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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仁德郡王同樣驚馬,所有人都忽啦啦的去救仁德郡王,根本沒人理會宋嘉言死活。
這幾日快馬行進,宋嘉言再強健的體魄也不能與男人們相比。忽然驚馬,宋嘉言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何況,姓吳的王八蛋先時說的比唱的都動聽,說來陰的就來陰的!宋嘉言只摔斷了一條腿,真是僥天之悻了。
憑這些邊城軍士的勢利眼,死活都是看老天的臉色。
仁德郡王毫髮無傷的來瞧了一回宋嘉言的傷勢,骨頭已經接好了,宋嘉言身體疲勞過度,開始發燒。仁德郡王來的時候,宋嘉言的燒已經褪了。
宋嘉言容色平靜,道,「恕小女不能給王爺見禮了。」
仁德郡王擺擺手,在離宋嘉言床前稍遠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了,道,「在外面,就不必講究這些虛禮了。我來瞧瞧你,可好些了嗎?」
宋嘉言道,「好多了。」
仁德郡王歎口氣,勸宋嘉言一句,「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其他的,或許是天意。平安折子,我已遞上去了。過些天,待你的傷穩定了,我們就回帝都吧。」
「是。」
仁德郡王與宋嘉言共患難這些日子,對她很是照顧,道,「你有什麼想吃用的,跟丫頭們說,邊城雖然荒涼些,也有些野味兒可以打打牙祭。」
宋嘉言身子微側,看向仁德郡王,道,「我有件事,想請王爺幫忙。」
做為一個閒王,仁德郡王的脾氣向來不錯,笑,「說吧。」
「我恍惚記得,那一日是有兩個軍士救了我,能讓我見見他們嗎?」
說到這事,仁德郡王還有些小小的尷尬,人們急著救下他,待他問及宋嘉言,眾人才慌慌張張的去找,結果,宋嘉言摔斷腿。
仁德郡王道,「這並非難事,明日我令他們來見你。」
「多謝您了。」
宋嘉言身上並沒有什麼銀錢,好在邊城將軍夫人細心,令丫環捧來些金銀珠玉之物,說是孝敬宋嘉言的。宋嘉言問了他們姓名,一人賞了二十兩銀子,道,「多謝你們救了我,這是賞你們的,不多,是我的心意。」
兩人只是小隊長的級別,來前已被教導了規矩,自進屋起,腦袋都不敢抬,看都不敢看宋嘉言一眼。接了銀子謝賞,就退下了。
宋嘉言的身體好好壞壞,時不是的發燒,一時難時動身。仁德郡王似乎也並不急著回帝都,其實,仁德郡王為人風趣,他還偷偷告訴宋嘉言,「難得在外頭轉轉,我吃著邊城的野味兒,別有一番風味兒。」
過幾日,仁德郡王又帶來了好消息,宋榮忠心救駕,命硬未死,昭文帝未計較他誤信吳雙之事,還賜了個不大不小的爵位,一等子爵。甚至,隨著昭文帝的聖旨一併到的,還有兩個骨科御醫,給宋嘉言細細的檢查過腿傷。
仁德郡王道,「你為國家受此傷痛,陛下定會賞你的。」
宋嘉言謙虛一句,「小女何德何能。」其實,她對這個真的興趣不大。以往或許會自得於金銀首飾、各種賞賜,現在,她倒覺著一切淡淡的。
待御醫宣佈宋嘉言的身體可以移動了,邊城將軍府準備了豪華馬車,郡王標配,派了一支軍隊護送仁德郡王回帝都。
宋嘉言是傷患,仁德郡王很照顧她,她的馬車的配置也很不錯。而且,走的都是官道,一小隊工兵先行,看前路哪裡不平哪裡有坑,率先填好。故此,路上頗是安穩。
別看與吳雙等日夜兼程,五日既從帝都到邊城。回去時,足足走了一個月。
帝都已是初秋時節,路旁白楊的葉子微微泛著黃,秋風微寒,一片蕭瑟之意。
門房早前兩天就等著呢,見宋嘉言坐車回來了,有奴才跑出來請安,又跑進去通稟主子。府裡早備了軟轎,將宋嘉言抬了進去。宋嘉言剛被安放到床上,老太太就過來了,摟著孫女一通哭,「怎麼這般倒霉!平日裡我沒少給菩薩燒香啊!」說著,又哭「我苦命的丫頭」。
宋嘉言本就心裡難受,被老太太這樣摟著一通哭,也跟著眼睛一澀,流下淚來。
小紀氏、宋嘉語等都紅了眼圈兒,一面捻著帕子拭淚,一面又勸老太太,「叫言丫頭好生養著,老太太這樣傷心,言丫頭也跟著老太太傷感呢。」
宋嘉讓宋嘉諾也都過來了,宋榮坐在一畔椅中,道,「能保住性命,已是造化了。」宋嘉言被吳雙點名帶走,還能回來,實是福氣。萬一那變態起了邪心,宋嘉言一輩子就毀了。當然,他閨女也不是好相與的!
宋嘉言掩淚,忍悲問道,「家裡還好吧?爹爹還好嗎?」
老太太的眼淚擦了一把又一把,不停的點頭,道,「都好,都好。」嘴裡說著好,這些天,老太太不知哭了多少場。一覺醒來,說宮裡出了逆黨,兒子生死不知,老太太就險些嚇去半條命。往家裡菩薩面前燒了半日的香,好容易把兒子燒回來了,卻不料是被人抬回來的。跑過去一瞧,兒子半條命還帶著御醫,孫女卻在宮裡給叛黨弄去做了人質!連方太后那等人為了兒子都願意去給吳雙做人質,何況宋老太太……眼淚不知淌了多少,後來兒子傷情漸漸穩定,又得了孫女平安的消息,又有辛老太太帶著許氏來勸老太太,老太太這顆心才算穩住了。
宋嘉言帶著傷,精神頭兒也大不如前,諸人說了會兒話,又勸了她好些話,見她面露倦意,令她安心休養,便告辭了。
出了孫女的院子,老太太擦淚道,「丫頭是傷了神了啊。」對小紀氏道,「令廚下多做些滋補的東西給丫頭送來吃。」
宋嘉言倒了大霉,小紀氏雖未有老太太這般傷心,心裡也是惋歎不已,連忙點頭,「老太太放心吧,我親自去跟廚下說。」這些天宋榮也在養傷,廚下少不了湯湯水水補品之物。
昭文帝並未虧待做人質的兩人,仁德郡王升了一階,被封親王爵。就是宋嘉言,也得了一個縣君之位,雖然貴女中的最末等,對於外臣之女,也是破例而為了。
仁德郡王陛見時,尤其提了一句,「宋姑娘有勇有謀,冰清玉潔,殊為不易。」這句話,一半是因與宋嘉言患難之事,一半是因宋家崛起之勢!
這一場因報仇而發動的宮變,讓昭文帝失去了四個成年的兒子,四皇子那般,昭文帝只恨不能從未生過這個兒子,自是當他死了。
如今帝都,別的不多,辦喪事的最多,自皇室到重臣之家,半帝都城披白。最忙的不是別人,和尚道士尼姑庵。帝都貴婦們瘋了一般的去廟裡庵裡燒香拜佛還願求籤作法事。
還有一事,景惠長公主與姚世子和離了。
姚馨因方太后而死,以郡主之例安葬。景惠長公主實在不想再與姚家人扯上關係,便求恩典同姚世子和離,徹底與姚家斷絕往來。
吳府那位假的馮繼遠,不知是何出身來歷,待御林軍去抄沒吳府時,那人已然服毒自盡。倒是武安侯府,受吳家兄弟牽連,武安侯連降兩級,被降為一等子爵。
秦家有救駕之功,秦崢官職升了正六品,昭文帝賞了秦老尚書末等子爵的爵位。畢竟不若宋榮以身擋刀的忠心,爵位上便差了些。倒是聽說,秦淑妃在宮中也得了賞,更得昭文帝的寵愛。
秦崢知曉宋嘉言回來的消息後,重與祖父商量親事。
秦老尚書歎了口氣,他是有些惱宋嘉言的。先時,他欣賞宋嘉言的能幹,但,這丫頭實在能幹的有些過了頭!宜德大長公主差宋嘉言與秦崢進去與逆黨談判,多好的立功機會!結果,給宋嘉言搶了去!秦老尚書都奇怪,那丫頭怎麼就敢開口!
哪怕談判的就是她與秦崢,秦崢畢竟是朝廷命官,而且,孫子素來能幹,真是的,竟被宋嘉言搶了風頭!
秦老尚書問,「你還是很中意她?」宋家被賜爵位,那丫頭也得了封賞,若不是被吳雙劫持這些天,真不失為一門好親。
秦崢正色道,「孫兒自始至終就很中意言妹妹。」有時,情之一字,實在不因何而起?宋家姐妹,他早就極熟的。宋嘉語溫柔漂亮,他自始至終,卻是更喜歡宋嘉言。到如此,只有越來越喜歡。
「行,明日我去跟子熙談談。」吳家兄弟謀逆,宋家倒是得了許多好處。秦老尚書又有些猶豫道,「她被劫持這些天……」
「絕不可能的。」秦崢篤定道,「我很瞭解言妹妹,依她的性子,不可能叫吳雙近身!」
秦老尚書想到宋嘉言的厲害,便是男人也遜她幾分,微微點頭,「你年紀不小了,你們青梅竹馬的,也是緣分。我問一問子熙,若子熙沒有意見,就先把親事定下來。聽說,宋家丫頭傷了腿,傷筋斷骨一百天,若是成親,最早也得年底,說不得要拖到明年。」
「孫兒願意等。」他一直願意等,哪怕宋嘉言與吳雙訂親,他依舊願意等。只要宋嘉言一日未成親,他就一日不放棄。果然,上蒼還是善待於他的。
當天傍晚,秦崢就帶著禮物去宋家請安了。
宋榮正在養傷,宋嘉讓陪著秦崢說了幾句話。秦崢道,「聽說言妹妹傷著腿了,這是些虎骨,用虎骨入酒,有些效用。」
「多謝你了。」這樣的劇變,父親重傷,妹妹為質,宋嘉讓也成長許多。
秦崢關切的問,「這些日子,妹妹還好嗎?御醫怎麼說?」
宋嘉讓道,「有些好轉,只是斷骨不是一天兩天能長好的,還得且養著呢。」
「誰也沒料到的事。」秦崢已是恨透了吳雙,道,「叫妹妹好生養著,待好俐落了再下地。斷骨不比別的,若不留心,以後一輩子的病痛。」
秦崢說了一番「妹妹長妹妹短」,方問起,「叔父的身子可好些了?」
「還得再養些日子。」宋榮這次傷的厲害,不過,若是強撐著身子上朝當差,現在也沒啥大問題了。但,宋榮並不急,他不急去抓回權柄。他現在還年輕,養好身子要緊。如今有官有爵的,他並不急。
待身子大安,他還能再在官場拚殺二十年。
又說了幾句宋大叔的身子狀況,秦崢方低聲道了一句,「阿讓,對言妹妹,我心未改。」
宋嘉讓愣了一下,「啊」了一聲,問,「你還是……」
秦崢點頭,「自小,我就中意言妹妹。」說著,就有幾分咬牙切齒,「若不是那姓吳的比我早一科,我又出去遊學,言妹妹也不會被他騙了。」當然,受騙的不是言妹妹一個,還有他家宋大叔。
如今,宋嘉讓著實明白了知根知底的好處,道,「我跟父親提一提。我妹妹現在腿傷了,怕是要晚些時間成親,你這個年紀……」兩人同齡,宋嘉讓閨女都有了,秦崢還是單身。
「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