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徒美人色令施計謀
林謹玉聽完就傻了,徒汶斐叫他好幾聲都沒聽到,天哪,先生這是瘋了,說出這等謊話來!他這十五年活得最明白不過,自己該姓什麼比誰都清楚,若自己不是穿來的,估計真會被嚇到!
「玉包玉包!」徒汶斐擰了林謹玉的胖臉一記,林謹玉才醒了神,圓瞪了眼,捂著嘴巴,裝出很驚訝的模樣,結巴著問,「你,你是說,先先生是我,爹?」又指著徒汶斐,要厥過去一般,「咱們是表兄弟?」
徒汶斐見林謹玉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忙摟在懷裡道,「別怕別怕,你就當不知道,沒這事兒就行了。攏共沒幾個人聽到,皇祖父、父皇都叫噤口了,誰也不會亂說的!舅舅對你都是掏心掏肺的,從沒拿你當外人,你別胡思亂想。」
這幾句話還像人說的,林謹玉點了點小腦袋,悶聲悶氣的道,「叫他們端水進來,梳洗了好吃飯,我餓了。」
林謹玉比往常吃得還香甜,他主要是餓了,徒汶斐卻覺得自家的小玉包是氣狠了,生怕他撐著,忙道,「喝幾口粥,別噎著啊,今天早飯遲了,差不多就算了。」
「沒吃飽呢。」林謹玉年紀不大,飯量不小,比徒汶斐吃得還多,他想著,先生把話撂下了,他可不能拆台,默默的放下筷子,揮了揮手,黯然歎道,「算了,沒食慾,撤了吧。」
你都吃了兩隻小籠包三個小花卷一碗碧梗牛乳粥大半桌子的菜,這還是沒食慾呢?徒汶斐心裡腹腓了幾句,又笑了,其實胖點兒也好,摸起來抱起來手感不知道有多舒服呢,更不會有人覬覦自己的小玉包,笑勸道,「再吃些吧,怎麼著也得吃飽了,午飯往後推半個時辰就有了,可千萬餓不得?」
「哦。」林謹玉裝模作樣的歎口氣,拿起筷子,說,「瑪瑙,再給我盛一碗粥來。」
林謹玉直吃得肚皮滾圓,才心滿意足的離了飯桌兒,徒汶斐生怕他撐著,一直給他揉肚子,就見翡翠進門稟道,「大爺,外頭榮國府周管事送了帖子來。」
林謹玉冷哼,真是膽子足啊,還敢登門,接了帖子瞧了兩眼,「請周管事進來說話。」
周瑞還算有些規矩,人都是欺善怕惡,想著林家當初砸車殺馬的威風他就腿肚子轉筋,打心裡發怵跟林家打交道,先嗑頭請安,林謹玉叫他坐才敢坐,林謹玉問道,「二表姐要訂親?倒不知是哪家的爺們兒有這等福份能與公府聯姻?」
周瑞恭敬的笑道,「是山西大同孫大爺。」
「孫?」林謹玉皺眉,難不成是鼎鼎大名的中山狼——孫紹祖?
周瑞忙解說道,「孫紹祖,孫大爺,說起來與孫家也是世交,大老爺親自訂的婚事,因著孫大爺年紀大了,著急聘娶,這才急著大訂。大老爺說了,林大爺是至親的外甥,到時也請林大爺過去喝杯水酒,熱鬧熱鬧。」
「知道了,周管事辛苦了,翡翠,叫平安請周管事喝杯茶歇歇腳再回去。」林謹玉端茶送客,周瑞忙走了,徒汶斐笑著取了帖子,「孫紹祖,這人我知道。我主管吏部,前幾天才看了他的履吏,以前沒當過差,只是襲了個指揮之職,有名無實,如今在求實缺呢。」
林謹玉腦子轉得極快,一咧嘴大笑三聲,這真是剛打嗑睡就有人送了枕頭來,老天爺,你可真照顧我。瞧林謹玉一臉的奸笑,徒汶斐拍了拍他的肩,湊過去親了一口,道,「今晚你讓我一次,我給你出口惡氣。」
「你先說說。」林謹玉擦著臉上的口水問。
掃興的小子,徒汶斐啪的將帖子反扣在桌上,俊眼斜飛,「壓著他。」
「我大舅舅一輩子也沒當實差,照樣花天酒地樂得不行,你這算什麼出氣。行了,我寵愛了你一晚上,你怎麼也沒變聰明點兒啊。」林謹玉奚落道,這算什麼狗屁主意,豬都知道要壓著孫家。
徒汶斐唇角一勾,「咱們晚上見真章。你聽我說,我會壓著孫紹祖,等他與榮國府大定之後,再讓人去給他善意的提個醒兒,榮國府得罪了貴人,他要娶了榮國府的姑娘,怕是等不到實缺了。包管他退親!退親的事一出,誰還敢去娶榮國府的女孩兒?哼,白日發夢的想著借皇祖父的手拖你下水,聯姻攀高枝兒,我必叫他好女都難嫁!」
「不錯嘛,美人兒。」林謹玉的小胖手勾起徒汶斐精緻的下巴,親香了一口,起身理了理衣襟道,「我得去先生那裡,你要不要去衙門哪?」此事一出,怕賈迎春真正與豪門世家無緣了,不過,她那「二木頭」秉性,若能嫁到平民小戶,未嘗不是一種福氣。
「甄家案子已經初有眉目了,現在沒什麼事兒,我陪你一道過去。」徒汶斐生怕自家玉包去了許子文那裡忍不住把實話問出來,許子文脾氣不好,玉包別再吃了虧,一步不離的跟著。
許家到底沒去成,因為上皇的旨意到了,宣林探花進宮。
來傳旨的公公是上皇身邊兒的紅人兒,高柏,傳旨都是他來,這回分外客氣,謝了賞笑道,「萬歲派了車來,探花若是沒什麼要準備的就請隨奴才上車吧。」
這一準兒是上皇想聯絡感情呢,林謹玉看了徒汶斐一眼,徒汶斐上前給他整理了下衣領,溫聲道,「去吧,我衙門裡離不了人,也得走了。有勞柏公公照顧謹玉了。」後一句話是對高析說的。
高柏忙道,「王爺折煞奴才了。」
林謹玉第三遭進宮,上皇對他完全是舊貌換新顏,笑得叫一個和藹慈善。
「小馮子,把謹玉的凳子搬到朕跟前兒來。」小瘋子,這叫啥名兒?上皇笑瞇瞇的望著林謹玉的麵團兒臉,不住的點頭,對邊兒上的許子文道,「這孩子真是天生的一臉福相,文章也好,才學更佳,知規矩懂禮儀,朕就喜歡這樣的孩子。謹玉,聽說你中了探花,請客時的酒都是十幾年的陳釀,你出生時林如海給你埋桂花樹下的,就等著你金榜題名時才喝的?」
林謹玉真有些受寵若驚,如今上皇倒是一團和氣,這要是東窗事發了,老頭兒可別心疼自個兒外甥,遷怒到他頭上才好,反正他就裝啥不知道,笑道,「回萬歲,家父當年是圖個喜慶,哪裡就知道臣能中進士呢。」
「嗯,朕也喜歡喝酒,下次給朕帶兩罈子過來。」上皇笑問,「你這幾天都在忙什麼呢?」
「也沒什麼事,」林謹玉有些羞赧,「先生給臣說了門親事,臣都在準備小訂時的禮物呢。」您老可別發瘋再想啥賜婚的事兒了,俺名草有主了。
上皇笑道,「哪裡用你個娃娃操這些心,睿卓,你看著給謹玉幫忙,他哪裡知道這些呢?再者,你到了山東,有朕的妹妹在呢,琅琊最是愛操持這些,你只管好生去了把人娶回來就是。」
「是。」林謹玉應了一聲,笑望了許子文一眼,真會編啊,你咋把上皇騙得團團轉的,瞧著上皇也不是個傻的啊。許子文完全一副謙謙君子、風雅無雙的作派。
上皇又問了,「你訂親的事,榮國府知道不?」他先前想賜婚,那完全是沒把林謹玉當盤菜,又有自己的小算計,賜就賜了,沒啥大不了。如今林謹玉搖身變成自己的侄孫,又這樣的有出息,考了探花,上皇再回味兒,這榮國府到底打得什麼主意,怎麼人家沒中探花兒時,你也不說跟人家有婚約呢?還有之前那一樁樁的破事兒,上皇心裡冷哼,怎麼賈代善一去,榮國府就成了這副天地呢?
「因先生還沒相看,暫時沒訂下是哪家姑娘,臣也不好在外頭說。」林謹玉眼珠子一瞇,先把迎春的事給上皇打下底子,你不是覺得他家女孩兒好麼?笑道,「外祖母家興許不知道呢。倒是臣進宮前,外祖母家差人給臣送了帖子,臣的二表姐要訂親了,說起來也是喜事呢。」
上皇只「唔」了一聲,轉而問林謹玉的一些喜好,琴棋書畫啥的,林謹玉給他問出一腦門子的汗,上皇真是個奇才,說實話,上皇在位時政績清明,稱得上一代仁君,沒想到更是位大才子。林謹玉這十幾年光悶頭唸書考功名了,琴棋書畫不過平平,一盞茶輸了三盤棋,臭得上皇都沒法兒誇上一二句,開始還以為林謹玉是有意輸不敢贏,連走了三盤,發現林謹玉著實是個臭棋簍子,不禁失望道,「你,你看睿卓,棋藝精湛,你跟著他這些年,也沒學些皮毛麼?」
林謹玉給上皇殺出一身冷汗,道,「這,臣是心眼兒實在,不太通這竅。」
上皇瞪他一眼,沒好氣道,「別以為朕不知道,他們審甄家案子就是你給出的主意,弄了個小黑屋兒是吧,倒是不打不殺,有個膽小的硬嚇傻了都,朕頭一遭見你這麼個實在人。」
林謹玉賠笑,許子文敲了敲林謹玉的頭道,「邊兒上去,我陪舅舅殺一盤。」
許子文不知道是不是在誠心嘔老頭兒,連贏了三盤才罷了手,上皇更不高興了,許子文丟開棋枰,道,「舅舅,我那書齋的匾舊了,您給我題幅新牌匾吧?」
「朕老了。」上皇也不想叫人看出小氣來,端著茶盞吹了吹,呷一口,涼涼道,「你找景辰給你寫一樣的。」
「他那兩筆字哪兒能看呢?」許子文一說,上皇臉色稍緩,「景辰做事是好的,就是這書法啊……」又開始絮叨起諸如篆、隸、正、行、草各種字體的講究,找出前兩天寫的字給許子文林謹玉品評,先考較林謹玉,「覺得如何?」
「筆走龍蛇,氣勢過人,好字!」比他的字強得多,林謹玉非常誠懇的誇讚,上皇卻搖了搖頭,沒說話。
許子文半點兒沒客氣的挑了半天毛病,最後撿出一張,指著道,「這張還湊合,氣韻飽滿,尤其這個『風』字,有兩王之風。」上皇眉目之間頗有些自得,笑道,「你的眼力向來是最好的,朕也是最屬意這幅。」兩人討論了一番,最後上皇命貼身內侍拿去裱了,其他都燒掉。
林謹玉都聽傻了,天哪,他早就知道許子文學識淵博,沒想到淵博到這種國學大師的精深程度,林謹玉站在一邊兒,覺得自個兒不像探花兒,反倒如文盲一般。他攻讀了十幾年科舉文章,考個探花真是不稀奇,怪不得好多人都說許子文是個極雅致的人,林謹玉望著與上皇由書法討論到字畫的微笑自若的先生,十分嫉妒徒景辰的狗屎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