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回 一個也不能少

只見林姨娘裊娜的走到當中,先給盛紘福了福,然後對著嬤嬤輕聲婉婉而道:「請嬤嬤勿怪,這裡原本沒有我說話的地方,可我心中愧疚,有話不吐不快,萬望嬤嬤見諒;今日之事,說到底都是墨兒不懂事而引出來的,說起來她才是因頭,尤其六姑娘,小小年紀就被拖累挨打,我心中著實過意不去,不如六姑娘的那十下板子就讓墨兒替了吧……」

林姨娘本就看著柔弱,此時她目中含淚,語氣歉然,真誠之至的看著盛紘,盛紘頗有些感動;轉頭去看墨蘭。墨蘭到底年紀小,一時沒想明白,吃驚的看著林姨娘,倒是華蘭把脖子一梗,大聲道:「我是長姐,妹妹們有錯也都是我的錯,六妹妹的板子我來領好了。」

明蘭心裡暗歎,堅強的拒絕道:「別,別,大姐姐還要繡嫁妝呢,板子我自己挨吧……」華蘭感動的去看她。這時墨蘭總算反應過來,連忙搶著說:「還是我來吧,我來……」

一時間替明蘭挨打成了熱門職業。

見女兒們如此,盛紘才覺得氣順些,心裡對孔嬤嬤的手段更是佩服,感激的又向她拱了拱;孔嬤嬤頷首回意,但卻絲毫不為所動:「林姨娘此話差矣,我將姐兒們一齊罰了,原就是為了彌補姊妹情分,今日她們一同挨了打,以後便能揭過重來,若是厚此薄彼豈非更生嫌隙?林姨娘用心很好,但欠些道統了。」

林姨娘雙手緊握著帕子,眼中似有點點淚光,淒聲道:「孔嬤嬤說的是,是妾身無知了,可今日累的幾個姐兒都挨了罰,妾身著實過意不去,都是妾身沒有教好墨兒,不如連我一起罰了罷!也算略略補過。」

盛紘見她嬌弱動人,更感動了,不料還沒等他感動完,就聽見孔嬤嬤一聲冷笑。

孔嬤嬤心中嘲諷,她等的就是這句話,冷聲道:「看來林姨娘是得好好學學規矩了,越說越不得體;姨娘說因自己沒教好墨姐兒是以當罰,可華姐兒和如姐兒是太太教養的,明姐兒更是老太太身邊的,莫非林姨娘的意思是要連太太和老太太一起罰了?!至於我這個教養嬤嬤更是難辭其咎!林姨娘可是這個意思?」

林姨娘臉色慘白,顫聲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怎敢……?是我無知……」

盛紘連忙擺手:「嬤嬤這是哪裡的話……」心裡大怪林姨娘得罪人。

孔嬤嬤並不生氣,只正色道:「林姨娘,我今日也說你一句,要知道,人貴在自知。你今日偏有兩不知。第一知,你當曉得自己是什麼身份,我與老爺、太太正說這話,你這般貿貿然的插嘴應當不應當?好在我與老太太有故交,若是換了旁人,豈不讓外頭笑盛府沒規矩?」

字字如刀,句句如劍,盛紘忍不住去瞪林姨娘。

孔嬤嬤接著道:「第二知,你一再知錯犯錯。你先說自己是不該開口的,可你偏又開口,你口口聲聲說自己無知,既知自己無知,為何還隨意插嘴姑娘教養之事?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又什麼都犯了,這豈非知法犯法,更得罪加一等!莫非是仗著養了哥兒姐兒,自認自己高出眾人一籌不成?」

一邊說,一邊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盛紘,目光似有輕輕責備。

盛紘被看得羞愧難當,他知道孔嬤嬤是在責備自己過分寵愛林姨娘了,他也覺得孔嬤嬤的話都很有道理,想起墨姐兒的作為,深感林姨娘教養不當見識鄙陋,到底吟風弄月不比正經涵養,遂嚴厲喝道:「你一邊站著看罷,我和太太還有孔嬤嬤在這裡,焉有你說話的份!」

王氏早已不哭了,兩眼冒光的看著孔嬤嬤。林姨娘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自打嫁與盛紘從未如此丟人過,恨的牙根緊咬,但面上不露聲色,只輕輕啜泣著站到一邊。看見林姨娘氣的輕輕顫抖,華蘭如蘭大是解氣,覺得此刻便是再多打十下板子都值了,明蘭幾乎想向孔嬤嬤要簽名了。

孔嬤嬤威嚴的朝眾姐妹道:「你們肯姊妹相互體讓是好的,想是你們已經明白了,但知錯歸知錯,處罰歸處罰,好了,你們把左手伸出來!」

盛紘站起來,威嚴的發話:「都跪好,老老實實的把左手生出來,把板子都領了,回頭再把書抄了。」

女孩們都規矩的跪好,可憐兮兮的看那戒尺,只聽孔嬤嬤輕喝一聲,一頓辟里啪啦的響動,四條戒尺上下飛舞,明蘭立刻覺得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疼,墨蘭尖聲哀叫起來,如蘭哭的尤其哭天搶地,那薄而有彈性的竹板打在手心,皮肉分離般的痛,縱使硬氣的華蘭也忍不住,打到第六七下,明蘭已經疼的只會抽冷氣了。

王氏心疼,看著忍不住掉淚,周圍的丫鬟婆子都是一臉不忍,盛紘也別過頭去不看。不一會兒,一會兒板子打完了,林姨娘再有城府也忍耐不住,一下撲到墨蘭身上輕輕哭起來。王氏也顧不得臉面,摟住華蘭、如蘭心肝肉似的不肯放。

盛紘卻見明蘭小小的身子獨自跪坐在蒲團上,疼的滿臉冷汗,小臉慘白,惶惑無依的可憐樣兒,左右竟沒有人去疼她,到今日盛紘才知道老太太那天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硬起心腸不去看其他幾個女兒,先恭敬的送走了孔嬤嬤,然後走過去輕輕抱起明蘭,冷聲吩咐各自回去,自己則抱著明蘭往壽安堂去了。

這一日大鬧,幾個女孩兒早就精疲力竭,這時事情一完結,如蘭墨蘭便倒在各自生母懷裡睡了過去,華蘭也被乳母攙扶著進去歇息了,明蘭也累極了,被盛紘抱起往外走時,還不忘記隔著父親的肩膀,吩咐等在外門的小桃把她的小書籃子整理好帶走。

盛紘不禁失笑:「敢情沒把你打疼,還有力氣惦記東西。」

明蘭跪了半天,又被打了一頓板子,還抄了一下午的書,此刻外頭冷風一吹,腦子正不甚清楚,一邊揉著自己的小手,呆頭呆腦道:「方纔那《女則》我已經抄了一大半了,待會兒再抄一會兒就得了,自然得帶上,不然明日怎麼去見孔嬤嬤呢。」

盛紘藉著前頭打燈籠的光亮,看了看小女兒,只見她眉目宛然,目如點漆,依稀當初衛姨娘的模樣,又見她鼻翹目秀,隱隱自己幼時的風貌,想起當初她剛出世時,自己也是抱過親過疼過的,可後來衛姨娘慘死,又出了這許多事情,他對這女兒既愧且憐,便不大愛見了;只記得要照拂她的生活,卻並不如疼愛華蘭、墨蘭那般。

他這時卻又生起另一股疼惜之心,便和藹的微笑道:「孔嬤嬤打了你,你不氣她?還上趕著去找罪受?」

明蘭小小的歎了口氣:「姐姐們都挨打了,我怎麼能一個兒撇清了;一女犯錯,全女都要連坐;不過這樣也好,下回姐姐們就不敢再吵了,哎——」

盛紘大樂,刮了下明蘭的小鼻子:「小丫頭滿嘴胡謅,還小大人樣的歎氣!你知道什麼叫連坐。」說著騰出一隻手來攏住明蘭的左手,摸上去有些熱腫,盛紘心裡憐惜小女兒吃了苦頭,溫言道:「疼嗎?」

明蘭吸了吸鼻子,哭聲道:「疼的。」頓了頓,心裡委屈,不知不覺淚水就掉下來了,哭腔著,「疼極了。」

盛紘疼惜的把小女兒在懷裡抱緊了,哄道:「下回姐姐們再吵架,你就偷偷來告訴爹爹,爹爹要是不在家,你就遠遠躲開,或去找老太太,咱們明蘭是好孩子,不理她們,好不好?」

明蘭把小臉兒埋進父親頸窩裡,夜風森寒,可是趴著卻是暖暖的,有一股父親的味道,讓明蘭想起了小時候姚爸常常背著她騎大馬的情景,她用短短的小胳膊環著盛紘的脖子,用力點點頭:「嗯!」

一路上父女倆說說笑笑到了壽安堂,一進正門,盛紘就對等在門口的丹橘道:「去二門找來福管家,讓他去書房找出那瓶『紫金化淤膏』,速速取來。」

丹橘嚇了一跳,連忙應聲前去,盛紘抱著明蘭走進正房,看見老太天正在炕上等著,便把明蘭放到炕上,老太太順手攬過明蘭,一觸手忽覺得女孩凍的冰涼,趕緊就把自己身上的玄金二色金八團吉祥如意軟氈給她團團裹上,待盛紘給她行過禮,她才道:「適才孔嬤嬤已遣人把前因後果給講明白了,老爺今兒受累了,下了衙還不得歇息,趕緊回去將息著。」

盛紘面有慚色道:「也不見得如此累了,倒是讓母親操心了,怕是連晚飯都還沒用吧。」

盛老太太摟著昏昏睡去的明蘭,看著她疲憊的小臉,轉頭對盛紘道:「孔嬤嬤在宮中便是執掌宮規的,說話做事未免魯直了些,老爺不要見怪才好。」

盛紘忙道:「哪有的事。兒子縱是再昏聵,也不至於分不出好歹來,孔嬤嬤身子不好,原是要告老歸鄉的,靠著母親的面子才將她請了來,兒子敬重佩服嬤嬤的人品德行還來不及,如何有他想?說來說去,都是兒子無用,沒把女兒們教好。」

盛老太太看他面色真誠,不似作偽,十分滿意;她與盛紘也母子幾十年了,多少瞭解他的為人,知道他言出真心,又見他適才親厚地抱著明蘭回來,心裡適意了些。

母子倆又說了會子話,盛紘便回去了。

過一會兒,房媽媽便使喚丫鬟婆子端著幾個食盒進來,把捂在暖籠裡的晚膳取出來,一一擺放在炕上,盛老太太正把明蘭搖醒:「先把飯吃了,再睡不遲。」

明蘭累極,含糊的說:「我不餓,不吃了。」老太太如何肯依,還是把明蘭拖起來,房媽媽擰了條熱帕子給明蘭敷了面,她才醒了過來;老太太親自拿了冰帕子敷了傷手,房媽媽見明蘭的小手紅腫,挑了丹橘取來的膏子細細敷勻了,嗔道:「這孔嬤嬤也真是的,我們姑娘原就沒錯,一同處罰已是冤了的,還不輕著點兒打!」一邊說一邊輕輕去吹氣。

盛老太太其實也心疼,但還是板著臉道:「什麼一同不一同的,小孩子不好好學規矩被教養嬤嬤罰是常事,便是我小時候難道少挨嬤嬤的罵了。」

明蘭一臉糊塗,歪著腦袋,木木的看著祖母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我們沒學好規矩才挨打的呀,哦,那是該打的。」——就這樣把姐妹吵架的事給隱沒了。

房媽媽頓時忍俊,老太太聽了,也暗暗覺得好笑,知道這孩子都明白了,心下安慰,輕輕揉了揉孫女的頭髮道:「好孩子,以後的日子會順當起來的。」

……

林棲閣,燈火幽瀾,只裡屋十分明亮,墨蘭半躺在炕上猶自哭泣,手上密密的纏著淡綠色的藥布巾子,散發著真真藥香,林姨娘摟著女兒,輕聲道:「都是娘不好,一味要你爭強好勝,卻忘了韜晦,如今正撞在浪尖上。」

墨蘭慘白著小臉,不安道:「都說父親疼我,這次他寧肯替明蘭求情,也不為我說半句話,別是生了我的氣了。」

旁邊站著個白淨瘦臉的媳婦子,身穿醬紫色繡杏黃如意繞枝長比甲,她笑著道:「姑娘莫急,老爺適才是礙著孔嬤嬤的面子,責罰了姑娘,老爺心裡也是疼的,這不,回頭就送了藥膏子來給姑娘了!」

墨蘭聽了,心裡略略鬆些,林姨娘冷冷的笑了兩聲:「要是往日老爺早就過來了,今日居然連我一起罵了……哼哼,好厲害的孔嬤嬤,好厲害的老太太。雪娘,你難道沒看出來?」

雪娘驚道:「小姐此話怎講?難不成這裡頭還另有說法。」

林姨娘掠了掠鬢髮,嘴角含冷意:「這次我是著了道,一意叫墨蘭掙表現,卻忘了壽安堂那位的厲害,今日孔嬤嬤將四個姐兒一一訓斥了,明裡聽著是一碗水端平,可是若細細去品,那意思卻差遠了。如蘭明蘭兩個小的還好,不過走個過場。她對華姐兒的那番話聽著嚴厲,卻實實在在是好話,在教她為人做事哩;可是她說墨兒的呢?真正是句句誅心,只差沒點明了說墨兒自私自利不顧姐妹!哼,什麼『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她那意思就是說:我家墨姐兒是庶出的,別癡心妄想要攀華姐兒般的好親事罷了!」

雪娘想了想,道:「小姐的意思是,這都是老太太的佈置?」

林姨娘哼了聲:「不中也不遠了。孔嬤嬤把老太太想說不便說的,想做不好做的,一股腦兒都了了,既不得罪兒子媳婦,又能全了心願,真是一舉兩得;瞧著吧,這事兒可沒完呢。」

墨蘭大驚失色:「果真如此,那我可怎麼辦呢?父親會不會厭憎了我。」

林姨娘溫柔一笑:「傻孩子,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麼只要抓住了你父親,便一切都不怕了,太太便是想不透這一點。」

……

葳蕤軒,王氏摟著如蘭已經睡下了,華蘭卻還在抄寫《女則》,王氏心疼女兒,道:「你那五十遍不是早抄完了嗎?怎麼還不歇息,老爺送來的藥膏子還沒化開呢。」

華蘭直起脖子,昂然道:「我是家中最大的,若說犯過錯,便是我的錯最大,妹妹們罰抄五十遍,我自要多罰些才是。」

王氏對這個大女兒素來是七分疼愛三分驕傲,道:「我的華兒長大了,竟知道這番道理了,明日孔嬤嬤瞧了你的心意,自然會喜歡的。」

說起孔嬤嬤,華蘭陡然精神一振:「娘,我今日才算真正瞧見了什麼叫厲害不露聲色的手段!你看孔嬤嬤,平日裡連高聲說話也沒一句的,最是和氣厚道不過,可責罰起人來,卻頭頭是道,楞是訓的人無話可說,聽者心服口服;再瞧瞧她的作為,知道我們犯了錯,也不急著發難,卻是文火慢熬,慢慢將我們給制服了,嘖嘖,真厲害!一句還沒說,便早早準備好了下跪的蒲團,打手板子的戒尺,連打完後敷手掌的冰帕子也預備下來了,稱的上是算無遺策!從明日起,我要加倍與孔嬤嬤學東西,多長長見識才好!」

說的眉飛色舞,忽的轉眼瞥了母親一眼,歎氣道:「母親,你要是有孔嬤嬤一半的本事,就輪不到那姓林的張狂了。」

「你這張嘴也該管管了,就怕你去了婆家也這般。」王氏反而憂心。

華蘭嬌嬌的一笑:「都是母親的種。」

王氏更是憂心:「我最怕的就是你這副脾氣,天不怕地不怕的,說好了是爽利明快,說壞了是尖酸刻薄,我當初嫁與你父親,算是低嫁,可如今你卻是高嫁,你當哪家婆婆都如你祖母這般好說話不管事?房裡塞人,偏疼別個媳婦,剋扣銀錢……林林總總,到時候有你的受的。」

華蘭驕傲的仰起頭:「我才不怕,將來呀,無論屋裡屋外,誰也別想插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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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老樣子,明天接著後半部分。

下面這幅圖畫,很能說明封建社會的規矩,87版就是精品,一點小地方都追求嚴格,哪像現在的…

關於古代婦女地位的問題。

春秋戰國就不用說了,短命的秦朝也不用說了,漢唐時代的婦女地位是很高的,兩漢的歷代太后都享有極其高的權利,動輒脅迫朝廷,把持皇帝朝政,呂後並不是唯一一個,只不過她比較出挑而已。

那時的皇室公主在父皇駕崩後,往往會以母親的姓氏做封號,例如陳阿嬌的母親,館陶公主劉嫖,又叫做竇翁主,衛子夫的長女,封號就是衛長公主;這多少有些母系氏族的意思。

而且大家都知道兩漢的政治是外戚政治,從某一方面也提高了婦女地位,大家千萬不要被那個寫《女誡》的班昭給騙了,她寫的和她自己做的完全是兩碼事,她自從守寡後,開班收徒,日夜和鴻儒經師討論學識,甚至在幫父兄修撰《漢書》時候,也從不避諱男女。

順便說一下,《女誡》是當時的漢和帝下旨讓她寫的,估計班昭就是把這當工作來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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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唐朝,那真是身不能至心嚮往之。首先李唐皇室本就混入了大量的胡人血統,李世民的媽和老婆都是胡人,再加上隋唐之前長達三四百年的五胡亂華和南北朝,胡人的許多習慣都滲入了漢人社會。

尤其重要的是,唐三代後,女皇武則天橫空出世,她的上位不止是提高了婦女的家庭地位,更重要的是,她習慣使用很多女子做內廷官吏,大家有興趣可以去看紀錄片《大明宮》,裡面很生動的說明了,武則天的文書官吏,內廷侍衛有不少女孩子,甚至還組建了女子蹴鞠隊,這樣以來女子的社會地位也大大提高了。

但很有趣的是,恰恰是女子權利高漲的漢唐,小妾的地位尤其低。

唐高宗《永徽律疏》中有《戶婚》規定:「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減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離之。」就是說,你有了一個明媒正娶的老婆,還要明媒正娶一個老婆的話,要判徒刑一年,你第二個老婆家也要被判刑,只不過減輕一點罷了。所以,三妻四妾並不是說你可以娶三個老婆,而是說你老婆死了,可以再娶一個,但不能同時娶兩個。否則不僅要判刑,還要強迫與二婆離婚。《谷梁傳》:「毋為妾為妻」。就是說,妾沒有資格扶正為妻,有妾無妻的男人,仍是未婚的「鑽石王老五」。而嫡妻死了,丈夫哪怕姬妾滿室,也是無妻的鰥夫,要另尋良家聘娶嫡妻。

《唐律疏議》明確規定:「妾乃賤流」「妾通買賣」「以妾及客女為妻,徒一年半。」就是說,如果你老婆死了,你要把你心愛的小妾升為妻的話,就是觸犯了刑律,一旦事發,是要兩口子一齊服刑一年半的,而且完了照樣得離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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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五代十國,大周後編的舞蹈,小周後調製的熏香,花蕊夫人的妖嬈,就可知道那時的風氣也很開放,好了,窩囊的宋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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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那個討人厭的朱熹生在宋朝,大家就以為宋朝是個禮教嚴格的社會,不是的,朱熹在宋朝其實很不受待見,他的理論發揚光大是在明朝;因為兩宋,尤其是南宋,基本上是商業比重大於農業的,那時兩宋為了支付沉重的『歲貢』,大力開啟海運,兩宋的船隊往返於太平洋各地,為宋室朝廷帶來了巨大的利潤,可以讓兩宋一邊付勒索款,一邊養著大量的文臣武將,並且老百姓還能過基本上可以的生活。

大家可以去看一下宋慈的《洗冤錄集》,不是看怎麼驗屍啦,看一下錄集中的案例,就可知道當時的市井老百姓還有當時的社會風氣,其實還是很風流婉轉的,當然,已經不能和漢唐相比了。

大家有興趣的可以去看一下《北宋生活顧問》或《南宋生活顧問》兩篇種田文。

至於兩宋的小妾地位,最有名的就是蘇東坡那愛妾換駿馬的故事,而且那小妾當時已經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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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種田文的始祖可以說是《紅樓夢》,曹公實乃古今第一大坑主,至今有多少人陷在坑裡。

明清時代是封建社會的成熟完善期間,不論是漢人一統的明朝還是遵從了漢人禮教的清朝,風俗習慣是很相似的。婦女地位進一步降低,偏房地位卻有些微上升,開始有了貞節牌坊,浸豬籠之類的宗族禮教。但是我這裡要說是,不要以為滿人的朝廷會比較尊重婦女地位些,不是的,明朝的婦女地位絕對高於清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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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首先,明朝的大BOSS是老朱家,從朱元璋開始就把自己的本家朱熹同志拎出來當聖人,明朝前朱熹壓根不算是聖人,這死老頭一輩子鼓吹存天理滅人欲,可他自己卻既扒灰又勾引漂亮尼姑,後來那尼姑還俗嫁給了他(從另一面可見宋朝風氣),但是人朱熹和朱明皇室是本家,所以也當聖人了。

明朝是個很矛盾很有趣的朝代,一方面,從那時起,婦女就開始被層層規矩禮教所束縛,但是另一方面,卻又明文出台法律,賦予了婦女一部分權利,例如財產權(在室女的部分繼承權),人身權,甚至離婚權。

明代「為人妻」的法律地位,基本上沿襲漢代以來傳統社會中家庭主婦的身份和地位,即遵循「三綱」之一的「夫為妻綱」的原則,從而形成了法律上「夫尊妻卑」的局面。但是明代的關於離婚權的範圍有了擴大,透露出一定的維護婦女權利的信息。

看吧,明朝是不是很有趣,那麼為什麼會這樣矛盾呢?現在為大家隆重介紹一位真正的聖人——王守仁,即陽明先生。

他是個真正的全才,舉凡文學,政治,經史,軍事,哲學,甚至天文地理無一不通,甚至還懂種田,在發配貴州期間,還知道農民耕種,他所創立的『心學』,修正了朱熹死老頭的那種瘋狂禁錮的『存天理滅人欲』(就是把五歲的小女兒活活餓死,因為她定親的未婚夫夭折了這種破事),陽明先生提出天理何人欲一樣重要,以「致良知」為核心。

在此背景下,一部分士大夫階層,從上至下掀起了一股同情婦女疾苦的思潮。他們反對「女人是禍水」和「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陳詞濫調;主張寡婦改嫁;主張婚姻自由和個性的解放。

當然這種學潮風氣只是一部分的,始終不曾佔據明朝思想主導地位,但這依然給明朝婦女帶來了一部分權益,雖然很小。

請大家記住陽明先生哦,鞠躬,謝謝。

還有,隨著明朝中後期商品經濟的發展和資本主義的萌芽的產生,必然促使社會風俗和價值觀發生改變,而新的社會風俗和價值觀又會帶動反禮教思想和行為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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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清朝,不知大家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二鬼子學鬼子往往比鬼子還鬼子。

滿人入關征服天下後,全盤接受儒家正統思想,為了彰顯他們統治的合理性,他們更加變本加厲的鼓吹禮教和規矩,從康熙開始,清朝的婦女所受的束縛越來越嚴重。

《探索發現》節目中有一期是關於貞節牌坊的,裡面很清楚的說明了一組數據,整個明朝的貞節牌坊加起來不過幾十座,而清朝卻有幾百座,每一座貞節牌坊都是多少女子的血淚熬成,這還是有表彰的,社會風氣如此導向,又有多少幾百倍於牌坊的寡婦,尤其是晚清,魯迅先生說的『吃人的禮教』真是極其黑暗。

而清朝的妻妾制度進一步發生扭曲。大家看『九龍奪嫡』等類似小說,會發現一個有趣現象,清朝在皇子娶嫡福晉之前,往往會給他先找一個側福晉,而當嫡福晉進門時,側福晉一般已經生兒育女(不要跟我說八阿哥那是個案),這種皇室習慣從本質上與儒家的夫妻婚嫁制度是嚴重衝突的。

漢族男子在正式成婚前,就算有通房,也不能抬為姨娘,姨娘是要喝過太太的茶才算數的,至於在正妻進門前,通房就生下孩子那是想也不要想;如果真發生了這種情況,那麼那個男子就很難娶到門當戶對的小姐了。

當然清朝的皇室並沒有把自己內部的側福晉制度往外推廣,但上行下效,達官貴人多少有些學去了。

所以作為一個女滴,不論『九龍奪嫡』時代有多少帥哥,偶都是不願意去清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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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說明,本文是架空的,大致是明清時代的風俗。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