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哈瞅!哈啾!」
    季曼沂渾身濕淋淋的,像條剛從水裡爬上來的落水狗。
    事實上她也確實剛從水裡爬上來,他們從故障的遊艇,足足游了三十分鐘才到達這座無人小島。途中她有好幾次體力用盡,多虧韓劭剛事先拿了個游泳圈要她攀著,他在前頭拉著她游,她才有這條小命活著到達島上。
    不過太陽被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沒了溫暖陽光的照拂,濕透的身體寒意頓時湧現。
    「你得趕快保暖才行,我先生火,讓你把身上的衣服烘乾。」正在樹林中撿拾樹枝的韓劭剛抬頭對她說道。
    「謝謝你。」季曼沂感激地道謝。雖是熱帶地區,氣溫並不低,但濕淋淋的照樣讓人受不了。
    「不客氣!」韓劭剛抬頭對她笑了笑,隨即低頭專心生火。
    一會兒之後,乾燥的樹枝被點燃了,他笑著說:「火著了。」一面添加更多樹枝。
    「太棒了!」她趕緊坐到火堆旁,伸出小手暖暖掌心。
    「剛才游了那麼久,你的腳不要緊吧?」他將一根粗樹枝折成兩半扔進火堆。
    「噢,應該不要緊了吧!」她踢踢小腿,動動腳踝,也不特別覺得痛。「知道遊艇故障,我嚇都嚇死了,早就忘了這點傷。」
    「呵呵!說得也是,不過現在沒關係了,至少我們暫時找到棲身之所,也有了溫暖的火堆,今晚應該不用擔心了。」
    像是反駁他的樂觀,天際傳來一記響雷,閃爍的亮光從又黑又厚的雲層中竄了出來,像是巨蛇吐信,猙獰可怕。
    「應該……不會是要下雨了吧?」季曼沂擔憂地望著頭頂上方的烏雲。
    「哈哈!怎麼會?」哪有這麼倒楣的?
    韓劭剛的話才說完沒多久,豆大的水滴便落在他們頭上、臉上。先是一滴、二滴……然後大雨突然像千軍萬馬似的,朝地面直撲而來。
    「啊!是真的——」
    他們兩人同聲大叫,沒空搶救可憐的火堆,倏然跳起來,驚慌地四處尋找避難之所。
    「到樹林中看看!」韓劭剛拉著她的手,朝剛才撿拾樹枝的林子裡狂奔而去。
    一開始,什麼遮蔽之所也沒有,他們在雨中像被獵人追趕的小動物四處亂躲,後來韓劭剛瞄見樹林的岩石下方好像有個黑黑的縫隙,連忙拉著季曼沂往那裡跑。
    「果然有個洞穴!」他發現那是個小洞穴時,興奮得大叫。
    但是當他想拉著季曼沂進去躲雨的時候,她卻站在洞穴入口不肯進去。
    「怎麼了?」他努力瞠大被雨水打得快張不開的眼,疑惑地問。
    「裡面……會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像是巨大的爬蟲類,吸血的鳊蝠,或是吃人的怪物……」她寧可淋雨染上肺炎而死,也不要被怪物吃進肚子裡。
    「你恐怖電影看太多了吧?」像他,就不會想到什麼怪物不怪物的問題。「不過你提醒了我,我得先進去看看裡面有沒有其他生物,萬一藏有蟒蛇或是什麼會咬人的毒蜘蛛,那就糟糕了。」
    「還有蛇跟蜘蛛?!」季曼沂光想到它們冰冷冷、滑溜溜的身體,或是毛茸茸的八隻腳,就冒出一堆雞皮疙瘩,腿都軟了。
    「我不確定,所以要先進去看看。」韓劭剛讓她站在洞穴的入口處,確定她不會被雨淋到,才小心翼翼地轉身往洞穴裡走去。
    「你當心一點喔!」季曼沂不敢進去,只能遠遠地送上一句要他小心。
    韓劭剛走進去,洞穴裡一片漆黑,他根本什麼都看不見,足足站了好一會兒,瞳孔才逐漸適應黑暗。
    「好像沒有什麼……」他低喃著逐一檢查洞穴的每個角落,或許是因為洞穴不大,所以沒什麼生物會選在這麼沒有安全感的地方居住吧!
    他鬆了口氣,轉身正想喊季曼沂進來時,忽然身後傳來翅膀拍動的聲音,接著某種生物鼓著翅膀,尖銳地嘶叫著從他頭上掠過。
    「啊!」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發出驚叫。後來才發現那是……
    「啊-」他的大叫,讓季曼沂以為真有什麼怪物出現,正巧又看到一團黑色的東西飛出來,頓時嚇得哭出來,尖叫聲響亮得像要鑽破人的耳膜。
    「噓!沒事了,只是蝙蝠罷了。」他趕緊衝出來解釋,可是季曼沂早嚇壞了,一看到他就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
    「乖!沒事了,沒事了……」他緊擁著她,不斷柔聲安慰,但季曼沂卻只是放肆地痛哭。
    這陣子的焦急、擔憂、疲累,還有生理、心理的折磨,再加上恐懼……噢,她真的受夠了!
    「噓!別哭了,那不過是——呃,一隻麻雀大小的蝙蝠。」他也不知道該拿她的眼淚怎麼辦,向來頗能掌握身旁情勢的他,居然奈何不了她的眼淚。
    誰曉得固執好強的她,居然如此害怕那些飛禽走獸,實在叫他意外。
    「裡面什麼都沒有了,我保證。」他又哄又求,花了老半天時間,才總算止住她的眼淚。
    「對不起!」她抹去眼眶裡的淚水,發現自己還賴在他懷裡,倏然漲紅臉,飛快跳離他的懷抱。
    「沒關係。」他一點也沒怪她,甚至希望她多躺一會兒,她總是那般好強,幾時曾脆弱地尋求他的安慰?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時,他才能再有這等「艷福」。
    經過他的一再保證,她才終於相信裡頭沒有怪物,願意走進洞穴。
    外頭的大雨仍淅浙瀝瀝地下著,洞穴裡卻還算乾燥。季曼沂怕黑,所以在靠近洞口的位置找了個凸起的石塊坐下,雙手搓揉浮現雞皮疙瘩的手臂。
    韓劭剛見了,忽然想起自己帶了件尼龍布的防風外套,趕緊從防水背包裡取出來遞給她。
    「很冷是吧?這裡沒有木柴可生火,不過我有件外套,不是很厚,但多少能擋點風,你趕快穿上吧!」
    「那你呢?」她沒有立即接下,只不安地問。
    「我不怕冷,抵抗力也向來不錯,倒是你得小心身體,要是感冒了,這座島上可沒有醫生,千萬別逞強。」
    「逞強的人是你吧?」她低聲咕噥,看看手中的深藍尼龍布外套,又抬頭看看他,下了一個決定。
    「不然,一起披著吧?」她道。
    「啊?」正在觀察洞外雨勢的韓劭剛訝然轉頭看她。
    「現在風愈來愈大,你一定也覺得冷吧?不然我們一起用吧,這件外套夠大,如果用披的,應該足以遮蔽我們兩人的身體。」
    「你願意?」他挺詫異的,他明白她對男人總是懷著防備與怨恨,以為她寧可凍死,也不願與他共披一件外套,但她竟然願意。
    「嗯,我也不希望看到你感冒。」她垂眼看著自己的手,一股燥熱從耳根直竄上腦門。
    「謝謝你的信任!」知道自己獲得她的信任,對他而言是很大的鼓勵,他笑了開來,揚聲道:「如果你的邀請是真心的,我自然願意與你共享外套。」
    他轉身來到她身旁,緊靠著她坐下,她立即貢獻出一半布料讓他保暖,他道了聲謝,拉過來遮住自己半個身體,舒服地歎了口氣,確實感覺溫暖多了。
    兩人不約而同望著洞外的雨,心思卻都不在那上頭,因為身旁的體溫拉走了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忍不住偷偷關注起對方。
    他的身體好熱噢!季曼沂心中暗忖道。
    男人的體溫都這麼高嗎?他一偎著自己,一股熱氣便從外套底下傳遞過來,溫暖了她冰冷的肌膚。
    而韓劭剛則是被隱約傳來的香氣,以及柔軟的肌膚膚觸誘得心蕩神搖。不過他可不是狼人,意生情動也不敢說出口,只能強自壓抑擁抱她的渴望,像尊木乃伊似的動也不敢動。
    「這場雨會下多久呢?」季曼沂拉高外套直到下巴,把自己縮成小繭藏在外套底下,她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黏在皮膚上實在很難受。
    「我也不曉得。」韓劭剛也很想知道答案,他真想再生一堆火,可惜沒有干木柴。「對了!你餓了嗎?現在沒辦法煮熱的東西吃,不過背包裡有乾糧,多少吃一點吧?」
    「嗯,好啊。」其實季曼沂根本不餓,一連串的意外與不順利,導致他們被困在這裡,接二連三的霉運讓她毫無胃口,但她知道他們都需要食物補充體力,否則很快就會病倒。
    「這是硬麵包,可能不是很好吃,但你還是盡量多吃一點,如果熱量不足,什麼事也不能做。」他拿出一個圓鼓鼓的淺褐色硬麵包給她,這種麵包口感堅韌有彈性,即使在室溫下也可儲存很久,從幾百年前就是老百姓的主食。
    「我知道。謝謝!」她接過麵包,用力咬了一口。
    晤,真的好硬!可是還挺香的,嘴裡滿是燕麥的香味,嚼久了,漸漸嚼出它的好滋味。
    「還滿妤吃的。」她口齒不清地讚美道。
    「是啊!我也挺意外的,原以為它只有耐放這個優點,沒想到味道還不錯。」他大口咬著乾麵包,笑咧出一口白牙。
    他的笑容俊逸爽朗,季曼沂定定瞧著,發現他真的很帥,只要隨便一個笑容,就足以迷倒一票女人。
    她的胸口一陣怦然心動,心跳得亂七八糟,好像有一隊士兵在裡頭出操演習。
    不行!她怎麼可以有這種荒唐的感覺呢?還像個好色的女人直盯著男人瞧?她太可恥了!她羞愧地低下頭,用力啃麵包,不敢再看韓劭剛好看的面孔,怕自己又「沉淪」下去。
    吃完麵包,他們望著外頭透明珠簾似的雨幕,有一搭沒一搭閒聊著,沒多久,韓劭剛發現季曼沂的聲音愈來愈小,而且回答的時間愈拉愈長,最後終於完全沒有聲音。他悄悄轉頭一看,立即露出寵溺的微笑。她果真睡著了!
    她的頭不斷往地面的方向垂下,然後又突然傘驚醒地抬起頭,沒多久又逐漸點頭……小腦袋瓜一點一晃地,看來相當不舒服。
    他等她稍微睡熟一點,才按著她的肩膀,悄悄將她的頭往他的肩膀移動,讓她可以靠著他的肩頭睡,至少會舒服一點。
    她可能真的累壞了,連他這樣移動她,她也沒醒,臉頰蹭了蹭他的肩頭,嘴裡吐出幾句低低的呢喃,隨即繼續熟睡。
    他騰出一隻手,溫柔地拉高外套將她密密地蓋好,溫柔地呢喃:
    「好好睡吧!」
    ***bbscn***bbscn***bbscn***
    第二天早晨,太陽的金光再度普照大地,昨夜的風雨已消失無蹤,鳥兒們在枝頭鳴唱,喚醒依然在洞穴中熟睡的睡美人。
    季曼沂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眼前一片光亮,外頭是晴朗無比的好天氣,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
    昨天她很早就睡著了,半夜曾經醒來好幾次,每次都發現自己靠在韓劭剛懷裡熟睡,他的一隻大手攬著她的肩,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於是她也沒吵醒他,假裝不知情地閉上眼睛繼續睡,天亮之前,她不想離開這個極富安全感的懷抱。
    「你醒了?」身旁傳來語調清晰的問候,她轉頭,看見他清明有神的雙眸,知道他早已醒來好一會兒,可能是怕吵醒她,所以繼續坐著不動。
    「啊……早安。」她面色微窘,趕緊坐正身子,手足無措地用手指抓理凌亂的髮絲,怕自己剛睡醒的模樣太難看。
    其實她多慮了,在他眼中,即使她睡眼惺忪的模樣也是很美。
    「早!」他溫柔對她一笑,掀開外套起身,動動僵麻的身體,然後走出洞穴,朝天空伸個大大的懶腰。
    「天氣真好。」尾隨走出洞外的季曼沂也跟著仰頭接受溫暖陽光的洗禮。
    「等會兒我生個火,你在洞裡把衣服烤乾,我會在洞外守著,保證絕對不會偷看。」他高舉右手,以童子軍的榮譽起誓。
    「好啦,我相信你。」季曼沂噗哧笑了出來,過去努力維持的冰山美人形象不再。
    其實她已經知道,他是個正人君子,絕不可能做出無恥的事情。畢竟這麼多天以來,他們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孤男寡女獨處,如果他真的心懷不軌,多得是機會,用得著等到現在嗎?
    各啃了一個剩餘的麵包,韓劭剛撿來樹枝,在洞穴內生起一堆火,讓她到裡頭脫去衣物烤乾,而他則背對著她,在洞穴外對著一堆落下來的椰子葉——的,不知道在忙什麼。
    她好奇極了,正好衣服也烤得差不多了,趕緊套上衣物,走出洞穴一探究竟。
    「你在做什麼?」她站在他背後,見他蹲著努力劈柴——不是柴,而是椰子樹的樹葉。他把枯黃的椰子葉從粗梗上砍下來,放置在一旁,已經收集了一大堆。
    「給你一個驚喜。」他神秘地笑著,繼續砍他的椰子葉。
    季曼沂疑惑地蹙起秀眉,不過既然他現在不想說,她也沒有多問,聳聳肩爬到一塊岩石上頭,打量這座小島。
    這座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們所在的這座樹林應該只佔全島一小部分面積而已吧?其他地方是什麼樣子呢?她很想知道,可是又沒有勇氣獨自去探險,因為她實在怕極了那些多腳昆蟲或無腳爬蟲類,如果有他在,好歹還可躲在他背後,那些都是她的天敵呀!
    韓劭剛砍完了神秘的椰子葉,把它們鋪在沙灘上曬太陽,接著來到她身旁問:「我要到島上其他地方看看,尋找食物和水源,如果你的腳不是太痛的話,要不要一起去?」
    「要!當然要!」她驀然眼睛一亮。這是心靈相通嗎?還是他看出她心底的渴望?總之,這真是個太棒的主意!
    這座島和先前幾天拜訪的島嶼相比,實在是個太親切、太可愛的小島。沒有險峻的懸崖峭壁,沒有摔死人不償命的深谷,四周的沙灘甚至都是純白的貝殼細沙,踩在腳下舒服極了,可惜它離大城市太遠了,搭船起碼得兩個小時,否則絕對有成為度假勝地的潛力。
    他們走了約二十分鐘便走完整座島,結論是——
    「好小的島!」她望著島中央荒涼的樹林和雜草,失望地喃喃自語。「甚至連水都沒有。」
    這個島上除了海鳥和海龜之外,並沒有什麼可怕的野生動物,但慘的是,也沒有溪流或是池塘,因為實在太小了。
    沒有水怎麼洗澡?怎麼解渴?怎麼煮食?
    她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就算是在船上,他們準備的水也不多,更何況他們只背了一瓶水過來,如果一直沒有人發現他們,或許再過幾天,她和韓劭剛就必須互相喝彼此的血解渴……
    不要!她光想到那情景,就覺得一陣噁心。
    「是啊!不過我們還有水跟椰子。」他指指海岸邊的椰子樹,刻意用開朗的語氣道:「如果沒有水就喝椰子汁,再沒有人比我們更享受了。」
    知道他在安慰她,她扯唇勉強一笑,意志還是十分消沉。
    如果知道自己可能只剩幾天的生命,誰還開心得起來?要是一直沒有人發現他們,椰子遲早也會被他們摘光,到時候該怎麼辦呢?
    他們沉默地走回海邊,途中,韓劭剛發現有顆圓圓的、褐色的東西落在自己腳邊,他蹙著眉仰頭望著上頭的樹,頓時露出笑容。
    「曼沂,你看這個。」他撿起果實,喊住正鬱悶行走的季曼沂。
    她回過頭,看見他手上拿著的果子,不解地間:「那是什麼?」
    「百香果。」他甩玩那顆褐色的果子,解開謎底,
    「百香果?」她驚呼著走回來,接過褐色的圓果好奇端詳。
    「嗯。百香果又稱西番蓮,是一種熱帶的籐蔓植物,會攀附在樹木或岩石上,果實酸甜芳香,一般大多拿來做成果汁。」
    「百香果汁我喝過,但我從不知道百香果長這樣。」
    「嗯,就像我常喝咖啡,但咖啡果實到底長什麼樣子,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曾在書上看過百香果的相關介紹,所以才認出它來。」
    他又在一旁的草叢找到一顆落下的果實,這顆的外殼已經乾癟,他取出隨身的瑞士刀問:「要不要嘗嘗看?」
    「好啊!」她被這顆小果實引起了興趣,於是毫不猶豫點頭。
    韓劭剛打開瑞士刀,俐落地切開百香果稍硬的外殼,然後將切開的半個果實遞給她。「你試試味道。」
    「謝謝!」季曼沂接過那半個果實,先湊在鼻端前嗅聞。「真的有百香果的香味耶!」她露出驚喜的笑容,像個發現新玩具的孩子。
    「那當然!這本來就是百香果。」她的反應逗笑了他。
    她伸出舌頭輕舔切開的果實,入口的是酸酸甜甜的濃郁滋味,登時綻開了大大的笑顏。「酸酸的,可是很好吃。」
    「那我們多撿幾個回去當點心。」見她喜歡,他毫不猶豫撿了一堆,兜在手心裡捧回海邊的洞穴去。
    這些果實雖然解決不了他們缺水的危機,不過卻讓她得到小小的驚喜,暫時遺忘沒水喝、沒水洗澡的煩惱。
    沒想到到了夜晚,還有另一個更大的驚喜等著她。
    ***bbscn***bbscn***bbscn***
    夕陽從海平面消失,夜幕逐漸低垂,無人島的沙灘上,燃起了熊熊營火。
    兩尾肥美的魚架在樹枝搭成的烤架上,烤得又香又酥,還嗤嗤滴著象徵美味的油脂,看得季曼沂猛吞口水。
    「應該差不多了。」韓劭剛抓著叉魚的樹枝,盯著魚身稍微檢查了下,判定魚肉應該熟了,便把烤得最肥、最可口的那尾魚遞給她。
    「謝謝!」季曼沂肚子早餓壞了,一連幾餐都吃乾麵包,她都快沒胃口了,沒想到他竟然神奇地抓到魚,還烤得如此香氣四溢、肥美誘人。
    噢!這時候她真有跪下來親吻他腳趾頭的衝動。
    她咬了一口,魚肉果真肥嫩,肉質鮮美,不輸給大飯店調理的鮮魚料理。
    「晤,好好吃!」她一連咬了好幾口,津津有味的模樣,大大滿足了韓劭剛的驕傲。
    他也拿起烤魚享用,鮮美的滋味也令他睜大了眼。「真的很好吃。」
    「是吧?」她嚼著魚肉,笑瞇了眼。「我一直想問,你怎麼這麼厲害?好像沒有什麼能難得倒你,既會開船、又會攀巖、還會野炊、認得許多野生動植物、這會兒還會抓魚。」她想印地安納瓊斯都沒他厲害。
    「我很想告訴你我天縱英才、無師自通,但是吹牛自大向來不是我的本色,所以還是老實招認吧!其實我大學時,有段時期經常參加野外求生營,因此學得不少求生的技巧,而我喜歡看書求取新知,所以懂的可能比常人稍多一點。不過我也不是萬能的,終究還是有我做不到的事,解決不了的問題。」
    譬如水,一旦用盡他們帶來的水,就算要他變,他也變不出來啊!不過他絕不會把煩惱表現在臉上,那除了讓她擔心之外,毫無助益。
    「你參加過野生營?那有趣嗎?」她邊吃著魚,一邊問道。
    「其實還滿好玩的……」他開始把大學時期的體驗告訴她,精采的經歷,讓季曼沂聽得十分入迷,直到營火逐漸變小,她也呵欠連連,還捨不得說要睡覺。
    是韓劭剛不忍心她張著眼皮硬撐,率先起身說:「今天就先說到這裡,我們去睡覺吧!」
    「噢!」季曼沂有點失望,不過她確實困了,因此也沒有提出抗議。
    他從即將燃盡的火堆中挑出一根木棒當成火把,率先帶頭走回洞穴,季曼沂慢吞吞地跟著他走回洞裡,準備回到昨晚的位置,靠在山壁上睡,可是沒想到——
    「這是什麼?」她一進入洞穴便發現不一樣。
    早上離開之前,洞穴裡還是又濕又冷的泥上地,而這會兒她看不到那些髒兮兮的泥上,全被稻草似的黃色干葉取代了。
    她湊近仔細一看,發現那些正是白天韓劭剛神秘兮兮收集的椰子葉。
    「如何,看起來是不是很舒服呢?這是我給你的小驚喜。」韓劭剛笑著說:「我想泥地髒兮兮的,你一定不敢睡,而如果像昨晚那樣睡,也實在不好受,所以才想到把椰子葉曬乾鋪在地上,當然比不上飯店的床柔軟,不過至少比泥巴地好。」
    「這已經很舒適了,謝謝你!」季曼沂感動不已,眼眶微紅,嫩紅的唇畔卻噙著溫柔的甜笑。
    和他相處的這幾天,讓向來有「冰山美人」之稱的她笑容愈來愈多,或許是因為遠離文明與都市之後,人的要求反而變得單純,只要有好吃的東西吃、舒服的地方睡,就能得到全然的滿足。
    人往往會因為得到太多,反而要求更多,變得更加不快樂。當所有的要求回復到最原始的基本需求,只要能夠滿足,也就沒什麼好不開心的了。
    況且這裡是荒島,又沒有外人,她也不需要武裝自己——
    沒有外人?她愣住了。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難道在她的心目中,早已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這個發現令她震驚惶恐,往日相識再久的男人,也無法撼動她一絲心弦,而她與他相識不過一個多禮拜,她已經全心地信任他、仰賴他、需要他……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愛上他了?
    不可能!她在心底嚴厲否認。
    這只是一種崇拜英雄的心理,因為他屢次救了她,還陪在她身旁不離不棄,百般呵護照顧,她在感激之餘才會產生這種荒謬的感覺。
    這根本不是愛!她這麼告訴自己。
    更何況——她絕不能愛上他!因為她不想像母親一樣,悲苦一生,直到死還忘不了那個負心的男人,甚至不忍怪他……
    母親的癡傻,是最血淋淋的教訓,讓她不敢或忘。
    縱使韓劭剛現在對她百般窩心體貼,那又如何?她相信,當年那個生下她的男人,也曾這般溫柔地對待她母親,媽媽她才會傻得為他懷了孩子。可是那個沒良心的男人,卻在她懷孕之後跑了……
    哈!所以愛情是什麼呢?愛情不過是一張薄薄的紙,指頭一彈就破了,禁得起什麼考驗?
    所以她不想愛上任何男人——即便對象是他。
    她不能步上母親的後塵!

《女人超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