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背上黑鍋
郭夫人接過柑橘,含笑看著對面草坪上的一幕。只見郭導扮成馬的模樣,李敏之則騎在他的脖子上,笑嘻嘻地喊著:「駕、駕,哥哥快跑!」乳娘跟在後面緊張兮兮地跑來跑去。這些日子以來敏之的性格越發活潑,又恢復了往常一樣,見人就笑的模樣,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自閉、不愛說話的小男孩了。他尤其喜歡和郭導在一起,每次碰到他就死死的拉著不放。也難怪,郭導個性十分的歡快,討孩子喜歡,又或者說他天生就是個孩子王。
李未央看著郭夫人面上深切的笑意,不禁淡淡地道:「母親,敏之如今被照顧得這麼好,你費了很多心思,我真心的感激。」
郭夫人搖了搖頭,道:「傻孩子,跟娘有什麼好謝的。敏之是你養母的兒子,就跟我的孩子沒兩樣。」
李未央含笑,目光落在了遠處郭導和敏之的身上。
敏之烏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突然就大聲的喊著:「停、停!」郭導立刻停了,彎下身體,敏之從郭導的身上滑了過來,邁著小短腿,飛快地跑過來,奶聲奶氣道:「姐姐,今天公主姐姐怎麼沒有來?」
阿麗公主大聲道:「敏之,我不是在這裡嗎?」李未央一愣,隨即便看向郭夫人,郭夫人微微一笑:「敏之問的是南康,她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上香去了。」
自從南康寡居以來,一直是悶悶不樂。於是郭惠妃便向皇帝請了旨,讓她暫居郭府權作散散心,這雖然於理不合,但是齊國公府是郭惠妃的娘家,再者南康是一個寡居的公主,誰又會特別在意她呢?
住到郭家的前半個月,南康公主幾乎是日夜難安,形銷骨立。後來經過郭夫人的開解,她的心情開朗了許多,偶爾也願意出去走一走,但是僅限於去廟中上香。
李未央聽到這裡也沒有多想,便微笑道:「既然是上香,為什麼不和咱們一起去?」
郭夫人輕輕搖了搖頭,道:「這個孩子個性現在越來越沉悶,我說十句她才答一句,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李未央聞言沉思片刻,道:「公主年紀還輕,總有一日她會想通的庶女有毒。」
話雖如此,南康公主嫁了王延那樣的丈夫,雖然現在王延已死,可是滿城的風言風語卻從未停息。南康公主承受著許多壓力,早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了。
李未央雖然樂於見她成長,可若這種成長是以慘痛的人生經歷為代價,那也太殘酷了一些。
就在此時,敏之突然拉了拉李未央的裙子,李未央低下頭,只見到敏之笑嘻嘻地道:「姐姐,改天咱們也去集市上玩呀,剛剛五哥答應我了,要帶我一起去呢。」
李未央看向郭導,郭導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已經大步地向這邊走過來。他滿臉的笑容道:「你這個鬼靈精,就知道纏著你姐姐!」
李未央失笑道:「過兩日就是大都最有名的廟會,咱們一起去瞧瞧就是了。」所謂廟會,不過就是趕集,只不過因為地處大都,所以這集市的規模也更大更熱鬧。
郭導點了點頭,道:「好,就當去散散心,把南康也一塊帶上就是了。」
阿麗公主聽到這句話,猛地瞪大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道:「我也去我也去!」還沒說完,她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郭敦去了哪兒?怎麼今天一早就不見他人影了?」
李未央看著阿麗公主微笑道:「也許四哥是出門辦事去了。」她心中卻略感奇怪,自從被皇帝削了官職之後,郭敦一直是閉門思過極少外出,可他今天為什麼不聲不響就出門了呢?
幾人正說笑著,忽然見到趙月急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她見這種情景,面上掠過一絲焦慮,卻不得不回稟道:「小姐,出事了!」
李未央見趙月滿頭大汗,面色焦慮,不由輕輕蹙起了眉頭道:「出了什麼事?」
趙月看了一眼郭夫人,卻是十分忐忑,低下頭去,一個字也不敢說。
李未央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而此時郭澄也已經快步走了過來,聲音低沉道:「趙月,這件事情也瞞不了多久,你告訴她們吧!」
趙月知道隱瞞不了,便有些不安地道:「剛才從外頭傳來消息,說是王家二公子王廣在別院被人殺了。」
李未央眉心皺得更緊:「你是說王廣?」
趙月低聲道:「是,的確是那王家的二公子。」
阿麗公主嘴巴微張,幾乎不敢置信,隨後道:「這……怎麼會!」
郭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沉重:「更糟的是所有人都在傳,殺了那王廣的人就是四弟!這一回咱們家可要遭大殃了!」
郭夫人愣了一下,手中的柑橘一下骨碌碌地滾在地上,沾滿一地的灰塵。敏之還什麼都不懂,他只是撿起柑橘又送回去給郭夫人,可是他的小手舉了半天,郭夫人卻已無力顧及他,只失聲道:「澄兒,你剛才說什麼?」
郭澄眼眸憂慮、面色凝重道:「母親,京兆尹已經將四弟當成殺害王廣的嫌疑人拘捕了起來!」
郭夫人心頭一痛,眼前一黑,立刻整個身體軟了下去,旁邊的婢女一陣驚呼:「夫人,夫人,您沒事吧?」
李未央連忙扶住她,見她只是一時過於著急才昏迷過去,才將她小心翼翼地交給婢女:「還不快扶母親回去!」婢女們應了一聲,這才扶著郭夫人回去。李未央隨即又吩咐乳娘把敏之抱走,這才轉過身來,看著郭澄道:「父親可知道此事嗎?」
郭澄點了點頭:「剛才我已經先行稟報過父親,他親自去京兆尹衙門打探情況,很快就會有消息就傳過來了。」
李未央慢慢地又坐回了凳子上,郭導看了一眼郭澄皺眉道:「四哥為什麼要殺王廣?這沒有理由啊?」
郭澄歎了一口氣:「不管有沒有理由,王廣都是死了,再加上郭家和王家的舊怨,恐怕這件事情不能善了。」
李未央卻並沒有過於慌張,裴後若是就此收手她才覺得奇怪呢,只是這件事情對方動作也太快了……她下意識地看了阿麗公主一眼,只見她兩眼發直,完全的呆住了,似乎根本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李未央長歎了一口氣,道:「現在這種局面,只能先等一等,最好還能讓我見一見四哥。」
郭澄卻是猶豫了片刻才道:「如今不允許任何人探視,但我會想想法子的。」
李未央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阿麗公主,低聲道:「公主,這種時候我們顧不得你,請你自行回去歇息吧。」
阿麗面上難得露出茫然之色,一雙美目也是沒有焦距,似乎要站起來,可不知為什麼手腳全都發軟,她下意識地拉住了李未央的袖子道:「嘉兒,郭敦會沒事嗎?」
李未央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畢竟這件事情來的十分突然,連她都沒有想到郭敦會牽扯到一件殺人案中去,更別提這被殺的人還是王家的公子。她相信經過王延一事郭敦早已知道收斂,絕不會做出這種魯莽的事情,更別提王廣溫文儒雅、個性溫和,幾乎可以說是與世無爭,無論如何都很難讓人相信他們兩人會拔劍相向。
他們正在涼亭中憂心忡忡地說話,南康公主遠遠地走過來,卻是面色慘白,像是受了什麼驚嚇的模樣。李未央站起身,迎了上去,溫和道:「公主,你回來了。」
南康公主似是嚇了一跳,抬起頭來看著李未央,眼眸之中有些驚恐道:「哦,嘉兒姐姐,是你庶女有毒。」
李未央聽她語氣奇怪,不由又多看了她一眼。見到她身邊只帶了一個隨身的宮女,便只是微笑道:「公主要出門上香,怎麼不和我們一起去。」
南康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囁嚅著道:「剛才我出門不小心吹了風,現在有些頭疼,我要先回去歇息,其他事情回頭再告訴你。」
李未央還來不及多說什麼,就見到那宮女已經快步地攙扶著南康公主離去。李未央看著她的背影,不由輕輕皺了皺眉頭,今天的南康看起來有些奇怪。郭導走到李未央的身邊,低聲道:「怎麼了?」
李未央目光停駐在南康的背影上:「我只是覺得南康今日有點奇怪,五哥,待會兒你問一問馬伕看她究竟去了何處。」
李未央的話音還未落,已然聽見婢女來稟報道:「小姐,旭王殿下到。」
元烈一身騎射服,惱怒少見的凝在俊美的面孔上,風鼓衣袂,滿頭黑髮不綰不束,直欲飄飛起來,背上還背著一把長弓,顯然是從郊外狩獵急忙趕回來的。李未央看到他這個模樣,立刻就明白了什麼,她低聲道:「你已經得到消息了?」
元烈點了點頭,嘴角抿成一道直線:「現在這件事情鬧得滿城風雨,還有誰不知道呢?」
郭導心中抱了一絲希望:「這件事情,旭王殿下瞭解多少?」
元烈的眼裡,一道神光暗了下來,變得越發幽深:「我只知道是王廣在別院休息的時候,不知怎麼回事被你四哥闖了進去,兩人莫名發生了爭執。等你四哥離去後不久,他們就發現王廣被人殺死在屋中,身上中的是刀傷……」
李未央凝神看著他,臉容上浮現了疑云:「如此看來,事情的真相還要等京兆尹來調查了。」
元烈眉間似有解不開的鎖,道:「如今真是撲朔迷離,我實在想不通,郭敦有什麼理由非要殺了王廣不可!畢竟王廣的個性淡泊名利,與世無爭,跟你四哥也沒有起過直接的衝突,縱然為了王延一事,也不該落到如此境地。」
李未央想到王廣那一雙淡泊的眸子,不禁歎了口氣:「王廣這樣的個性,本不該被捲入這樣的事情。」
事發之後,人人都在悄悄議論,之前王延的事情還可以說他是有錯再先,王家也不好過分怪罪郭氏,但這次敦敦竟然無緣無故殺了王廣。王廣和性情暴躁、人緣不好的王延大不一樣,他的風評一向很好,所以他一死輿論全部倒向了王家。人人都明白,儘管王瓊素來個性十分寬宏,他肯定也沒有辦法容忍郭氏這樣的行徑。在有心人的散播之下,流言蜚語傳得滿天都是,郭夫人日夜憂思難安,一時竟然病倒了。齊國公也是十分的焦慮,素來沉穩的他一連三日都沒有在用膳的時候出現,可見他心情煩燥到了什麼地步。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召集郭家的幕僚商議此事。但是不管這些人出了什麼主意,他們都不可以輕舉妄動,因為裴後、王家,所有的眼睛都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因為不能探視,所以李未央也不知道當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左思右想,為今之計只有向王家人瞭解這件事,但是現在他們又怎麼能上門呢?李未央端著茶杯,思緒已經飛到很遠,正在悠悠出神之間卻突然聽見趙月來報:「小姐,南康公主求見!」
李未央一愣,這幾日她忙著調查郭敦的事情,壓根沒有顧得上南康公主,她想了想道:「請她進來吧。」須臾之間,就見南康公主面色憔悴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李未央瞧她一副風一吹就倒的模樣,不由蹙起了眉頭。前些日子,南康的身體和心情都已經好多了,臉上也出現了紅潤,怎麼這兩日又變得如此消瘦?她想到郭敦,下意識就覺得南康是為了郭敦的事情煩擾,可是很快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李未央不動聲色,只是走上前,關切地道:「公主,怎麼面色如此難看,可是身體那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太醫來為你診脈?」
南康公主一驚,連忙道:「不、不必麻煩了!我只是這兩日胃口不好,睡不著覺,所以才有些憔悴,不是什麼大事,就不要驚動太醫了。」
看她一副不安的模樣,李未央聞言不再勉強,只是吩咐趙月去上茶,隨後輕聲地道:「公主突然到訪,可是有什麼事嗎?」
南康公主面上顯出了三分猶豫,但終究咬了咬嘴唇,幾乎要將那蒼白的唇瓣咬出血來,才低聲問道:「郭敦表哥的事情,可有什麼進展嗎?」
李未央搖了搖頭,隨即看見南康公主面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心中一動,她柔聲道:「公主,聽你這樣關心四哥我才放下心來,我原本以為若四哥果真殺了王廣,你還不定會如何怨恨他呢……」
南康公主似乎被嚇了一跳,看著李未央,嘴巴張得大大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李未央見她瞠目結舌的模樣,只是輕輕一笑,似乎漫不經心地道:「公主殿下曾經與我說起對那王廣十分青睞,可是經過這麼多事情,公主的心意還是一如既往嗎?」
南康公主心中一凜,下意識道:「嘉兒姐姐你誤會了,我只是為郭敦表哥的事情擔心,至於王廣……我早就已經不再去想他了。王延雖然很多不對的地方,可他畢竟是我的夫君,王廣是他的兄長,我又怎麼可能做出這種違逆人倫的事呢?」她一邊說著,眼中竟有淚珠就要滾下。她不願在李未央面前失態,便別過了臉,直到將眼睛裡的淚珠全部眨掉才回過頭來,看著李未央勉強一笑,站起身來道:「我知道你事情多就不打擾了,若是郭敦表哥那裡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的,請一定要告訴我。」
李未央看在眼裡,唇邊浮起若有所思的笑意,並不勉強對方,只是起身送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南康公主突然停下步子,猶猶豫豫地看著李未央道:「這兩日王家正在辦喪事,我想……」
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李未央笑了笑,道:「公主是王家的媳婦,雖然王延做了很多錯事,但這一層身份是不會變的庶女有毒。你理所當然要去王家弔唁,只是……」李未央話說了一半,心中卻轉過無數的念頭,在南康公主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繼續說了下去,「只是你的身邊不能沒有人陪同。這樣吧,我陪你去就是了。」
南康心頭一跳,看著李未央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現在這個時候,郭家的人恐怕不方便去吧。」一定會激化矛盾……
南康能想到這一層,說明她還不算太傻。李未央面上如常淡笑:「這一點公主不必憂心,王家再如何生氣惱怒也還不至於將我當眾打出來。」她說這話語氣十分輕鬆,可是南康公主卻是憂心忡忡,但是事已至此,她也沒有什麼辦法,若是讓她單獨前去王家,她又覺得有些不妥。李未央主動要求陪同,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南康公主左思右想,終於點頭道:「好,那我就去準備一下,咱們明日一早便前去弔唁。」
李未央點了點頭,目送著南康公主離去。趙月這時候端了熱茶進來,瞧見南康已經走了,不由奇怪道:「公主怎麼坐了這麼一會就要走呢?」
李未央淡淡地道:「這就要問她自己了,為什麼一提起王廣和郭敦就露出這麼奇怪的神情。」
趙月越發納悶,她倒沒有看出什麼稀奇來,只是覺得南康公主最近表現得不同尋常,若說郭夫人和齊國公過分憂慮郭敦的事情以至三餐不能下嚥,那麼南康公主又是為了什麼呢?
李未央站在門口想了想,卻是向趙月道:「去告訴旭王,請他找人多多注意京中各大世家的動靜。」
趙越立刻應了一聲,放下茶盞便轉身出了門。
李未央看著外頭紛紛落下的雨絲,目光變得意味深長,如今裴後是步步緊逼,一步都不肯放鬆,這樣也好,就讓她看看對方能使出什麼樣的招數。
這場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沒有停。細密的雨絲之中,郭家的馬車來到王家門前,門口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看著這輛馬車。有些剛走到門口的賓客們面面相覷,完全不能想像郭家居然敢在這個時候上門,這算上門請罪?他們這樣想著,便用一種近乎看熱鬧的表情看著這一切發生,眼中充滿了嘲諷。
李未央對周圍的視線視而不見,面上神情只是淡淡的,向南康公主道:「公主殿下,咱們進去吧。」
南康公主在眾人面前有一絲忐忑,邁出去的步子也有些僵硬了,她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個人,李未央和郭導都是神色自若,絲毫也不曾受到外界的影響,她心中不免暗暗的佩服,這兩個人還真是淡定,對什麼都不在乎!反觀自己,就過於失態了。她定了定神,這才率先進了王家。王家早已經佈置好了幡旗,一踏入門內便可看到高高的幡旗插在院中,迎風飄飄,取其纏綿之意,意思就是要引著王廣的魂魄隨著這飄揚的幡蓋歸來。李未央站在那足有那三四丈高的大幡面前,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
報喪的管事大聲道:「南康公主到!郭公子,郭小姐到!」
這樣的聲音傳了出去,一直穿過重重的院落,在每一個人的心中落下了一層陰影。在院子裡出現的情形跟大門口一模一樣,王家的親眷,正在忙碌的僕婦隨從,皆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眼神看著郭家的每一個人,甚至就連原本正在唱經的和尚們都停了下來。在一片寂靜之中,王瓊已經越眾而出。他看著郭家的人,臉色變得冷沉下來,可以看出來他是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憤怒,聲音低沉地道:「這裡並不歡迎你們,請你們盡快離開!」
這也是他們能夠想像到的場景,可他們還是非來不可,若是郭家沒人來,正好驗證了傳言,說明他們做賊心虛。齊國公本要親自來,可是他畢竟身份不同,若是王瓊當眾羞辱事情反倒難辦,所以被陳留公主竭力阻止了。郭導上前恭敬地道:「王將軍,請您相信我們不是帶著惡意來的。我們這一次來,只是為了弔唁王公子,並沒有其他意思,請不要誤會!」
王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極力壓抑著心頭的複雜情緒。他看著郭導,能夠感覺得到對方沒有惡意。可那又如何?一個月之內,他連續死了兩個兒子,而且都和郭家有關。若說他依舊無動於衷,那他豈非是禽獸嗎?他是一個父親,然後才是一個將軍,連自己的兒子都無法好好的保護,他這個將軍又做的有什麼意思?縱然王延是死有餘辜,他並不怪罪郭家。那麼王廣呢,他是一個多麼溫和的孩子,只知道下棋,與世無爭,從來不會和任何人起爭執。在王延的事情中,王廣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工夫才勸服了王家的每一個人,希望他們不要因此和郭家起嫌隙。這樣的一個好孩子,郭敦為什麼要對他下毒手,王瓊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
縱然知道這件事情未必一定是郭家人所為,可是郭敦出現在殺人現場,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所以他手掌不禁微微顫抖,不過好在有著袖子的遮掩,所以也未曾被發現,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他凝聲道:「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回去吧。」
現在可不是惺惺作態故作客氣的時候!李未央卻上前一步,聲音冷淡地道:「王將軍,不知道可不可以讓我和王小姐談幾句話?」
王瓊看了她一眼,卻是蹙起眉頭:「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
李未央神色從容:「只是為了我們兩家共同的安危。」
王瓊身體一震,凝視著李未央平靜的面孔半響無言,氣氛一時之間沉積到了極點,人人心頭都捏著一把冷汗。良久,王瓊別過了臉,這就是默許了。
南康公主見到郭家的僕婦隨從身上都穿著白衣,一個個皆是面露憤怒之色,不由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然而李未央卻是腳步絲毫不亂,將所有人如刀鋒一般的眼神視若無物。她終於如願的見到了王子衿,對方同樣是一身喪服。
王子衿抬起頭來看了李未央一眼便垂下了眼睛,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繼續在靈前給她的兄長默默燒著紙錢,說話的語氣也十分平靜:「郭小姐現在這時候來,是有意要挑釁嗎?」
李未央輕輕一歎,道:「也許每一個人都會這麼以為吧庶女有毒!但是我相信,王小姐肯定不會隨隨便便相信這樣的話,縱然我再閒,也不會挑選這種風尖浪口來挑釁。」
王子衿冷笑一聲:「相信不相信,事實擺在眼前!我是誠心想要和郭家化干戈為玉帛的,可是你們又是如何對待我們王家的?我三哥的確是該死,這一點我承認,也絕不會袒護著他。可是我二哥呢?他從來沒有得罪過你們,甚至還千方百計地幫著郭家人說好話。南康公主的事情,若非是他在其中斡旋,父親還不能那麼快釋懷。可是現在連他也死了,下一個要論到誰?我,還是父親?」
李未央看著靈前的牌位,又看了一眼王子衿惱怒的神情,神色卻很淡漠:「我可以理解王小姐的心情,但你若是因為一時的惱怒,而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只會被別人利用。若是郭敦真的要殺害王廣,一則缺乏充分理由,二則他的實力足夠逃之夭夭,為什麼要束手就擒?我真的很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背後那個人設計這一切又究竟是什麼用意,難道你要對此視而不見?」
王子衿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紙錢,抬起眼睛盯著李未央,眸子裡似乎有燃燒的火光,隨後她慢慢地站了起來:「現在你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問題嗎?」
李未央面上沒有絲毫笑意,只是極為鄭重地道:「是,我為了替王公子討一個公道,也為我四哥討一個公道!」
王子衿冷哼一聲,「公道?什麼是公道,這世上有公道可言嗎?你四哥或許受了冤屈,可他至少還活著,誰又來為我二哥的死負責任?」
李未央冷冷地道:「出了事不要怪別人,先想想自己為好!王小姐明知道殺人兇手另有其人,卻還是非要讓我四哥陪葬嗎?」
王子衿美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笑容越發冰冷,「若我說是呢!」
李未央冷冷地道:「若是王小姐執意如此,咱們就沒什麼話好說了。」說著,她已經轉身向外走去。就在這時候,卻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攔住了她的腳步:「郭小姐,請留步。」
郭導蹙眉,擋在李未央面前道:「王季,你這是做什麼!」王季面色有些發白,卻還是勉強一笑道:「子衿向來和二哥的感情很好。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二哥還曾經說過兩日就要帶著子衿出門去散心。可是話說了還沒有多久,他人就已經不在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夠體諒子衿的心情,她不是故意這樣說的!」
李未央當然知道王子衿心情不好,只不過在她看來這世上沒有因為心情不好,就要罔顧殺人兇手,讓真兇逍遙法外的道理。她淡淡看了王季一眼,語氣毫無波瀾:「我能夠體諒王小姐的心情,可這件事情明明是有人在背後搗鬼,你們卻不願意將真相昭告天下。請恕我多嘴說一句,看你們如此作為恐怕二公子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吧!」
聽到李未央這樣說,王季的面上閃過一絲震撼,他動了動嘴巴似乎要說什麼卻沒有吐出半個字,良久,他才長出了一口氣,低聲道:「請幾位到偏廳一敘。」
李未央和郭導來到了偏廳,王季和王子衿都一同陪著,這裡沒有人注視,說話方便很多。王季開口道:「不知道郭小姐想要知道些什麼?」
李未央眼睛微瞇,認真地道:「王公子都會據實的告訴我嗎?」
王季目光中閃過一絲憂愁,但他的神情卻是十分鄭重:「是,郭小姐問一句,我答一句。若有隱瞞,我便對不起我的二哥!」
李未央這才點頭,輕聲地道:「王廣的屍體你們應當驗過,有什麼發現?」其實這個問題,李未央曾經想方設法去京兆尹衙門打探過。可是這一回不知道得了什麼人的吩咐,京兆尹卻是守口如瓶,只說一切案件進展將直接稟報給皇帝,其他人都無從得知,堅決不肯透出絲毫的口風。以至於到了今天,李未央都還不知道事件發生的真實情況。
王季長歎一口氣道:「在幫二哥收殮的時候,我們發現他身上有多處刀傷,致命的一刀在胸口。而那刀的口徑就和郭公子常用的凌雲刀是一樣的,若非如此,恐怕別人還不會懷疑到郭公子的身上。」
李未央點了點頭,又問道:「我四哥是當場殺人被捉住的嗎?」
王季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有僕從發現我二哥死在屋子裡,立刻便大聲喊叫起來,聲音驚動了後院,他們衝出去搜查,恰好發現郭敦郭公子正要離開別院。」
李未央冷笑一聲道:「正要離開別院?這樣你們就能夠肯定一切是我四哥所為嗎?」
王季看著李未央一時語塞,王子衿卻突然打斷道:「我二哥的武功雖然不說頂高,可是卻也不是平庸之輩,能夠勝過他的人屈指可數。護衛在出事的時候已經四處搜查過,當時除了郭敦根本沒有其他人在,而郭敦被人發現的時候,身上還染有血跡,不是他做的又是誰呢?」
李未央若有所思:「現在看來,就連你們也不能提供給我什麼有用的訊息了!」
王季看著李未央,神色平靜地道:「我相信這件事情郭小姐一定會調查清楚,還我二哥一個公道!」
王季這樣說,證明王家是不願意插手此事了。
郭導冷眼瞧著他們,卻是淡淡一笑道:「我想王公子在天之靈也會不安,怨你們不去追查真兇,卻在這裡枉自傷悲,甚至明知道這事情和我四哥無關,卻還是故意冤枉於他,堂堂煊赫的王家居然會如此行事!算了,小妹,咱們走吧,不必多和這些人廢話!」李未央聽到這裡也不再多言,只是施了一禮,和他一同離去。
王季看著他們的背影,面上的神情卻逐漸發生了變化,不由轉頭向著王子衿道:「妹妹,你覺著咱們這麼做對嗎?」
王子衿思量了片刻,才回答道:「這件事情縱然不是郭敦所為,可與他也脫不了干係!既然郭嘉要懷疑,那就讓她去調查吧庶女有毒。若是她不能找到真實的證據,就讓她四哥為我二哥陪葬也好,這樣一來二哥在黃泉路上也不會寂寞!至於那幕後黑手,我總有一天會把對方揪出來,絕不會放過他的!」王子衿說到這裡,美目之間中流露出一絲強烈的憤恨。
李未央從王府出來,卻瞧見南康公主神色不定,她輕聲問道:「公主殿下,祭拜也祭拜完了,為什麼還是如此不安?」
南康公主一驚,手中帕子一下子竟然落在了地上,婢女連忙撿起收好,李未央凝眸望著她道:「公主身體不適?」
「不,我沒事!咱們快回去吧!」
眼看著南康公主像逃難一樣上了馬車,李未央看了郭導一眼,對方顯然和她一樣都注意到了南康公主奇怪的表現,這絕非是面對王家人過於緊張,更像是心虛……
馬車到了郭家,李未央微笑道:「公主,你先回去吧,我還另外有事要辦。」
南康公主神色難安的下了馬車,又回頭看了李未央一眼,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這兩日李未央已經看多了她這種表情,不願再多說什麼,吩咐馬車快速離去。馬車一路到了京兆尹衙門的後門,元烈已經在那裡等候,李未央掀開簾子,微笑道:「怎麼,終於想到法子讓我見他了嗎?」
元烈點了點頭,目中有一絲得意,更襯得他面孔如玉:「京兆尹這老傢伙素來狡猾,好說歹說死活不肯讓我見人。沒法子,我只好綁了他那養在外頭的懷孕小妾,若是他不肯放你進去瞧郭敦,那他這個小妾、兒子,我就不準備還給他了,直接送去給他那個凶悍的妒婦老婆!」
聽到元烈說得如此無賴,李未央不禁搖了搖頭,只是略一點頭便下了馬車。
元烈一路跟她一同進去,低聲道:「聽說郭敦在獄中什麼話也不肯說,根本不像他的性格,這件事情委實透著古怪,應該好好問清楚。」
李未央神色肅穆:「我明白。」
一路進了牢房,整個監獄的環境都十分昏暗,獄卒特意點起了一盞油燈為他們引路,穿過重重黑暗,燭光落到郭敦的臉上,他下意識的閉了眼睛,免得因為久處黑暗而被光線傷害了眼睛。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華服女子,容貌清秀,面容溫和,正是他的妹妹郭嘉。郭敦心頭一震,下意識地道:「妹妹,你來了。」
李未央淡淡道:「四哥,你真是長了膽子,居然敢去殺王廣!」
郭敦低下頭,眼中的驚喜一瞬間被傷痛所取代。他一言不發的坐著,似乎沒有要再開口的意思。
李未央吩咐獄卒把油燈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等對方退了出去,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聽說四哥在獄中什麼話也不肯說,我還以為你是等我來將一切告訴我,可看現在這種情況,似乎你對我也要三緘其口了!」
郭敦依舊不說話,只是神色微微一動。李未央緩緩吐出氣息道:「母親這幾日頭疼病又犯了,一直臥床不起。父親也是憂思過甚,鬢髮都白了幾分。他不斷的召集幕僚商討怎麼救你,可惜陛下將消息封鎖得很緊,這一次連見到你都是旭王幫忙,若不是他,恐怕我連站在這裡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郭敦抬起頭,這才注意到旭王元烈也站在對面,似笑非笑的抱臂看著自己。郭敦終究心頭大為難過,歎了一口氣道:「是我不孝,累得父母也為我擔心。」
李未央卻是語帶嘲諷道:「不止是父母,這幾日阿麗公主也是一樣憂心忡忡,連她最喜歡的點心也不肯吃了,更加不隨便出門,每天只呆呆地坐在門口,看你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郭敦心中越發難受,卻是低下頭去,忍了眸子裡的悲傷。
李未央冷笑一聲,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是為何人隱瞞。」
郭敦沒有說話,可淚水卻是滴落在地。
大丈夫從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李未央看著他,目光帶著複雜的情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四哥若是就此認了罪,就是在蓄意挑起郭家和王家的爭鬥,你可知道這嚴重的後果嗎?」
郭敦當然知道這一點,可他有難言的苦衷。
李未央越發肯定了原本的猜測,十分平靜地道:「你這是為了南康公主麼?」
郭敦心頭猛地一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李未央,神情之中簡直是震撼到了極點。
李未央本來只是試探,可是見到他這種情景,原本的猜測已經肯定了十分,她搖了搖頭,語氣輕巧道:「原來真的是她!」
元烈上前一步,目中流露出疑惑,逼視郭敦道:「究竟是什麼回事,這件事情又怎麼會跟南康公主扯上關係?」
郭敦咬了咬牙,不吭聲了。
李未央嘴角忽然揚起了一抹有些危險的弧度,轉過頭去對著元烈道:「不必問他了,這件事情還不如去問當事人的好!」
元烈再怎麼聰明絕頂,也沒辦法想像王廣的死會和南康公主有什麼牽扯……大伯和弟媳婦,老天爺!
李未央走到牢房門口卻突然站住,轉頭對郭敦道:「四哥,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義氣應該講在什麼時候,又用在什麼人身上,縱然你真是為了南康公主好,為了郭家好,但有些真相,憑借你一己之力是根本沒辦法遮掩的!」
郭敦剛想要說什麼,可是那燭火一滅,眼前的人已經走出了牢房。
一路回到郭府,李未央不經通報便走進了南康公主的房間,南康公主此刻正對著鏡子,不知道為什麼暗自垂淚庶女有毒。
李未央微微一笑,逕直走到鏡子面前,目視著銅鏡中的人影道:「公主也真是時運不濟,先是死了丈夫,如今寄居在我們府上,四哥又要死了。」
南康公主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見了銅鏡中站在自己身後的人,連忙道:「嘉兒姐姐,你剛才說什麼?」
李未央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譏誚,毫不留情地道:「我是說四哥馬上就要被判決了,故意殺害世家子弟,又是有罪之身,恐怕要被判個五馬分屍!」
聽她這樣說,南康公主神色變得越發驚駭,甚至隱隱還有一絲淒楚和愧疚。
李未央敏銳的鋪捉到了她的神情,她走過南康的身邊,纖長手指輕輕劃過銅鏡略帶凹凸的表面,才轉頭看著南康道:「剛才我去牢中見過四哥,可是他卻一心維護著某個人,什麼話都不肯對我說。看來他已經萌生死志,非要替對方背這個黑鍋了!你說究竟是什麼人,才能夠讓他咬緊了牙關什麼都不願意說呢?」
南康公主神色越發的悲傷,她別過臉去,幾乎不敢看李未央的眼睛。
李未央歎了一口氣,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輕聲地道:「四哥的性格雖然衝動,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已經收斂了很多,凡事總算知道先三思而行,也不會那麼莽撞了。母親還說過些日子就會為阿麗公主和四哥舉行婚禮,我想他們應該是很幸福的一對,南康公主,你說是不是?」
南康不敢說話,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李未央輕輕一笑,似是窺透了她的心思,只是繼續往下說道:「可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婚禮恐怕是再也沒有辦法進行下去了!我真是替阿麗公主難過,也替四哥難過。他知不知道自己維護的那個人壓根就不在意他的死活,甚至不敢為他辯解一句!沒有辦法,四哥就是這麼傻的人。為了義氣,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南康公主終於忍不住,被徹底擊潰了心理防線,突然淚珠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李未央看她一眼,知道對方若非如今已經崩潰,是絕對不會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的。她靜靜地道:「南康公主,你不要怪我,千錯萬錯你不該去見那王廣。你是公主殿下,理應是高貴典雅,自守門庭,王延的確是對不起你,但是惠妃娘娘已經說了,等事情淡了,過個幾年再替你另尋歸宿,可是這歸宿絕對不該是王廣。你不是都清楚麼,為什麼還要去見他?」
聽到李未央這樣說,南康公主擦掉了眼淚。她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對方道:「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發現一切的,但是這件事情我也沒有料到會變得這麼嚴重!事實上,自從王延死後,我經常去寺廟中聽大師講經,王廣也會去那裡,我們偶爾碰到,只是停下說一些話。他為人風趣,而且寬容大量,並不為了王延的事情責怪我,還經常安慰我,所以我們成為了朋友。我也知道他畢竟是王延的兄長,我與他來往多有不妥,所以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在我的心底,只是希望能夠偶爾見一見他,哪怕是像朋友一樣聊天,我也心滿意足了。可是那一日,他突然傳來消息給我,約我去別院見面,我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所以才會急匆匆前去,可是等我趕到那裡,卻發現王廣已經死了。」
李未央目光在一瞬間變得凌厲:「你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南康公主目中露出一絲悲傷,可卻依舊認真地點頭,「是,我去的時候他早已經斷了氣!就在這時候我才發現郭敦也跟著我趕到了別院,原來他在路上發現了我的馬車,覺得行蹤奇怪,便一路跟我到了這裡,他來的時候王廣已經死了,所以殺人兇手一定不是郭敦。」
李未央心中突然全都明白了。原來南康公主是約了和王廣見面,所以郭敦才死活都不肯透露為什麼他會在別院出現。他是跟著南康公主車架而去,而南康公主又是寡居……一個寡居的公主去和自己駙馬的兄長見面,這件事情若是傳出去,南康公主的榮譽就全毀了!不要說南康公主,就連郭惠妃也會成為天下的笑柄,所以郭敦寧願承認自己承擔殺人的罪過,也不肯說出一切。若說剛才李未央還對南康公主有些同情,如今卻已是十分惱怒了。她豁然站起身,冷冷地道:「公殿下,你也太糊塗了!」
南康公主說不出話來。她的確是糊塗,否則的話也不會去和王廣見面,可是他們真的沒有作出什麼苟且之事。只不過是偶爾說說話,下下棋而已。但是這樣的來往,在公主和自己的大伯之間是絕對不該發生的!正因為如此,她才百般的隱瞞,卻料還是被郭敦發現了。郭敦為人講義氣又關懷家人,向來對南康公主有幾分同情,所以這一次他才一力承擔此事,堅決不肯將真相對外透露。想也知道,若是郭敦說出一切,非但不能為他減輕殺人的嫌疑,還會將南康公主一起拖下水。李未央轉身,下意識地在屋中走了幾步,似乎有些躊躇。
南康公主看著她,目光無限愧悔,道:「嘉兒姐姐,這件事情現在該怎麼解決?」
李未央看她一眼,神色卻十分冰冷,南康公主有些瑟縮,幾乎想要後退,可是想到郭敦她不由鼓起勇氣道:「不如——我去向京兆尹大人說清楚。」
此刻已是箭在弦上,容不得反悔。李未央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若是你去替郭敦說明,非但不能替他減輕嫌疑,還會讓人覺得你是在和王廣私會,被郭敦突然撞破,所以郭敦一時惱怒才會和王廣起了糾紛。果真如此,王廣的死,郭敦是非背這個黑鍋不可了!」
南康公主原來以為最糟糕不過是自己坦誠一切,萬萬沒想到現在竟然說不得了!她一下子懵了,只覺得渾身冰涼,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