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另外一位朱雀
後來,他察覺到了,不動聲色地指點她該看什麼書,溫靜都聽進去了,全都買了,放在書架上,其實在學校的書架上更多,這裡的書架上的書籍還稍微少一些。
葉天宇一直很有感觸,心又酸又疼,如今,他只能通過溫靜留下的東西,去懷念他的女孩,幸好,她還睡在他身邊,沒有徹底離開。
書架上,有一盤粉黃色的紙花,這地方不能養真花,溫靜在書架上,放了一盆假花,整個書架因為鮮花而變得十分生動,明亮。
書桌上,還有她的相框。
放著她的小照片,那是在索馬裡,他幫她拍攝的。
驕陽烈日,黃沙滾滾,女孩子站在黃沙上,穿著軍綠色的作訓服,帶著軍帽,笑得很燦爛,一股撲面而來的青春飛揚擊垮了葉天宇,他慢慢地彎了背脊,心臟疼得難受,一時無法順暢的呼吸。她死後,心痛就成了他的心病,只要想起她,就會發作,一天發作得很頻繁。
葉天宇躺在溫靜的床上,這半年沒人躺了,氣息到就淡了,然而,他一側頭就能聞到溫靜的髮香,好像她一直都在,葉天宇側著身子,捲縮在床上,抱著被子,不知不覺,把臉埋在枕頭上,肩膀輕微地顫抖起來。
他的眼睛,也隨著黎巴嫩的天空。
下起了雨。
葉天宇進了溫靜的房間,許久不曾出來,方蘿很擔心,但是不敢去看,葉天宇脾氣原本就陰晴不定,如今,更不可琢磨,若是惹他不痛快,後果難以承擔。
方蘿坐在小鎮外面的木頭欄杆上,撐著頭看著藍天,暴雨過後,難得晴天,她的臉色有些憂傷,「溫靜,原諒他吧,他也很可憐。」
她又低低地笑起來,「我也真傻,你已經沒辦法說原諒他,如果真有輪迴,真有鬼魂一說,你恐怕都不願意再出現在身邊,又怎麼看得見,他的痛苦難過,他的傷心絕望。他現在就是行屍走肉,沒有人氣,溫靜,我真希望你能活過來,對他說一句,我原諒你。」
「不然,他這輩子都毀了。」
方蘿喃喃自語,想起過去她們快樂的日子,心中很難受,她和溫靜算是投緣的,雖然沒有和可嵐感情那麼好,畢竟溫靜相處時間不長。她突然走了,以這麼決絕的方式走了,方蘿也很難接受,過去的她們,還有范圓圓,她們多開心啊,四朵金花,在葉天宇身後一字展開,如眾星捧月一般,走到哪兒都是一道風景線。
然而,可嵐死了,溫靜死了,范圓圓也死了。
只剩下她了。
「好孤單啊。」
倏然電話鈴聲響起,方蘿一看來電,有些緊張,許諾來的電話,她恭敬地接起,許諾問葉天宇的情況,方蘿不敢瞞著,又怕許諾擔心,把情況簡化地說了。
許諾本來就不是多話的女人,「方蘿,幫我多看著點,別讓他做傻事。」
「是,你放心,我會的。」
許諾掛了電話,方蘿望著天空,出事後,葉天宇很少接家裡的電話,他知道家裡人要說什麼,他不想聽,許諾沒辦法,只能打給方蘿,從方蘿這裡打聽兒子的事情。
他又不願意回家,都在倫敦待著,就算他們去倫敦看他,幾乎也說不上什麼話,這種情況,身為母親的許諾,十分難受,卻絲毫沒辦法。
方蘿曬太陽,一直等到張穆行回來,她慌忙迎上去,問他情況如何,張穆行看起來十分開心,「很順利,可能m2的事情影響太深,他們也怕我們,談判非常順利,黑j在m2事情過後,中東國家這邊和我們合作起來要順暢多了,沒人敢刁難。」
方蘿也放了心,這種事情交給張穆行去辦,總能做得很好,張穆行問,「你怎麼出來了」
「沒事,出來曬太陽,地下太潮濕。」方蘿輕描淡寫,「他一個人在溫靜房裡,也不願意出來,我在下面也沒事情做,不如出來呼吸新鮮空氣,如果沒意外的話,明天我們就在倫敦了吧。」
張穆行讓屬下先下去作報告,他在方蘿身邊坐下來,在他們側對面就是軍事高塔,溫靜就是從上面跳下來的,落在他們不遠處,他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幕。
「溫靜死了半年,足足半年了。」
方蘿點頭,「是啊,時間過得真快,我以為,很多人都會一蹶不振,沒辦法站起來,沒想到,還是這麼快就恢復了,真不容易。」
張穆行一笑,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他們都會迅速站起來的,因為他們是第一恐怖組織,如今的他們,身負太多人的未來和命運。
在這地方,談起什麼事情,心情都是不好的,方蘿是,張穆行也是,兩人沉默地坐在黃昏才下去,葉天宇在溫靜的房間裡睡著了。
一直睡到晚上,方蘿又準備一些食物,葉天宇麻木地吃著,她很懷疑,葉天宇到底還能不能嘗到食物的不同味道,吃東西,好像只是為了安撫胃部的抽痛。
「叫機長準備,回倫敦。」葉天宇下命令。
張穆行去通知機長,葉天宇已經一刻都不想留在黎巴嫩,他已經很想回去陪溫靜,溫靜的遺物,他全部收拾好,並不多,只有兩個箱子。
總算能離開了。
方蘿鬆了一口氣,其實,出事後,她就不太喜歡來這裡,這裡的悲傷氣氛太多,到這裡,不知不覺會想起溫靜,想起可嵐,會想起,半年前,那些慘烈的往事,不如避開,重新開始。他們都可以重新開始,恐怖組織也可以重新開始,唯獨葉天宇,已經沒辦法重新開始。
回到倫敦,天已經亮了,飛機直接停在恐怖組織的私人飛機場,葉天宇沒有隨他們一起回去,他自己開車,先去了花店,買了兩支紅玫瑰。
這是他常做的事情,溫靜在冷凍室,溫度很低,玫瑰被抑菌劑浸泡過,能在冷凍室裡放很長時間,不會壞掉,他去黎巴嫩也沒幾天,玫瑰應該還沒凋零,只是,他習慣了每次出去,都帶兩支紅玫瑰回去,就彷彿冥冥之中給自己一個暗示,我的妻子在家裡等著我回去。
這幾乎成了強迫症。
玫瑰很新鮮,花朵還帶著露珠,葉天宇本人並不是那麼喜歡玫瑰花,溫靜對花也沒多少欣賞力,只是,紅玫瑰代表愛情,葉天宇就送她紅玫瑰。
回到總部,他第一件事就到冷凍室,溫靜和他走的那天一樣,穿著一身寶藍色的裙子,他親自給溫靜換上的,冷凍室太冷了,又太清冷,他喜歡給溫靜穿上顏色鮮艷的衣服,如此一來,存在感就明顯一些,她身邊的紅玫瑰,果然還沒凋零,開得正好,玫瑰上結了冰,更是好看得不得了。
葉天宇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微微一笑,「阿靜,我回來了。」
溫靜不可能給他任何反應,葉天宇也不在乎,他一個人傻傻地笑著,自言自語,訴說他的思念,如何牽腸掛肚,溫靜始終,冰冷。
他把玫瑰替換,新鮮的紅玫瑰,就像代表他的愛情,在她身邊,永不凋零。
他坐在床邊,握住溫靜的手,她的手很冷,不管葉天宇怎麼揉搓,她的手都和冰塊一樣,又冷又硬,葉天宇最後放棄了,沒有再揉搓。
只是溫柔地陪伴著她。
「睡著真好,什麼感覺都沒有,總有一天,我會陪你一起睡,阿靜,到時候,你別忘了我長什麼樣子,我怕時間太長,你忘了我,我會很快找你的。」
日子又忙碌起來,再過一個月,老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退下去,其實,他們一點都不老,還遠遠不到退休的年齡,只是轉到別的崗位上去。
不管在哪個崗位,新的青龍白虎玄武上來。張穆行頂替青龍的位置,方蘿頂替白虎的位置,玄武的位置,由周暮寒提拔的一個人頂替上來,名叫李牧。
朱雀的位置,沒有人頂替。
也沒人敢提出,讓葉天宇找一個人來頂替朱雀的位置,那是溫靜的位置,沒有人敢讓葉天宇找人替補,那冥冥之中,彷彿會把溫靜在所有人心目中的位置給填補。
葉天宇沒說,自然沒人提,倒是周暮寒怕葉天宇太忙碌而提起過一次,「不如讓楚楚來頂替做一陣子。」
「不必了,我一個人可以。」葉天宇說道,語氣很淡,「我不需要另外一位朱雀。」
周暮寒後來也再提,這件事就擱下了,只要沒影響第一恐怖組織就成,認真算起來,葉寧遠退位沒多久,餘威仍在,葉天宇雖然處事作風有些受詬病,但大多數人都願意追隨他,且忠心耿耿。很多人在一個組織呆久了,忠心的反而不是個人,而是整個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