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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笑問,「為什麼沒等我」
雲不悔低下頭,微微收緊了拳頭,想起嫁人前那一夜的掙扎,千頭萬緒糾纏,回憶尚帶一絲酸澀,她輕聲說道,「你為什麼沒和我提親。」
趙王說,「你應該知道為何我沒有提親。」
雲不悔抬起頭看他,「你想爭奪這天下,你又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你想等塵埃落定再決定你我的未來,若是失敗,你也不至於牽連我。」
趙王溫柔地凝著她,他以為,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雲不悔說,「王爺,我不是一個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的女人,在你需要幫助,最困難的時候,你選擇把我安置在背後,我很感激你如此愛護我,可我不需要。我也明白,在你心目中,不悔不是你最想要的,所以我沒等你。再說,當年我也等不及,程佑天咄咄相逼,我只想找一個安身之所,不被人煩擾,所以我選了程慕白。我以為他身體病弱,活不長,我嫁給他,索性也就是名義上的夫妻,他死後,我也便自由了。說實話,當年鳳城流言蜚語時,我想過修書一封問你願不願意娶我,可我想,哪怕我修書給你,你給我的回答,恐怕也會是讓我再等你幾年,所以我打消這個念頭。」
趙王問,「你的真心話」
「是」雲不悔說,「我或許在你面前會為了救王府步步為營,可感情之事,又何必欺騙你,你對我的疼愛和照顧,比哥哥都多,我又不是鐵石心腸。」
「不悔,當年怎麼沒試一試。」趙王問,雲不悔看著他,不解此意,趙王說,「如果你開口讓我娶你,我會答應你。」
雲不悔莞爾,「如今說這些沒有意義了。」
趙王沉默,雲不悔也安靜下來,北郡世子摸摸鼻子,有些擔心地看向程慕白,程慕白的臉色絕對和好看沾不上邊,墨黑的眼睛沉不見底,渾身上下似乎都壓抑著什麼。
他就如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彷彿誰一靠近他都會被撲食,北郡世子說,「大哥,我們走吧。」
程慕白慣了一口酒,北方的酒總帶著一股辛辣,滾燙地燒到腸胃,他鮮明地感覺到自己胸膛中奔騰的嫉妒,他嫉妒趙王,記得他擁有雲不悔那些年少的時光,嫉妒雲不悔和他親密無間的那些歲月。他知道雲不悔有一個上鎖的箱子,箱子裡有很多信件,她很聰明,也很謹慎,他發現這些信件純屬偶然。那是雲不悔和趙王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他們沒見過面,卻鴻雁傳書,彼此十分瞭解。時而調情,時而聊家常,他們之間並不像一對合夥人,而是一對分別兩地的情人,他不知道雲不悔回信會寫什麼,可趙王的信件,她每一封都收得極好,每一封都有工整深刻的折痕,說明信件被人翻閱過無數次,且被人很完美地保存下來。
他一直都知道,趙王和她很曖昧,雲不悔曾暗戀過趙王。
她沒有和趙王在一起,只是因為趙王野心大,把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男人誰不是把身價利益放在第一,可雲不悔要的是一份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首不相離的感情。
所以她放棄了趙王,選擇了他。
程慕白惡毒地想,雲不悔當初選擇他的理由是,她以為他快死了,嫁給他也只是名義夫妻,是不是她可以繼續等趙王,等他塵埃落定,他們再雙宿雙棲。
她選擇,不過是為了等趙王的踏板罷了。
這樣惡毒的想法幾乎要摧毀程慕白的理智。
承認吧,程慕白,你瘋狂的嫉妒。
嫉妒擁有雲不悔最純真歲月的男人。
嫉妒她暗戀過的這個男人。
嫉妒這個對她真心實意呵護,全心全意尊重的男人。
趙王微笑問,「不悔,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殺了程慕白,再奪回你嗎你原本就該屬於我,是我為你考慮過多,我們才會彼此錯過。」
「我只是誠實地面對過去的自己,曾經的你我,為過去的感情做一個完美的結束。我也不想讓你心存不甘,不想讓你失望,你失去了什麼,你總要知道為何失去。」
趙王看了她好一會兒,慢慢地垂下眸子,雲不悔看向北郡世子和程慕白,她總覺得他們投來的目光太過灼熱和突兀,這讓她感覺頗為不適。
程慕白和雲不悔目光對上,她更是詫異,程慕白很快移開目光,雲不悔蹙眉,趙王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問,「怎麼回事」
雲不悔本想說黑鷹的事,可想了想,倒是沒開口,趙王也許還不知道黑鷹的事情,她不想多生事端,「沒事。」
程慕白已移開目光,趙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們一眼,問,「北郡世子身邊的男人你認識嗎」
北郡世子和程慕白渾身一僵,暗暗喊糟。
雲不悔搖頭,笑問,「是什麼厲害的人物嗎」
「算是吧。」趙王模糊不清地說,雲不悔對這話題不感興趣,低頭喝自己的香茶,北郡世子和程慕白結賬離開,雲不悔從窗口看他們離開的背影。
黑鷹的背影真的很像小白。
趙王說,「吃飽了嗎陪我到河邊走一走。」
「好啊。」
初冬的京城已是寒風凜冽,小河邊有幾株鳳凰木,枝頭已成光禿禿,只剩下枯枝殘葉,河邊行人較少,雲不悔走得慢,趙王陪著她的步字,走得也不快,冰月走在他們七八米之外。
他很想牽她的手,可他知道,不合適,她也不喜歡,所以哪怕多想,他也克制。
他們認識多年,彼此瞭解,卻是第一次單獨走在街道上,趙王負手而走,苦笑地思忖,這感覺真的美好,彷彿少年懵懂時遇到自己的女神一般,牽著她的手在河邊慢慢地走,想著海枯石爛,天荒地老,可恥地奢望片刻的幸福。
「冷嗎」他問。
雲不悔搖搖頭,「不算冷,我體內的寒毒清除得差不多了,身子骨也爭氣了些,不會動不動就覺得冷。」
「看來,他把你照顧得很好。」
雲不悔心想,是我自己照顧得好,她微笑,「是啊,很照顧。」
趙王沒多說,雲不悔說,「我印象中,當年京城鳳凰數遍地都是,怎麼都砍了,光禿禿的一點都不好看。」
「京城擴建,主街道大排大排的鳳凰木佔地方,工部提議把鳳凰木砍了,興建城池。」趙王說,看著光禿禿的鳳凰樹,「是挺可惜的。」
所謂人非事非,時過境遷。
雲不悔說,「除了梅樹,我最喜歡鳳凰花了,只可惜啊」
趙王說,「等梅花開了,到王府賞梅。」
雲不悔低下頭,沒有回答,他曾寫信告訴她,他在王府種了很多梅樹,冬天梅花開得很漂亮,都快成京城一景,誰都知道權傾天下的趙王戰功彪炳,軍政無敵,卻都沒想到他倒是一個愛花惜花的男人。
她停下腳步,微微笑說,「天有些冷了,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趙王說,雲不悔點頭,兩人往相府走。
趙王在將軍府前停下來,他說,「我送你到這裡,前面就是相府。」
「我知道。」雲不悔說,趙王看著將軍府,已很破舊,在此繁華之處頗有些突兀,他淡淡說,「不悔,回鳳城去吧,和樓開陽一起回去。」
雲不悔沒回答,趙王看著她,「你是我喜歡的女孩,我不希望,以後我傷到你。」
她抿唇,略有些倔強,趙王說,「這是我們男人的天下,你攪局做什麼,如果我是程慕白,真心愛你,我也不希望我的妻子隻身涉險,且面對的還是一頭惡魔。」
「你別這麼說自己,在我心裡,你不是惡魔。」雲不悔飛快地說,「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好人。」
趙王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雲不悔有些不悅地解釋,「我說真的。」
「我也沒說你說假話。」趙王說道,「你的戰場畢竟是生意場上,這不是你的舞台,交給我們吧,勝王敗寇,我們要什麼憑我們血汗去拿,生死有命。」
她突然覺得傷感,她不願意趙王死,可若他不死,那很多人會死,可若他死了,她一輩子都會內疚難過。
「真的沒辦法了嗎」雲不悔含淚問。
趙王輕輕地把她擁在懷裡,溫柔地撫著她的背脊,「沒辦法,那皇位,我勢在必得。」
這句話,他說得很輕,輕到彷彿沒有任何重量,讓人感覺不到他有多少決心,可雲不悔知道,他很認真,她緊緊地擁著他,情不自禁地說,「皇位有什麼好,孤家寡人,誰來陪你共享這天下,誰願意陪你看這天下,你要這皇位做什麼,你辛苦了半輩子,最後就求一個百年孤獨嗎」
「你覺得,我有資格擁有那位置嗎」趙王問。
我發現我有點愛趙王了,怎麼辦捏,不悔不要就賜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