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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言說,「我宋嘉言依舊是宋嘉言。」
宋嘉言說,「我不怕。」
宋嘉言說,「我不會令陛下為難。」
昭文帝相信,沒有他,宋嘉言也能夠很好的活下來。但是,昭文帝捨不得。這把年紀,說是愛與不愛就有點矯情了,何況這是帝王。
昭文帝捨不得,先時久不立太子,難道僅僅是想磨煉大皇子的性情嗎?昭文帝一直想要一個最優秀的繼承人,縱使皇帝這種生物,也是盼著青出於藍的。
宋嘉言這樣的優秀,由她教導出來的皇子,該是什麼樣的?
有他與宋嘉言為父為母,皇子該是何等優秀?
宋嘉言已經買好地皮,眼瞅著就要動工蓋房子了。昭文帝實在說不出貴妃、皇貴妃的話了,直接第二日就當朝討論起立後之事來。
昭文帝鰥夫已久,立後的事朝臣們提了多少年,昭文帝理都不理。如今忽然要立後,還是立個二婚女人。儘管宋嘉言吞風有孕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但,這跟立後是兩碼事吧?
宋嘉言在西山別院裡悠哉悠哉的過日子,宋榮險些沒給群臣噴死。好在宋榮的心理素質不是假的,隨便你怎麼罵,宋榮根本只當清風拂面了。
至於朝中如何震盪,宋榮只管等著做國丈了。
都到這時候,再說什麼純不純臣的話就忒假了。
不要以為宋家就沒人了,宋榮頗有幾門頂用的姻親。紀家雖被降為子爵府,那也是有爵位的。老丈人紀軒聽說宋嘉言搭上皇帝,和離之後要被立後。紀軒拊掌笑道,「天賜良機,天賜良機。」宋嘉言同外祖家向來親近,若能一舉誕下皇子,日後還有什麼好愁的。
倒是外祖母馮氏頗多憂心,紀軒道,「你跟兒媳婦去瞧瞧嘉言,看她山上可還缺什麼?這個時候,孩子萬不能出半絲差錯。」
馮氏道,「正是這個理。」
寧安侯府相對的平靜一些,寧安侯歎道,「婦人誤國哪。」這說的並不是宋嘉言,而是方太后。若不是方太后給宋嘉言賜了這麼一門噁心的婚事,宋嘉言不見得會走到這一步。宋嘉言早便能幹,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這樣厲害的人物,你把她許給方二那樣的賤人,叫宋嘉言如何服氣!一旦等來翻盤機會,宋嘉言是絕不會放過的。初始,寧安侯只以為宋嘉言會想法子弄死方二再嫁,結果,宋嘉言直接勾上了皇帝,跟方家和離,完全是要入主中宮的意思了。
什麼叫一步登天?
這就是一步登天!
紀閔皺眉問,「這可如何是好?」心下很不放心宋嘉言,更關鍵,姻親之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宋嘉言此事,成則皆大歡喜,若是失敗,後果不可設想。
寧安侯道,「立後可不是易事。」不要說宋嘉言是二嫁,縱使一嫁,宋家那門第也夠嗆。自來後位少出自寒門。
「要不,我去子爵府,看看母親怎麼說?」
「嗯,去吧。」寧安侯冷冷道,「承恩公府已經完了,以後不必跟他們交往!」原本宋嘉言妥妥是他們李家的媳婦,不想給承恩公府截了和。寧安侯早暗地裡咒了承恩公府一千八百回,當然,如今看來,宋嘉言也不大適合李行遠。
尋常女人惱了怒了無非哭一哭鬧一鬧,宋嘉言完全有本事把男人一戶口本兒弄死。
齊大非偶,李行遠根本降不住宋嘉言。
就是宋家,也給這種重磅炸彈炸的七暈八素。
宋嘉讓完全不可置信,「嘉言有了陛下的孩子?」先時方二帶著老娘往西山別院找宋嘉言的麻煩,宋嘉讓剛收拾了方二一頓。好在如今兩家和離,再無干係。但,自己妹妹這真是……
宋榮道,「陛下早朝上說了,要立嘉言為後。」
兩兄弟都被震的說不出話,還是宋嘉諾問,「父親,要不要把大姐姐接回家來護養?」
「在家裡,安穩些。」宋嘉讓也是這個意思,如今戚氏當家,宋嘉言回家絕對委屈不到她。
宋榮卻是別有計較,道,「讓她住在西山吧。」宋嘉言住在西山,險是險,機會卻多。尤其昭文帝,立後的話都說出來了。昭文帝不是初初登基的帝王,這個時候說出立後的話,絕不是隨便的話。而且,住在西山,若是昭文帝來往之類,也方便。事已至此,就不必做什麼欲迎還拒的害羞兒樣了。至於孩子,自然有孩子的爹來操心。若孩子的爹都不操心,他們更是白操心。
昭文帝派了最擅保胎的御醫,一天十二個時辰駐紮在宋嘉言的西山別院,另外,還派了一隊禁衛軍守護宋嘉言的安危。
李雲鶴早就被宋榮送到了山上,如今御醫出馬,雖然用不到他,他也沒走。御醫的安胎方子,熬的湯藥,李雲鶴都會跟著檢查一遍,以免出了紕漏。
李雲鶴現在絕對是死心塌地攀著宋嘉言這棵大樹了,連帶先時去莊子上給小紀氏診脈的事都一一跟宋嘉言說了。
然後,還有宮裡源源不斷的補品送過來。
昭文帝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宋嘉言身上,人都有這股子強筋,群臣越發阻止,昭文帝越發覺著不能委屈了宋嘉言。
一把年紀,娶房媳婦,還要聽這些臣子嘰嘰喳喳聒噪個沒完,昭文帝索性直接乾坤獨斷了。
群臣也不是好惹的啊,以彭老相爺為首,還有退休致仕的秦老尚書,俱都聯名上書,極力阻止昭文帝迎娶宋嘉言為後。
昭文帝一意孤行,群臣不得不讓步,但按群臣的意思,一個二婚婦人聘以妃位也就足夠了。接著,又把宋家的出身拿出來說事兒,寒門中的寒門,就是一嫁,想要做皇后也是白日發夢!更不必提現在了!
說到出身,宋榮就不服了,也不知宋榮是從哪個犄角咯拉裡刨出來的族譜,硬是把十八輩祖宗安到了大鳳朝戰神宋遙宋大將軍的腦袋上,自稱出身名門,族中歷史淵源流長,只是近來家境隕落,子孫離散,方至此地罷了。
秦老尚書不顧兩家嫌隙,親自去宋家勸了宋榮一番,「先立為妃,日後有福,自然是有福的。何必在此時得罪群臣,得罪天下。」
宋榮十分光棍兒,道,「我翻遍東穆例律,從未見過不許立二婚女子為後的律法。我家女兒,出身教養都是一等一,既得陛下青眼,便是小女的福氣。」孩子都有了,能給女兒爭來後位,為何要屈居妃位?就是皇貴妃之位宋嘉言都不放在眼裡,何況尋常妃位?
秦老尚書歎息著告辭。
秦宋兩家自從婚事掰了後,就形同陌路了。
秦老尚書多麼敏銳的政治嗅覺,他家孫女在宮為妃,又育有皇子。一旦宋嘉言為後,肚子裡再生下皇子出來,就是正經的中宮所出皇嫡子,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
何況,先時婚事之事,仇早結下了。
不管怎麼說,絕對不能坐視宋嘉言登上後位!否則,秦宋兩家的關係,萬一宋家坐大,秦家就是不死不休的格局了。
不僅朝臣聯名,便是宗室也對此反應不小。
仁德親王妃李王妃在慈寧宮就跟方太后說了,「宋氏女視承恩公府為仇家,一旦宋氏女為後,將來承恩公府當何去何從?再者,就她這身份……以後叫承恩公府的臉往哪兒擱呢。」原本皇帝的舅家侄媳婦,不知用了什麼齷齪手段,勾搭了皇帝,做個妃子都是上輩子積德了。
如今回了家,李王妃心結難解,對丈夫道,「切不可叫那妖精得逞!」
仁德親王歎,「要說容貌,宋姑娘還真擔不起妖精的名聲來。」
說到這個,李王妃就想吐血。明明相貌不咋地,倒是頗有手段惑上,宋嘉言連昭文帝都能搞到手,何況秦崢這種自幼一起長大的傻小子。如今一思量,也難怪秦崢對她念念不忘了。
多說無益,李王妃再次叮嚀道,「王爺一定好生勸一勸陛下。」
仁德親王反是道,「你以後去宮裡,多勸勸母后。我看,皇兄大概是認準了宋姑娘。」
聞此話,李王妃險些沒厥過去,皺眉,「這怎麼成?」
「有什麼不成的?宋姑娘出身行事,足可以擔得起後位。」仁德親王道,「做皇后,出身雖重要,也不是非名門之女不可。」關鍵,孩子都有了。宋嘉言性情之沉穩,仁德親王是見識過的。
「出身不重要?難道叫個二婚的婊\子去做皇后,以後你對著她能行下禮去麼?」
仁德親王皺眉怒斥,「噤聲!那是皇子之母!」
李王妃一時心急,口不擇言,眼圈兒都急的紅了,哽咽道,「莫不是王爺不知道,女兒的婚事是怎麼來的?女兒跟女婿失和,就是宋嘉言搞的鬼。一個大姑娘孤零零的住在山中別院,誰知道孩子是怎麼回事?如今還敢圖謀後位,日後若她得勢,一家子老小還要不要活命了?」
仁德親王道,「若當初沒有圖謀秦家親事,宋姑娘跟秦崢成親,也不會有後頭這些事了。就是女兒,豪門大戶的嫁進去,也吃不了這些委屈。」
時至今日,李王妃也不是不後悔,但,後悔有什麼用?世上有賣後悔藥的嗎?李王妃咬牙切齒,「定不能讓她如願以償。」
仁德親王長歎一聲,沒有說話。
方太后將在帝都的王妃、公主、郡主等貴女都請到慈寧宮,連帶宮妃,戚貴妃告病未到,秦淑妃想到宋嘉言要進宮,已是不大安穩了。宋嘉語小病了兩場,坐在下座都無精打彩。麗妃年老色已衰,但,侄兒媳婦要進宮為後,只要一想到這事兒,就夠糟心了,故此面色亦不大好。餘者妃嬪,不過隨大溜兒而來。
端睿公主倒是來了,端睿公主是來替母親告病假的,還打著母親的名義發表了對此事的看法兒,道,「此事事關後位,如今宮妃之中,唯我母妃為貴妃位。母妃膽小懦弱了一輩子,皆因皇祖母、父皇疼惜她之故,方有了貴妃尊位。如今,居貴妃之位已是莫大的恩典福氣了。母妃說了,誰要是想把她當成靶子推出去,就該提議立她為後了。」
這話,正說到方太后心窩去。後宮戚貴妃身份最高,難得的是,戚貴妃膝下只有一位端睿公主。端睿公主又倍受昭文帝喜愛,戚貴妃出身戚國公府,乃是先帝母族。而且,戚貴妃於後宮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個時候,戚貴妃為後,比宋嘉言強一千倍。
端睿公主此話一落,方太后皺眉斥一句,「這叫什麼話?」
端睿公主並不害怕,抿嘴兒一笑道,「不瞞皇祖母,這也是兒臣的意思。母妃居貴妃位,已是莫大的恩寵福氣。如今後宮,麗妃娘娘與母親一樣同是父皇潛坻之人,出身更較母親更為尊貴,秦淑妃娘娘較母親更為淵博,宋德妃娘娘更得父皇寵愛。母親位高,偏生沒有皇子,並不捲入這些是是非非。就是端睿,父皇願意立誰就立誰吧。反正,父皇的皇后便是一國之母,都是端睿的母后。」
麗妃早已無子,秦淑妃自上次隱瞞身孕失寵,現在元氣尚未恢復。至於宋德妃,產子之後的恩寵,反不如先前了。
無可否認,宋嘉言現在就是昭德帝的心頭好。
端睿公主一個深得帝寵的公主,誰做皇后都不會虧待她,更不會去為難無子的戚貴妃,何苦為個後位爭個你死我活。關鍵是,爭也不見得能爭得贏。
方太后原本還想讓端睿公主去勸勸昭文帝,聽端睿公主一席話,方太后啥心都沒了,道,「你一個丫頭,不懂這些,先下去吧。」
端睿公主本就是來替母親告假的,淺腰一福,端睿公主轉身去了。
幸而有戚貴妃與端睿公主先表態,就是這樣,戚貴妃還是無可避免的被推到了與宋嘉言抗衡的地位。大臣宗親,寧可推無子的戚貴妃上位,也不願令宋嘉言為後。
連仁德親王私下也勸自己的哥哥,「不要立後,大不了以皇貴妃之位相酬,也足夠了。」
倒是景惠長公主陛見時道,「若陛下初初登基,為權臣掣肘也就罷了。如今陛下權掌天下,難道還要受那些朝臣指指點點不成?一個皇后,陛下的妻子,難道陛下做不得主?倒要天下人為陛下做主?」
「先時宋姑娘與方諒的婚事,本不相宜。何況,聽說宋姑娘與方諒並未圓房,如今皇嗣在外,陛下莫不是還要糾結於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倒委屈了皇子。」景惠長公主沉聲道,「陛下只管頒下立後詔書,將來帝后大喜,臣妹定會來飲一盞喜酒!」
自姚馨過身,景惠長公主老去許多。不論景惠長公主出自何許目的說出的這番話,昭文帝都需要景惠長公主在宗親公主中表明這種態度。他需要景惠長公主的支持,之後,兄妹二人的對話則溫馨許多。景惠長公主離去前,昭文帝賜下不少藥材滋補之物,景惠長公主謝恩笑納。
宋嘉言之事,大家都在關注,或是樂見其成,或是恨之欲死,承恩公算是後者之最了。自從宋嘉言宣佈自己夢見金龍、吞風有孕起,承恩公府就成了帝都的大笑話。
承恩公連帶方世子,已經病休數日,未曾上朝了。
與其跟老爹在書房愁臉人對愁臉人,倒不若去美妾房中消譴。孟姨娘一面給方世子捶肩敲腿的服侍,柔聲道,「上次清風神仙來,妾身覺著大仙兒說的頭頭是道。若是爺心裡不順,要不要再請大仙兒來問問。」
想到神棍清風,方世子倒是冒出個極好的主意來,他登時推開孟姨娘,趿拉上鞋子,就跑了出去,與父親商議起來。
聽完兒子的話,承恩公拈鬚而笑,「好主意,實在是絕好的主意。」
方太后也覺著這主意不差,遂對昭文帝道,「看你對那女人完全是神魂顛倒,皇帝一意孤行,哀家也沒法子。只是,立後並非小事,關乎國運。不若請欽天監測一測那女人的八字,若真就合適,哀家也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