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七日後阮家
    落水所受的驚嚇跟風寒,足讓紅萼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恢復元氣。
    人雖病了,但嬌貴的牡丹可捱不起幾天不澆水照料。好在韓家人體貼,特別撥了一個手腳麻利的長工給阮單,由阮單出嘴,長工動手,總算沒讓紅萼的心血付諸流水。
    這幾天沒法在花園裡見到紅萼,礙於禮節,韓天鶴一個男子又不好時常出入她香閨,真是苦煞他也。好在俞陵春自願當起紅娘,日日都會帶著韓家廚子細熬的雞湯,還有一封書信到阮家拜訪。
    韓天鶴就靠著每天一封的書信,稍解相思。
    「兩樣東西,左邊是雞湯,右邊是信箋,你先要哪一個?」
    俞陵春每天來,她蒼白的臉色總算稍見紅潤,只是神態還是有些疲憊,帶著點我見猶憐的楚楚。
    俞陵春一點她鼻頭。「只要你還會臉紅,我就玩不膩——吶,比雞湯還補身子的信箋,我可是帶到了。」
    「謝春姐。」紅萼含著淺笑打開箋紙。韓天鶴細膩,知道她愛牡丹,特別招人做了牡丹箋紙——把彫零的牡丹花瓣擠出汁來,混入白紙中做成的。貼近點聞,依舊嗅得到牡丹殘香,很是雅致。
    五指寬的箋紙寫著四句詩——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
    紅萼雖不知道這闕詩原作何人,但她讀得懂詩裡的寂寥。咬著下唇想了想,她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春姐,能否麻煩你一件事?」
    「你儘管說。」正在嗑瓜子的俞陵春擷著指頭。
    「我寫封回箋,你幫我拿去給天鶴。」
    「那有什麼問題。」俞陵春站起身。「需不需要我幫你準備文房四寶,我換可以幫你磨墨呢。」
    怎好意思勞煩春姐,紅萼笑著搖頭。「幫我叫小翠進來就好——還有,我先說了,春姐不能偷看。」
    彷彿知道俞陵春在想些什麼,紅萼多補了這一句。
    「討厭。」俞陵春嘟嘴,不依地跺了下腳。
    回程,俞陵春把紅萼的回箋交給韓天鶴,見他一讀就眉開眼笑,她急著想搶。
    「信上寫了什麼?我也想要看!」
    「不行。」韓天鶴寶貝似地將信箋收進懷裡,這是七天來,紅萼頭次有力氣回信,且信上還邀他今晚二更窗邊見——他捂著胸口連連發笑,終於讓他盼到這一天。
    他實在太高興了!
    「不好玩!」俞陵春這個紅娘做得好無趣。整整七天,她不辭辛勞幫兩人穿針引線引線,互送消息,卻連丁點秘密也沒打聽到。
    「我的好表妹。」韓天鶴知道她在不滿什麼。「好好好,我就提前跟你透露一件事,這可是連紅萼也不知道的消息。」
    俞陵春瞠大一雙眼,興致勃勃問:「你快說你快說!」
    「我打算跟紅萼求親!」
    「啊!」俞陵春欣叫。「什麼時候?」
    他勾唇一笑。「就在今晚。」
    當夜,二更過,穿著紫醬色暗花夾袍,黑緞坎肩的韓天鶴,準時來到紅萼窗門下。隔了七日再見,兩人表情都有些恍惚,彷彿看不過癮似的,將彼此從上到下好生看個夠後,才隔著窗口,緊緊抱住對方。
    「紅萼,」他緊緊將瘦了一圈的她的抱在身前。「這七天,當真想煞我了。」
    「你瘦了。」纖手細撫他尖出來的下巴,七天前看,他兩頰還長了點肉,這會兒全都沒了。
    「想你,睡不著,吃不下。」不只是落水的人受了驚嚇,他這個出手相救的人,也常被夢境嚇醒。她大病未癒的那幾天,他夢裡全是他失手沒拉著她的畫面,每次驚醒他總是滿臉冷汗,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驚恐。
    他想,他都這樣了,落水的紅萼,不更是夜夜被噩夢糾纏?
    可他不敢問,不希望她再想起那天的慘事。
    「讓我瞧瞧你。」他端詳她細白的臉龐。她臉本來就小,再這麼一病,更是瘦到一巴掌就能將她臉龐蓋住。「你要多吃點吶看,瞧你這樣子,風大點不久被風吹跑了?」
    她撒嬌解釋。「我也想多吃點,但就是沒辦法,你不知道杜先生開的藥多苦,喝的我胃口都沒了。」
    杜先生,就是俞陵春的夫婿,紅萼算也命大,一被救起就由杜宜軒幫她把脈診療。
    「現在好點了?」
    「好點了。」加上又見到了你——她看一看他之後,又甜蜜地偎進他懷裡。
    自鬼門關晃了一圈回來,也是感受到他深切的情意,她對他再無顧忌。
    「杜先生說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頂多再兩天,就能像常人一樣活動了。」說到這兒,她抬頭瞅著他一笑。「我得謝謝你,還特別請人陪我爹一塊兒照顧牡丹。」
    「我是愛屋及烏。」他拈了她一縷發在指尖把玩。「喜歡你,就得連同你喜歡的一塊兒照顧進去,何況阮叔是長輩,我多幫他擔待點也是應該。」
    閒話說到這兒,算是告了個段落,她定定看了他許久,愁著他怎麼老不開口。
    他也是。他想她今晚找他過來,肯定是有話想說,可等啊等的,她卻遲遲不開口。
    她不開口,就換他了?
    念頭即起,他嘴巴剛打開,她也正好開口。
    「你——啊,你先說——」
    她臉一紅。「不,是你先開口的,你先說。」
    「不不不——是你——」兩人這樣推推搡搡,何時是個了局?笑了笑,他大方說了。「我今晚,是來求親的。」
    她雙頰一陣紅。兩人真是心有靈犀,她想說的,就是這一件事。
    她想問他,他先前提的婚事,現在還算數嗎?
    猶豫著不出口,是覺得自己太冒失了——萬一他沒那意思,自己一問,不成了趕鴨子上架?
    多糗!
    但這會兒,全都不用擔心了。
    是她一徑低著頭不說話,他心裡急了。「怎麼了?不高興我這麼問?」
    她斜眸睨了一眼,驀地做了大膽之舉。
    張開雙臂,她緊緊環住他肩頭,「我願意。」
    啊!軟語進耳,他恍惚中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或者是錯聽。朝思暮想盼了這麼多年的美人兒,就這麼一句話允了自己——不可能,他腦子不斷尖叫「不可能」這三字。可勾在脖子上的一雙藕臂,還有那隨風拂來的淡雅香氣,卻在提醒他,不是夢。
    她——是真說了那三個字。
    抖著手,他端著她的腦勺凝望她眼。「不是誑我?」
    問這什麼傻話!她以額輕抵她頭。「我會拿我終身大事開玩笑?」
    他臉埋在她肩上,亢奮不已地啞聲說道:「天吶,我太開心了,完了完了,我今晚肯定又會睡不著——」
    「小聲點。」她噓他。「萬一吵醒旁人。」
    「我盡量。」他啄了她臉頰一記,俊臉滿是笑意。「可是我怕我控制不住,你知道我現在高興的想要爬到大樹上大喊大叫。」
    「不行。」她用力按住他的肩膀。「這會兒讓你爬到大樹上去,不把大家給嚇壞了。」
    他笑望著她的臉。「你不知道我多開心,簡直就是夙願得償。」
    吸口氣,他俯頭親住她紅潤的小嘴。
    她分開唇,再無懼意地迎接他的探索。
    兩人的唇瓣相接,舌尖相觸,很快的,如此碰觸已無法滿足他內心的渴望。
    不夠——他想要更多——
    「紅萼……」他的唇移到她耳邊低喃。「我想碰你。」
    被吻得一臉迷醉的她眨了眨眼,一時不解「碰」的意思。
    「我想進你房裡,想撫遍你的全身,想嘗遍你身子每一寸……」
    她臉驀地羞紅,他的要求,太大膽了!
    「一會兒就好,」他舔著她耳垂呢喃。「就當給我的撫慰,你知道的,在大婚之前,你我是無法相見的。」
    她知道,男女成親前私下見面,是會壞了吉兆的。
    她故意糗他。「你做得來?一連幾個月不見我?」
    他呻吟著,「如果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忍幾個月,就能廝守終身——這主意怎麼看怎麼划算,只是難捱,萬般難捱。
    「傻瓜。」見他一臉難受,就知道他心裡多麼難熬。怎麼會有人愛自己愛成這模樣——她憐惜地望著他俊俏的臉龐,向來恪守的閨儀,忽然間不時那麼重要了。
    「僅此一次。」
    她往後退了一步,看著他敏捷地躍入窗欄,再將她一把抱住。
    「紅萼。」
    房裡僅燃著一支燭,兩人就在燭光下親吻、擁抱。他的嘴在她唇上舔著吮著,手掌也沿著她細長頸脖一路下滑,當他熱燙的掌握起她的胸脯,她忍不住嬌哼。
    「疼嗎?」他嘴貼著她耳朵低問。
    她羞赧地搖頭,說不出是因為喜歡的緣故。
    「你好軟啊,我的紅萼……」他的手劃過她胸脯下方,來到她背脊,最後是她豐潤的臀上,他想自己永遠忘不了這軟玉溫香的觸感——直到大婚之前,他只能依靠今晚,捱過每個漫長的夜。
    這是煎熬,也是甜蜜。
    「轉過身。」他後退了一步,讓她依言轉身。
    開頭她不懂他想做什麼,但當他手抱住她之後,她明白了。
    他輕吻住她纖細的脖子,兩隻鐵臂環著她胸不斷娑揉,直到她挺立的乳尖明顯可感,他才呻吟著滑至她腰腹,隔著裡褲罩住她疊合的腿間。
    「天鶴——」
    「放心。」他以鼻蹭著她肩骨邊說:「我只想摸摸你——老天,我真怕會忍不住當場吃掉你——」
    她臉一紅,先前聽不懂的,這會兒終於明白了。
    他口中的「吃」,是指男女歡愛的事。
    「怕收不了手,就別碰嘛。」她軟聲勸。
    「辦不到。」他身一旋再度站到她面前,抬起她下顎親了又親。「我發誓我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把你娶進家門。你這樣子,要我夜裡怎麼睡啊?」
    對啊,他說到重點上去了。她一直覺得好奇,他常常說睡不著,那都是做什麼打發時間啊?
    她貼在他耳邊問:「睡不著怎麼辦?傻傻瞪著床頂一晚上?」
    倏地這麼一問,他臉紅了。「你真想要聽?」
    「不然幹嘛問?」她嬌瞪他一眼。
    「你聽了不要笑我。」他吮住她耳垂,邊說話還要邊撫蹭她。「我把棉被當成你,摟著跟它說話、跟它磨蹭,還有——」他親了一下她的嘴。「這樣。」
    「傻氣。」她笑出聲來,幾歲人了還玩這種把戲。
    他一臉委屈,「你也幫我想想,我都這樣看著你幾年了,最近好不容易才跟你處好一點,我夜裡當然要多溫習幾回。」
    「這樣溫習……感覺好嗎?」她仰頭望著他問。
    「當然比不過你。」他摟緊她腰,忽地想到。「哎呀,我竟然忘了你病還沒痊癒,還纏了你那麼久——」
    「我很好,你不用擔心。」她捏捏他手要他再待一會兒。「我再說兩句就好,以前我不懂事,還看不出你對我的一片心,現在我明白了,我會好好珍惜的。」
    「你這番話,真要讓我飛上天去了。」他低下頭再三蹭了蹭她鼻頭,才毅然決然放開她。「不能在耽誤你休息了,明晚——我是說在我們婚日決定之前,我還會再來看你。」
    她眉眼儘是笑。「我會等你。」
    「明晚見。」他俯頭在她唇上一親。
    她頭一點。「明晚見。」
    韓天鶴跟紅萼的親事,韓家請來的媒人才剛開口,阮單就答應了。
    這小兩口最近感情變得多好,阮單這個當爹的怎麼看不出來!想到一手拉拔大的女兒即將離開自己身邊,滿頭華髮的阮單心裡是百味雜陳。
    好在韓家很近,加上兩家平日交好,想女兒的時候,走幾步路就看得到了。
    「那——阮爺,」媒人含笑問:「婚期的事,韓家是希望不要拖太久,最好一、兩個月以內,趕緊來辦一辦。」
    「韓家少爺就這麼等不及?」阮單打趣問。
    媒人搧了搧帕子,一副沒轍的模樣。「等不及。我說了也不怕您笑,開頭韓少爺還問我婚期能不能安排在十天半個月之後,我一直跟他說沒有這個例,好說歹說勸了半天,他才打消這個念頭。」
    阮單仰頭大笑。「好,衝著他對我家紅萼的這番心意,我這個未來的岳父大人也不好多刁難。你回去吧,就一個月,下個月的今天,就是他跟我家紅萼的大喜之日。」
    一個月後,相準了吉時,吹鼓手、全套執事、開道鑼、朝天蹬,旌旗萬蓋陪著一頂八抬大轎,浩浩蕩蕩繞了半個杭州一圈,這才來到韓家大門口。
    一身新郎官打扮的韓天鶴領在前頭,龍形虎步,雙眼晶晶燦燦,一見就知道他有多開心。
    直到花轎落地,媒人才掀起轎簾,遞過一方紅彩,將頭罩著紅蓋頭的新娘子迎出轎來。
    韓家老爺已經高坐堂上,等著新人拜天地,三叩首。一當禮成,庭上的鼓樂喧天鞭炮聲響炸亮了半座杭州城。
    正午一過,百桌水席將韓家裡外擠得水洩不通。韓家阜康錢莊的生意做得老大,往來富賈極多,官府衙門也頗買帳,一場婚宴,來了不少眾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大官兒。韓天鶴身為錢莊少主,雖然心繫房裡的佳人,還是只能乖乖撐起笑臉,慇勤接待前來道賀的貴客。
    一席宴,從過午吃到傍晚還不見歇。
    逮了個空,他一箭步躲入內廳,吩咐經過的傭僕,對外一律說新郎倌吃醉,昏睡不醒。
    事實上呢,他一心只想快回房見新娘。
    個把月不見,他整個人整顆心都不安寧,非要見著碰著了才會安定。
    進了房,不待婢女說完龍鳳和鳴之類的吉祥話,他便揮揮手要她們退出去。
    「是,那小的們就不打擾少爺跟少夫人休息了。」領頭的小翠邊笑,邊把房門掩上。
    「瞧你急的。」頭仍被蓋頭罩著的紅萼嗔道。「回頭小翠又要笑我了。」
    「說我急,難道你不急。」他拿了貼著紅紙的秤,將蓋頭輕輕佻開,露出她姣美粉紅的臉蛋。
    兩人相望而笑。
    幫她摘下鳳冠時,他才發現那頭鳳冠有多沉,「天,你有辦法戴它戴半天?」
    「沒。」紅萼老實承認。「媒人進來說過,你可能一時半刻不會回房,她說我可以先把鳳冠拿下,只是在你進房之前一定要戴好。」
    「你沒吃苦頭就好。」他一把將她擁入懷裡。「紅萼,我好想你,接連一個月不見你,我想你想到心都疼了!」
    「我現在不就在你懷裡了?」她抬手輕撫他臉頰,而後幫他摘下頭上的絨冠。「春姐跟我告過狀了,他說你每天盡纏著問我的情況,連穿什麼衣服說什麼話什麼表情音調都想知道,快把她給煩死了!」
    「最後那幾天,我真想不顧一切衝到你家去擄人了。」他邊親著她嘴邊說。「好難捱啊,白天還可以忙公事轉移一下心緒,但一到夜裡,我整個腦袋都是你。」
    「棉被不管用了?」她取笑他。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棉被。」他摟緊她腰肢說道。「來,媒人有交代,桌上這些湯湯水水我們倆一定得吃完。」
    「我們倆」這三個字聽得紅萼心裡一陣甜。從今而後,她跟他,真的是一家人了。
    他端起加著紅棗一塊兒煮的甜湯圓,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還有豬心,說是兩人同吃一塊,才能『永結同心』。」
    「還真是好多規矩。」她將他咬剩的半片豬心吃下。「還有嗎?」
    「最後一樁。」他執起酒壺倒了兩杯。「交杯酒,陵春有沒有跟你說過怎麼喝?」
    她搖頭。「春姐說你一定知道。」
    「這樣。」他要她端起酒杯,兩人環臂相交,再把杯子湊到自己嘴上。
    一啜,毫無酒量的紅萼立即紅了臉頰,「原來酒是辣的!」
    「你沒喝過?」
    「從沒有。」她咽得太大口,感覺喉嚨有些燒。「你呢?平常喝嗎?」
    他將臉湊近。「沒聞到我一身酒味?」
    她笑著推開他的頭。
    「哎哎,還沒洞房就嫌棄起夫君來了!」他搔著她的癢調笑道。「求不求繞、求不求繞——」
    「呵呵,你討厭——」她笑著阻止他不住游移的手。
    兩人鬧了一會兒,漸漸的,忽然沒了聲音。
    「紅萼。」他端起她下顎柔柔的親著。「我等著一天,等了七年了。」
    「會不會覺得不值?」她笑睨他。「你要知道,我可不是什麼賢淑幹練的人,你錢莊裡的事,我一樣都不會,就只會種牡丹,而且,還老愛跟你強,對你發脾氣……」
    「我有沒有說過,我最喜歡見你發脾氣?」他嘴在她眼皮上親著,然後是臉頰、唇角。「或者該說,不管你做什麼事,只要是對我做的,我通通都喜歡。」
    「那我老了呢?」她指頭在他喜袍上畫著。「我老了樣子不好看了,你還會像現在一樣,盡說些好聽話——」
    「你老了,我不也老了?」他執起她的手,擱唇邊輕輕吻著。「說真的,我還挺希望瞧一瞧我們老了之後,你滿頭華髮,我也滿頭華髮,然後我們膝邊,坐著一乾兒孫——」
    他還在說著癡話的時候,程咬金上門了。俞陵春一得知韓天鶴回房,立刻抓著表弟天寶,跑來鬧洞房。
    「喂喂喂——」她大笑著拍門。「門裡的兩個,現在還光天化日,你們就想關起門來洞房啊?」
    仍抱著嬌妻的韓天鶴背著門歎息。「陵春,你懷了身孕,不乖乖躺在床上休息,跑來我這兒幹嘛?」
    「還消問。」門外的俞陵春趾高氣昂。「還不把門打開,我帶著天寶來跟你們討賞呢!」
    「是啊是啊,」韓天寶也在一旁幫嘴。「我也想看漂亮的新娘子——」
    兩個淘氣鬼!他早料到這兩個活寶會來搗蛋,已有準備。
    他拍了拍紅萼的手要她稍等,接著從衣櫃裡取出兩個包袱,轟地把門打開。
    還在拍門的俞陵春差點打中他腦門。
    「拿去。」
    他一人一個,塞了包袱給他們。
    「什麼東西?」俞陵春和韓天寶面面相覷。
    「不是要討賞?」韓天鶴瞅著他們賊笑。「包袱裡是一隻盒子,想知道我在盒子裡藏了什麼,你——去找宜軒拿鑰匙,」他先指陵春,後指天寶。「你——去找爹。」
    活寶倆搖搖挺沉的包袱,聽見裡面咕咚咕咚的悶響,雙眼不住發亮。
    「哥,你先告訴我這裡邊裝了什麼嘛——」天寶還小,撒起嬌來毫不猶豫。
    韓天鶴一攤手,不說就是不說。
    俞陵春一望房裡的紅萼,連她也搖頭表示不清楚。嗯——想鬧洞房的慾望跟好奇心兩相拉扯,最終,還是好奇心贏了。
    「就繞你們一回!」虧她還打算要他們當面親嘴,想了一堆捉弄人的把戲,扼腕!
    「天寶,我們走,你去找你爹,我去找你表姐夫,等盒子打開你再來告訴我裡邊藏了什麼!」
    天寶對俞陵春這個表姐言聽計從,二話不說挽著包袱跑走。
    「就別打開以後讓我發現是個幌子,不然看我怎麼治你。」俞陵春還多說了句,這才摔著包袱離開。
    待門一關上,紅萼湊過來問:「你盒子裡到底裝了什麼?」
    他哈哈一笑。「她剛才不是說了嗎?幌子。」
    「啊。」她吸口氣。「你好大膽子!」
    「我沒有。」他老實承認。「所以我們這會兒快點把喜服換了,到別處去避避風頭。」
    「這樣好嗎?」她擔心才剛成親,新郎新娘就不見人影。
    「安。」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是爹交代的,他說我近期工作賣力,特別給我七天時間好好休息。」
    沒一會兒,換回便服的兩人,已乘著韓家的馬車,朝韓家位在西湖畔的別苑駛去。
    俞陵春這廂,則是花了一刻鐘,才把自家夫婿招來,興沖沖拿著鑰匙開了這盒中盒。
    怎麼盒子開了還有盒子,一連開了三個,才終於看見裡面藏了什麼——
    竟然是一支人參!
    她氣得大叫。
    她夫家開藥房的,人參要多少有多少,還消費力氣拿著一支?
    搞半天,她真的是被耍了!
    「韓天鶴!」
    隆隆獅吼響遍韓家大宅,可這會兒韓天鶴和紅萼,早就不在新房裡了。

《嗆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