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章
阮鴻飛剛用過早膳,正拿著真絲繡小鳥兒帕子擦嘴呢,瞧見明湛,「今兒個倒比往常晚些啊。」
明湛沒理他這話兒,眼瞅著搖光指揮內侍抬了飯桌兒出去,不高興問阮鴻飛,「你怎麼不等我回來吃飯哪?」
將帕子收回袖子裡,阮鴻飛道,「你不是已經用過了嗎?我聽說你早朝時傳膳了。」還喝了雞湯。
「就喝了一碗雞湯,兩個小奶窩窩,不夠塞牙縫呢。」明湛抱怨,「個沒良心,也不說等我一等。我早朝時還敢大吃特吃啊,就墊巴了墊巴。」
「我有事,真得先走了。」阮鴻飛摟住明湛肩,摸他小圓下巴,笑道,「下午我早些回來陪你。」
明湛哼一聲,男人總歸不是太計較,何況明湛認為自己是個大男人呢,只得道,「是你要回來伴駕,陪我陪我,難道當我是深宮怨婦啊!」
沒吃飽人氣性格外大,阮鴻飛笑著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我早些回來伴駕。胖,先走了。」
「去吧去吧。」明湛衣裳未換,跟著轉腳送阮鴻飛出門,還是說了句,「早點兒回來哦。」對愛人表示思念多正常啊。何況明湛這樣大方熱情人。
阮鴻飛笑握住明湛手,暗中搔一搔明湛掌心,這才走了。
死狐狸,就是會勾人。
掌心猶存幾分癢意,明湛唇角含笑,帶著何玉一幫人遛遛達達回了臥室,重傳了一份早膳。
歷朝歷代,皇帝厭煩一件事情,非結黨莫屬。
今日朝上舉薦皇家大典總裁人選,讓明湛異常不悅。聖人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結黨必定營私,再者架空皇權,種種弊端,不一而數。
明湛琢磨著施中未事兒,究竟是誰給施中未撐腰,與施中未聯合起來呢?
明湛是個很複雜人,他熱情似火,待人真誠,但是也不能否認,他是個很有心計人。只要起了疑心,哪怕現找不出個結果,且此事非一朝一夕可以解決。但是明湛也會將此事放心裡,不定什麼時候兒就翻出來左思右想琢磨一番。
施中未事兒還待查處,上午議政是一日不能少。
明湛並不算勤政帝王,起碼與他上任鳳景乾相比,明湛絕對比不上鳳景乾一天六個時辰批奏章勤懇。但是,比起荒於後宮德宗皇帝,明湛能堅持早朝且上午理政,也算可以了。
故此,勤政方面,明湛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明湛聽著工部要銀子修河堤,兵部要銀子造兵器,禮部說每年各地學院撥款還沒到位,去歲地動,刑部大牢塌了一部分,還沒蓋呢。
反正就是處處要錢。
這種情勢,自從天津港招商結束後就開始了。天津港招商前,也沒這麼多要花銀子地界兒。天津港招商後,明湛才現,原來國家機器能張弛有度到這份兒上。
實難得。
明湛先說,「現汛期過了,修堤銀子不必急,且如今農人正忙著秋收冬種,哪裡有時間來修堤呢。兵部你擬個條例出來。歐陽,學院銀子分四季撥款,沒有一年一次性把銀子全撥出去道理。刑部大牢要修,正好,朕聽說地動時東南城牆也塌了,後來勉強碼起來,到底不結實,李平舟,你們工部去找永寧侯,沿著帝都城一寸一寸看,哪裡城牆該修了,給朕記下來,先把城牆修結實了。到時,分出些人手去刊部幫著把塌了大牢蓋起來。」
李平舟領命。
「現啊,眼瞅著又有一場大戰,咱們該省省著點兒。先把韃靼人打服了再說其他。」明湛沉聲道。
李平舟臉色微驚,忙問,「陛下,可是要主動出戰韃靼人?」
明湛搖頭,「朕是和平主義者。不過,韃靼人生性凶悍無禮。咱們與韃靼也不是打了一年兩年,看一看史書就知道,每次韃靼可汗登基,定會來攻西北。如今老可汗已經死了,沒有不打仗道理。上次,雖僥倖得勝,可不能有絲毫驕滿之心哪。只要一日未踏平西北草原,就不能稱為對韃靼戰爭勝利。」
李平舟歎服,「陛下凌雲之志。」
明湛這說大話毛病自來就有,他家祖宗可不這樣兒。像德宗皇帝,是無能,被人打到城牆根兒,險些被抓去北狩。仁宗皇帝呢,就比德宗皇帝強,但是也得弄個假公主去和親,給韃靼人賞賜。唉,實際上就是花錢買和平。到了鳳景乾這裡,帝都才算是挺直了身子。鳳景乾自來節儉,也沒什麼奢侈活動,一門心思把一支西北軍建立起來。
如今,才有明湛凌雲志向。
明湛這裡理政,後宮中,衛太后接見了逍遙侯夫婦與逍遙侯家兩子兩女。
明湛宣召逍遙侯、臨江侯、錦衣侯、善仁侯來帝都,逍遙侯一定是來,一家人到了帝都,簡單梳洗後就遞牌子進宮請安。
明湛與內閣理政時,非軍國大事不能擾。明湛身邊兒大太監,只有何玉可一畔伺候。
何玉手下,還有幾個也是有頭有臉人,其中就包括了方青,逍遙侯牌子就落了方青手裡。
方青倒不是說真就本事不如何玉,實是何玉是明湛自鎮南王府帶出來,又跟了這麼些年,從無錯處,就是明湛也喜歡何玉服侍。
但是,方青這個不成功間諜,如今早就投誠了。明湛也沒嫌棄他,照樣擱身邊兒用著。
方青見外頭遞了牌子進來,他們這些皇上身邊兒人,個頂個兒都也是人精子。方青自然明白皇上議政時規矩,但是,方青也自有思量。
他是明湛身邊兒近侍,自然知道明湛是特意召這四位侯爺來帝都,又都是宗室。方青此人,與明湛比那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但是,他當初也是太監中佼佼者,才被鳳景乾放到明湛身邊做明線。
所以,方青做了一個決定,他親自捧著逍遙侯家牌子送到了衛太后宮裡。
衛太后笑了笑,看方青一眼道,「怎麼想著將這牌子遞到我這裡來了?」
方青低頭稟道,「奴才想著,皇上忙於朝政。如今逍遙侯是皇上登基後第一次來帝都,又是宗室之親。太后娘娘母儀天下,召見宗室,顯太后娘娘慈悲。」
衛太后沒理會方青馬屁,她忽然問方青,「你是當年皇上進宮,太上皇賞給皇上吧?」
「是。」別看方青一小小太監,人家也是兩朝元老,太監裡老資格了。
衛太后道,「你若願意,不如來我宮裡當差?」
方青此時就顯示出了一流太監格調,衛太后親自挖他,如今衛太后這裡內侍多半是由溫公公管理,但是溫公公年紀愈老,一堆人就盼著溫公公死了,自個兒馬上出頭兒呢。
方青現境況是,明湛身邊兒頭一個大太監位子,是輪不到他。衛太后卻是皇上親生母親,且皇上侍母至孝,衛太后身邊兒做太監總管,自然好過明湛身邊兒做個二等太監。
方青當然求之不得,但是,此時,他硬是克制住了自己內心狂喜,恭恭敬敬道,「陛下侍太后娘娘至孝,天下珍寶皆願捧到太后娘娘跟前兒,何況奴才微末之人呢?奴才皇上身邊兒侍奉,已是大福氣,若是陛下派奴才來服侍太后,亦是奴才造化。」
衛太后沒說什麼,吩咐道,「去宣逍遙侯一家人過來吧,皇帝忙,也不好叫他們久等。」
就這樣,衛太后先召見了逍遙侯一家。
這夫妻二人帶著孩子行過禮數,衛太后笑道,「起來吧,都是一家人,還這樣客氣做什麼。」
衛太后與逍遙侯夫人自幼就認得,與逍遙侯早也是見過。只是大家多年不見,如今再次相見,難免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衛太后命宮人上了茶點,「玉妹妹還是老樣子。」
聽到衛太后喚她小名兒,逍遙侯夫人抿嘴笑,「臣妾每日對鏡理妝,只覺得老不像樣子了。倒是太后娘娘,一如往昔。」
逍遙侯對夫人讚美道,「阿玉也還漂亮緊。」
衛太后笑,「逍遙亦是老樣子。」
逍遙侯夫人表情無奈又有些甜蜜,嗔道,「虧得是太后娘娘跟前兒,不與他計較。若是給外人聽到,不定怎麼說他輕狂呢。」
「皇帝還與朝中大臣們說話兒,我想著,咱們是舊識,又是親戚,自家人見面,也不用避諱什麼。待中午,就我這宮裡擺上一桌,請了皇帝來,大家說說笑笑,豈不熱鬧。」衛太后稍微解釋了一下。
逍遙侯慚道,「臣就急著帶他們進宮了,竟這樣沒算計。」要早知如此,他就下午來了。
逍遙侯夫人精明過人,覺得自己丈夫這話說不動聽,連忙笑道,「若不是趕得皇上忙,咱們還見不到太后娘娘呢。這樣好運氣,豈是人人有?」
衛太后眼睛落這兩子兩女身上,笑道,「這是侄子和侄女們吧?」
看到自家兒女,逍遙侯夫人笑著介紹,「兩個小子,大叫鳳榮,小叫鳳華;兩個丫頭,大是鳳婉,小是鳳媗。」
都是懂禮數孩子,皆起身向衛太后再次見禮。
「好,坐吧,都是好孩子。」衛太后讚一句,衛太后年紀比逍遙侯夫人要年長一歲,但是逍遙侯夫人生兒子生早,以至於鳳榮比明湛年長。
到了中午,明湛議事畢,還過來陪著用了一餐飯,逍遙侯一家人才謝恩歸家。
逍遙侯夫人與自己丈夫歎道,「太后娘娘福氣是無人能及。」侯府出身,嫁入鎮南王府,如今兒子爭氣,成了太后。
逍遙侯笑,「各人有各人福緣,這豈是能攀比。」
要說逍遙侯夫人,也並不是真就羨慕衛太后。畢竟自己與丈夫琴瑟相合,生活美滿,兒女雙全,榮華富貴,樣樣有了。只是有一樣,想起大兒子,逍遙侯夫人就頭疼。
原本,逍遙侯夫人為兒子相中了徐盈玉。
鳳榮出身相貌都不差,就是一樣,性子隨了逍遙侯,實不中用。有時話都不會說,若是不能娶個賢內助,日後怕是日子也不好過。
結果呢,這死小子背著她直接去跟人家徐姑娘挑明:我不喜歡你,可沒娶你意思!
得知這事兒後,逍遙侯夫人險些氣個半死!
完全是找死呢!
那徐盈玉是什麼人啊!親爹可是朝中戶部尚書,皇上師傅,再加上徐盈玉手腕兒厲害,哪個是好惹?兒子沒叫人家徐姑娘直接命人拿大棍子打出來,逍遙侯夫人就要念阿彌佗佛了!
這樣好一樁姻緣,就這樣給他自己糟踐了,這個沒福氣小子喲。
明湛也與衛太后說逍遙侯一家人事。
「逍遙侯生倒是挺俊。」明湛曲指一算,「他現也四十來歲了呢,瞧著倒是少相。」
衛太后抿口茶,笑道,「如今不算什麼,當年逍遙侯年輕時,也是帝都有名美男子,只稍遜於阮鴻飛一籌而已。」
「他家兩個兒子也都生不錯。」
衛太后笑著打趣,「這話可別叫杜若王聽到。」
「我就隨口一說,你不知道他呢,外頭沾花惹草,沒個消停時候。」明湛對母親抱怨。
「這種事,你就不必跟我說了。」衛太后對於兒子感情沒多大興趣,好起來,拿肉麻當有趣;惱起來呢,就怨天怨地。
明湛悄聲與母親道,「我聽說逍遙侯夫人原是打算讓安悅公主牽線兒要給鳳榮娶徐盈玉做填房呢。」
衛太后皺眉,「安悅做事情越沒個腦袋了。」
衛太后與安悅公主有前隙,不為別人,就是為了鳳景南。安悅公主是真喜歡鳳景南,那會兒真有點兒非君不嫁意思。衛太后當時去爭鎮南王世子妃位子,完全是為了家族與方皇后有意安排。
結果顯而易見。
但是爭奪男人過程中,安悅公主兵敗如山倒,簡直是被衛太后給殺片甲不留。否則,親舅舅仁宗皇帝原本是偏心自己寵愛外甥女兒,可安悅公主與衛太后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仁宗皇帝再偏心,方皇后一句話,「按理,這話輪不到我說,我若說了,就失了公道。不過,我還是得提醒皇上一句,安悅是親外甥女不假,可景南,也是陛下親兒子呢。」
外甥女再親,親過兒子嗎?
仁宗皇帝是個心軟人,這個心軟對像不是指定某一個人,而是他本人對誰都有一種悲憫情懷。安悅公主父親是為了救仁宗皇帝命而死,仁宗皇帝對安悅郡主寵愛,有目共睹。
不過,仁宗皇帝是鳳景南親生父親,他此次,不是要嫁外甥女,而要為兒子娶媳婦。
鎮南王府向來是權勢赫赫,選什麼樣人做世子妃,仁宗皇帝可以提一些意見,甚至他意見會被人鄭重考慮。但是,並不代表仁宗皇帝可以這件事情上有決定權。
因為鳳景南被過繼鎮南王府時候起,實際上他與仁宗皇帝父子關係就解除了。
就這樣,仁宗皇帝並沒有非常堅持要鳳景南娶安悅郡主,而當時,衛太后主要是往先鎮南王太妃那裡使勁兒。一舉擊敗躊躇滿志安悅郡主,得到鎮南王世子妃位子。
所以,倆人死不對眼,不是近期事兒。
這裡面歷史淵源,可就長久了。
聽到明湛說安悅公主做了這樣糊塗事,衛太后直言相斥。徐盈玉是她派到淮揚女官,這個時候,有人算計徐盈玉婚姻,豈不是有意算計她麼?
衛太后靜靜思量,逍遙侯府想要娶徐盈玉用意。
明湛見母親臉色不好,便馬剩餘半句話說出來了,「不過,鳳榮上趕著找徐盈玉說他不願意,把徐盈玉氣個好歹,私下裡足足罵了鳳榮大半個時辰。」
衛太后眼睛微瞇,看來召宗室來帝都這一步棋,走再對不過了!
明湛剛見過了逍遙侯,接著一個消息傳入宮中:準備去天津出海劉影,遇到了麻煩!這麻煩,還狗血與阮鴻飛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