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章
此次出使任務,章戍認為自己完成不錯,原本就打算起程回去了。
這個時候,章戍卻又收到了一份驚喜。
他見到了與韃靼人和親西藏公主——紫鳶公主。
紫鳶公主年紀很小,不過十四五歲模樣,身材略帶青嫩,皮膚微黑,週身俱是精美藏族珠寶,臉上帶著一種屬於貴族女孩兒稚氣傲倨。
「青鸞你們皇宮裡過還好嗎?」紫鳶公主年齡尚小,坐主位上,居高臨下打量了章戍一眼,用藏語問了一句。
章戍是個多才藝人,他能入選為韃靼使臣,與他精通韃靼語有極大關係。還有一樣是許多人不知道,他非但精通韃靼語,而且精通藏語。此人,語言上有著非同一般天份。同時,此人,心眼兒多。管他精通韃靼語,可是他同樣帶了朝廷韃靼翻譯,韃靼草原上,他從未說過任何一句韃靼話。
這個時候,他明明聽得懂紫鳶公主話,可是憑著紫鳶公主口氣與說話神態,章戍微覺不妙,同樣是西藏公主,這位紫鳶公主與他們青貴妃娘娘好像感情不怎麼樣啊。
章戍露出迷茫神色,起身向紫鳶公主拱手行禮,用天朝語回了一句,「小臣見過公主殿下,請殿下恕罪,小臣實不通藏語。」
好紫鳶公主身邊有位年長藏族女官,看起來十分精明,用藏語回稟紫鳶公主道,「漢臣並不懂藏語,殿下。」
紫鳶公主哼笑一聲,對她女官道,「這個漢臣根本不怎麼樣嘛。安葵,你來代我問他。」
這位叫安葵女官依命轉答紫鳶公主問話,章戍此時腹中早有算計,笑道,「青貴妃娘娘十分為我天朝皇帝陛下寵愛,我朝皇帝因對青貴妃娘娘非同尋常喜愛,再未納娶任何女人。如今青貴妃得我皇帝陛下專寵,我天朝是僅次於太皇太后與太后娘娘以下尊貴女人了。」
安葵女官為紫鳶公主翻譯了,紫鳶公主年幼臉上露出一抹厭棄神色,揚高下巴道,「如今我父王才是西藏王,青鸞也不再是公主了。如果青鸞不是公主,你們皇帝還會依舊喜歡她嗎?」
安葵女官較紫鳶公主精明太多,並未直接翻譯,反是勸紫鳶公主道,「殿下,王只是身體不好,您父親攝政而已。這樣話傳到青鸞公主耳朵裡,或許並不太好。」
紫鳶公主撇了撇嘴,她似乎對安葵有著非同一般信任,聽從了安葵勸告。不過,仍有幾分不服氣對安葵道,「那你告訴他,我才是西藏尊貴公主,青鸞遠遠比不上我。」
安葵對章戍道,「我們公主非常牽掛青鸞公主殿下,若是使臣方便,請為我們公主帶去對青鸞公主問侯祝福。祝願青鸞公主身體安康,萬事順遂。雖然我家公主與青鸞公主不得見面,但是我家公主未一日稍忘姐妹之情。」
「是,紫鳶公主姐妹友愛之心,小臣必定帶到。」章戍不動聲色,但心裡已經起了驚天波瀾,西藏定是出了大事情。
安葵是個很聰明人,不過是敷衍著紫鳶公主胡亂翻譯了幾句。章戍心裡,倒是這位安葵女官比這位紫鳶公主聰明了許多。
章戍自紫鳶公主帳子裡出來,遇到陳敬忠。
陳敬忠有些詫異,「紫鳶公主找你?」
「公主殿下與我朝青貴妃是姐妹,宣小臣過去,希望小臣幫公主殿下向貴妃娘娘問好兒。」章戍道。
陳敬忠比章戍瞭解紫鳶公主,小丫頭從身體到智商都沒有育完全,就陳敬忠瞭解,紫鳶公主對於她嫁到天朝去青鸞公主姐姐十分嫉妒,所以章戍說,紫鳶公主是讓章戍為她代好兒給青鸞公主,陳敬忠頗有幾分懷疑。
章戍微笑讚歎道,「兩位公主殿下實姐妹情深。」他明白陳敬忠多疑,誰家後院兒放著紫鳶公主這麼一位沒什麼智慧女人,都要多疑了。只是他若是解釋,反而是平地無銀三百兩了。故此,章戍並不多說,憑陳敬忠聰明,自然會去細查,介時便知他清白無辜了。與陳敬忠客氣幾句,章戍回了自己營帳。
如章戍所料,陳敬忠是個謹慎人,再者,紫鳶公主既嫁到了草原上,陳敬忠就有監視她法子。得知章戍並不通藏語,全靠安葵翻譯,再詳細問了安葵翻譯內容,陳敬忠方放下心來。
陳敬忠吩咐安葵道,「既然紫鳶公主惦記青鸞公主,一會兒我收拾一份禮物送過來,你送去給天朝使臣,就當是紫鳶公主送給青鸞公主禮物吧。」
安葵應是。
章戍韃靼人歡送中帶著浩浩蕩蕩馬匹回到了天朝國土上。
平陽侯還親自見了章戍一面,先擺酒燒菜極為豐盛招待了章戍等人一回,平陽侯才進入正題,笑道,「章大人出使韃靼,久不見歸來,老夫還有些擔憂。如今看來,章大人是滿載而歸,東西多了,自然耽擱了行程。」
章戍笑謙道,「離陛下要求還遠很,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了。再者,此次韃靼人識趣,也是侯爺前線一戰得勝,大軍勝了,下官這等賣弄口舌之輩,說話才有底氣!」
讀書人拍馬,就是格外討人開心,平陽侯哈哈一笑,老祖宗常免費給人家韃靼人東西,就盼著人家安分。如今還是頭一回,咱去要東西,還要回來了,五千匹馬雖然不多,兆頭兒是好。平陽侯笑道,「章大人謙遜了,也就是章大人去,若是換了老夫,哪能要得這麼多馬回來?」
章戍心裡也有微微喜悅,這趟出使並不容易,韃靼人粗野無教化,他原想著能平安回來就不錯了。幸如今國力強盛,他身為使臣也能保得尊嚴,再帶回五千匹馬,還算有功。
平陽侯又跟章戍打聽,「不知道這五千匹馬,章大人是打算帶回帝都,還是怎麼著?」
馬維跟著為章戍分憂,「章大人,不是我說,您這一路是回帝都,沿途都是大街小巷、大城小市走,五千匹馬草原西北不顯什麼,就是到了帝都,哪裡有這麼大地方放呢。」這話是騙鬼呢,五千匹馬完全不意外,帝都駐軍多達數萬,若是給永寧侯,永寧侯不知道怎麼高興呢。
章戍一笑,「原來侯爺與世子是打這五千匹馬主意。下官聽說,六月陛下剛剛從西南鎮南王府買了兩萬五千匹馬給西北,再怎麼著,西北也不能少了馬呀。」
馬維推心置腹與章戍叫苦道,「不瞞章大人,兩萬五千匹馬,也不是只給我甘肅,是甘肅、宣府、大同、遼東,四方均分,每處也就六千匹。章大人瞭解韃靼,多是騎兵。若是想戰勝韃靼人,非騎兵不可!章大人,如今陛下正全國征馬給西北備戰,我想著,您這馬,帶回去,陛下大半也是再派到西北來。不如您就擱這裡,我幫你看著餵好,不也省得來回麻煩嘛。」
看來這爺兒倆是盯上了這五千匹馬,章戍對平陽侯父子提議倒不反對,因為要帶五千匹馬回帝都,真不是件容易事。
正巧著宋遙帶著趙令嚴來平陽侯這裡有公務要辦。
他們這個等級還夠不上去聽平陽侯與章戍密談要馬事兒,趙令嚴是個精細人,他平陽侯帳下當過文書,與平陽侯身邊兒人頗有幾分面子交情,出去打聽了一圈兒,回來對宋遙道,「出使韃靼使臣章大人回來了。」
宋遙對章戍沒啥興趣,「回就回來唄,出去一個多月也該回來了。」再不回來,還得以為出事兒了呢。被韃靼人烤烤吃了啥。
趙令嚴胳膊肘拐宋遙一下子,伸出一隻手掌宋遙跟前兒晃啊晃,低聲對他道,「帶回了五千匹蒙古馬。」
宋遙眼睛微亮,看向趙令嚴。
嘖嘖,雖然趙令嚴也向來自詡為英俊小生,不過與宋遙完全沒辦法比啊。多瞅一眼宋遙美貌,趙令嚴道,「侯爺那麼精明,我看得留下這五千匹馬,咱們多留兩日,弄點兒馬回去。」
宋遙從腰下拽出明湛送他羅剎鬼畫戴上,對趙令嚴提議表示接受。不過,對於趙令嚴那顯露外小色鬼眼神兒,宋遙平平威脅道,「別叫我揍你啊。」
趙令嚴鬼笑兩聲,打趣宋遙,「沒事兒,要不我給你看回來就是。」
宋遙沒理會趙令嚴。
若是別人敢這樣看他容貌,宋遙非把他揍成偏癱不可,但是,趙令嚴這小胳膊小腿兒菜腳書生,腦門兒挨一板磚能養半個月,若是賞他幾下拳腳,估計這小子得養病大半年。他們營裡內務沒人管,得癱瘓了。
於是,宋遙只得不朝理趙令嚴作罷。
章戍回到朝綱。
明湛親切接見了章戍,笑贊,「不錯不錯,朕以為你多弄一千匹馬回來。不承想,竟給你要了五千匹回來。」
章戍聽帝王這樣一說,心裡石頭終於落了地,他知道,自己此次出使獲得了帝王滿意。章戍沉聲道,「陛下破格提拔小臣,小臣心裡感激很。出使韃靼,幸不辱命。」
這也是心裡話,他原本只是御史台一個小御史,按理說章戍才能不錯,但是能朝中混,沒幾個是笨蛋白癡。再者,有背景有關係大把人。
同樣一件事,你沒背景人做結果與人家有背景人做差距不大,那麼人家焉何要作你呢。用那些有背景,還能向人家背景示個好兒呢。
章戍再也料想不到皇上會將他提出來,破格加官出使韃靼。管出使韃靼充滿著危機與莫測,但是,這是個能出頭兒機會。
朝中那麼多大臣,陛下都沒有挑中,反而是取中了御史台裡沒有什麼名望自己。章戍深有一種,得遇伯樂之感。
明湛擺擺手,笑道,「坐吧,這都是你自己本事。你若無此才幹,就是朕給你機會,怕你也抓不住。與朕說說,如今韃靼人怎麼樣了?」
章戍照舊說了,明湛聽很仔細,又問了章戍許多話,章戍一一答了。
後,章戍道,「小臣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西藏紫鳶公主嫁於如今韃靼薩扎王子,紫鳶公主特意派使女喚臣去說話兒。原本臣以為,紫鳶公主與青鸞公主定是姐妹感情極好方召見於微臣。不過,聽著卻並不是這樣一回事。紫鳶公主對青鸞公主有幾分嫉妒,還有,紫鳶公主曾說,她父親是如今西藏王。原來王好像病了。」章戍道,「小臣略通藏話,只是小臣紫鳶公主跟前兒未敢露出來。這些事情,都是紫鳶公主與她使女說,只是略聽了幾句,小臣覺得有異,但又不能確定。」
明湛臉色多了幾分鄭重,淡淡道,「原來如此。」看來西藏是有政變了,怪不得會突然聯姻韃靼呢。
「這是個非常有用消息,不要再告訴第三個人。」明湛對章戍道,「你先回去吧,這一趟,你也辛苦了,給你七天假,回家歇幾天,以後到理藩院當差。」
章戍領旨。
明湛馬上去了後宮。
青鸞公主聽明湛說了紫鳶公主事後,臉色都白了,放膝蓋上雙手緩緩握成拳,眼中有淚光閃過。青鸞公主輕輕吸了一口氣,斂去眼中濕意,良久方調整好情緒,抬頭望著明湛,說了一句話,「若是父王過逝,定有喪信兒送出。如今陛下既未收到喪信兒,可見父王性命猶存。」
明湛就欣賞這樣冷靜能幹女人,若是青鸞公主只司哭啼哀求,那麼此事他根本不會來找青鸞公主商議。明湛贊同道,「公主與朕想到一處去了。」
「朕派了使臣去西藏,如今使臣未回,一時間倒也沒什麼好主意。」
青鸞公主按捺住心中擔憂,徵詢明湛意見,「陛下,我已經是您妃子,相信您還是加希望我父王坐藏王位子上吧。」
「這是自然。」明湛沒有半點猶豫,坦然道,「你叔叔完全沒有政治眼光,不然也不會輕易與韃靼人聯姻。」
青鸞公主鬆了一口氣,明湛此言確十分中肯。她叔叔是她父親同胞兄弟,用漢人話說是心大志空,如今謀得王位,卻走了一步臭棋。
若是她叔叔將紫鳶送到了帝都城與明湛為妃,那麼青鸞公主此時處境就加危險了。因為青鸞公主很清楚,她與明湛並沒有男女之情。兩人不過是因利益聯姻。若是紫鳶到了帝都,那麼對於明湛,只要能從西藏那裡得到相同利益,與哪位西藏王聯姻都是一樣。
恐怕,明湛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將事情拿出來與她商議了。
青鸞公主道,「陛下,事已至此,我也急很,但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麼主意。如今,我能倚靠人就是陛下了,若是陛下能救我父親於危難,我願意為陛下做任何事。」這樣條件,非常沒有吸引力,青鸞公主歎道,「如今,我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報答陛下仁慈了。」
明湛溫聲道,「有許多事,並不一定需要報答。我與公主結為夫婦,用漢人話說,這都是前世緣份,公主父親就是我岳父,我也是盼著藏王平安。」
「使臣這會兒已經到了西藏,具體什麼情況,待使臣回來會加清楚。」明湛淡定道,「朕娶了你,朕立場永遠是站藏王這一方。」
除了感激,青鸞公主實沒有再動聽語言可以來形容自己此時心情。
明湛又寫了一封信予鳳景南。
此時,明湛登基好處再一次展示了出來。
這是鎮南王親兒子,明湛有什麼事求助,十之八\九,鳳景南都不會袖手不理。
明湛信寫非常動聽,他與鳳景南雖然是親父子,但是政治上,帝都與鎮南王府是完全分開。明湛向鳳景南求助同時,也將此次政治投資好處與鳳景南分說非常清楚。
信如下:
親愛父王:
見信如面。
如同父王雲南對我遙遠而深情思念,我對父王亦是如此。時時掛心頭,日日放心間,未曾有一日敢稍忘父王您高大健壯威武俊美容顏。
我遇到了一個帶著些許麻煩機遇,父王,雖然我派往西藏使臣范城還沒有回來,但是,很不幸我從韃靼得到消息,西藏宮廷生政變,如今西藏主政者為西藏王弟弟仁明親王殿下。
仁明親王選擇非常讓我傷心,他我與韃靼人開戰前選擇了與韃靼人聯姻,並且將自己女兒紫鳶公主嫁給了韃靼可汗薩扎。
我與青鸞公主聯姻政治作用正一點一點緩緩失去,這並不是一個很好信號。但是,我想,或許我們可以稍微努力一下。因為據我所知,藏王並沒有過逝。
如果現藏王需要幫助或者救援,這正是可以證明我們兩國友誼佳時機。
得到幫助藏王會帶給我們多政治上優厚條件,同時,也可以增強我們與藏王友誼。起碼,營救出藏王代表著二十年或者久遠和平。
父王,我認為這個投資利潤豐厚。
若是父王認可我看法,請回信予我英明教導。
落款:期待親愛父王回信明湛。
鳳景南倒沒有被明湛諂媚肉麻用語給麻倒,他曲指叩了叩明湛信,堅硬書桌出低沉聲音。這確是一個不錯時機,但是,要怎麼切入是一個非常重要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