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
他沉溺在一片無止境的黑暗當中,看到遠方一絲微弱的光點。他正想邁步向前走去,但額上的劇痛卻陣陣鞭笞著他。彷彿沉重的鎖鏈銬著他,讓他動也動不了,只有困在原地。
「唔……」他不禁發出呻吟。
玉瓏不眠不休看護了他三天三夜,早已精神不振,困頓地倚在床邊。但從床上傳來的微弱聲響卻像鞭子一般,狠狠抽醒了她。
她猛然驚醒,睜大了美眸探望床上的病患。她手拿清潔濕巾,溫柔地擦著他滿頭細汗。
「公子……公子?」他呻吟不斷,也許是快醒了吧?玉瓏試探性地喚著。
有人在叫他,是誰?厲勳費盡全力睜開重如千斤的眼皮,想看清是誰這麼溫柔地喚他。但是當眼前浮現一張陌生的芙蓉秀顏時,他不禁陷入一片迷惘。
「你……是誰?」他問,聲音乾啞得好像不是他自己的。
「公子,你醒了!」玉瓏驚喜地叫了起來。她看見厲勳難受地咳了幾聲,立刻機警地奉上茶水。她溫柔地餵他喝下,關心地問:「這樣有沒好些?」
喝了口水,厲勳覺得喉嚨的乾熱和渾身疼痛都舒緩了許多,而他立刻直覺而戒備地審視著他身處的環境──似乎是位閨女的房間。他的眼光飄向身邊含笑的美人……是她的嗎?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冷道,下意識地保護自己。
「喔,我!」他的問句才讓她驚覺,自己又看他看得呆了!玉瓏立刻霞飛雙頰。「我……我的名字是──」
「小姐,您別回答他!」靜兒卻突然開口截斷她的回答。
「靜兒?」玉瓏奇怪地望向靜兒。
「小姐,先別說閨女的閨名不輕易說與人知,像這種沒禮貌的傢伙,您救了他一命,他不但連句謝謝都沒說,還把您當壞人一般的防,您幹嘛還對他這麼好?我看您根本就是白救他了!」
這些天鐘少爺不知來過幾次了,小姐稱病不出,全都是她代為擋回。這一切麻煩全是為了這傢伙,卻沒想到她們這麼辛苦得來的竟是這種回報,真是何苦來哉!
「靜兒!怎麼這麼沒禮貌?」玉瓏凝眉訓斥,她不開心地望著靜兒。「我和這位公子說話,你先下去吧。」
「小姐,這怎成?」孤男寡女豈可共處一室?
「你不聽我說的話了?」玉瓏聲音一沉。
靜兒再也不敢有異議。她知道,小姐真的生氣了。
「……知道了。」靜兒心不甘情不願地應聲。
玉瓏看靜兒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後,才轉頭向他。
「真是抱歉,小女子管教無方。」她向他微微欠身。
「不,是我的錯。」厲勳立刻搖頭。「你的丫鬟說得對,是我失禮了,我才應該向你道歉。對不起。」
那名丫鬟的話打醒了他,也讓他不禁奇怪自己怎會有那些無聊的戒備心理。眼前的姑娘氣質溫柔似水,再怎麼看也不像是會害人的人哪!
他雖不禁深深疑惑著自己的直覺反應,卻也沒忘了正事──得好好和人家道歉才是。
厲勳誠摯地望著玉瓏,而世上有誰被他那雙如寒星般的深眸凝望著還能維持平穩的心跳呢?
「不、不,別這麼說,別這麼說!」玉瓏急忙擺手,慌張地站起背過身來,努力想回穩自己失速的心跳。
厲勳見她那副慌張的模樣,唇邊不由得挑上一抹微笑。不知為何,他光是這樣看著她,便下自覺放鬆了許多。
「是你救了我?」他放柔了音調。
「是。」玉瓏不敢回首,只是背著他點了點頭。
「謝謝你。」厲勳真心誠意地道謝。
「別這麼說。」玉瓏深呼吸好幾口氣後,才終於能平穩心緒,轉過身對他微笑。「換作任何人都不會見死不救的。」
「但是救了我的人卻是你。」厲勳的笑意不禁加深了幾分。「所以我還是應該向你道謝。不是嗎?」
他望著眼前佳人,心境竟出奇地平和喜悅。
「既然公子這麼說,小女子再推辭反倒不近人情了。」玉瓏強行鎮定自己的心神後,終於回復幾分她平日大家閨秀的閒定氣態。她微微一笑,和婉的氣質柔媚得彷彿可以掐出水來。
這下,反倒是厲勳呆了。他望著眼前麗若春花、燦若朝霞的絕美容顏,忽然覺得胸口緊窒,他急喘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屏住了呼吸。他連忙撇過視線,蹙起眉頭,不知自己怎會如此失常。
「小女子敝姓寒。」玉瓏沒發現他的不對勁,笑吟吟地向他自我介紹。「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寒?」乍聽她的姓,厲勳的背脊彷彿被一股寒意竄過。他驀地一驚,但隨即墜進一陣迷霧當中。
奇怪?他和姓寒的人有過什麼淵源嗎?怎麼感覺竟如此熟悉?但……他卻又肯定這感覺絕非親切……厲勳按著自己的胸口,不知其中突然洶湧的複雜滋味所為何來。
他忘了什麼嗎?厲勳眉頭皺得更深,想得出神了。
「公子?」見他久久不答話,玉瓏奇怪地再喚他一聲,但還是沒有回應,她索性身子傾前靠近他,再試一次。「公子?」
「什麼?」
厲勳驚覺,猛地回頭,卻沒預料一張嬌顏竟近在眼前。
兩人都嚇了一跳,玉瓏更急退回原來的位置。徒留少女幽香縷縷,隱隱飄進厲勳的鼻中,教他心神一蕩,竟甚有些惋惜她的離去。
「我是問……」玉瓏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般,驚魂未定,但她仍力持鎮定。「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厲勳見她如此尷尬,霎時忘了他方纔還兀自心猿意馬,只覺心有不忍。
「我是──」他連忙出聲回答想為她解圍,但話聲才到一半,竟戛然中止。
玉瓏本來靜待他的回答,但等了半晌,她卻竟看到他俊挺非凡的面孔從平和漸漸開始扭匪。
「公子,你怎麼啦?」玉瓏驚問。她以為是他的傷勢又惡化了,顧不得男女禮教之防,連忙扶住他。「快告訴我,你哪兒不舒服?」
「我……我是……」但厲勳只是恍若失神,喃喃自語,「……我是誰?」
「公子?」玉瓏聞言,驚詫地望向他。她聽錯了嗎?
「我……」厲勳瞪大了眼睛,彷彿受了重重一擊。原來不是錯覺,他真的忘了什麼事,而且還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他倒吸一口涼氣,怔怔地轉頭望向滿臉憂心的玉瓏,不敢置信地低道:「我……忘了我是誰了……」
「什麼?!」玉瓏臉色一變,這一驚,非同小可。
「我是誰?我是誰?!」厲勳發現他喪失過往的記憶後,立即陷入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抱著頭,想強逼自己進入那被封閉的記憶。可無論他怎麼努力,出現在他腦中的仍是無止盡的迷霧。
「不可能!我怎會忘了我是誰!」他激動著,揪著自己的頭髮。「快想起來!快想起來!」
他不停敲著自己的頭,但這不僅對他的記憶毫無幫助,反而牽動他額上的傷再度裂開。
「公子!別這樣,快住手!」見到他的血滲過白布,流下面頰,玉瓏驚慌失措地伸手拉住他。
「別阻止我,我一定要想起來!」他激動地甩開她,更用力地敲著自己。
一個人在突然之間喪失了所有過去,那是一件多麼令人恐慌的事。厲勳整個亂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一心一意只想找回自己喪失的記憶。
「別這樣啊,公子!」看著他慌亂的模樣,玉瓏不知為何,頓時心痛如絞。她情急叫著,整個人更撲上前去抱住他,就是要阻止他再傷害自己。
厲勳狂亂的拳頭在就要擊上玉瓏纖柔嬌軀的前一刻驀然停止。他的動作霎時靜止,就在胸前的柔軟和淡雅的香氣包圍住他的同時。
「你別碰我!我一定要想起來,我怎麼可以忘了我是誰呢?」可是他沒有放棄,拳握緊得掌心都隱隱作痛,心中狂亂依舊,卻只是怕傷到她而強自壓抑而已。
他用力甩著頭,那挫敗的聲音讓她愈聽愈心酸。
「你別這樣啊!」玉瓏難過地流下串串淚珠。「記憶沒了可以慢慢再想,何苦這樣傷害自己呢?」
「慢慢……再想?」他低著頭陡然一震,像是從沒想過還有此路可定。
「是啊!」玉瓏捧起他的臉來微笑地鼓勵他。「慢慢來,我相信你一定會想起來的。」
她帶淚的眼眸是那麼樣地溫暖,那樣地晶瑩,教人忍不住地安心。他凝望著她:心中狂濤般的慌亂竟不可思議地緩緩沉澱了下來。
「真的?」他望著她淚中帶笑的美顏,脆弱地問。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沒了主意。
「當然是真的。」玉瓏用力點了點頭,加深笑意,再度保證。
她的保證像是及時的救命符,適時解救了厲勳即將崩潰的心靈。不過霎時而已,他已經徹底依賴上她了。
他突然用力地抱緊了她。
「公子?!」玉瓏嚇了好大一跳,急忙伸手想推開他,但厲勳卻不放她走,更用力地緊擁住她。
「別走……不要走……」他臉埋在她烏亮的秀髮中,低喃出聲。
現在的他好比快要溺死的人,若不攀著什麼東西,也許就要崩潰!而她就像那無垠汪洋中的唯一浮木,他不能離開她,他要她陪著他!
「別離開我……」他貪婪地嗅著她四溢的髮香,卑微地請求。
而這讓她怎麼還拒絕得了呢?他好像個無依的孩子那般脆弱、那樣可憐,她怎麼狠心捨得下他?
玉瓏本來滿面的羞紅,也在他微弱的請求聲中漸漸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無奈的輕歎。她緩緩地抬起玉手,有些僵硬卻輕柔地落在他的背上。她輕輕地拍撫著他,就像溫柔的母親正安慰她的孩子。
「別擔心,我會陪著你的……」她柔聲安慰。
那低低柔柔的聲音一聲聲直接暈染進了他的心底,神奇地化解了他的不安,舒緩了他的驚惶。他閉上了眼睛,摟著她的力道更緊了些。
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再換回滿腔她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氣息。不知這是好或是壞,但就從這一刻起,她的身影正式嵌入了他的心坎,烙印上他的靈魂──
這輩子,再也拔不去了。
好不容易,她才安撫著他睡下了。脫開他那緊得幾乎教人窒息的擁抱,玉瓏盡可能不發出一點聲音退出房間,輕掩房門。
但她才剛關上房門,那強裝出來的鎮定卻突然從她身上抽乾了似,她低喘了一聲,轉身背靠在房門上,雙手壓在胸前,心跳快得像是要從口中跳出來。
她的臉燙得宛如失了火,腦中一片亂烘烘,還想不清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天!她怎會讓一個男子抱著自己這麼久呢?
別說他是個外人,就連和她爹也沒這樣親匿過呀!
玉瓏纖手捧著自己燒紅的臉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樣大膽。可是……
她竟止不住隱在她雙手之後那逐漸-濫的笑意!
她是不是著了魔了?為什麼明明應該為被冒犯而生氣的,她卻會覺得這樣開心呢?
玉瓏心亂如麻,但種種少女綺思卻縈繞在她心頭,任她怎麼揮也揮不去。
其實她……真不想離開他!玉瓏靠在門板上,偷偷地想著。雖然是安慰,但卻是她再真也不過的真心話。
他慌亂的樣子那樣可憐,她光是瞧著便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怎麼會得了失憶症呢?該不會是額上那傷口造成的吧?應該可以治得好的吧!但就算治不好,那會不會……也下錯呢?這樣他就會一直這麼地依賴她,而她也能一直地陪著他……
「別怕啊,我會陪著你的……」她一面胡思亂想,一面卻情不自禁地輕喃。
「小姐,您已經陪得他夠久啦!」冷不防,竟有道聲音從旁竄出。
「啊!」玉瓏嚇了一大跳,驚嚇地轉頭。「靜兒?!」她瞪大了眼睛。「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一直都站在這兒,沒離開過。」靜兒悶悶地回答。雖然小姐趕她出去,但她哪裡放心得下,便一直守在外邊。
一直?!那她剛剛種種羞煞人的情態,靜兒不全都看在眼裡了?玉瓏一思及此,臉紅得幾乎要燒起來了。
「靜兒,我……你……你別誤會……我……」
她慌張地想解釋她和那公子之間什麼也沒有,可偏偏舌頭像是和她作對似的,讓她結結巴巴地根本不知所云。
她的解釋根本欲蓋彌彰,靜兒守在門外,房內動靜她可是一點也沒漏聽。她望著小姐罕見羞澀欲絕的神色,心下不由得暗歎。
「小姐,房內那公子沒大礙吧?」她好心地為小姐找台階下。
「嗯,沒,醒過來就沒事了。」玉瓏彷彿得救地喘了一口氣。「其餘只是皮肉傷,好好靜養便無大礙了。」
真虧她沒有白疼靜兒!果然體諒主子的心意。但是靜兒的下一句話卻讓玉瓏臉色大變。
「既然如此,那小姐打算什麼時候送公子離去?」
「靜兒?!」玉瓏訝然望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又沒說錯。」靜兒倒是理直氣壯。「雖說救人要緊,小姐將他安置家中乃權宜之計。但現下公子既已無大礙,靜兒實在看不出公子還有任何待在寒家的必要。」
更何況,這公子多待一天,麻煩便多一些。鍾少爺這些天來得愈來愈頻繁,想必也是聽到了些風言風語。下人們口裡雖然不說,但她知道他們心裡也十分驚疑,一向冰清玉潔的小姐怎會將個男人安置在自己房中。
不是她無情,而是她一切都是為了小姐的名聲著想啊!
「靜兒,你怎可如此說?」玉瓏不懂她的心思,不禁氣急敗壞。「好人做到底,救人又哪有救一半的道理?更別說這公子的外傷雖已無大礙,但他卻喪失了記憶呀!現在他無依無靠的,如果你硬將他趕出寒家,你要人家何去何從呢?」
「喪失記憶?!」靜兒驚奇地叫了起來。但她隨即沉下小臉,滿腹狐疑。「小姐,他該不會是裝的吧?」
「靜兒!」玉瓏再也受不了了,忍不住跺腳氣怒。「我怎麼今日才知道你你心胸竟是如此多疑不堪!」
喪失記憶這等大事也能假裝嗎?何況靜兒剛剛根本沒看到那公子的神情,她又怎能這麼可惡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好,對不起啦!小姐別氣嘛!」靜兒吐了吐舌頭,也知自己是太過分了。她連忙上前挽住了小姐的臂彎,討好地順著小姐的意思,「既然公子喪失記憶,那我們當然不能趕人家走啦!」
「嗯。」玉瓏點點頭,氣這才消了些。
「只不過……」靜兒還有附註。
「不過什麼?」玉瓏敏感地立刻蹙起秀眉
「總不能繼續讓公子留宿小姐房間吧?要生出閒言閒語,那可不好了。」這就是她最擔心的事啊!
「我──」玉瓏一時啞口了。是啊,當初是救人優先,沒想太多,但如今靜兒一提醒,她才驚覺這舉措的不合宜。閨女的房裡怎可有男人呢?
「是……是啊。」玉瓏訥訥地點了頭。「是該請公子遷到客房了……」
她愣愣地道出再尋常也不過的決定,但……她胸中那股強烈的不捨究竟又是從何而來呢?
她的聲音愈來愈小,最終被一陣凝結的沉默給收結了。她的心被一陣猛烈的悵然給盤據,怔怔地望著前方,竟沒發現自己製造了一串冗長的死寂。
而卻在良久過後,她竟突然冒出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話。
「我……也好久沒見著玉軒了。我瞧瞧他去。」說著她便抬起腳步要往唯一幼弟寒玉軒所居的昂軒樓方向邁去。
靜兒望著小姐悵然若失的模樣,心中突生一股不祥的預感。她吃了一驚,不禁衝動地拉住玉瓏,劈頭便冒失地問:「小姐,您……該不會是喜歡上那位公子了吧?!」
玉瓏的背脊猛然一震,整個人當場僵住,彷彿慘遭雷殛。
靜兒見狀,也不禁怔住了。她本來只是預防地問問,沒想到小姐會有這種反應。服侍了小姐十多年的她,豈會不曉得這代表著什麼意思?
「小姐,您真的──」靜兒急得驚叫,不敢相信。若小姐真喜歡那位公子,那鍾少爺怎麼辦?!
「夠了,別說了!」玉瓏卻猛然轉過頭來厲聲怒斥,喝斷了靜兒的焦急。
靜兒從未被她這般嚴厲地斥責過,嚇得立刻噤聲。
她瞪大了眼望向小姐慘白似雪的臉色,發現小姐竟渾身簌簌發顫。她突然想起了小姐的種種苦處,這才發現自己說的話對小姐是多大的傷害!
「小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慌了,急忙上前抱住小姐,難過地道歉。
靜兒緊張的道歉瞬間就化解了玉瓏的怒意。
那是因為她太清楚,對於這件事,她是根本就沒有遷怒別人的權利。
「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決定。」玉瓏用力搖頭,垂下雙眼,讓墨睫遮去她眼底深處無盡的無奈和憂傷。
這一切都是她的決定,就算不管原因為何,所有後果她都已決定一肩扛下了。
可是……她想她還是太天真了!妄想什麼一直陪著他,殊不知她根本就沒這樣的資格。真是……太可笑了。
她抬起手,輕輕覆蓋在靜兒的手上,微顫的語音輕柔地叮嚀:「只不過,以後這種事就別再提了,知道嗎?」
「嗯。」靜兒難過地流下眼淚,深怕不夠似地拚命點頭。
玉瓏深深地長歎,眼神落在那不知名的遠方。她輕輕啟口,逸出的卻是更加沉重的歎息。
「你知道,因為我早已沒有這樣子的權利了……」
就從她答應了與鍾達棠婚事的那一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