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章
帝都保衛戰時,沈拙言表現,讓明湛很滿意。
但是,前文已說過,沈拙言同時被另一個盯上,那人也並非無名之輩,乃臨江侯之子鳳栗。
不過,沈拙言是個遲鈍傢伙,根本無所察覺,倒是吳婉先聞了信兒。主要是吳婉自當家後便將沈拙言身邊兒人都收買了。再加上吳婉手裡本就有銀子,沈拙言又將他母親嫁妝都交給吳婉打理。如今沈拙言出去,身邊兒也有兩個小子跟隨,完全不是以前窮巴巴模樣,已經很有些樣子了。
這兩個小廝除了伺候沈拙言,還要擔當吳婉眼線。
倆人就把鳳棗事兒給說,阿明回道,「鳳公子總是來找大爺,大爺煩他煩得不行,偏又沒個眼力界兒,還總是來。大爺那樣和氣人,等閒都不會與人翻臉,鳳公子就是見大爺脾氣好,才這樣厚著臉皮總去找大爺呢。」
吳婉找了個時機,不著痕跡問沈拙言,沈拙言對老婆吐苦水道,「先前只是與子堯一塊兒見過幾面,不過唱酒看戲什麼,我不是很喜歡。現天天找我問學問,唉,不是我說話難聽,就他肚子裡那點兒墨水兒,實需要好好念幾本書,寫字竟然還有白字。還跟不上你呢。」
吳婉嗔,「我寫字很差嗎?」雖然知道自己學問與丈夫沒比,不過,聽到這種話,吳婉仍忍不住嗔上一嗔。
沈拙言點頭道,「比鳳棗好多了。」
吳婉笑著捶沈拙言一下,「別理那等花花公子,因鳳棗外面名聲不好,剛來帝都時皇上還格外訓斥過他呢。」
沈拙言握住妻子小白手摸了一摸,根本沒留意妻子再說啥,只是一徑歎道,「以前我就想,什麼時候才能這樣光明正大摸一摸呢。婉娘,你手真好看。」
「就這樣唄,哪有什麼好看?」
「滑如凝脂,潤如美玉。」沈拙言攬住吳婉腰,「腰也細。」又湊到吳婉耳邊輕語幾句,吳婉攸紅了臉,掐沈拙言耳朵,「你越沒個正經了,是不是跟魏子堯學!」
沈拙言連連求饒。
不過鳳棗與魏子堯事倒是上了吳婉心,魏子堯暫可不提,吳婉聽沈拙言說過魏子堯,此人雖紈褲,卻還有幾分仗義,又與沈拙言交好,雖荒唐,卻還有分寸。
可是,對於鳳棗,吳婉就不客氣了。
吳婉派人自相公堂子買了兩個小倌兒,直接命人送到臨江侯府。也不知道吳婉帖子上寫了點兒什麼,鳳棗當天回家就挨了一頓好打,足有半個月下不得床。
世上沒有不透風牆,這事兒,能為人所知是因為鳳棗不肯罷休。一個沈拙言是小,鳳栗是嚥不下這口氣,誓要找吳婉麻煩。
淮揚。
林永裳是個很有先見之名人。他這種對大局預見性把握,以及林永裳本身謹慎性格,這場戰爭中起到了至關重要作用。譬如,提前備下糧草藥材,就幫了大忙。
就是永定侯亦暗裡讚歎,林大人這後勤工作做是真好。
俗話講究,兵馬未動而糧草先行。
後勤對一場戰爭中成敗可以起到決定性作用,永定侯對於林永裳本事也有說不出敬佩之意。但是,話說回來,林永裳幫助永定侯絕不僅僅於後勤上。
收到帝都傳訊,林永裳就帶著人,從糧草藥材,再到兵器庫,進行了嚴密檢查,接著林永裳現了一件很要命事,國家承平日久,揚州城一段城牆薛春泓任期倒過一回。當時也修了,不過,這次真是豆腐渣工程,修十分不咋地。
眼瞅著韃靼人就要來了,這要命關頭,竟現城牆是豆腐渣。林永裳也不是神仙,不過早現就比晚現強,大冬天,林永裳只得組織半城男人來修城牆。
雖然埋怨死人有些不地道,但是永定侯還是得說,上任總督薛春泓真不是個穩妥人。當然,命也不怎麼好,總督任上給人弄死了。
林永裳是連抱怨薛春泓空都沒有了,三撥人,三個時辰一撥,從天濛濛亮就開始築牆,一直到晚上伸手不見五指。生死攸關時節,林永裳也顧不得維持他愛民如子仁善面孔了,其手段之酷厲,堪稱秦始皇修長城時勁頭兒。
其實,這話說有些誇張了。
林永裳會落下這麼個名聲,則由一樁令當時後世爭議已久案子而起。
追根究底,此事由萬里書院起。自上次永定侯之子與錢家節婦官司,萬里書院私印報刊被禁一事起,書生們就現,這報刊可是個好東西。傳播範圍廣,人們也樂意看,他們隨手幾句話,就能帶給政府壓力。甚至,這上面,非但可以寄托他們理想與夢想,這是一柄無形利劍,讓他們獲得某些權利。
此時,因全城戒備,林永裳征編百姓為預備役兵。如今事到臨頭了,又開始修城牆,書生們意見頗多。
要知道,明湛照樣帝都這麼幹,就沒人敢放個屁,那是因為明湛身份,沒人敢惹他。再者,那是帝都,皇家對於帝都有著絕對控制權。
可是,林永裳再能幹,那也不是神仙。
揚州城裡,有豪富鹽商,有悠久世家,有閒散宗室,還有幫派清流,各色人種,無比複雜。
林永裳來了淮揚大半年,鹽商被他弄到帝都去了,世家被他打壓了名望,宗室則托明湛福,也去了帝都,何況林永裳每日還有淮揚政務以及鹽課改制事要處理。
淮揚能有現這個成色,林永裳已相當不簡單。
但是,要知道,世上還有一類人,雖無甚本事,鬧事兒卻多自他們起。
不為別,嘴皮子俐落,筆竿子也俐落。
文人有文人風骨,有文人道理。
可是,文人並不是政治家。
甚至,有許多地方,文人對於政治理解一種很浮淺而片面層次上。
術業有專攻。
文人政治上完全不能與政治家相媲美,但是許多時候,文人還非常願意對於政治表一些看法。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壞事。
可是,這次,他們時機沒有選對。
揚州城牆不結實,這能怨人家林永裳嗎?人家是才上任哪。
那麼也有人說了,你既然其位,焉何不謀其政呢?
韃靼人打來了,你才想起城牆不結實,早一點兒你幹什麼了?這要萬一揚州城有什麼危險,都是你林總督過錯啊,啥啥。
反正林永裳當時看了,直接把第二期萬里報刊拍桌子上,直接派了官兵把這一群編報人抓了起來。林永裳也沒怎麼著他們,一人十鞭子,全都放去跟著民工一道修城牆去。
想反抗,不服?
好啊,你跟邊兒上守衛講理去吧!
林永裳冷笑,「讓本官瞧一瞧,你們修城牆本事比不比得上嘴皮子本事吧!」
林永裳此舉觸怒了淮揚城學術界人士,這個時候,能擅自出報刊來諷刺政府,不是刺頭兒,就是有靠山。
譬如,錢家孫輩,錢庭芳。再譬如,徐家公子,徐盈玉堂弟徐秉臣。
家裡人也不能看著孩子來做勞役啊,又紛紛找門子與林永裳賠禮道歉,說好話走後門兒。林永裳哪裡有見他們空閒,一概不聽,接著做苦役去吧。
可是,讓所有人都沒料到是,接下來,生了一件讓林永裳暴怒事。
也是由此事,讓林永裳史上留下了酷厲名聲。
說話以前,林永裳藉著夏秋之機收購了不少糧食屯積,原是為了朝廷徵糧而預備,如今朝廷雖然沒用得上,卻也能支持淮揚兵三年而無憂。
俗話說,手裡有糧,心中不慌。
可,就此時,放城北糧倉夜間一場大火化為廢墟。
林永裳夜間得知此信兒,當下一口血吐到了地上,氣恨交加險些厥過去。侍衛甲急忙將林大人抱到床上去,樂山小跑著找來張太醫。
張太醫來時,林永裳手腳冰涼,面色慘白如蠟,臥床上虛弱不成樣子。張太醫行針用藥,醫囑是:急怒攻心,疲憊過度,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好暫時將政事放置些時日。
可這個關鍵時刻,巡撫梁東初與林永裳不合,已下了大獄。雖然外有永定侯,但是,永定侯不通內政,整個淮揚再想找林永裳這樣能主持大局人出來,真沒有。
何況,危及之時,糧倉又被人燒了一個,眼瞅著韃靼人就來了,誰願意接手淮揚危局?
甭管怎麼說,其位謀其政吧,只要你林永裳還有一口氣,你就得撐下去。
若非有徐盈玉,林永裳估計自己可能以後活不了那麼大年紀。
這個時候讓林永裳撂挑子休息,那是絕無可能。不過,張太醫一代名醫,自有其他手段幫助林永裳調理身體。張太醫與徐盈玉說了,徐盈玉再吩咐丫環,該鈍補品該煎湯藥,一樣樣收拾好,送去給林永裳服用。
徐盈玉有銀子有權勢,只要淮揚城有,都能給林永裳弄來。林永裳這些年經歷,真是苦辣酸甜都嘗遍了。越是這樣人,越識好歹。此焦頭爛額之際,林永裳一面喝著溫補湯水,都忍不住打趣一句,「欠徐大人二百兩銀子還沒還呢,唉,真不知道要還到哪年哪月了。」
「還到哪年說哪年唄。」徐盈玉倒是有心情說笑。
女人與男人是完全不同生物。像徐盈玉吧,做事再俐落周全,但是,仔細觀察就能覺,她干基本上都是小事兒。你要是讓她來管一管淮揚政務,她不一定能幹得了。
對於韃靼人來襲這樣事,徐盈玉雖然擔心,眼界卻完全與法與林永裳等人相比。她想很開,反正前頭有林永裳與永定侯,這事兒,輪不到她擔心。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呢。既然擔心無用,她也就不擔心了。
張愛玲《傾城之戀》中,就明確形容過女人愛情觀:傾倒一座城,成全她愛戀。
可見,女人眼裡,能成全她愛戀,即便傾城亦有所值得。
這個時候,能幫到林永裳,能這樣近距離照顧一個自己心儀男人,徐盈玉心裡確有幾分暗喜。甚至徐盈玉覺得,她為林永裳做這麼多。林永裳對她態度,也不像沒感情。
雖然林永裳身世上頗多妨礙,不過,若是小心經營,她與林永裳事也並非沒有可能。畢竟,一個和離,一個未娶。
這世上,似乎也只有女人能這樣福禍未卜之時,還抽出心思來想一想自己情感。
而林永裳,林總督,那不是個笨人。
女追男,隔層紗。
都為人家洗手作羹湯了,即便林總督稍稍悶騷些,到底並非鐵石心腸。
亦是因此,林永裳接到淮幫密報時,遇到了他生命中一個難題。思量一盞茶時間後,林永裳親自帶兵圍了淮揚徐氏家族。
徐家,淮揚世家。
一句世家似乎並不足以形容此家族歷史,簡單說,徐家自前朝前朝時跡,屹今已有五百年歷史。大鳳朝是他們家族所歷經第三個朝代了,甚至當年太祖皇帝建國時,為了得到徐家幫忙,都要把女兒嫁給徐家家主,以示拉籠。
老鳳家與他們家一比,那都是暴戶兒。
所以,當林永裳兵圍住徐家時,徐家人憤怒,讓官兵都退避三舍。
徐家老太太被兩位身段兒玲瓏五官清秀美女扶出來,凌厲眉眼一吊,扯開嗓子,幾乎是歇斯底里尖叫,「你們知不知道老身是誰?老身是御封一品誥命!我們徐家,身上有著孝儀大長公主血統!太祖皇帝親賜積善之家,你們敢對徐家不敬!」
尖叫時間裡,徐老太太做了一件讓人目瞪口呆事情。她可能是太過激動了,揮武著長長指甲比劃著徐家尊貴,卻一不小心比劃到了林永裳臉上。
林永裳蒼白臉頰頓時留下了一道血痕。
許多人看來,這像有心一記掌摑。
林永裳是什麼身份?
那是皇帝陛下親封正一品淮揚總督,權掌淮揚之地,權柄赫赫,位高權重。雖有強龍不壓地頭蛇之說,但是,你地頭蛇也得識趣啊!
誰也沒料到,徐老太太幹出這樣打臉事兒。甚至,徐老太太也沒料到會傷到林永裳臉,蒼老臉上閃過一絲驚懼,但隨之被囂張厲害所取代。
此刻,徐府上下一片窒息安靜,只聞穿堂而過風聲。
而林永裳也做了一件加讓人不寒而慄事情,林永裳轉身抽出侍衛佩刀,劈手一刀,閃電之間,砍掉了徐老太太腦袋。
徐老太太腦袋地上滾動片刻才停了下來,甚至,她臉上依舊殘留著死前囂張厲害。可想而知,徐老太太雖然死了,但是她死很,並沒有受到半點兒痛苦。相對於她子孫來說,她真是再幸運不過了。
隨著徐老太太腦袋落地,徐家響起長長短短尖叫與痛哭,卻沒有敢上前接近林永裳一步。
林永裳臉冷酷異常,堅硬如同岩石,手一揮,「全部綁了,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