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章
阮鴻飛坐一畔微高圓凳上,手持薄薄剃鬚刀,明湛小圓下巴刮來刮去。阮鴻飛實受不了明小胖詭異要求,明明育晚,都十九了下巴上才開始長毛兒,還沒幾根呢,三天兩頭兒叫他刮。屁都沒有,也不知道刮個什麼勁!
其實,人家明小胖就是單單享受這種被阮鴻飛服侍感覺。
哪怕下巴上毛兒還沒長出來,明小胖覺得刮一刮,就是舒服。
阮鴻飛摸著明湛下巴道,「以前還是尖呢,越圓了,以後晚上別吃夜宵了。」
「沒事兒,咱們床上多運動,那點兒夜宵能消化了。」明湛從屁股底下摸了把圓鏡出來,臭美瞧一眼,自戀道,「唉,鬍子長太也真是煩惱哪。」
阮鴻飛心道:你有個屁鬍子。
「飛飛,你知不知道咱們侄子有相好兒了?」明湛又將一隻肥厚蘿蔔手伸出去,示意阮鴻飛給他剪指甲。
如今明湛算是想開了,這該死阮鴻飛,明明早同意一人一次輪著來,結果明湛床上能翻身次數實是屈指可數。明湛若是嘀咕幾句,定會被阮鴻飛糟蹋,「一把年紀了,怕你累著。」諷刺明湛心理年紀大,就一張皮是嫩。
若是明湛撒嬌啥,阮鴻飛必道,「一把年紀了,真好意思裝嫩啊。」
明湛氣幾口老血悶心裡,乾脆就擺出太爺模樣,使喚阮鴻飛伺候他,不然只要阮鴻飛晚上一碰他,他必然張嘴大嚎,掃阮鴻飛興致。
阮鴻飛想了半天,才明白明湛嘴裡「侄子」是指誰,問道,「你怎麼知道?」這胖子倒越神通廣大了。
「切,宋遙為了趙令嚴都開始欺君了。」明湛兩隻小眼睛裡放出亮閃閃光來,一副八卦臉孔,「若是他們之間沒貓膩兒,就有鬼了。」
阮鴻飛捏著明湛胖手,「善者見之者善,憂者見之者憂。」話略頓一頓,阮鴻飛笑,「像明小胖你啊,就是淫者見之者淫了。」自個兒一腦袋雞鳴狗盜,看誰都不像好人,說就是明湛了。
明湛呸了阮鴻飛一臉口水。
其實阮鴻飛對於明湛評價就比較複雜了,要說明湛性格中,確有幾分難得真,譬如對他,對衛太后,明湛絕對是掏心掏肺,絕不藏私啊。不過,這樣人,出奇是竟然還有一肚子賊心爛腸。
明湛能做皇帝,阮鴻飛看來,不僅僅是因為大勢所趨,因為,他這性子,還真適合做皇帝。譬如對於大同事件處置,稱得上是恩威並具,手段嫻熟了。
不說西北,如今帝都頗是熱鬧。
鳳明凡二百五,明湛算是有所領會了。
這一次,明湛見到了二百五之父——忠義侯鳳景繼。
忠義侯年紀不算大,五十來歲,相貌倒比年紀瞅著要年輕幾分。此人於湖廣素有賢名兒,每年修路鋪橋,扶孤助老,必然要捐銀子。
說起話來,忠義侯瞧著也是個爽人兒,「臣接到聖旨,就帶著明立馬加鞭來了。陛下立儲登基,臣都不得來帝都為陛下慶賀,如今總算見著皇上了。臣給皇上請安。」說著就跪下,嗑了三頭。
明湛忙命人扶起,笑道,「原本朕是不打算著大辦,不過,老臣們想著,朕登基第二年了,你們這些老親貴七七八八都還沒見過呢。趁這個機會,倒很該見一見。否則,一家子親戚,別倒生分了。這一路上,可還順遂?」
「托皇上福,順利很。」忠義侯道,「臣是個急脾氣,她們女眷還後頭呢,有小二他們伺候著,得過個三五日才到。介時,臣再帶著他們進宮給皇上太后請安。」
明湛笑瞇瞇地,「這急什麼,姨媽年紀也大了,很該慢行。」這位忠義侯夫人正是他外公老永寧侯嫡女,不過,與衛太后不是一個媽生。
忠義侯夫人是老永寧侯元配生女,衛太后是填房生女,至於衛穎嘉,次一等,丫環扶正生子。
「說起來,你既是朕伯父,又是朕姨丈,與常人不同。」明湛笑容漸漸淡了,道,「朕一直想召你來帝都,又怕朝有非議,說朕偏心於忠義侯府。倒是有一事,朕就直接說了。」
忠義侯連忙洗耳恭聽,明湛抬眸,淡淡看忠義侯一眼,問道,「善棋侯弄那個宗室聯名奏章,你知道吧?」
「是。」忠義侯臉上帶出幾分奇異,一臉不解無辜道,「善棋侯去信與臣說,太上皇就要回來了,弄個聯名奏章以示宗室孝敬,臣也就跟著聯名了。只是臣來了帝都,還未聽到太上皇回朝消息,也覺得奇怪呢。」
明湛一時不知曉忠義侯此話是真是假,擺擺手道,「這倒罷了,朕命善棋侯與鄭開浚去雲貴迎父皇回朝。只是此事,要朕說,善棋侯雖也是侯爵之尊,與皇室關係就遠了。像忠義侯你,與朕雙重親戚情分,朕就不明白了,怎麼你倒要受他指揮鋪派?」
忠義侯一時訥訥,「臣,臣想著,善棋侯一把年紀。」
「年紀什麼並不是重點,這宗室裡,比你年紀長多了,難道你就事事聽人,毫無主見不成?」明湛帶出幾分不悅道,「你湖廣,也該打聽過,雖然朕登基未召見過你,不過,一份份兒節慶恩賞,你與姨母都是頭一份兒。雖說你是侯爵,朕都是按著公爵份例賞賜,這個,你應該明白。雖以往未曾相見,你也當曉和,朕待你情分不同。」
「朕是何意,難道你不清楚嗎?」明湛冷聲質問。
忠義侯額頭汗都要下來了,低頭不敢言。
明湛曲指敲了敲桌案,忠義侯連忙抬起頭來,正對明湛冷峻面孔,明湛再道,「宗室之中,慎親王已老,廉郡王脾氣,朕瞭解,他不是那塊兒料。其餘地方,爵位自公爵起,如靖國公父子如何?照樣背著朕私助韃靼人,如今求仁得仁,他們父子去了關外。到了你這裡,朕百般提攜你,到後,你竟為善棋侯所驅使,實讓朕大失所望。」
「陛下,臣,臣……」
「朕不是說聯名上書太上皇有什麼不妥地方,但是你想過沒有,太上皇看到奏章,看到是誰忠心?難道是你忠義侯忠心嗎?若是如此,善棋侯又將自己置於何處?」明湛歎道,「因為是善棋侯打頭兒,朕不得不把此差使交給善棋侯來辦。」
「臣實糊塗。」忠義侯這樣急吼吼來帝都,雖然他沒見過明湛,不過,明湛真沒虧待過他。如明湛所說那樣,每年節氣賞賜,雖不多,但忠義侯府得那份兒肯定是遠多於份例。
當然,忠義侯老婆是永寧侯府出身,這一點兒,也為忠義侯加分不少。
忠義侯當初腦袋一熱,善棋侯奏章上聯名,如今想來,後悔緊。尤其是聽明湛這樣一說,忠義侯簡直無地自容,愧對聖君。
先前忠義侯為何為聯名,其實與善棋侯關係真不大,忠義侯就是看不過朝廷任由靖國公父子被俘出關消息。
明明有哈木爾手,可以將靖國公父子換回來,若非帝王不允,怎會令靖國公父子遠走草原。
倒不是說忠義侯與靖國公父子有多麼深厚不渝交情,只是唇亡齒寒,兔死狐悲,靖國公還是公爵呢,朝廷冷淡至此,若是他們遇到這事兒,怕也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所以,忠義侯就署了名。
不過,接下來,他越想越不對。
尤其今日明湛一樁樁事說出來,他對忠義侯府如何,君王這樣抬舉忠義侯府,無非也就是想著讓忠義侯府宗室中挑個大梁,結果呢,你忠義侯府被善棋侯給利用了,這真是……
再者,靖國公父子事兒,當初明湛見死不救,確是寒了一批宗室心。可如今怎麼樣,查出來了,靖國公父子與韃靼人私通長達數十年時間,竊國助賊。若是靖國公父子好端端大同呆著呢,朝廷也饒不了他們。
忠義侯義憤填膺事兒,如今也沒了。
明湛再把前事一說,忠義侯除了愧責,也沒別感觸了,沉聲道,「臣日後定多多思量,不負聖恩。」
打了忠義侯,明湛又見了忠義侯世子鳳明立。
鳳明立是個很有貴族氣質青年,優雅溫潤,相貌出眾。雖已過而立,其實世子請封才一年,這還是明湛登基後,忠義侯為其請旨立長子,這算是從法律層面兒正式承認鳳明立順位第一繼承人身份了。
可見,鳳明立還真不算忠義侯為喜愛子嗣,否則斷不能等到鳳明立這個年紀再請立長子。
鳳明立行過禮,明湛先賜坐,以完全另一番親熱臉孔,笑問,「表哥可去見過母親了?」
明湛向來腦袋異於常人,人家父子倆一道來帝都,他先見忠義侯,反是打鳳明立去給衛太后請安。之後,見了忠義侯,明湛再單獨召見鳳明立。
鳳明立溫聲稟道,「早家時,母親就叮囑臣,好生給太后娘娘嗑頭請安。」永寧侯府現今非昔比了。其實,整個鳳景乾執政期間,永寧侯府絕對是縮著頭過日子。母族不給力,至使鳳明立兒子好幾個了,也沒能被立為世子。
還是明湛石破天驚上位,永寧侯府跟著雞犬升天。雖說爵位無所變動,可是,那地位那話語權,絕對不一樣了啊。尤其是鳳明立這事兒,老永寧侯一直惦記著嫡女外孫呢。明湛乍一登基,永寧侯府就往忠義侯府送了些禮,當然這不是給忠義侯,是給忠義侯夫人衛氏與鳳明立。
這麼一來,忠義侯哪裡還站得住腳呢,乖乖上了一本請立嫡長子。
明湛對鳳明立道,「咱們情分,與常人不同。你與姨母遠湖廣,雖見不多,但有些事,朕知道就不會不理。朕聽說,你頗愛讀書。」
鳳明立謙道,「不過是念過三五卷,消譴罷了。」同樣是被冷淡嫡子,人家鳳明立還是嫡長子呢,生就這樣一副文質彬彬模樣。而明湛先前被虧待,就氣恨不能咬死鳳景南,只能說是個性原因了。鳳明立道,「臣湖廣,都會看陛下皇家報刊,聽聞陛下命人主持修建皇家大典,臣著實想開開眼界,看上一看。」
也不怪忠義侯不喜歡鳳明立,忠義侯看來,鳳明立絕對是唸書念傻例證,天天書齋耗著,也不知道耗個什麼勁。忠義侯只要一見鳳明立捧著卷書,那火氣就不打一處兒來,噌噌往外冒。
如今鳳明立毛遂自薦,明湛哈哈一笑,「這有何難,朕跟鍾敬書說一聲,明兒你過去,多看幾日也無妨。」
鳳明立喜上眉梢,「臣謝陛下隆恩。」
人家這位是走學者路線。
明湛挺喜歡鳳明立,這種能把心放到書中人,起碼鑽研專注品質是值得人敬重。
但接下來,明湛總算有幸見到了忠義侯家極品人物兒。
說起來,都是明湛母系一方親戚呢。
明湛母族不單單指是永寧侯府,因為明湛除了有外公,還有外婆呢。
衛太后母親與仁宗皇帝妻皇后方氏是同胞姐妹,而方皇后出身國公府,如今為越侯府。關鍵是,明湛外婆不只一個姐妹啊。
古代人生多,兄弟姐妹自然不少。先前說忠義侯一族與皇室關係親密,從他聯姻中亦可窺其一斑。忠義侯親媽,現忠義侯府老太太就是方家另一個女兒,亦是方家嫡支女眷中輩份長之人了。
要說鳳明立,母族侯府,年近而立猶未得立世子,其原由便於他祖母方氏有著極大關係。
按理說,忠義侯夫人出身,真是沒挑兒了。哪怕鳳景乾執政時期,永寧侯府縮著頭做人。但是也比你方家強啊,由公爵降為侯爵,還是隨便弄了個越侯府。
這年頭兒,封號也是有講究。
怎麼看,永寧侯府都比越侯府要強上一些。
若說永寧侯府是縮著頭過日子,那越侯府完全是藏著腦袋過日子,恨不能帝王忘了他家才好。
仁宗皇帝過逝後,永寧侯府與越侯府朝中越說不上話兒了。這個時候,忠義侯夫人做了一個令人震驚決定,他為兒子娶了兩位身份與眾不同二房。
其一為敬敏大長公主庶出小姑子,魏國公庶妹魏氏。
其二為方氏本家一位嫡侄女,小方氏。
這就得說一說忠義侯太夫人本事了,太夫人姓方,與方皇后是嫡親姐妹,當時嫁入又是忠義侯府。方皇后得勢之時,方氏與丈夫是常年住帝都。
自然,方氏與敬敏大長公主也是極熟。娶魏氏,是方氏主意,如今眼瞅著自己娘家與兒媳婦娘家都不成了,魏國公當時是朝中貴,鳳家兄弟上位過程中,魏國公功不可沒。
想與魏家聯姻,又是偏房,嫡女甭想,能撈到位庶女,也是方氏本事了。
再說小方氏,自戾太子被廢,方皇后勢微,原本盛極一時方家瞬間落敗,原本一家女百家求貴女,無人問津。方氏心疼侄女,便為兒子納了小方氏入府。
魏氏與小方氏嫁到忠義侯府後,皆育有子嗣。
魏氏雖是庶出,娘家卻是魏國公府。而且這些年來,忠義侯府事兒沒少麻煩魏國公,魏氏所出二子四子,自然尊貴。
再說小方氏,雖說娘家落敗,卻是貌美驚人,哪怕忠義侯愛寵甚多,但是對小方氏,亦格外多幾分憐惜。再加上小方氏與方氏乃嫡親姑侄,又多一層臉面。小方氏所出三子、七子、十二子,尤其三子鳳明芝又是方氏膝下養大,格外得方氏喜愛。
不必提其他妾室所育子嗣。
人丁興旺雖是好事,不過太興旺,心煩事兒也多。
譬如請立嫡長子之事,忠義侯也不是沒提過,每一提起,親娘方氏必道,「你才多大,這會兒就考慮身後事了。想來,我也沒幾年好活了。」
這種刁話一說,忠義侯也只得將此事暫且放下。
直至明湛登基,永寧侯府翻身,這請立長子折子再不遞,怕是皇家都要有話說了。雖然方氏對於永寧侯府動作非常不滿,永寧侯府仗著與衛太后關係,干預忠義侯府事!難道她與衛太后就沒關係了?她可是衛太后嫡親姨媽,以往情份也都。
不過,鳳明立到底是嫡長子,也是親孫子,方氏雖內心有所不滿,也未再攔著兒子。只是這次來帝都,帶上了忠義侯三子鳳明芝,打算著叫衛太后好生瞧瞧,若是能得皇室喜歡,額外賜爵也不是不可能。
不得不說這老太太很會算計。
若是她遇到是仁宗皇帝那樣寬厚又肯聽老婆話皇帝,估計能成。
不過,明湛是誰啊?連阮鴻飛銀子都能坑了來,別人想從明湛這裡挖出銀子去,那真是做夢。當然,用於國家建設銀兩,明湛素來不小氣。但是,明湛為了怕別人貪自己工程銀子,是想了各樣各式方法來反腐。簡直是要了貪官老命,政治清明,一時無兩。
大鳳朝繁衍至今,七八代子孫,上百號爵位,每年開銷,光是朝廷賞賜,俸祿就高達幾十萬兩銀子。明湛心痛要命,他剛把靖國公、臨江侯爵位給削了,這時候想讓明湛賜爵,半點兒功勳皆無,憑什麼啊?
別說明湛了,就是衛太后對於方氏也有所不滿。
雖然方氏確是衛太后姨媽,先前也有感情,可忠義侯夫人衛氏照樣是衛太后姐姐哪。哪怕不是嫡親姐姐,衛氏做人卻沒問題。衛太后生母嫁進永寧侯府做填房時候,衛氏已經十來歲了,與自己這位填房小媽相處也極好。後來衛氏出嫁,都是衛太后生母幫她料理婚事,極是用心。
不必說,衛氏大婚以後,許多時間留帝都,直到衛太后大婚,衛氏與忠義侯方回了湖廣。
很明顯衛太后與衛氏都是姓衛,而且鳳明立是嫡長子。鑒於衛太后對於鳳景南嫡庶不分唾棄與厭惡,衛太后沒覺得鳳明立哪裡不好。
當然,她也就沒覺出鳳明芝哪裡格外好來。
方氏一開口倒格外透出親呢,「明立是嫡長子,前程自是不愁。明芝這孩子,自幼我膝下養大,我就是閉了眼,也不放心他前程呢。」
衛太后多聰明人哪,豈能不明白方氏之意,只是衛太后不接方氏這話茬兒,一徑笑道,「孩子們個頂個兒好,我這一見,竟看花了眼。姨媽真是好福氣,子孫滿堂。」
方氏歎道,「唉,要說福氣,誰也比不上你呢。子孫多,有子孫多難處。這宗室之家,就指著一個爵位過活,如今這麼些孩子。將來分家,到各人手也是有限。為人長輩者,焉能不為子孫謀劃呢?」
衛太后笑而不語。
「我也知道你難處,親戚多了,若個頂個兒仗著親戚情分來跟你開口討情面,國家法度焉呢?」方氏一副深明大義模樣,展現出方家人獨有精明強幹,「哪怕有什麼跑跑腿兒活兒,別人嫌苦嫌累,不樂意干,咱家孩子不怕這個,經起摔打。只要有條出路,日後大婚生子,養活兒家口兒罷了。要說家裡也不差他們這個,只是長成人了,哪兒能總家裡閒著,天天喝茶遛鳥兒呢。那種紈褲,我向來看不慣。」
話到這個地步兒,哪怕方太后亦推辭不得,只得道,「姨媽這樣說,有空我跟皇帝提一嘴子。外頭事兒,我也不大知道,不必說朝廷上事兒了。唉,操勞了大半輩子,如今安心享福才是咱們本分呢,叫皇帝去忙吧。」
方氏忙笑道,「說是。」到底心中難掩不悅。
先前不過是方皇后身邊養大小丫頭,剛做了太后,就擺出這樣大譜兒來。還對著她說起「本份」二字,方氏養尊處優慣了,心裡一時間不悅,眼角眉梢就流露出了一分剛強。方太后收眼底,只是捧起茶盞,慢慢呷了口茶,不動聲色罷了。
相對於方氏倚老賣老,忠義侯夫人衛氏就顯得格外可愛了。
衛氏完全是懷著一顆感恩心而來,對衛太后感激就不必提了。上有強勢偏心婆婆,下有花心老公,雖然衛氏才幹不凡,可是硬件兒不成——永寧侯府低調內斂這些年,但凡衛氏婆家受了苦處,是半分指望不著娘家。
當然,永寧侯府乍一翻身,衛氏也跟著打了個翻身仗。
衛氏先行過禮,衛太后笑道,「二姐姐這是做什麼,過來坐。」
「禮當如此,越是自家人越不能有差,以免給人瞧見,倒顯得娘娘有失偏頗了。」衛氏年紀較衛太后年長,相貌也較衛太后老邁,間已見白縷銀絲。
衛太后不禁感歎道,「經年不見,姐姐也老了。」
衛氏笑歎,「我也是做祖母人了,焉能不老呢。倒是娘娘,看著還年輕緊。」
「姐姐這些年,可好?」
「好不好,如今都熬過來了。」衛氏性子疏朗,對衛太后道,「咱們過日子,還是得看兒子。我也是沾娘娘與陛下光呢,要不然,立哥兒嫡長子之位,哪兒能這樣順遂呢。」先時做姑娘時何等尊貴顯赫,生於侯府,嫁於宗室。只是未能料及**襲來,娘家失勢帶給衛氏絕不僅僅是丈夫與婆婆忽略怠慢這樣簡單。若非衛氏堅毅疏朗,怕上吊心都有了。
衛太后溫聲道,「立哥兒身份這裡擺著,早晚都是如此。」
衛氏笑道,「如今我已無可愁之事了。倒是有一事,我還得跟娘娘說一聲。」
姐妹幾個看來,衛太后嫁好,如今身份自不必提。衛氏這些年也悟了,娘家倒比夫家為可靠,衛氏低聲道,「娘娘也知道先前善棋侯找我們侯爺聯名事兒吧。」見衛太后不語,衛氏繼續道,「我不大懂這些朝廷事,只是這些年,也略略明白了些。太上皇位時,咱家如何?如今皇上位,咱家又是如何?」
「我也是婦人之見,想著皇上登基時間方一年。太上皇若是回來,這天下到底要聽誰呢?」衛氏歎一聲,滿是無奈,「我也只能想到這兒了。如今侯爺並不肯聽我,立哥兒說兩句話,必然要被罵。娘娘素來有智謀,我也只說與娘娘聽。「
衛太后笑道,「這事,也只有至親之人方為我們母子操心罷了。」
衛氏頓時明白押對了寶,心頭一鬆,與衛太后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