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飽睡一覺的雪芹進來辦公室,她在印刷廠站著睡著的事早傳遍公司上下,同事們一見她無不衝著她笑。
「太厲害了,雪芹。」
雪芹還以為大伙是在稱證她昨晚盡心盡力,沒想到卻是——
「聽說你能站著睡覺?」
「你們!」她一跺腳。「不說我認真就算,還取笑我!」
主任捲起卷宗敲她腦袋。「早跟你說要緊盯流程,昨晚算是給你個教訓,下次不准再犯!」
「知道了。」雪芹嘟著嘴將卷宗捧回座位。
鄰旁同事指指電腦要她收信,同事在上頭寫,經理早上曾誇過她,她頭上烏雲立散,捂臉笑得好開心。
被誇獎了耶!真爽!
晚上六點半,雪芹拎著便當跟在同事身後走進大會議室,穆法一見她立刻朝她走來,糾纏不休的姚姚本也跟在身後,可不一會兒就被海姊叫去對戲,她倆被導演分在一組。
雪芹一見他,立刻轉了兩個圈。
「幹麼?這麼樂?」
「沒錯!」她坐定打開便當邊吃邊報告最新消息,說完,她突然補上一句:「所以啊,我決定送你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穆法一頭霧水,怎麼突然岔到這裡來。
「我想答謝你啊!我剛跟立信通過電話,他說你用兩幅畫,交換他的「維也納剪影」。」
原來她跟立信聯絡過了。穆法笑笑。「那又沒什麼一一」
「不管,總之我就是給你一個許願機會,看你想要什麼,只要我有辦法做得到拿得出來,我一定做!」
「當一一」我女友!他差點衝口說出,忙以咳嗽掩去冒出的聲音。
「什麼?」她沒聽清楚。
他搖搖頭。「沒有,我是說,我一時想不到。」
「也對。」雪芹不疑有他。「反正我跟你說了,你想到再告訴我。」
吃完便當七點,導演在台上指示七點半總排練,之後要大伙各自帶開,去找與之配對的角色練習。
小會議室裡,雪芹表情複雜地翻著劇本,想到待會兒就得當著大家面做那個「深情的一吻」,她心底慌了。
「幹麼垮著臉?」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看著紙上「羅密歐」三字皺了下眉頭。
「你怕在人前親我?」穆法一針見血。
她白他一眼。「幹麼那麼直白,不會用比較文雅的語詞?!」
「是,那換「親暱舉動」,如何?」
有什麼好如何?親呢舉動不也就是接吻!她嘟起嘴。「雖然導演說我昨天表現不錯,可是我還是怕待會兒會笑場出糗。」她討厭出糗,這才是她最彆扭之處。
雪芹對自己要求高,她個性就這樣,要嘛不做,一旦決定做,就要做到合乎標準;她最討厭上不上下不下的半吊子。
看準她性格,穆法小心翼翼說出事先計劃好的說詞。「有個辦法,或許可以讓你很快進入情況。」
她點點頭。
「從現開始,把我當成你的情人一一你的「女朋友」。」
她一愣,她有沒有聽錯?!「你要我假戲真做?」
「我是要你早點習慣。」
「但一一」她指指自己又指指他。她是女人他是男人,要她視他為「女朋友」,會不會太奇怪、太好笑了點?
「我們在劇裡的確得這麼表現,我,茱麗葉,是你羅密歐的女朋友。」
她做了彆扭動作。
「還是你有其他更好辦法?」他一攤手。「我是無所謂,反正我主動親你只有最後那一幕,但你不一樣。」
在劇裡她三不五時就要親他,而且劇本上還常加注上:「深情」或者「熱切」,搞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她悶悶一歎。「假裝……會很容易笑場,對不對?」
他點頭。
「但我不知道,該怎麼把你當成我「女友」……」
「簡單,看你喜歡什麼,一樣一樣列出來,依樣對我做。」
這說法是挺合理,但一一「我沒辦法啦,你明明就是男人啊!」
「不然換個方式,一樣當我是情人,但當我是你男友。」
對他這提議雪芹反應更大。「這我更沒辦法,我們又不是那種關係。」
「那只好等著笑場穿幫。」穆法知道雪芹最在乎什麼,專挑重點攻擊。
不出他所料,雪芹馬上拉長臉。「都怪我們經理啦,規定什麼一定要親,豬頭!」
穆法沒吭氣,只是指指腕上手錶,時間不多了。
「好啦,我當你是「女友」,總行了吧!」
他終於說服了她,穆法心頭一喜。
「其實也沒你想的難,只是習慣問題。」他來完硬的換軟的,好聲細氣地哄:「就像當初我們從不熟到熟,不也是一天天習慣?」
是也沒錯,雪芹總算接納這說詞。「怎麼做?」
「先慢慢忘記我是你的好哥兒們,現在重新輸入,每天默念二十遍,我正在跟穆法談戀愛,我們是情人,他是我「女友」。」
「我正在跟穆法談戀愛,我們是情人,他是我「攻友……」她復誦完後一吐舌頭。「怎麼覺得像洗腦?」
他瞪她一眼。
「我說說而已嘛,然後呢?」
他拍拍劇本。「當然就是練習對話,還有,你剛那口氣是跟情人、還是跟哥兒們說話?」
被逮到了。「是,我親愛的穆法一一不不,我應該改口喊你「小葉」,親愛的小葉,對嗎?」
「是,我親愛的小歐。」他回她一句。
「小歐」這名字一聽就覺不對勁,雪芹挲挲手臂。「好啦好啦,不改名字,我還是叫你穆法,親愛的穆法……」
「親愛的小芹。」他一叫她再度做出畏冷動作,好不習慣吶!
但就像他說的,所有習慣不都從不習慣開始?「我正在跟穆法談戀愛,我們是情人,他是我「女友」……」雪芹閉著眼多念了幾次才翻開劇本。
「準備好了?」雪芹點頭,開始念起台詞。
經過接連兩個月練習,雪芹的「新習慣」逐漸發揮效用,雖然兩人並沒依穆法期待,產生什麼一時天雷勾動地火的化學變化,可從雪芹眉眼語氣可以發現,她對穆法的感覺,確實比以往複雜幾分。
他們是朋友一一但又不純是朋友,但不純到何種程度,她自己又不願意多想。反正穆法也沒抗議,雪芹也樂得將兩人關係懸在一個很不安穩的位置上。感覺只要發生個什麼,就會被推往一個難以收拾的境界去了。
一天星期日,兩人在家休息,穆法看書,雪芹突然鑽進他懷裡貼著他,笑容甜蜜。
「怎麼了?」穆法一顆心跳得飛快!
她搖搖頭。「沒啊,只是想窩進來撒嬌一一」她手指頭可愛地繞著他衣服扣子。「我在想難得假日,要不要到哪玩玩吃飯?」
「你想去哪?」穆法放下書。
她眼睛滴溜一轉。「看電影!」她又一下跳出他懷裡。「海姊前陣子跟我說有部愛情片不錯,叫「愛在什麼什麼」去了,我去查一下電腦。」
「愛在日落巴黎時。」穆法走來電腦旁邊,他對這部片有印象,之前還曾經看過它的前傳,「愛在黎明破曉時」。
「我看一下威秀影城檔期一一」雪芹點開網頁查詢,「哇」了一聲。「下檔了!」
「我猜租片店應該有了。」穆法查詢租片店系統,沒錯,上架了:「怎麼樣?」
她嘟嘴。「還能怎麼樣?電影院又沒有一一」
「看電影就是該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電影院,才有氣氛嘛!」雪芹一路碎念,跟在穆法身後來到兩條街遠的租片店。
「是,我等一下會把家裡窗簾全部拉上。」穆法付了租金,順便借回「愛在黎明破曉時」。
「這片有點久了,但拍得不錯。」話說穆法先前繪製的「維也納剪影」,就是這老片子給他的靈感。
結果回到家,片子一放,男女主角一相遇,她馬上忘了先前說看DVD不夠氣氛的抱怨一一就是這個!它完美呈現雪芹腦中理想的愛情場且在一古老的街區、咖啡館、輕軌車、不斷走路,對看,還有俊美、帶著點羞澀模樣的男主角……看著女主角在摩天輪上低問:「Areyoutryingtosayyouwanttokissme?」(你是試著要說你想吻我嗎?)
螢幕上的親吻如此甜蜜,雪芹一陣血氣上湧,她也想要這種感覺。
「穆法。」她喚了一聲,按下暫停鍵同時拉穆法轉身。他表情驚訝,還搞不清楚她想幹麼,只見她照著螢幕上動作把手勾在他肩膀上,說:「Areyoutryingtosayyouwanttokissme?」
這時刻雪芹早忘了穆法是她的好朋友兼哥兒們,她滿腦袋只想著吻他。
接連幾次排練親吻,雪芹發現,穆法的嘴大小適中,吻起來滋味一一隻能說好極了!偷偷說,她最近越來越喜歡那些親吻橋段,可以光明正大一嘗再嘗他軟而甜蜜的嘴,呵,她夜裡睡前都會偷笑。
穆法一怔,這一刻,好像美夢成真了般。
他連連點頭,跟螢幕男主角同樣動作。
雪芹靠近他唇,而後嘴唇貼上,就像電影情節一般,兩人氣息交纏,緊緊相擁。這個吻如此火熱濃烈,他忘我探索,而她也配合吮吸磨蹭。這個吻像電流一般喚醒了她所有知覺,她心發脹,腦袋發暈,直覺自己會融化在他懷裡。
直到彼此快喘不過氣,兩人才勉為其難分開喘氣。
我的天吶一一雪芹腦中浮現如此歎息。這是她以往沒感受過的,全身血液像沸騰似地騷動不已。她從來沒有過這麼「對」的感覺,剛才的吻,彷彿她前半個人生,等的就是那一刻那一秒的接觸一樣……
怎麼會這樣?她看著他唇,一邊懷疑自己是不是神經錯亂了。她竟然會為了個吻,興奮到想撲到對方身上,想吃了他!
穆法直覺此時不該說話一一雪芹臉上有種難以言喻的複雜神色,他從來沒看過她這樣,他忍不住揣測她到底感覺到了什麼。
微妙氣氛維持太久,雪芹忍不住想做點什麼,不然她怕她會失去控制。她手指摸索按下播放鍵,穆法聽聞聲音望向螢幕。
電影裡男女主角相擁,一吻再吻,最後摟抱在一起,他倆臉上,流露令人似曾相識的震驚。
「你的嘴很好親。」雪芹眼看著螢幕邊說:「我一直沒跟你提過,對不對?」
「我該怎麼回應?」他頓了一下才答:「該謝謝你不嫌棄,還是承蒙你看得起?」
兩個她都不喜歡。雪芹直覺揮去一掌。「哎,你說你看過這電影,結局是怎樣?他們會在一起嗎?」
「你希望他們在一起?」
她一聳肩。「不覺他們看起來很配,吻起來也很配?」
那我們呢?穆法心裡暗問,說出來卻是:「他們共度一晚之後分開了,下一部片說的是九年之後的事。」
「他們最後沒在一起?為什麼?」雪芹一臉震驚。
「很多原因,工作、接受變動的勇氣……」
「那九年以後呢?他們在一起了嗎?」
穆法回想網絡上看到的觀後感。「好像還是沒有。」
雪芹啪地按了停止鍵。火大,這種片!「不看了不看了,討厭死了,拍得這麼美卻不弄個美好結局,搞屁啊!」
看得出來她真動了肝火,連很少說的髒話都蹦出口了。
「好,別氣,我們去吃飯。」穆法拉著她站起,走到門邊要取車鑰匙時,她卻突然將臉貼上他背。
他停下動作。「怎麼了?」
「看起來那麼適合的兩人到最後還是沒在一起,我開始懷疑這世上是不是真有愛情存在了。」
「傻瓜!」他轉身抓搔她頭髮。
「你忘了那只是電影,是演戲,下了戲那兩個主角還不是有各自的生活一一」說到這他突然噤口。
「就是這點讓我覺得寂寞。」說完她一歎氣掠過他身邊,留下一臉狐疑的穆法。他有沒有聽錯?怎麼覺得她剛才那句話底下,好像別有涵義?
穆法的感覺沒錯,雪芹的確起了變化。身體不會騙人,當雪芹發現自己老是會想起那個吻,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她接連幾天老是在想穆法,當然工作時候不想,她公私分明,可身邊只要一沒人,思緒就全然不受她控制了。
尤其今早又發生那種事一一
大概清晨三點吧,睡得極熟的雪芹不知怎麼搞的突然醒來,坐起一看時鐘她也莫名其妙,搞不懂怎麼會在這種微妙時間醒來。躺在床上翻了幾回確認毫無睡意,她決定放棄。
穿上室內拖鞋,她賊似地躡手躡腳來到客廳,穆法在地鋪上睡得很熟。她已經在他家寄住兩個月,換句話說,他也在客廳地板上睡了兩個月,妙的是她竟然一直沒想過要搬回家。
江安治帶給她的震撼,她現還要努力回想才勉強記得起來,既然不是怕遇上江安治,那為什麼她會一直賴在穆法家不走?
這個問題令雪芹思索良久。站得腿酸,她索性一屁股坐在穆法頭邊。小夜燈拉出他睫毛暗影,她忍不住伸手觸碰,穆法動了下眼皮,但沒醒來。
「我真的怪怪的……」她當時就在想這件事,一邊打量他的嘴。最近幾次排練,她得要很努力提醒不可以吻得太過火,可上回那個吻是那麼銷魂難忘,害她最近嘴一貼上他,就會有股衝動,想把手啊身體啊全部黏到他身上去。
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那個時候,清晨三點鐘蹲在他身旁,就光看著他的嘴,她就快按捺不住想湊上前吻個痛快;還有姚姚,她最近只要看見姚姚出現在穆法面前,百般討好跟他說話,她就滿肚子火,急匆匆找理由把他帶開,她就是不想看他倆單獨相處一一察覺到這些奇怪反應,她猜想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啊?
她當時還以為自己鐵定會愁煩到天亮,怎知當她再有意識.卻發現她竟睡在穆法懷裡一一她什麼時候睡著,又什麼時候滾進他懷裡,她竟然一點印象也沒有!
之後她連滾帶爬鑽回穆法房間,停了片刻探頭瞄,確定他還沒醒,她才大鬆了口氣。
她也搞不懂,明明躺在床上左翻右翻硬是睡不著,怎麼一坐到穆法身邊,不一會兒她就睡得跟死豬一樣?沒道理啊!地鋪怎麼可能會比彈簧床好睡?
像這會兒,忙了一整天回到公司,屁股剛在位子上坐定,她腦子馬上轉出穆法身影,同時又興起一股雜亂無章的情緒,甜甜酸酸苦苦——她到底是怎麼了她!雪芹將額抵在冰涼桌面,連連呻吟。
「遠遠就聽你在那邊哀哀叫,」海姊走來看她。「怎麼,身體不舒服?」
「沒有啦。」她身體好得很,就是因為頭好好的才特別教她心煩。若她頭痛腳痛至少還可以拿來當借口,推說是因為身體不對勁,她才會對穆法產生那麼多奇怪反應。
「沒事趕快去大會議室一一」海姊一把拉起她往電梯方向走。很巧,電梯門一開剛好看見穆法在裡邊。
與他眼睛對上,沒想到,她竟然覺得臉燙。
她她她一一有毛病了她!穆法還沒發現雪芹異狀,他低頭在她耳邊低問:「晚餐,吃了嗎?」
「啊!」他這一問她才想到,剛顧著胡思亂想,竟然忘了訂便當。
「拿去。」穆法將手裡提袋塞進她手。她發現裡邊只有一個餐盒。
「那你呢?」
「我怎麼忍心讓我的羅密歐肚子餓?」他眼一眨在她耳邊低語:「安心吃吧,我不餓。」
雪芹心一顫,驀地想起前幾天看的電影一一茱莉蝶兒與伊森霍克,螢幕上的他倆看起來如此相配、相愛,但下了戲,他倆卻什麼關係也沒有,連情人也不是。
他跟她也是一樣?雪芹低頭看著手裡提袋,先前感覺過的那股寂寞感再度湧上。原來他這些日子的寵溺舉動,那些擁抱跟親吻,全只是因為演戲的關係?
那戲演完之後,他倆是不是又得回到之前樣子,繼續當好朋友哥兒們,她卻再也找不到理由借口偎他懷裡,跟他親親,喊他親愛的了?這件事很正常,事情就該這樣子回歸從前,但為什麼她會感覺這麼不舒服?
一個大問號鉛錘般往雪芹心頭一掛,壓得她腦子根本沒餘力思索其他一一即使她好努力集中精神念劇本,但她還是沒辦法融入劇情,將穆法看成是她所深愛的「茱麗葉」。
她腦中不斷出現一個聲音一一他現在的眼神,嘴裡喊的親愛的,只是戲,只是戲!
「好了夠了。」導演突然中斷練習,他大步走到雪芹面前看著她。「你今天怎麼了?不入戲就算了,明明台詞都背這麼熟了,你也能說得這麼坑坑疤疤?!」
「對不起導演一一」
「你今天不用參與練習,你到旁邊小會議室去,穆法跟姚姚,從你們兩個對話那邊接下去。」
「去轉換一下心情也好。」穆法拍拍雪芹,之後他望向姚姚,照導演指示繼續對戲。
雪芹拖著沉重腳步離開圓圈中心,臨出門前她回頭張望其他人,聽見姚姚用著甜膩無比的聲音喚穆法「我的妻子」,她心頭一把無名火起,只差那麼一點就要衝上去將他倆拉開。
不准、不許你用這種眼神看我的穆法!她心頭那股護意如此抗議,只是她本人一發現她在想些什麼,整個人凍住似的愣在原地。
她怎麼會覺得穆法是「她的」?就算是演戲,她也不應該對他產生這麼強烈的佔有慾一一難不成,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最後這個揣測有如冰水澆頭,雪芹一震,難掩震驚再瞟姚姚與穆法一眼一一突然她拉開大會議室門,一臉見鬼似衝了出去。當天晚上,穆法拚命打她手機,卻一直聯絡不上她。
翌日,正前往公司途中的海姊接到雪芹來電。
海姊一接起電話隨即大叫:「你這丫頭,你昨晚到底跑去哪啦?你知不知道我跟穆法找了你一夜?你手機也沒開一一」
「對不起海姊,我是打電話請你幫我跟公司請假,我要下午才會進去。」海姊這才發現她聲音不對。「你現在人在哪?還有你聲音,怎麼會這麼沙啞,你生病了?」
「我在飯店,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雪芹只回了這兩句,然後再一句「對不起」,電話就掛了。
海姊一愣。這丫頭吃錯藥啦?
回撥她手機,剛還在通電話,結果現在又變回「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後再撥……」
搞什麼鬼啊!海姊改撥給穆法,心想他說不定會知道雪芹人在哪裡。
在家裡的穆法,對著手機說:「沒有,雪芹沒有打電話給我一一她跟你聯絡了嗎?她說什麼?」
海姊在手機那端複述雪芹說的話。「我真的覺得她怪怪的,她幹麼一個人跑去住飯店?」
這點穆法也不明白。他倆認識這麼久了,她從沒這樣子過。
「我會再試著跟她聯絡,謝謝海姊,昨晚真的麻煩你很多。」
「不用客氣,只是你一有她消息,記得馬上告訴我。」
「一定。」結束通話,穆法望著空蕩蕩的臥房歎氣。昨晚之前,這張床上明明還睡著小芹,枕頭棉被上還依稀聞得到她喜歡的沐浴乳香味,怎知昨晚他一跨出大會議室,她人就不見了。
他又撥了一次她手機,還是一樣一一「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後再撥……」他沮喪地躺在床上,大手捂著臉輕輕低問:「小芹,你到底是怎麼了?」
城市另一端,雪芹跟穆法做著同樣動作,躺在床上,捂著臉喃喃問著自己:「黎雪芹啊黎雪芹,你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模樣?」
床邊散落的,是她昨晚買來喝光的啤酒空瓶。「借酒澆愁愁更愁」,這話她時常說給因感情不和泡在酒精裡的朋友聽。喝醉解決不了事情,得打起精神面對問題一一場面話她說得比誰都動聽,可一遇上感情問題,她還不是同樣走到7一ll買了一手啤酒,咕嚕咕嚕喝了精光。
隔天一早醒來頭痛欲裂,問題還是一樣沒解決。
笨蛋、蠢斃了!雪芹張開眼瞪著頂上天花板,直到翻騰不休的腦袋逐漸穩定,她才翻身挖出剛被她關掉的手機。
從她幾欲開機卻又下不了決心的動作,不難發現她對眼前情況多不熟悉一一任性女王黎雪芹此生最大危機,瞧她此刻還能幫自己想出這麼無厘頭的標語,真是有毛病了她!
真是教她跌破十副眼鏡也想不到,她竟然會笨到愛上自己的哥兒們一一
以往的信誓旦旦,什麼一輩子的好朋友,我們是家人,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男人,壓力通通回籠!她現一想到穆法很可能只當她是好朋友、好哥兒們,心就痛苦不已。
她才不想當什麼狗屁哥兒們!昨晚那幾瓶啤酒只讓她想通一點,她不可能滿足於只當穆法的朋友。她不只想當他戲裡的情人,戲演完後,她還要繼續佔有他身旁那個位置,直到永遠。
「都怪你啦!」雪芹對著假想的穆法發脾氣。「你幹麼沒事答應扮演什麼「茱麗葉」!幹麼沒事把嘴唇生得那麼可口!還有那個吻,氣死了!你吻起來滋味幹麼那麼好,幹麼那麼會吻啊?!」
但說來說去,始作俑者還不是她自己。雪芹倒頭一歎。人家他只是配合她,陪她演戲陪她練習,就連接吻,也是她主動黏上去一一等等,想到這她突然覺得不對勁。就算穆法之所以配合她,全是因為他是她很要好的哥兒們,但也不該表現得那麼投入吧!
她記得很清楚,那個吻,可是唇齒交纏,他簡直像要將她整個魂都吸走似地熱切……
難不成……他也喜歡她?!她突然從床上坐起。
會嗎?有可能嗎?
她得搞清楚,她沒辦法繼續保持曖昧。這麼想的同時雪芹打開手機電源,不一會兒傳來源源不絕的簡訊聲響。三十七個未接來電,十三通語音留言,二十五封簡訊。她檢查確認多是何人打來,心頭一陣暖流竄過,燦如花的笑靨在她唇邊綻放。
這些訊息至少可以證明一件事一一穆法非常非常、非常在乎她。
萬一不是你想的那樣?萬一搞錯,那可連當哥兒們的機會也沒了!一個聲音在她腦中提醒。
她臉垮下。
但是如果不弄清楚,教她以後怎麼睡得著啊!
心煩意亂當頭,手機突然響起,嚇她一跳!她一瞄,是穆法。
老天爺擺明不讓她再逃避一一她呼口氣,打開接聽。
「我是雪芹。」
「終於聯絡上你!」手機那頭傳來穆法如釋重負的低喃:「我快嚇死了,昨天我找了你一晚上,你還好嗎?」
「我還好,」她抓抓頭。「只是頭有點痛……」外加心煩意亂罷了。
「你生病了?!」他聲音倏地變得緊繃。「你在哪?知道地址嗎?」
雪芹猶豫一會兒,才在他迭聲要求下報出飯店地址。「XXX路XXX號……515號房。」
「你先多喝開水然後休息,我馬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