪連忙吩咐旁邊的隨從道:「去,馬上取紙筆來,照著我的藥方去煎藥。」
李未央看著納蘭雪道:「這藥方是……」
納蘭雪咬牙道:「雖然不能完全幫他解除痛苦,可是多少有些緩解,其他都要看他的毅力了,只要熬過了最開始的十天,一切都好辦了。」
李未央點了點頭,隨即對隨從吩咐道:「今天開始,一切按照納蘭姑娘的吩咐去做。」那隨忙應聲去做。
而就在此時,郭導經歷著一生最為難熬的折磨,逍遙散的魔力能夠把一個正常人逼瘋,這種如影隨行的痛苦讓他不住的嚎叫,卻根本沒有辦法掙脫繩索的束縛,迫不得已他竟然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片刻之間那雙手已經被他咬得鮮血淋淋、疼入骨髓,雖然他想立刻就死了,但是不能!他要活下去,因為他答應了郭嘉,答應了兄弟們,如果違背自己的誓言,哪怕下了地府,他這輩子也不會安心的。
在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候,郭家的每一個人都在看著他。
此刻心頭最為惱怒的便是郭敦,他恨不得衝出去將裴家殺乾淨,若非他們,自己的五弟怎麼會受到這樣的折磨。可是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因為他稍稍一動,郭導就會做出更加瘋狂的事。他好不容易從郭導的嘴中,拔出了他的手,卻不忍心在心看那滿手的鮮血,而是吩咐隨從道:「你過來,幫我按著他。」
隨從趕緊走過來,兩人死死地壓住他,才勉強控制住了一個完全快要發瘋的人。郭敦一手壓著郭導,竟然將自己的手湊到他的嘴邊,「你若是想要咬,就咬我吧!」
「胡鬧!」納蘭雪快步地走上去,大聲道:「我這裡有木塞子讓他咬住,千萬不要因為忍不住疼痛,讓他咬了舌頭!」
聽見納蘭雪的提醒,隨從連忙跳了起來道:「對!有木塞!」說著他已經快速的從旁邊取了來,然後讓郭導咬住,又是一陣癮過去,郭導才慢慢平靜下來,郭敦才慢慢地鬆開了他,替他擦去臉上的鮮血,卻任由自己淚流滿面。隨即他突然的站了起來,快步地向外走去,李未央突然叫住了他:「四哥,你要去哪裡?」
郭敦咬了咬牙,一言不發,甚至於來不及回答李未央,整個人已經飛奔出去了。李未央冷聲地命令道:「趙月,攔住他!」
趙月完全照著自己主子的話行事,快步攔在了郭敦的面前,郭敦不管不顧,抽出刀,冷聲道:「還不閃開?」
趙月看了郭敦赤紅的眼睛一眼,卻是冷冷地道:「四少爺,對不住,小姐要攔著你,奴婢只能失禮了!」說著抽出了腰間的軟劍。郭敦不再容情,衝上去就是一刀,那力道十分驚人,趙月原本有心讓他,不料他如此狠辣,只覺得那刀鋒在眼前閃過,方寸之間,兩人已經過了數招。兩道身影在院子裡追逐,郭敦怒聲道:「你還不閃開,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說話之間,他右足已經踏上了旁邊的石桌,身體在空中迴旋,一刀襲向了趙月。趙月橫劍相擊,與他的刀鋒碰在了一起,可是郭敦的臂力到底驚人,趙月堪堪被他逼迫著一步步後退,背後竟然已到了牆壁。
郭敦的眼神十分森冷,他厲聲道:「快閃開!」
可是趙月輕哼一聲,開口道:「對不住了四少爺,小姐的命令奴婢絕不敢違背!」
郭敦身形一頓,又是一道銀光劈了過來,而趙月頓時急翻,險險避開,趁著郭敦不注意,她大喊一聲:「五少爺。」郭敦吃了一驚,猛地回頭望去,趙月趁著這個時機,一劍打飛了郭敦的長刀,隨後將郭敦右臂反擰,壓倒在了石桌之上,她寒聲道:「四少爺,對不住了。」
郭敦被她壓在了石桌上,卻也不驚慌,右手擊在了石桌之上,無數的石屑在空中爆開,激射向了趙月,趙月只得鬆開了他的右臂,一個觔斗翻向了後方,好不容易才落了地,而郭敦的掌風已經罩上了她的額頭,只聽到屋子的門口有人大喝一聲:「四弟,還不住手!」
郭敦的手臂堪堪的停住,他艱難地回過頭去,看見了郭澄滿面的怒容,郭敦這才猛然驚醒,他才發現自己在暴怒之中差點殺了趙月!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掌。
趙月也是驚魂未定,她沒有想到被激怒的郭敦竟然是如此的可怖。
李未央走了出來,恰巧看到這一幕,她冷聲道:「四哥這是沖誰發火?是在怪我攔著你嗎?」
郭敦幾乎不敢看向李未央那雙冰冷的眼睛,在這個妹妹面前,他始終覺得無所適從。
李未央的聲音帶著嘲諷,道:「你若是想要去報仇我絕不攔著你,只不過我可以實話告訴你,你這麼去不但靠近不了裴家兄弟,反倒會丟了性命,連累了郭家的所有人!」
郭敦一仰頭,大聲道:「我知道嘉兒你很聰明,比我們每個人都聰明,可是你和我們畢竟不是一起長大的,所以你不會有我這種心情,你更加不明白我看見五弟變成如今的樣子,我有多心痛,你永遠不會明白,因為你根本不是郭家的人!」他說完了這句話,就立刻意識到自己一時情急說錯了,因為他看見李未央的神情在一瞬間黯淡了下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啪的一聲,自己的臉上已經狠狠的挨了一巴掌,他看著不知何時已經躍至自己身前的三哥,呆住了。
郭澄面如寒霜,聲音冷到了極點,道:「蠢貨!你還是出去醒一醒自己的榆木腦袋!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時候再進來。」
李未央並沒有生氣,只是看著郭敦,面上卻是淡淡的悲憫:「我知道這句話在四哥的心裡藏了很久,從我阻止你給五哥餵藥的時候你就一直想這麼說吧。因為你覺得我和你們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才根本不在乎五哥的死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這樣痛苦。」
郭敦不敢去看李未央,李未央只是神色淡然地說:「四哥,你說裴家人看著我們變得四分五裂,爭得面紅耳赤,是不是很開心呢?也許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又或許他們正展開了一張大網正等著你自投羅網,到時候你要我如何向父親和母親交代?你要我又如何向清醒過來的五哥交代呢?難道你要我跟他說,你是為他去報仇,所以被人殺了嗎?」
郭敦惱怒道:「我會小心的,絕不會給郭家丟人!」
李未央輕輕一笑,笑容之中帶了三分輕蔑:「難怪父親說你沒有腦子,你果然沒有腦子。」
郭敦訝然地看了看她,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
李未央道:「你要去就去,我絕不會攔著你,橫豎我不是你們郭家的人。」說著她回了屋子,砰地一聲關上了屋子。趙月冷冷地看了郭敦一眼,隨即快步走到了房門之前,靜靜的守在那裡,用敵視的眼神看著他。
郭敦後悔自己在心神不穩定下說出的話,可是覆水難收,郭澄盯著他目光十分的嚴厲,「四弟,從嘉兒進入郭府起,她有哪一點對不起咱們,或是對不起你我的?她為了郭家殫精竭慮,若不是為了我們,她何至於如此?你實在是太讓人寒心了!難道裴家人的行為激怒了你,就能夠讓你徹底失去理智嗎?!」
郭敦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確,李未央不是他們的親妹妹,可是他一直努力的將她看做自己的親人,正因為如此,當他看到李未央眼睜睜看著郭敦痛苦卻不讓他服下逍遙散的時候,才會如此的憤怒,他不是故意這樣說,只是他覺得李未央根本沒有如同他一般的憤怒……可是現在他突然明白過來,每個人遇到問題的時候處事的方法都不同,李未央不說,不代表她不憤怒,若非她很痛心,何至於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見他面上露出愧疚,郭澄語氣稍微平穩了一些,才慢慢道:「嘉兒不是冷酷,更不是無情,她比我們更理智!你這個豬腦袋,好好想一想吧!」說著他轉身離去,再也不看郭敦一眼。
郭敦站在院子裡想了很久很久,他將李未央進入郭府的那一天起所做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不錯,李未央並沒有半點對不起郭家的人,相反,她盡心盡力的在郭夫人身邊照顧,她今天硬逼著郭導戒除逍遙散完全是為了郭導著想……三哥說的沒錯,五個兄弟裡頭就屬他沒腦子……越想越懊惱,越覺得自己狼心狗肺!隨即,他走到了房門之前,卻被趙月恨恨地瞪了一眼,冷聲道:「你還要打擾小姐嗎?」
郭敦不說話,他只是忐忑地上前,敲了兩下門,砰地一聲房門被打開了,走出來的卻是納蘭雪,她看了郭敦一眼,神情之中有了一絲莫名嘲諷,卻沒有理會他,卻是快步走了出去,她是要去看一看藥煎的如何了。
郭導卻是睡著了,他靜靜地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李未央也在旁邊認真的瞧著他,目光十分的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郭敦心中更加的內疚,他走上去,幾乎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對著李未央道:「妹妹,都是我的錯,你要不就打我吧。」
李未央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始終凝聚在郭導的身上。只聽到啪啪啪,打了十數下,聲音響徹了整個房間。李未央抬起頭卻是一愣,那郭敦一張臉孔已經被他自己打得像豬頭一樣,不禁失笑道:「四哥這是做什麼?打給我看的嗎?」
郭敦更加的難受,他老老實實地認錯道:「小妹,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沒腦子,惹你生氣了。」
李未央淡淡地看著他道:「我是從來不會原諒人的,四哥若是真的誠心悔過,就該好好想一想,要如何為五哥報仇。」
郭敦的眼睛一亮,急忙道:「小妹,你有什麼法子嗎?」
李未央看著睡去的郭導,輕輕一笑道:「這件事情,我從五哥受傷開始就在想了。白白的讓五哥受了傷,咱們是不是也得向裴家討一點利息呢?」
她這樣說著的時候,眼中卻是一片的冰寒,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郭敦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李未央露出這樣的表情了,她向來是淡然的冷靜的,就是發怒也不會表現出來,可是此刻她身上凝聚著一種風暴,叫人不自主就感到害怕,他輕聲地道:「小妹,你的意思是?」
李未央回過頭,靜靜瞧著他道:「挑撥離間,禍水東移,這一招只有裴家人會嗎?咱們應該做得更加徹底一點!」
郭敦詫異地看著,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狠狠地錘了一下自己的頭,為什麼他的腦袋就是不及其他的兄弟聰明呢?
這個郭家老四,勇猛忠厚有餘,智商不足,若不是他這樣來認錯,過了今天李未央一定會找機會收拾他一頓,叫他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可是現在看他一副垂頭喪氣的豬頭樣子,李未央好氣又好笑,最終只是微微一笑道:「你就等著看吧,我會讓裴家的人懂得五哥的痛楚。」
十天過去,郭導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而納蘭雪更是幾天幾夜的守著他沒有合眼,眼下多了烏青,看起來比郭導還要憔悴十分似的。第十一天的早上,郭導終於走出了屋子,他伸了個懶腰,只覺得整個世界重新亮堂了起來。走廊的盡頭,只聽見輕輕的腳步聲,郭導偏過頭,陽光下,李未央微笑著向他走過來,道:「五哥已經全部康復了嗎?」
郭導看著自己的妹妹,點了點頭道:「多謝你。」當天發生的一切,其實他隱隱約約有感覺,若非是李未央堅持到底,只怕他又重新陷入了逍遙散的噩夢中。事實上,若非郭導具有強烈的自制力,還有納蘭雪的鼎力相助,他絕對不會有辦法熬過十天來的痛苦。
這時候,李未央已經看到了從一旁靜靜走過來的納蘭雪,便出聲叫住她:「納蘭姑娘,多謝你了。」
納蘭雪只是笑容平淡,道:「救治病人本來就是我的職責。」
李未央輕輕地笑道:「是啊,這一回你幸好沒有讓我們排隊,無論如何我們欠你的又多了一些。」
納蘭雪的面容如冰似雪,她看了看李未央,又看了看郭導,神情中流露出一絲複雜:「不必謝我,從今往後不要煩我便是。」說著她走了出去。
郭導看著她的背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納蘭大夫是個好姑娘,可惜二哥沒有這個福氣。」
李未央看著納蘭雪的背影,神情之中多了一絲惋惜:「是啊,納蘭雪是個好姑娘,可是二嫂又何嘗不無辜呢?這件事情傷害的是三個人,只不過二嫂還不知道罷了。」
郭導想起了天真爛漫,善良活潑的陳冰冰,不禁又歎了一口氣。這時候,他才想起,開口問道:「聽說我不在的期間,那陳家人送了不少的禮物,想求得原諒,陳寒軒還在府門前跪了三天三夜。」
李未央點了點頭道:「是啊,他在門口跪了三天三夜,每一次母親出去,他便苦苦地拉住母親的馬車哀求,母親縱然鐵石心腸也不禁動容。」
郭導輕輕一笑道:「不過都是做戲罷了。」
李未央當然明白這一點,道:「父親早已原諒陳家人了,這場戲便是做給裴家人看的,就是告訴所有人,無論發生什麼,我們兩家都會團結對外的,他們的算盤落空了。」
郭導點了點頭:「母親沒有因為憤怒毀了兩家的盟約,我知道,這要多虧你了。」
李未央笑了笑道:「我是郭家人的一分子,應當盡力的。再過五天,就是裴徽迎娶壽春公主的大好日子。五哥,你要不要去看一看熱鬧呢?」她在說到熱鬧兩個字的時候,神情之中閃過一絲陰冷。
郭導瞧在眼裡,不禁微微一笑道:「既然小妹說要唱出好戲給我看,我又怎麼會不去呢?」
李未央神情中帶了一絲期待,道:「是啊,壽春公主出嫁,一定是十分的熱鬧。」
五天之後,便是裴徽和壽春公主的婚禮,皇室有很多的規矩,婚禮設在晚上而不是白天,整個排場也很大。那一天晚上,從皇宮到裴家的門口,早已是張燈結綵,迎親隊伍也是浩浩蕩蕩,街上更是擠滿了人看熱鬧。為了讓壽春公主極盡榮耀,也為了顯示自己對她的厚待,皇帝竟然拿出數萬的錦帛賜給群臣,又宣佈大赦天下,壽春公主穿著喜服,向著皇宮的方向,遙拜兩次,隨後才再次上轎。婚禮隊伍蜿蜒著前進,新郎官騎馬前行,後面還跟著儀仗隊、旌旗隊、華蓋隊、手捧著托盤的美貌宮女們緊跟在後頭……再後面是公主那乘描金綃鳳的大紅喜轎,八個有福的婦人,扶著轎子緩緩前進。客人們一路進入了裴府,而在裴府中有盛大的晚宴在等待著他們。
晚宴之上,郭家人始終面帶笑容,面上絲毫看不出失敗者的痕跡,周圍的人看著他們神色如常,卻都不由竊竊私語起來。
「哎,你們聽說了沒有,聽說五公子受傷十分嚴重,這輩子都沒辦法舉劍了。」
「是啊,聽說他十幾天來都是躲著不肯見人,可見傷勢極重。」
貴夫人之中便又有人道:「可是我剛才還瞧見人了,風度翩翩,氣質脫俗,而且神采奕奕,半點都不像是受傷的樣子啊,會不會是謠傳?!」
其實不光是郭家,周家、崔家、王家、葛家、蕭家,以及那落敗的陳寒軒都來了,失敗者也要有失敗者的風度,何況他們都認為裴徽都是勝之不武的。陳寒軒因為誤傷了郭導所以十分的內疚,就沒有心思比試,硬生生的輸給了裴徽。而那崔世運和葛晚舟的比試中,葛晚舟雖然險勝,卻受了傷,裴徽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連勝葛晚舟和陳寒軒,至於戰秋,更是莫名其妙的在比賽之前醉倒了,裴徽理所當然,一躍成為駙馬的人選。這一系列的事情發生之後,所有參賽者自然會認為他是勝之不武的,而且也似乎太過巧合了。這裴徽不是運氣太好,就是早已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只不過這些話只能在心裡想一想,沒有人會真正說出來,否則只會讓人覺得他們是因為失敗了,所以才會心懷嫉妒。所以每個人都是笑容和煦,只是一杯一杯的酒向裴徽敬了過去。
李未央的目光卻是沒有看向裴徽,她的眼神落在裴弼的身上。
裴弼這一日都是笑容滿面,春風得意的模樣,彷彿今天晚上的新郎官是他一樣。就在這時候,他的眼神和李未央碰了個正著,隨即面帶微笑地向李未央輕輕舉杯,笑容之中,頗有深意。
李未央看著他,只是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阿麗公主只覺得李未央和裴弼之間的氣氛有點奇怪,卻說不出哪裡奇怪。
隨即人們就瞧見那葛晚舟上前敬了裴徽三杯酒,崔世運很快也過去了,連灌了裴徽三杯酒,這才放了他,顯然是在報之前的仇。不過崔世運畢竟是太子的小舅子,看在太子的份上也不會做得太過分,雖然心中憤懣,臉上也沒有露出一絲不悅。
裴徽看著眾人,最後目光落在了郭導的身上,笑容變得更加幽深。郭導卻是含笑,一言不發,也沒有上去敬酒。裴弼站起身來,替裴徽擋了酒,吩咐他先入洞房去陪著公主,不要失了禮數。裴徽這才能夠擺脫眾人的灌酒,腳步輕鬆地進了新房。進入新房之後,又經過一系列複雜的婚禮程序,裴徽這才揭開了壽春公主的頭蓋,兩人喝了合歡酒,吃了子孫勃勃,旁邊的隨嫁的宮女太監這才退出了洞房。
壽春公主一身喜服,兩道柳葉眉斜飛入鬢,垂著的睫毛很是濃密,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
一半嫵媚,一半羞澀,著實美貌不凡。
裴徽卻不知怎麼回事,手心突然冒起汗來,難道是剛才喝多了?他猛地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隨後剛要邁步,卻突然一個踉蹌,索性及時扶住了桌子,不出片刻的功夫,他額上竟然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渾身覺得煩躁起來。他捏住了自己的手,竭力地壓抑著胸口莫名翻滾的血氣,向公主慢慢走了過去……
而此刻,席上眾人還在歡宴,李未央笑容和煦,面上平靜,她向旁邊的阿麗公主解說著今天婚宴的整個程序。阿麗十分的興奮,眼睛左看右看,怎麼都看不夠,在她看來這一場紅彤彤的喜宴是十分的有意思,便興高采烈地拉著李未央問個不停。
郭導看著李未央有些納悶,他不知道李未央會怎麼做,為什麼非要拉他來看熱鬧,而待會兒又會發生什麼事呢?
眾人觥籌交錯之間,卻突然看見一個宮女,發瘋一樣地從外頭衝了進來。她不顧外面侍從的阻攔,迅速地衝進了大廳,用盡了全力奔向了堂上,一下子撲倒在地。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蒼白著臉,大聲地喊道:「不好了!駙馬爺瘋了,快去救救公主啊!」她這話說完,眾人的面色都變了,裴弼一下子站起身,勃然怒道:「還不把這瘋丫頭拉下去。多喝了幾杯,胡說八道些什麼?」
立刻便有護衛進來,快速地將那拚命掙扎的宮女拉了出去,可是她的嘶喊之聲,卻留在了眾人的心中。宗室們議論紛紛起來:「剛才是怎麼回事?那宮女說了什麼?」
「是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不把話說清楚?」
「對對,把人找回來。把話說清楚再走!」
裴帆猛地站了起來,他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訝異和震驚,他看向了眾人,又看了看自己的長子,眼神之中掠過一絲陰冷。
而此時,太子的臉上也有幾分不好看,他站起來向所有的客人們拱了拱手道:「諸位,諸位!今天不過是這丫頭喝多了酒,胡言亂語罷了,絕不會有什麼事的,人家在那裡洞房花燭,難道咱們這幫不知趣的人還要去打擾不成?」
眾人一想,紛紛哄笑起來:是啊,不過是個宮女喝多酒胡言亂語,說話也是不清不楚的,若非剛才人太多,也不會來不及阻她闖入,應當是誤會罷了……
可是,這時候卻有一隻手托住了太子的酒杯,隨即一張俊美絕倫的臉映入了眾人的目光中,卻是旭王元烈。他微微一笑道:「太子此言差矣!若是駙馬爺喝多了酒,真的在發酒瘋呢?公主金枝玉葉,可是容不得半點損傷的!」
太子愣住,隨即大聲道:「不,這絕不可能!」
元烈神情戲謔道:「是真還是假,去看一看不就清楚了嗎?」
阿麗完全呆在那裡,輕輕拉了拉李未央的袖子:「這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那宮女突然闖進來,又為什麼所有人都露出這樣不安的神情呢?李未央勾起一邊唇角,聲音低如耳語,彷彿不打算讓任何人聽見:「公主,待會兒有好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