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道士觀賈敬成神仙
臉上有些發燒,他常年養尊處優,正當盛年,肌膚依舊細膩,兩頰添了些紅暈,眼珠兒似兩丸黑水銀,帶了幾分水汽。
重洗了臉,西寧郡王倚在榻上,見越安進屋,嘴角泛起一抹笑,「來了,同林謹玉談得如何?」
「嗯,跟許二有得一比,」越安坐在榻沿,笑望著西寧郡王,輕聲問,「很開心?」
「子玉的孩子。」西寧郡王咂摸了一會兒,道,「臨走時,總要見見,跟他們的母親很像。明天我命人帶他們去礦場,至於那個林謹玉,留他一條狗命就是了。」
「都依你。」
薛姨媽依依不捨的為兒子打點行裝,因著忠順王府選侍妾的事兒,薛姨媽到哥哥家打聽了一番後,叫過兒子敲打了一番。薛蟠沒啥心思,對母親妹妹向來是好的,見母親舅舅都不樂意,便息了此心。倒是夏金桂深覺失了攀附忠順王的機會,與薛蟠大吵了一架,回娘家去了。
薛寶釵瞧著家裡實在不像,想著那蔣玉函是忠順王面前紅人兒,不如仍往他處打點。送了禮,蔣玉函果真是個信人,如今薛家的生意仍能支撐,因有件要緊的差事,還要薛蟠親往平安州一趟,王爺也派了妥當的人在旁提點。
薛姨媽便是為兒子遠行準備衣物行禮,心疼兒子自小未離身畔,冷熱的一千個不放心,薛寶釵勸道,「這麼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門,幹不得事,今年關在家裡,明年還是這個樣兒。媽,怎麼著還是忠順王府的人看著呢,有王府的招牌,誰不得讓哥哥三分呢。多出去幾回,哥哥得以歷練,日後給王爺辦差,也是咱們一家子的指望呢。」
聽了女兒的勸靠,薛姨媽方一千一萬個不捨的應了。
如今薛姨媽更有一樁心事,就是薛寶釵的婚姻。薛寶釵今年十八,著實不能再拖了,可是近些日子,來得那些官媒,說得沒一門子好親事。大都是商家子,就是如此,嫡子都少,多是庶子,薛姨媽向來拿薛寶釵當心肝子一般,再忖度著女兒的品貌,怎能應允?只是回絕的次數多了,媒人也不樂意來了,知道這薛家挑剔的緊。
更有嘴酸的對薛姨媽道,「薛太太,您是個心氣兒足的。這天下父母,但凡涉及到子女的婚事,哪個不是心氣兒足的。自個兒子,恨不能娶了公主?自個兒女兒,恨不能配了皇子?可是自古就有門當戶對四個字,薛太太,您家說開了,也就是商賈門第,還有個愛惹官司的兒子,誰不知道呢?恕我直言吧,您家這閨女,年紀也不小了,難道要留成老姑娘不成?您雖在人家國公府住著,到底不姓賈呢。您瞧瞧您開的這條件,要有爵人家兒,要嫡子,要孩子長進,薛太太,您自個兒掂量掂量,人家這樣有出息的門戶,會不會娶一個商家女孩兒為妻?罷了,我也賺不著您這謝媒銀子了,您自個兒琢磨去吧。」扭擺著身子走了,把薛姨媽氣個仰倒。
薛寶釵在裡間兒聽得一清二楚,只是對著珠簾垂淚。
薛姨媽追出去罵道,「琢磨什麼,我女兒自是有造化的,也不勞你操心!」
「成,貴小姐自有造化,您繼續留著養家裡吧,這樣會給人送毒燕窩的好姑娘,造化自從天降呢。」搖著團扇,李媒婆遮住嫣紅的唇,回頭冷笑的睇了目瞪口呆的薛姨媽一眼,見薛姨媽再無言語較量,一步三搖的去了。
這些媒婆子在京都,消息最是靈通不過。何況當年榮國府那場驚天動地的鬧騰,大家都當話本子聽,何況林大爺直接找到工部說理,官司經了御前的,這薛家的名聲早就出去了,也就是冷了一二年不顯而已,不過做為京都小道消息流通的主要人群,李媒婆還是一清二楚的。薛家有的是銀子,李媒婆只是想賺銀子餬口,心裡對這薛家也不怎麼看得上,不管這事兒是不是薛家姑娘所為,也太不入流了。
薛姨媽想跟媒婆在話頭兒爭長道短,一句話便敗下陣來,氣得臉色灰白,心肝兒疼。
越挑越沒好的,薛姨媽咬咬牙又去了趟王府,話裡話外的打聽以前王子騰提過的陳翰林的事兒。王子騰先問了薛家的生意,得知薛蟠得了忠順王的「器重」,便未多說,只道,「人家兒已經過了小定,馮翰林家的女兒。」說話時眼睛盯了薛姨媽一會兒,只命史氏陪著說話兒,自行離去。
自此,薛寶釵的婚事真真成了薛姨媽的一塊心病。
薛寶釵的婚事不解決,薛蝌也跟著為難,薛寶琴也芨茾了,早訂了梅翰林家的親事,該是商量著日子小定、大定、迎娶呢。
薛蠑笑道,「如今都分家了,兩不相干,還管這些做什麼?那母女二人心比天還高,再者,誰不知道她們曾經給林家送毒燕窩的事兒呢,這也算不得什麼好聲名,遠著還來不及呢。我與你去梅家提提琴妹的事兒吧,女孩兒可耽擱不起。」
薛蝌薛蠑攜了禮品登門,薛蠑閱歷深遠,先是裝作不經意的提了薛蝌如今是金陵薛氏族長,再鄒了一通薛蝌經高僧算過,二十五方好結親,當時薛父如何如何留下遺命,不令長子早婚的事;又再三的捧了梅翰林如何有學識,如何重信義,之前如何與薛父交好;之後就是薛蝌請教梅翰林一些文章典故啥的。
兩人配合得當,把梅翰林哄樂呵了,當下便說了,先換帖子小定,差人算日子,他兒子也不小了,想著盡快迎娶才是。
薛姨媽接到薛寶琴小定的帖子,心中更添了三分病出來,想著若不是受了榮國府的逛騙,女兒何至耽擱至此。這些天因寶釵婚事所受的苦楚彙集到一處兒,真是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兒,薛姨媽咬咬牙,心內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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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
王熙鳳這兩月忙得腳不沾地,迎春出嫁,寶玉定親,娘娘有妊擺酒唱戲,一出出的俱是喜事,只是有一喜便有一愁。
王熙鳳與賈璉,一個外管家,一個內管家,老太太又不大理事,榮國府便在此夫妻二人的手裡。王熙鳳雖自幼不曾唸書,不過在榮國府當家久了,也認得些字,看看帳篇子總不會差。
「這給娘娘的孝敬又多了一筆支出,到年根子還有半年呢,帳上只剩二百兩了,等莊子上的秋收也得一個半月呢。」王熙鳳歎口氣,合上帳本子。管家自然是體面風光,令出即行,眾人奉迎,端得是威風八面,她又是個好賣弄才幹的,求之不得呢。只是榮國府這個家著實不大好當,要堵的窟窿實在太大了。早便寅吃卯糧了,還處處鋪派,時時講究,生怕墮了國公府的名頭兒。
「你那利銀還沒收上來麼?」賈璉問。夫妻一體,賈璉就算遲鈍些,也有察覺的,早時他一問,王熙鳳便直接將家裡的難處跟丈夫講了。只是府裡日子緊巴,賈璉也無甚好說的。
「噤聲。」王熙鳳壓低了嗓子道,「早今年林表弟大婚時我去幫忙,林表弟勸我收手,我哪兒敢不聽。你想想,因著前兒他們姐弟在咱府上住時,咱們行了針尖兒大小的善心。你我壽日,林表弟從不曾斷了禮。這事,林表弟即聞了風聲,可見旺兒做事不密。再不收手,傳揚出去,一家子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如今娘娘有孕,這麼個節骨眼兒上,出了事,一家子都得賠進去。罷了。另想別的法子吧。」
賈璉上前扣住王熙鳳滑膩的下巴,拇指輕輕摩挲著兩瓣紅唇,直到熙鳳臉頰泛紅,才笑道,「林表弟的話你倒是聽得緊哪。」
「胡唚什麼。」打掉賈璉的手,王熙鳳笑歎,「說起來還得多謝當初二爺提醒,我沒跟二太太走到一條道兒上去。唉,不說二太太,就是老太太心裡也後悔呢,當初得罪了林表弟。林表弟這才多大,都成欽差了。」
賈璉往後一仰倒在炕上,笑道,「人家自個兒有本事,又結了門好岳家,皇后娘娘的親外甥女,一般人能比的?」還是有些酸滴。
「行了,我跟你商量一下,娘娘省親的園子只住了大嫂子三妹妹四妹妹邢姑娘,如今怡紅院*館蘅鞠苑都空著。寶玉今年大婚,若是在府裡娶,院裡裝修又是一筆子花銷,不如就在怡紅院辦喜事,一來園子裡寬敞;二來也體面;三則,娶了親再到園子裡住,也就無妨礙了。你說呢。」王熙鳳笑問。
「這事,你只跟老太太說就是。」賈璉打了個哈欠,拉了個軟枕擱脖子底下。
王熙鳳望著丈夫笑,「那可不行……」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外傳來,王熙鳳拍了賈璉一下,拉著他起身坐好。平兒自外頭挑簾子,快步進來,臉色焦急,福身道,「回二爺、二奶奶,東府過來傳話兒,東府太爺沒了!」
賈璉手一撐,下炕來,疊聲問,「怎麼回事?細細說來,東府太爺不是在觀裡煉丹麼,怎麼好好兒的沒了?」
「說是東府太爺七七四十九天才煉了這一爐子金丹,吃了就上天做神仙去了。」傳話的那人也說不甚明瞭,平兒只得如實照答。
「放屁!操他娘的混帳話!」賈璉一揮手,對王熙鳳道,「我先過去看看,你去穩住老太太,緩緩的跟老太太說,勸著些。」
「我知道了,你且回來,換了衣裳再走。」王熙鳳喚住賈璉,平兒找了素色衣衫出來,兩人一同伺候著賈璉換妥,王熙鳳皺眉道,「但有信兒打發人過來說一聲,老太太沒個不惦記呢。」賈璉應了,匆匆離去。
王熙鳳主僕也都要換了素服,吩咐道,「平兒,你先過去請四姑娘到老太太跟前兒來。」
平兒歎口氣,「四姑娘真是命苦。」
想到惜春的身世,王熙鳳也是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