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丁淳純由神野嵐陪同前往丁宅。
丁淳純回到熟悉的家,一進門就眼眶含淚地喊著熟悉的稱謂。「爸、媽,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丁父和丁母的眼眶也濕潤了,他們望著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感謝老天沒有讓他們失去她。
「淳純!」
此時,神情落寞憔悴的丁皓倫衝過來,抓住她的手欣喜地喊道:「淳純,你回來了!太好了,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哥,你抓痛我了!」
丁淳純嚇了一大跳,連忙甩開他的手,轉頭看見臉色蒼白得嚇人的舒瑾妤也在場,著實替她感到心疼。
「不要離開我!淳純,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求你別跟他走,留在我身旁,我——愛你呀!」他再次攫住她的手腕,狂亂而急促地央求道。
「哥,你不要胡說!快放開我,好痛!」
「你做什麼?快放開她!」神野嵐撲過去扯開丁皓倫,但丁淳純的手腕已經被捏紅了,她嚇得開始掉眼淚。
「哥,你……你怎麼可以對我說這種話?你已經有瑾妤姐了!」
「不,你不要誤會,其實我根本不愛她!」丁皓倫怕她顧忌舒瑾妤,所以立即澄清道。
「你說什麼?!」
這句話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當然受傷最深的,是舒瑾妤的心。
「當初因為你希望我交女朋友,而她又碰巧長得有點像你,我才會和她交往,其實我真正愛的人是你,不是她呀!」
「不——」
丁淳純畏懼地看著她喊了二十二年的兄長,他的眼眸裡寫著狂亂,那種不顧一切的偏執眼神令她害怕。
「不要這麼說,請你不要這麼說……」她一面搖頭,一面後退。
「淳純,我可以馬上離開她,只求你回到我身邊!」丁皓倫神情狂亂地步步逼近。「我不能失去你!失去你,我必定瘋狂至死。」
「你是我的哥哥,我只當你是我哥哥。」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愛你,我要你回到我身邊嫁給我,淳純!」
「不要!哥哥,不要這樣!」她嚇壞了,從小喊哥哥的人,居然想娶她為妻。
「淳純,不要離開我!」丁皓倫怕她躲開,激動地緊抓著她的手,她疼得痛呼一聲,害怕地哭了。
「好痛……」
「你給我放開她,否則我就砍斷你的手!」
神野嵐本想耐心等他們把話說清楚,但見他弄痛了丁淳純,立即面色一寒,保護性地上前將丁淳純摟進懷中。
「丁皓倫,她說的已經夠清楚了,你還聽不懂嗎?!她不愛你,從頭到尾,她愛的人就不是你,縱使你再怎麼死纏爛打也沒有用,她不會再回到丁家,更不可能嫁給你,因為她會是我神野嵐的妻!」
丁皓倫彷彿受到極大的打擊,緩緩轉頭注視丁淳純。
「這是真的嗎?你……愛他?」
丁淳純連想都沒想便肯定地點頭。
「是的,我愛他!這輩子,我只愛他一個人。」
神野嵐滿足又得意地斜睨丁皓倫。「如何?這下你該相信,她怎麼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吧?我勸你還是死心,畢竟——你身邊的女人也不差。」
他刻意望了面色蒼白如雪的舒瑾妤一眼。
然而丁皓倫完全沒瞧她一眼,他被丁淳純愛上神野嵐的事實擊垮了。
「我們走了!」神野嵐拉著丁淳純的手,逕自走出丁家大門。
「淳純,不要走呀!我不能失去你,淳純——」
任憑他如何瘋狂嘶吼,神野嵐就是不讓丁淳純回頭,丁皓倫踉蹌跌坐在地上,知道自己再也挽不回她了。
他真的失去她了!
「皓倫,開門!是媽呀,你已經把自己關在房裡好幾天了,不要這樣嚇媽,快開門!」
丁母焦急的敲擊兒子的房門,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她擔憂焦急,只好趕緊用備用鑰匙開門進去。
進入兒子的房間裡,她在床上找到正瞪著天花板,喃喃自語的丁皓倫。
「皓倫!」她迅速衝到床邊,立刻聞到一陣刺鼻的酒味。「皓倫,你喝了多少酒?」
她轉頭一看,發現兒子的朋友出國買回來送給他的名貴洋酒全都不見了,倒是地上多了一大堆空酒瓶,她見了不禁鼻頭發酸。
「皓倫,你這是何苦呢?」
「媽,我愛淳純!」他用手臂遮住雙眸,聲音嘎啞。
「媽知道,媽從很早以前就發現到了。」
所以當兒子帶女朋友回來的時候,她好高興,原以為兒子已經走出這段注定得不到回報的苦戀,沒想到他並非真的遺忘,而是故意隱藏。
「她為什麼不愛我?我有什麼地方不如那個日本男人?」他萬分痛苦地喃喃自語。
「感情的事,本來就很難說……」丁母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兒子想開一點。
丁皓倫淒涼地搖頭笑著。「或許我真的不如那個日本人吧!否則為何他才認識淳純短短兩個月,淳純就愛上他了,而我對淳純付出了二十幾年的感情,還是得不到她的心?」
「千萬別這麼說!皓倫,你應該很清楚自己有多優秀,你擁有國外一流學府高學歷文憑,還有高超的工作能力,在同儕之中,很少有人像你表現得這麼突出。」
「那淳純為什麼不愛我?」他憤怒地大吼。
「這……愛情和能力毫無關係,有能力不見得能得到愛情,愛情牽涉到個人的主觀意識,並不是那麼容易一語道盡,而工作能力是客觀、公正的,大家有目共睹——」
「媽,別再說了!反正我是個沒用的男人,連自己心愛的女孩也爭取不到。」
「皓倫——」
丁母生養這個孩子將近三十年,從沒聽他說過如此灰心喪志的話,她不由得驚慌起來。
「皓倫,你要振作!世上還有很多好女孩,你千萬別為了淳純一個女孩自暴自棄呀!」
「如果不能得到淳純的愛,就算我得到全世界又如何?」
「皓倫……」丁母這才真正明白,兒子陷得到底有多深。
她跪坐在床邊,輕撫兒子佈滿鬍渣,瘦削又憔悴的臉頰,心疼得宛如刀割。
他是她懷胎十月生的親骨肉呀!原本俊朗、有為的年輕人,變成現在這副失魂落魄、自暴自棄的模樣,叫她怎能不心痛?
她不禁紅了眼眶。
「皓倫,你要媽怎麼幫你?到底要媽怎麼做,你才會振作起來?」
「我要淳純!沒有淳純,就算活著也沒有意思。」
「好!媽替你把淳純找回來。」
丁母實在不忍心再見兒子繼續消沉了。
「淳純不會肯的。」丁皓倫意興闌珊地說道。
「媽會想辦法的!」
「媽,您要怎麼做?」丁皓倫這才半驚訝、半欣喜地跳起來問。
「噓!你不要多問,在家等媽的好消息,媽會把淳純帶到你面前來的。」
丁母寵溺的拍拍兒子的面頰,轉身離開兒子的房間。
她一個人坐在客廳裡想了很久,然後在撥了一通電話之後,換上了外出服離開家門。
「媽!」
丁淳純走進和丁母約好的咖啡店,很快找到她的蹤影。
「淳純。」丁母朝她一笑,轉頭看看她身後。「神野先生沒跟來吧?」
「沒有,他正好有事出去了。」她在丁母面前坐下,向服務生點了杯水果茶,笑著問:「媽,您今天是特地約我出來喝茶的嗎?」
了母輕輕搖搖頭,坦白告訴她:「不是,其實我找你出來,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有事想請我幫忙?什麼事?」丁淳純好奇地問。
「我……」丁母低頭攪拌杯中的咖啡,遲疑片刻後抬起頭,語氣堅定說:「我想求你嫁給皓倫!」
「媽?!」丁淳純嚇傻了,她沒想到丁母會提出這種要求。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無理,而且非常自私,但是請你同情我這個心疼兒子的母親,我已經無計可施了!」她輕泣道。
「哥哥怎麼了?」
那天他的表現雖然令她害怕,但她始終關心丁皓倫這位「兄長」!
「他……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只拚命灌酒,身體都搞壞了,我看了好心疼……」
「怎麼會這樣?」
丁淳純也好震驚,她心目中的哥哥是個永遠打不倒的強者,她無法想像他為了感情,把自己變成酗酒度日的可怕模樣!
她瞭解母親的個性,如果不是真的沒辦法,她不會輕易來求她,可見哥哥的情況比她所想的要糟得多了。
「可是……我真的不愛哥哥呀!這種勉強得來的婚姻,不管是我還是哥哥都不會有幸福的。」
她實在很想答應丁母的要求,但她真的無法答應!
婚姻關係著自己一生的幸福,她怎麼可能輕易應允?況且她並不認為,勉強得來的婚姻會有任何幸福可言。
「媽求你答應吧!我真的不能再看著皓倫繼續消沉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發瘋的!」
「可是……可是我真的……」她真的不能答應呀!
「難道要媽跪下來求你嗎?好!如果跪下來求你,你就願意答應嫁給皓倫,那我就跪!」
丁母推開椅子,當真準備當眾下跪。
「媽——」丁淳純嚇得失聲驚叫:「您不要這樣!我也求您,不要這樣!」
「那你願意答應我的請求嗎?皓倫不能沒有你,求你看在我是個可憐母親的份上,嫁給皓倫吧!他很愛你,我發誓他會好好對待你的!」丁母哭得涕淚縱橫,迭聲哀求。
「媽,求您不要哭,只要您不哭,什麼事我都願意做。」
丁淳純也忍不住想哭,丁母是養育她長大的恩人,她怎麼忍心看她這樣哭著哀求她?她狠不下這個心呀!
「那——你是願意答應了?」丁母抹去淚水,小心翼翼地問。
「我……嗯!」丁淳純點點頭,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我願意嫁給哥哥,這下您應該可以放心了。」
「真的?」丁母驚喜地問。
她不是沒看見她的眼淚,但她選擇忽略它。
兒子與養女的幸福,她只能選擇一個,而她——自私地選擇兒子的幸福,捨棄了丁淳純的!
即使她死後會下地獄,她也不在乎。
她只是個愛子心切的母親呀!
當晚,神野嵐一回到別墅,方嫂立刻向他稟報丁淳純沒吃晚餐的事。
他回到房間,發現丁淳純沒開燈躺在床上,他原以為她睡著了,打開電燈才發現她的雙眼是睜開的,只是眼睛裡佈滿許多紅血絲,又有些紅腫,像剛哭過似的。
「怎麼回事?方嫂說你沒吃飯。」他坐在床沿,關心地問。
「我吃不下。」丁淳純輕聲道。
「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他隱約瞧出她的神色不太對勁。
她又搖搖頭,這回笑了。
「吻我好不好?」
「淳——」
「你不想吻我嗎?」
「我當然想吻你,可是你應該先把話說清——」
丁淳純沒等他把話說完,便用雙手交扣在他頸後,然後緩緩朝自己的唇拉近。
「淳——不行!你先把話說清楚。」
她的紅唇雖然誘人,但他得把事情先問清楚才行。
「你真的不想要我嗎?」
「噢!你這個小妖精——」
「啊——」當慾望的火花爆炸時,她因極大的喜悅而摟著他強壯的背脊哭了。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敢放肆地在他面前哭泣……
激情平息後,丁淳純翻身下床,平靜地起身著衣。
「你剛才不是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要結婚了!」
「好啊!」神野嵐打了一個疲倦的呵欠,不以為意的說:「你想結婚,我馬上派人去辦,看你想在台灣舉行婚禮或是在東京都可以。」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要結婚了但不是嫁給你!」
「不是嫁給我?那你要嫁給誰?」這下神野嵐的疲累全部一掃而空,他迅速跳起來,眉頭皺得死緊。
「我要嫁給我哥哥不,我不應該再喊他哥哥,該改喊他的名字了。」她淒涼地笑著。
「你說什麼?!你要嫁給丁皓倫?」
神野嵐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大的轉變,怎麼他才出去辦了半天的事,他的世界就全走樣了?
「你為什麼會突然這麼決定?」他立即猜測原因。「是不是丁家的人和你說了什麼?」
丁淳純沒有隱瞞,將她與丁母之間的對談全告訴他了。
「你是笨蛋哪?」哪知神野嵐聽完,不但不為她的孝心感動,反而氣得破口大罵道:「你這算是二十四孝裡的哪一孝?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被逼著嫁人的嗎?」
「你不懂,他們對我有恩。」她痛苦地閉上眼睛。
如果可以,她也想任性地挑選自己喜歡的人,別去管他人的死活,但她偏偏辦不到。丁家從育幼院領養了她、還疼愛呵護了她二十幾年,他們對她的恩情,她一輩子也還不完,她怎麼忍心看丁皓倫自暴自棄、看丁母傷心難過呢?
「他們對你有恩,你就得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還這筆人情債嗎?你認為這樣做,真的就算報恩了嗎?」
「我沒有辦法!」她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只能想到用這個方法去幫助他們恢復往常的平靜,我不要他們繼續生活在這種痛苦之中。」
「那我呢?你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你滿腦子都為他們著想,那我呢?你又將我置於何地?」他氣她只顧別人,壓根忽略他的感受。
「你不愁沒有情人的!」她笑得更加悲涼。「我相信以你的個性,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新的伴侶,到時你就不會那麼在意我離開你、嫁給別人的事了。」
「你就這麼瞭解我?你憑什麼斷定我一定會很快忘了你?」他都快氣炸了,還談什麼新伴侶?
「當然。」
這個話題令她心酸難忍,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轉身打開衣櫥,提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掉頭走向房門。
當她的手碰觸到門把時,身後傳來神野嵐冷冷地警告。
「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跨出這扇門,那麼我們之間就徹底結束了,我絕不會去求你回來!」
他的話令丁淳純有片刻遲疑,但想到丁母哭泣、哀求的臉龐,她實在不得不狠下心。
「我很抱歉!」
她用力轉開頭,迅速開門離去。
神野嵐見她毫不留戀地離去,立即像頭受傷的野獸般仰頭嘶吼,然後扯起房間裡的東西漫天亂摔。
「丁淳純,你給我聽清楚,我不會去求你回來!我絕不會去求你回來……」
丁淳純站在大門前,都還能聽見房間裡絕情的吶喊聲,她悲愴地掩起耳朵,迅速衝入闃黑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