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番外
這話並非是有意恭維明湛,實在是事實如此。
不說自幼就跟在明湛向邊兒的何玉,就是一直跟在阮鴻飛身邊兒的搖光,都對此默認。雖說明湛偶爾會抽風,心眼多手段狠,不過總得來說,明湛對身邊人向來不薄。且,搖光認為,這位退了休的太上皇還是配得上他家先生的。
太上皇一詞,其實只能代表明湛的輩份。明湛並不老,他剛至不惑,正當盛年。
相處的時間久了,明湛一片癡心幾十年,饒是旁觀者搖光都得認為,太上皇陛下是個相當不錯的人。
但是,搖光再也料不到,這位相當不錯的,正在雲遊四海的太上皇陛下會把他害慘。
話說,某日明湛掐指一算,對著正在擺早膳的搖光道,「小光光,我記得後兒是你生日,對吧?」太上皇一向說話不大正經,明明沒長出那種俊俏瀟灑氣來,卻天生帶了三分輕佻,顯得油滑。其實太上皇算是男人中的異數,不是哪個人都能面對愛人忠貞幾十年,不染二色的。
搖光早習以為常,聞言只是微愣,並未深思,笑道,「您真是好記性,連小的的生日都記得。」
明湛眉毛一挑,笑問,「我聽飛飛說,你們都是他隨手撿來的,怎麼還有生日呢?」
「我是先生在蘇州城撿的,故此說祖籍蘇州,再將遇到先生的日子算做生日。」搖光將早膳擺好,微一躬身,便下去了。這也是老規矩,明湛吃飯不喜人在旁邊伺候。與阮鴻飛如膠似漆多年,明湛還沒膩歪夠呢。
搖光以為明湛只是一提罷了,畢竟像他們這些近侍,明湛從不虧待,凡是生日都會賞下幾件器物古玩之類的。
但是,搖光再也未料到,明湛會親自給他做生日。
要知道,除了宮裡的太皇太后,以及阮鴻飛,明湛從未親自給誰做過生日。
乍來此恩寵,搖光一時沒回過神,只聽何玉在一旁打翻醋罈子,酸溜溜道,「唉喲,我跟了主子這些年,主子也沒親自問過我的生日,更別說親自給我做生日了。搖光,你可真有福氣啊。你這福氣直逼杜先生啊。」
「你可別胡說。」搖光忙摀住何玉的嘴,低聲道,「咱們在一起多年,你還不知道我呢。」
何玉氣不過,瞪搖光一眼,「你小心福氣過了頭吧。」摔門子出去了。
連阮鴻飛都旁敲側擊,「怎麼忽然之間惦記上搖光的生日了?」這小子不會是要變心吧?雖說阮鴻飛面嫩,到底是比明湛年長十幾年的人。自古嫦娥愛少年,嫦娥當然不是像明湛這樣的胖子,搖光也不是少年。奈何情人眼裡出西施,在別人眼裡微胖的明湛,擱阮鴻飛眼裡就是天上有人間無的情郎。阮鴻飛思量著,相比於他而言,搖光卻是比明湛還年少幾歲,又是天生娃娃臉,瞧著就嫩。莫非這胖子要變心,此意只是在心中一過,阮鴻飛馬上就打消了這念頭兒。要說一開始他信不過明湛,都這會兒了,他若再懷疑明湛什麼,就是對明湛的侮辱了。
那這胖子究竟又在打什麼主意?
明湛心裡另有盤算,未發覺阮鴻飛話中真意,遲鈍道,「哦,搖光不是你身邊兒的得力人兒麼。這麼多年,咱們就跟一家人似的。這出來又沒啥事,正好給搖光慶祝一下。」
阮鴻飛笑了笑,沒再多說。只是一雙眼睛有事兒沒事兒的就盯著搖光瞧幾眼,直把搖光看的頸後寒毛倒豎。就是明湛也有事兒沒事兒的盯著搖光瞧幾眼,眼中神色莫明,搖光心驚肉跳。
搖光給這夫夫二人欲語還休的小眼神兒折磨的面目憔悴,半夜失眠,暗地裡把自己這些天來做的事從由到尾的檢討了一遍,想著並沒有得罪倆人的地方,這才稍稍放心,此時,雞已打兩遍鳴兒,搖光眼底發青,搖搖晃晃的自床上爬起來。
明湛親自擬定好搖光大壽的菜單給何玉,叫何玉吩咐廚房看著張羅。
何玉接過一瞧,上好的宣紙上,一排烏壓壓打頭兒紅燒菜,譬如:紅燒肉、紅燒牛腩、紅燒羊肉、紅燒蹄膀、紅燒兔肉、紅燒裡脊……
何玉嘴角抽了抽,低聲道,「主子,杜先生不是說,讓您少吃肉嗎?」
這話有些來歷,其實也不能怪阮鴻飛。明湛天生容易發胖的體質,少時就是小胖墩兒一個,長個子較同齡人晚。稍大些時,明湛要操心你死我活的爵位爭鬥,費心的很,好不容易瘦了些。及至明湛登基,朝廷一屁股爛賬、一幫子反臣,明湛既要操心朝廷,又要長個子發育,這才真正瘦了,隨後一直保持著標準身材。
大家都知道,人易發胖的時期主要有兩個,一個是生長發育期,一個就是更年期。
現在雖說明湛還未到更年期,不過,退位之後,他是無官一身輕,天天除了聲色犬馬,就是琢磨著吃喝玩樂。再加上明湛生來心寬,這才退位不過兩年,就胖成一張大圓臉。
阮鴻飛倒不是嫌棄明湛,是跟在身邊致仕的孫太醫,給明湛把平安脈時提醒了阮鴻飛一回:最好給太上皇陛下控制飲食體重,肚子裡油水太多啥的。
自此,阮鴻飛就對明湛的一日三餐進行了嚴格的限定。
阮鴻飛向來是說一不二,明湛是說不過又打不過,再加上一院子勢力眼下人只肯聽阮鴻飛的話,搞得明湛每天跟和尚似的,天天吃素。
再加上他們此時住在山中,外面連個酒館飯店都不見,把明湛給饞的,去廚下偷吃的事兒都幹過。
何玉自幼伴著明湛長大,一見這菜單就明白了明湛的用意,見明湛臉色臭臭的,勸道,「主子,奴才瞧著杜先生一意為主子著想呢。」
明湛正氣凜然,「飛飛的心思,我怎能不明白?既然是搖光生日,咱們就該以壽星的意見為主。這些都是搖光愛吃的菜,命廚房備下吧。到時單給我做一桌素齋就是了,我不會辜負飛飛的心意的。」
何玉唇角抽了抽,實在不想拆穿這顯而易見的謊言。他伺候明湛多年,難道連明湛的口味兒都不知道?搖光生在南面兒,喜歡的是南方清淡飲食,好河鮮多於肉食。這些菜,明明是明湛的最愛。
眼見明湛歪曲事實,何玉不敢反駁,只得照著去做。
明湛原本想藉著搖光的生日,大吃大喝一頓,也一解肚子裡的饞蟲。誰知到了正日子,阮鴻飛淡淡的說了句,「搖光要的那些菜,我命人單單給他送到房裡去了。今天放他一天假,你就不必操心了。」
明湛張大嘴巴,半晌道,「飛飛……」
「嗯?」阮鴻飛自鼻腔裡哼出一個章節,倚在榻上,眼神放遠,既慵懶又雍容。
明湛心裡微熱,湊上去香一口,哼唧著,「我十天沒吃過肉了。」接著委委屈屈道,「不過,飛飛你說了不吃,我絕對不吃,再饞,我也不去吃。飛飛,我這麼聽說,今晚可輪到我了。」
阮鴻飛伸出手去,一根手指摁住明湛的唇角,半瞇著眼睛打量明湛,「不是剛從廚下吃了一大碗紅燒肉麼,瞧,還沒擦乾淨呢。」
「哪兒?你又詐我呢。」明湛多鬼頭兒的人,他偷吃完,特意漱了口刷了牙才來找阮鴻飛,絕不會留下半點兒犯罪證據。
阮鴻飛又拎起他一隻手,抬下巴示意明湛瞧袖子,「油點子,一身的豬肉味兒,去洗乾淨。」
明湛嘿嘿笑了兩聲。
阮鴻飛自袖子裡摸出一張保證書,拉過明湛的手,放在明湛掌心,「按你保證書上說的,偷吃一口,一個月都在下面。你這偷吃了一碗,我也不多給你算,一年也就罷了。」
明湛兩眼一翻,咕咚倒在了阮鴻飛身上。
搖光過完生日,第二天早起服侍。阮鴻飛陰晴莫測的臉今日完全是陽光燦爛,笑瞇瞇的賞了搖光個大紅包兒,「這些年,你也辛苦了。搖光,明年我替你做生日。」
搖光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