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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下得極大,天氣超乎尋常的冷,若找往年,除夕後雪便慢慢停了,然而,今年除夕後,大雪連綿,嚴嚴實實覆蓋整個鳳城,南國冰封,萬里雪飄。
鳳城是南國第二座大城,是一座繁華又熱鬧的城,距京城幾百公里,陸路有十餘天之久,整個地界沿著一條赤水運河繁華似錦。往年風雪再大,流動的赤水運河從不曾結冰,今年運河有一半是結冰的。京城到鳳城這條線是最繁華,沿岸航線最多,油水最多。如今這條航線幾乎全部停航,習慣走水路運輸的商人們叫苦連天。
雲瑤商行旗下的航運生意整整兩個月損失慘重,白銀如水流,雲瑤航運停航一日,光是因停航無法按時發出的貨物賠償便是一筆巨額數目。雲不悔是一名嗅覺敏銳的生意人,雲瑤航運剛開啟不久,生意慘淡,萬事開頭難,這條運河自開啟一來便有官家和民家航運聯合獨霸,剛開啟的航運無法生存,她琢磨來琢磨去,提出合理賠償的概念。
凡是在雲瑤商行發出的貨物,若無法按時把貨物運到目的地,商行願意賠償貨物總價值的十分之一。當時的航運在民辦和官辦的手中獨佔著,連成一線,店大欺主,經常有貨物無法按時運輸的問題,有一些新鮮的貨物無法運至,商家損失慘重,尋賠無門,雲不悔便是看中這一條,捨棄一些小利,爭取生存。
她是最重承諾,最重信譽的人,這一條概念一提出來,雖遭到無數質疑,卻慢慢有了一批忠實的客源。鳳城和京城這條線當年她就開了兩條航線,這兩條航線在幾十條航線中顯得十分的微不足道,她的船隻,水手,各種硬件全無一點能贏過別人的地方,就一條誠信,她一路走到黑,合理賠償,言出必行。漸漸的,這條航線上的生意人便把目光落在雲瑤航運上,他們發現,咦,原來女人做生意也是講信用的。當年航線道上層層相護,他們受欺負太久,自然就免不了選擇雲瑤,漸漸的建立起雲瑤航運的名聲。生意是原來越大,漸漸的獨霸一方,雲不悔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
雲瑤航運如此突出,幾乎是橫行出世,自然會別的航運不滿。就像一個江湖,老大橫行多年,手下小弟眾多,個個又是聽話的人。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一名小混混要取他而代之。他們怎麼會如願,當年官家承辦的航運和最大的民辦航運合作,且抽取大頭,民是幹不過官的。雲不悔的麻煩不斷,最後是她請趙王出面,主動和朝廷合作,趙王強行拿了這個項目,分出雲瑤商行盈利的二分之一。去年在雲不悔巧智下成了三比二分成。這算徹底平息她的煩惱。
她是個聰明人,知道如何取捨,空手套白狼的事情要看和誰做,對方是朝廷,她只能妥協,可經營權在她手上,她自己願意怎麼辦就怎麼辦,給了她很大的自主空間,所以雲不悔也樂意。
今年是最特殊的一年,天災。
是的,天災,從京城到鳳城這一帶風雪連天,覆蓋厚厚一層,不管天氣多嚴寒,從不結冰的赤水運河竟然有一段結冰,造成航運癱瘓。
雲不悔損失真的很慘重。
雲瑤航運的生意都是排期的,因為有賠償這一項,雲不悔便定下合約,都是起早一個月把貨物囤積到倉庫,排期發貨,避免損失。
排期兩個月,也就是說,她的倉庫永遠有兩個月要運輸的貨物。
雲不悔不是神,她只是一名精明厲害的生意人,她不知道從不結冰的赤水運河會結冰,她更預料不到情況會越來越嚴重,等有人報告船隻無法通航時,雲不悔便意識到今年是雲瑤最艱難的一年。
她不敢再接貨物,為了避免損失,雲不悔便排期最後的貨物提前往前送,用陸路送,如果按照排期的時間來送,這兩個月的貨物都要賠償,光是賠償的數額就會賠死雲不悔,她只能從後往前提,爭取把損失降到最低。有一些是老熟客,她讓雲瑤商行高層主管一一致歉,有一些是老熟客,也知道是自然條件的原因,不願意為難,損失的金額能夠商談。饒是如此,光是賠償就讓雲不悔很吃不消。
問題是十二月中旬開始出現的,雲不悔過年的時候便不擔憂,赤水運河哪怕結了冰,等除夕過後天氣轉暖,冰雪便會融化,可出乎意料的是,除夕後天氣日漸嚴寒,絲毫回暖的現象都沒有。
她漸漸的有了危機感。
一天將近十萬的賠償金額,金山銀山也賠不起,雲不悔做生意從沒有出現過這麼嚴重的失誤,連續半個月賠償白銀將近八百萬兩,這是一筆巨大的數額,超過雲不悔的負荷。
她是富可敵國,可她是生意人,現金流幾乎都在流轉,基本上提不出這麼多白銀賠償,日漸一日嚴峻的情況壓在雲不悔透不過氣來。她還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為了避免趙王和她的關係曝光,她讓開陽放出她病重不治的消息,樓開陽便真放放出她病重的消息。沒說不治,可航運誰都知道雲瑤夫人重病,再加上雲瑤商行日漸一日的艱難,手下的人都覺得這商行的末日要到了。
雲瑤夫人要倒了,商行也要倒了。
人心是最要緊的東西,不管是做什麼,那些貨物寄存在雲瑤商行的人聽到這個消息便更鬧得厲害,鳳城是雲瑤商行的總部,日日都有人在鬧,爭取要賠償金,雲不悔已賠不起了。
她的現金已賠光了,幾乎快一千萬兩白銀,等同於國庫幾年的稅收,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幾乎全部賠光。
府中的事情她忙得暈頭轉向,商行的生意也透出十分壓力,雲不悔正月內消瘦得厲害。她不怕生意垮了,可這麼多年的心血,她不能白費了。
樓開陽和樓搖光也是十分著急,幾人常在一起討論對策,可在天在面前,人力是微薄,雲不悔無計可施,饒是人面很廣的樓開陽也無計可施。
他們慶幸的是,雲瑤商行的生意都是分開經營,很少掛鉤,雲不悔和樓搖光負責航運,樓開陽負責藥鋪,絲綢,酒樓雲航垮了,沒影響到樓開陽,只是他把生意上所有能動的現金都調光了。
如今賠償已差不多了,雲不悔沒有往後接生意,能接的也是一些老熟客,知道雲不悔今年遇到難處,願意把錢先墊上來,遲一點沒關係,她良好的人脈能給予的幫助是杯水車薪,如今雲不悔遇到的難處就是沒錢。
她手上幾乎沒有多少銀子了,可航運上下這麼多日每天都要吃飯,工資都要發放,船隻要保養,處處都要錢,沒錢基本寸步難行。
樓開陽能調來的錢都調來的,除了高利貸,雲不悔能選擇的路很少。
樓開陽想轉讓店舖來添這一塊空缺,雲瑤航運不能垮,這天災再厲害,你也不能一年到晚都結冰不通行吧。在雲不悔的管理下,雲瑤航運有最尖端的技術人員,有最完善的設備,有最先進的船隻,連護航人員都是最好的,雲瑤商行是一個最堅固的架子,她基礎打得好,最多再撐一個月,她的困境也就沒了。
可一天幾十萬的花銷,她已經支付不起。
雲不悔說,「這是我的錯。」
她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這不是天災的錯,是決策性的錯誤,當初就不該提出十分之一的賠償金,我們做的是大額航運,一筆生意就幾百萬,我們自己擔保十分之一太吃力,他們又沒有給任何的保險金額,憑什麼給他們保證。當初我太心急,急著爭取客戶,急著開闊航線,我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給自己埋線這麼大的隱患。赤水河有一半在北國,也有過兩次結冰的先例,我怎麼就沒想到。當初為了拉攏客源提出十分之一的保險額,為什麼我過後沒有取消我太粗心大意,這是我決策上出了問題,這和天災無關。」
她疲倦地閉上眼睛,樓開陽想安慰說什麼,卻說不出話來,的確如此,因為當初他就建議雲不悔取消這十分之一的保險額,因為雲瑤已站穩了腳跟。
雲瑤有最好的護航隊伍,最好的船隻,從不延誤過貨物的運輸,真的,幾年來從不延誤過,所以雲不悔便忽略了這個隱患,造成今年潰於千里的局面。
做生意的就是如此,你永遠不會一帆風順,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和挫折,可雲不悔反省過反省,懊悔歸懊悔,該怎麼解決問題她還是要想。
她從不想放棄,不到最後一步,她絕不放棄雲瑤航運。
過去花錢如流水,一天一百萬揮金如土都沒感覺到什麼,如今一天三十萬的支撐,總歸也就需要三百多萬兩她卻拿不出來,這種落差真是很戲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