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高雄
待在冷氣透涼的頭等病房,完全感覺不出外頭天氣,是驕陽正盛、暑氣逼人七月天。雪白的病床上躺著一頎長身影,時常懸著和煦笑容的俊臉因為失血而顯得蒼白。薄薄唇瓣抿著,睡得十分深沉的模樣。
突然間門上傳來一陣輕響,帝釋猛地張開雙眼。
「誰?」
病房門微微開啟,傳來一低沉男聲,是駐守在門外的保鑣。「四位堂主來訪。」
「請他們進來。」
一聲令下後,房門立刻敞開,依續走進潘瑟、聿凱、信二與閻孚。五人前次相見是三個月前在閻孚的婚禮上,想不到五人再次聚首,竟會是這種情況。
擁有療愈靈力的信二走到帝釋身邊。帝釋的傷共四處,頭、雙臂與胸膛,此刻正扎滿厚厚的繃帶。信二將手輕輕擱上,一陣暖流忽地注入帝釋的身體。
信二低頭俯視帝釋,兩人目光相對,一陣尷尬的沉默驟起,信二才突然想起潘瑟說帝釋已經失了「心」的靈力。
事情發生在兩天前,帝釋不帶保鑣、獨自一個人去見生了他卻對他棄之不顧的母親結果回程竟發生車禍,更嚴重的是,待他醒來,帝釋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再窺探人心,他的能力消失了。
「你傷得很重。」
聽見他的話,帝釋苦澀地垂眸一笑。「可以了。」他伸手將信二的手拂開,不再讓信二治療。
帝釋的脾氣向來高傲倔強,醒來後他發現自己失去了「聆聽」身邊人心語的能力後,就一直保持這種不與人親近的姿態。
跟了他三十一年的天賦突然間消失,雖然他從沒喜歡過,也一直深感困擾,但說到底,那能力已經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直到那一瞬間帝釋才明白,他多麼依賴「心」之力。
向來任性妄為、膽大包天的帝釋突然變成了尋常人——這轉變實在太突然了!對四位堂主而言,簡直難以置信。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閻孚代其他人說出疑問。
帝釋皺眉想了一下,用事不關己的語調說:「你們應該知道我去見誰了……一進去那個地方,我的身體開始覺得難受。尤其接觸到她思緒之後,我簡直快吐了。她思緒之紊亂超出我的想像,我一上車沒多久意識就消失了,之後醒來就變現在這樣子。」
「你就是這個脾氣,我行我素!你怎麼可以這麼大意——」聿凱突然間生起氣來。帝釋從沒考慮過他們的想法,可知道他們聽見他發生意外當時,心裡多擔心。
「好了,聿凱——」信二伸手拍著聿凱肩膀,要他消消火氣。
聿凱氣憤地將頭一撇,憤憤不平地拉來把椅子坐下。他這麼一飆,病房氣氛一下降到最低點。
「討論重點吧。」帝釋出聲打破一室靜謐。
四人互望一眼,四張臉瞬間變得緊繃而凝重。
潘瑟來時已經提過,帝釋要他們給個答案。如今失去「心」之力的他已不適任「帝釋」這個名號,蟠龍幫規裡說得一清二楚——而下一任帝釋今年才剛滿十八,也是個擁有神奇「心」之力的天才兒童。這是每一任帝釋天必做的工作,在接手當天,同時盡心培育下一任接班。
「韓瑞的年紀雖小,但身邊有你們四人輔佐,我相當放心。」
「我不贊同。」離帝釋距離最遠的聿凱突然發聲。
「我支持聿凱,我也不贊同現在就換人。」閻孚表示。「誰能確定過沒兩天,你的能力會不會又突然恢復?」
「我也這麼想。」信二說話。「我搜集了一些資料,很多案例表示人會因為意外撞擊導致一時失常,但日後一定會恢復到原本狀態。」
「對我們而言,你就是『帝釋』。」潘瑟總結。
「我知道了。」他們心意確實教人感動,但既然他身為蟠龍「帝釋天」,就更該遵從幫規。「我還是堅持卸下『帝釋天』身份,三個月時間,如果我能恢復,一切照舊;但若沒有,你們就得接受我剛才的提議,輔佐韓瑞上任。」
「帝釋——」四人同時開口。
帝釋開口打斷他們。「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叫我帝釋,叫我韓宕。」
閻孚等人相視一眼,喊帝釋喊久了,他們竟都忘了他原本的名字——韓宕。
「我要出院。」韓宕撫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勉強從病床上爬起。
卸下帝釋天身份的頭一件事,就是取消掉所有「天」級的禮遇。韓宕何等驕傲,怎麼會允許自己流露出一丁點眷戀的姿態。
「但你的身體」
「讓他去吧。」聿凱從韓宕眼裡瞧見他的認真,跟他相處這麼多年,他們怎麼不瞭解他的脾氣。「但是你得答應我們,不管你到什麼地方,你都得跟我們保持聯絡。」
聿凱的提醒換來韓宕淡淡地一笑。
「我會的。」韓宕語調輕鬆地保證。
縱使沒有「心」之力,閻孚等人也看得出來,韓宕說的不是真心話。只要他一出了這醫院大門,可以保證,他絕對會躲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不讓他們找著。
因為他是帝釋——外表看似樂觀,但內心卻充滿孤獨的野狼。狼這種動物,只會在受傷時刻兀自躲起來舔舐傷口,絕不可能接受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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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東萬巒五溝村
屏東五溝村,是台灣客家文化史中相當著名的地方。自百年前所建立的客傢伙房、古跡,至目前仍然完好地保存著當然裡頭最教人倍感親切的,便是當地居民好客、友善的笑臉。
「小衣,又要去國小散步喔!」
隔壁阿春嫂正拿著掃把在外頭掃地,一見穿著白色上衣、白色及膝裙的谷琉衣開門出來,立刻爽朗地打招呼。
「嗯,趁現在太陽不大。」谷琉衣朝阿春嫂點點頭,秀氣優雅的臉龐浮現一朵甜美的笑。
關起漆成碧綠色的木門,谷琉衣手裡抓著一頂咖啡色軟帽,慢慢地朝五溝國小走去。
谷琉衣是知名企業「楠歐」電子總裁谷關川,與情婦馮雅舒所生的女兒,自小心臟就有些問題,受不起激烈運動與情緒的刺激。琉衣母親在她十八歲那年車禍離開,谷關川也在隔年,因為思念成疾而撒手人寰。
谷關川一走,琉衣隨即被谷夫人掃地出門。好在琉衣父親在琉衣年紀還小時,就以她的名義偷偷開了一個戶頭,存折就寄放在她外公那。一得知琉衣狀況,她年邁的外公隨即北上,帶她回屏東五溝。只可惜外公與琉衣也只相處了三年,在她二十三歲的生日前,外公在睡夢中安詳離世。
「小衣姊姊……」
幾個住臨近的小孩子一見琉衣,舉起手和她打招呼。
琉衣是「五溝村」孩子們心目中的傳奇人物來自台北,長得漂亮人又溫柔,然後一雙巧手還會做出好多漂亮的玩意兒。孩子們放學後不回家仍待在學校,目的就是為了跟小衣姊姊見上一面,看她對自己露出溫柔的笑。
但今天情況不一樣。
一個五年級男孩一見琉衣來,便飛也似地從操場那端跑來。曬得通紅的黝黑臉龐看起來有些驚慌。
「怎麼了,阿泰?」琉衣問。
「那邊有一個怪人。」阿泰手指操場那頭——
琉衣看過去,發現操場旁的樹蔭下坐了一個身穿米黃Polo衫,墨綠色長褲的人。「哇,那小姐的腿好長喔……」因那人留著長髮,琉衣猛地一看,還以為「他」是女生。
「他男的啦!」阿泰回話。
「是喔!」琉衣回過頭看著阿泰。「你剛說他怪,他怎麼了嗎?」
「不是。」阿泰搖搖手。「只是他表情怪怪的,一直在說一些很奇怪,聽不懂的話。」
「我去看一下好了……」琉衣驀地起了警覺,或許是因為她心臟有病的關係,所以只要一聽見他人有奇怪的反應,琉衣總會忍不住想過去關心。
「不要啦,又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好危險——」
「不會有事的。」
操場很小,琉衣跟阿泰才花兩分鐘就來到長髮男人面前。近看才發現男人頭上纏了條紗布,感覺起來傷得很重的樣子。
琉衣蹲到男人面前窺看,就像阿泰說的,他嘴裡正喃喃念著一些聽不出內容的囈語。
男人臉孔長得相當秀氣好看,配上小麥色的皮膚與一頭長髮,難怪剛才琉衣會錯當他是女生。琉衣垂眸注視那兩道像扇子似的長睫毛。雖然看不見他的眼,但從男人蹙緊眉頭的表情,可以感覺他身體好像很不舒服。
一時衝動,琉衣突然伸手觸碰他額頭,隨即她表情一驚。「我們得帶他去看醫生。他頭好燙!阿泰,幫我多找幾個人來幫忙。」
「但是——」阿泰指著男人。他是陌生人啊!老師不是常說,看到陌生人不可以隨便靠近嗎?
「快去!」
被琉衣這麼一催,阿泰頓時把話吞下,站起身拔腿就跑。
這時,方才雙眼一直閉著的韓宕悠悠地轉醒。他眼一睜開,就看見穿著白衣白裙,蓄著一頭飄逸長髮的琉衣,她身後襯著背後淡金色的夕陽餘暉……腦袋燒得昏沉的他,忽地閃過一個念頭——
他死了,天使來接他了。
「原來天使是長這樣……」
「你還好吧?」琉衣一臉關切地望著。
看著眼前被夕陽照得金光燦燦的漂亮臉蛋,韓宕忍不住朝她伸出手去。
琉衣只遲疑了幾秒,便伸手將他手握住。
一陣暖流傳入掌心,韓宕雙眼迷濛地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原來天使是有溫度的……
「我名叫谷琉衣,你呢?我要怎麼稱呼你?」
聽見她的話,韓宕微微勾了勾唇角。「想不到天使也有名字。」
他的聲音沙啞難辨,琉衣搖搖頭,表示她沒聽懂。「你還好吧?你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
依韓宕這時身體,能張開眼睛已經是奇跡了,哪有辦法再重複自己剛才說的話。
琉衣擔憂的聲音鑽進韓宕的耳朵裡,他驀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語。「真好,到了天堂……還會有人會關心我……」
跟他一接觸,琉衣才發現,他的體溫好燙。糟糕!琉衣轉頭望向操場,阿泰去找人卻遲遲沒有回來……不行!
琉衣回頭瞧著拉著她手在頰邊磨蹭的他,決定不等阿泰,自己先帶他回家再說。
「你站得起來嗎?」琉衣問他。
「要帶我走了?」韓宕抬頭,給了她一朵作夢般的微笑。
韓宕話裡的「走」,是死掉的意思,但琉衣卻以為他是問要帶他到哪去。「對。你發燒了,我先帶你回我家,然後請醫生過來幫你看病……」
「不知道天堂長什麼模樣?漂不漂亮?」韓宕沒把琉衣解釋聽進耳裡,他只是溫順地將手抬高,好讓琉衣過來攙他。
「小衣姊姊你在幹麼?」遠遠的,一名男學生好奇地問道。
「這個叔叔生病了,我要帶他去看醫生——對了,麻煩你去我家找陳婆婆,叫她馬上打電話叫醫生過來。」
琉衣嘴裡喊的陳婆婆是琉衣家的管家,琉衣通常喊她陳媽。陳媽和她丈夫陳伯兩人,從她外公還在世時就一直待在琉衣家幫忙。
「沒問題!」小男生身一轉隨即飛衝出操場。
琉衣撐起韓宕慢慢走著,直到走出校門,韓宕才發覺不對勁似地喃喃說道:「我還以為天使是用飛的……」
氣喘如牛的琉衣一愣。這人怎麼淨說些她聽不懂的話?該不會是發燒太久,把他的腦子燒壞了?「你還……好吧?我家就在前面,醫生……應該……很快就到了……」
雖然「五溝村」不大,說到底也只有兩條路:一叫西盛二叫東興。整個村子徒步走大概半小時可以逛遍。但對身體虛弱心臟不好的琉衣來說,要攙著七十幾公斤重的男人走上幾分鐘,是非常耗費她體力的。
被琉衣攙著行經村頭的劉氏宗祠,韓宕恍惚地瞧見一棟老舊的石洗屋房與圍牆,他眉頭一皺,喃喃說道:「沒想到天堂長這樣……」
「什麼?」琉衣抬起頭順著他目光瞟過。「沒錯啊,客家莊差不多都是這樣。」
韓宕緩慢地將目光轉來看琉衣。「所以你是這裡的天使?」
雖然攙他攙得兩腿發軟,但琉衣仍舊挪出氣力糾正他的說法。「我不叫天使,我剛跟你說過,我名字是谷琉衣。」
「是,你叫谷琉衣。」韓宕附和道。瞧她說得一臉認真,表情實在好玩,縱使病得兩眼昏花,身上傷口還隱隱作痛,但他仍舊被逗笑了。
「以後要記得。」琉衣點點頭,給了他一朵讚許的笑。
兩人行經底下有著清澈流水的路橋,遠遠的,就聽見有人操著客家語詞,中氣十足喊著:「小姐啊、小姐啊……」
不消說,來人就是陳媽。
琉衣停下腳步眺望,不一會兒,身上繫著圍裙的陳媽一下奔到她的面前。
「有個阿弟叫我馬上請醫生來,你怎麼了?」陳媽擔憂地打量著琉衣,直到這時才赫然發現她身旁有人。「赫!他是誰來來來,交給我!你這麼瘦怎麼攙得動」
陳媽體型圓厚,加上力氣又大,七十多公斤的韓宕在她臂彎,感覺不過像個娃娃。
驀地離開那香軟軟的身子移到滿是油煙味的中年婦人身上,病糊塗的韓宕忍不住皺起眉頭。不會吧旁邊這位太太也是「天使」?
「不是我,是他生病了。」琉衣簡單地說了她是在什麼地方撿到這男人,然後發現他正在發燒的經過。
陳媽一聽,忍不住皺起眉頭。「小姐,真不是我愛說你,平常撿些受傷沒人養的小貓小狗也就算了,你現在連男人也都撿回來——」
「他生病了嘛。」為了取信陳媽,琉衣還抓起陳媽的手按在男人額上。「我沒騙你。」
每次都這樣!陳媽沒好氣地看著琉衣。小姐就是太好心,見著人生病或有困難就忍不住想出手幫忙。自陳媽過來幫傭,琉衣已經帶回來七隻傷貓跟五隻傷狗,每一次都說等它傷好就讓它走,結果哪只不是待到它壽終正寢,或是鄰人見了喜歡討去養了才告結。
醫生明明再三叮嚀,說她身子虛弱容易受感染,最好不要太接觸寵物,她卻老是不聽!
「而且這個人還生病,要是不小心感染了病毒」
「不會的啦!才那麼一下子……」琉衣哄著陳媽,一邊招手催她快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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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韓宕被一陣渴意擾醒。稍早經過醫師診治服過藥後,他身上高燒是退下了,只是身子仍虛,意識昏沉沈的,感覺就像置身濃霧裡,雙腳飄飄浮浮。
坐起身朝四周張望數秒,才在床腳邊一隻茶几上發現開水與藥包的蹤影。韓宕仰頭咕嚕咕嚕地將水喝乾,但是不夠,直覺地,他張口想要人幫他倒水進來。
「水……」
等了一分鐘仍不見動靜,韓宕蹙眉拉開房門。「人都睡死了啦?」韓宕嘴裡叨念著。只是當門打開,發現外頭空無一人,他才想起
傻子,你還以為自己仍是蟠龍的「帝釋天」吶!
俊臉浮現苦笑,韓宕拖著腳步走出房間,雖然腦子意識還不算清楚,但已夠讓他發現自己置身在陌生環境中。
「這是哪?」
韓宕一手扶著白牆邊走邊探索,腦裡完全沒印象他是怎麼到這的。屋房隔間頗大,但看得出來裡頭傢俱擺設並不名貴,不過有一點值得稱讚,屋子裡飄著一種淡淡的花香,嗅著嗅著,頗能教人覺得心安。既來之則安之,他不打算憂慮太多。韓宕找到水壺,抓起杯子咕嚕咕嚕連灌了兩杯水,終於感覺舒服了點。
但一轉身,問題來了。他竟忘了剛是從哪個門走出來——
「是這間還是那間?」
韓宕試著扭開其中一個門把,沒鎖,心想大概就它了,但走到床邊才發現床上已睡了一個人,發燒的腦子慢半拍才意識到自己走錯房了。正猶豫著該不該離開,只是仔細一看,他突然記起床上人兒的臉。
天使頭一個念頭閃過,隨即一個清脆聲音響起——「我名字是谷琉衣。」
韓宕記得女孩說話的表情,這麼一想,他才記起先前事情。
自高雄離開,韓宕便甩脫了護衛的車逕自往省道開,他沒有目地的,反正有路他就闖。車行經屏東萬巒,他還在海鴻飯店吃了豬腳才離開,只是伊織信二渡給他的靈力不久便失去效用,鹵得香噴噴的豬腳肉頓時成為他的負擔。在經過五溝國小時,他突然覺得頭暈想吐,怕會弄髒車子,於是便停車跑進國小,之後記憶便有些凌亂,腦中唯一清楚的,就是眼前這張臉。
韓宕還記得那夕陽紅光灑在床上人兒週身的畫面,難怪一開始他會誤認她是天使……
縱使病著,身上傷口也未癒,但心裡好奇念頭一起,仍舊教韓宕忘卻身上疼痛,坐在床邊觀察起她來。
頭一回覺得,可以在一個人臉上瞧見「溫柔」這兩個字。秀氣的柳眉下是兩道如彎月般濃密的長睫,韓宕還記得她那張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的表情。目光移動到她挺直的鼻樑、小巧的嘴巴上。這樣一個人,若硬要在她身上挑缺點,大概就是太瘦,臉色太蒼白,她需要多吃點東西,多曬點太陽。
韓宕伸手撫摸琉衣臉頰,指掌下那軟軟嫩嫩的觸感,教他忍不住露出愉悅的笑。他發現,他還滿喜歡這樣撫摸她的感覺。
「睡覺不鎖門,敢情是邀我進門?」韓宕又捏捏琉衣臉頰,只是琉衣睡前服過藥物,所以對韓宕的碰觸,她完全沒有反應。
「睡得這麼熟,吵也吵不醒,你要我如何是好?我可不習慣抱沒有反應的女人。」
正常男人誤闖陌生女孩房間,多少應該會感到不安才對,但韓宕是何許人,他自小性格就比常人狂傲,早就認定琉衣先前主動過來親近他,定是因為她對他一見傾心。
自大的他完全沒想到其他原因!
睡意彷彿也具有傳染性,琉衣甜甜睡顏看久了,韓宕突然覺得自己兩眼酸澀,極度渴望再回床上好好睡上一覺。
「頭好痛。」
韓宕不假思索便和衣躺在琉衣身邊。他心想,她帶他回家還不鎖門,而他也不排斥接近她,同床共枕這種事早晚都會發生,再加上他又懶得再出門去找他原來的房間——就當提前適應身邊多睡了個人的感覺,他想她一定會同意的。
韓宕手撐起上半身在琉衣臉上印了個吻,然後摸摸她白細的臉龐,看著她睡臉低聲說話:「今天我只能這樣,其他的等我傷好了,我再補償你,嗯?」
琉衣當然沒有回應。
張嘴打了個大呵欠後,韓宕一手拉來被子,蜷在琉衣右側,閉眼沉沉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