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那個她生平僅見的豪華宴會,也見到了顏旭的父親顏嘉棟,花晏涵緊張得連心臟都快跳出胸口。
「伯……伯父,您好!」她抓緊手中的皮包,恭謹地朝他行禮問好。
「嗯。」顏嘉棟瞇眼打量花晏涵,心裡對這女孩討人喜歡的模樣與溫柔婉約的氣質,其實還給予滿高的評價,只可惜她的家世太差,注定不能成為顏家的媳婦。
要怨,也只能怨她的命不好!
「晏涵,你自己去拿點東西吃好嗎?」顏旭先支開她,想和父親談談。
「好的。」花晏涵當然也知道他的目的,所以即使有點慌亂不知所措,還是強自鎮定地對他笑笑後,獨自走開。
她走後,顏旭迫不及待詢問父親:「您覺得晏涵怎麼樣?」
「哼,是有幾分姿色、,難怪讓你迷戀成這樣。不過我說過,出身低下是無藥可救的絕症,除非她有本事令我刮目相看,否則我永遠不會認同她!」
顏旭聽了忍不住動氣。「我不明白,出身、家世、金錢、權位,這些東西對您來說究竟有什麼意義?這些都是身外之物,難道這些東西會比感情更重要嗎?」
顏嘉棟冷冷地說:「你現在還年輕,天真得以為愛情就是生命的全部,將來你自然會明白,如果沒有那些東西,愛情什麼都不是!」
「是嗎?就像您和大媽堅貞的愛情?」顏旭出口諷刺後,見父親臉色微變,立刻後悔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那麼說的!」
父親再怎麼錯,他都不該譏諷他與大媽的婚姻。
顏嘉棟歎了口氣道:「無妨!我和你大媽的婚姻,確實不能說是天作之合,但至少我們維繫了二十年,直到她離開人世為止,我們保住了兩家的合作關係,以及兩家的名譽。」
顏旭不敢置信。「對您來說這就夠了嗎?你們的人生,就為家族犧牲了?」
「至少我們在其他地方獲得補償了。」他的元配喜愛珠寶華服和奢華享受,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她都過著非常滿足的生活。
至於他的補償——已經深埋土底了!他哀傷地一笑。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生活,我絕對不要任由他人擺佈自己的婚姻!」
「人生在世最大的痛苦,就是身不由己。你生在顏家,是顏家唯一的繼承人,自然有你該背負的責任,你永遠也擺脫不掉,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使命。」
「我是無神論者,從不相信宿命,至於使命——我相信路是人走出來的,沒有人天生該做什麼,我也不是生下來就該成為顏家的繼承人!」如果母親依然健在,父親也從來不曾出現,現在他應該過著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所以何謂宿命?只要換個角度想,稍微轉一個方向,就是截然不同的新世界。他才不願為了一些市儈、愚蠢的理由,葬送他的幸福!
顏嘉棟知道兒子不可能輕易改變想法,也不再試圖說服他,他只用父親的權威告訴他:「我中意的媳婦人選是巧鵑,我要你和她結婚!」
「您瘋了!我的婚姻不是賺錢的工具,我不可能為了利益結合,而隨便跟一個沒有感情的女人結婚!」父親荒謬的命令令他錯愕。
「感情可以婚後培養,但是空有感情,卻培養不出兩個財團的穩定與團結。」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權勢!只要有錢,就算要我和一尊雕像結婚,您也無所謂吧?」顏旭忍不住高聲嘲諷。
「至少我沒真的要你和一尊雕像結婚!巧鵑是個好女孩,我叫你和她結婚並沒有虧待你。」顏嘉棟平靜回答。
「晏涵也是個好女孩,為什麼您就是不肯用心體會她的好?」
「看來我們無法取得共識,不過你的堅持改變不了什麼,我和張老已經敲定婚事,近期內就會讓你和巧鵑完婚。」
「您休想操控我的婚姻!」顏旭氣得腦袋快炸開了,握拳對父親怒吼,絲毫不顧自己已經引來他人注目。
「注意你自己的形象!」顏嘉棟冷聲提醒。「別忘了,你母親臨終前,你在她的病床前發過什麼誓?你向你母親保證會回到顏家,敬我為父,聽從我的命令——這些你全忘了?難道你想讓你母親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嗎?」
顏旭恨恨咬牙,無法反駁。
當年為了讓母親走得安心,他確實發誓永遠順從父親,而今——他真恨自己曾經許下這個誓言!
這時,大廳的另一方突然傳來一陣驚呼,大家的目光霎時全掃向那個地方。
「看你的女人出了什麼丑!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女人,能成為顏家的媳婦嗎?」顏嘉棟鄙夷地嘲諷,隨即掉頭走開。
顏旭緊張地回頭搜尋花晏涵的蹤跡,可是找了一會兒沒看見,片刻後才發現她狼狽地跌落在一堆散亂的鮮花上。
「晏涵!」他高呼一聲,立即衝過去。
花晏涵神色不安地走到放置餐點的白色長桌前,望著數十道美觀且看似可口的佳餚點心,不知該怎麼取用。
其實她緊張得根本感覺不到飢餓,來拿食物只是為了找點事情做。
「嘿!你需要盤子嗎?」突然,一道熱情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接著一隻潔淨的瓷盤出現在她面前。
她抬起頭,只見一個穿著白色及地禮服,明媚端莊的女人友善地對她微笑。
「謝謝!」她接過瓷盤,感激地對那名女人微笑。「我本來還在猶豫,不知道要不要拿東西吃。」
「這麼多好菜,為什麼不吃呢?」女人一面挾取菜餚,一面與她說話,動作熟練優雅,神色自若大方。
「說得也是。」難得有人會跟她說話,花晏涵像是遇到知音,也跟著她挾起菜來。
挾完菜,她們退到一旁,開始享用晚餐。
那名女人咬了一口蘆筍生火腿卷,突然道:「對了!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張巧鵑,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花晏涵。」花晏涵吞下嘴裡的食物,趕緊回答。
「真好聽的名字。」張巧鵑叉起一塊橙汁鴨肉,明亮大眼悄悄打量花晏涵,然後試探地問:「我注意到你是和顏旭一起來的,你們認識嗎?」
對於顏旭,張巧鵑早巳心有好感,因此對於和他相關的人,自然也特別留意。
「嗯,我們是——」她正要說出下頭那句話,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忽然蜂湧而至。
「張小姐,好久不見了!呵呵呵……」穿得金光閃閃的胖婦人,用塗著猩紅指甲油的手掩著嘴,像火雞般尖銳地笑著。
「您好,吳夫人。」張巧鵑微笑答禮。
「哎啊,巧鵑,你還是這麼漂亮!」另一個穿著閃亮貴氣的刺繡旗袍,尖瘦厲害的女人推推眼鏡,虛偽地讚美道。
「謝謝林伯母誇獎。」張巧鵑臉上還是堆滿微笑。
「這身衣服真漂亮,是古奇的最新款吧?」一名衣著時髦的年輕女子萬分仔細地打量張巧鵑身上的衣著。
「是啊!瑤琴真是好眼光。」
花晏涵都快被這陣仗嚇傻了,張巧鵑依然能夠巧笑倩兮地一一對答。
驀然,這票三姑六婆將目光一轉,落在站在張巧鵑旁邊的花晏涵身上。
「這是哪一位呢?」她們開始朝花晏涵聚攏過來。
「我沒見過你,你是哪家的千金?你父親是哪間企業的負責人?」
「我……」
「你是生得不錯,但好像不是上流社會人士吧?」
「我不……」
「你身上這套衣服是哪個牌子的?我怎麼沒印象,這不是知名品牌吧?」
大家圍著她你一言我一語,把從沒見過這等場面的花晏涵嚇壞了。
「對不起!我不是……我只是和別人一起來的……我的衣服是在百貨公司的專櫃買的……」
花晏涵一面喃喃回答,一面畏怯地往後退,直到張巧鵑大叫:「晏涵,小心後面——」
來不及了!花晏涵往後退到牆邊,不慎撞倒一隻半人高的花瓶,花瓶倒地的巨響招來四周的驚呼聲,花瓶裡原本插滿的鮮花和水全部灑落一地,而花晏涵也因為重心不穩跌在這堆混亂上,看來更加狼狽不堪,引來更多竊竊私語和批評聲。
「晏涵!」顏旭飛快出現,將她從地上拉起,心疼地問:「你不要緊吧?」
「顏旭……」花晏涵一見到他,就彷彿看到浮木似的,小嘴一癟,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那票三姑六婆見顏旭出現,而且顯然和出了大醜的花晏涵相當親密,於是再度圍過來。
「顏少爺,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她是哪家閨秀呢?」
「她的衣服——」
「抱歉!她可能受傷了,必須立刻接受醫治,請讓一讓!」
顏旭不理會那堆三姑六婆的圍攻,抱起花晏涵突破重圍,直奔屋外。
張巧鵑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黯然心傷。如果顏旭肯這麼抱她,就算要她出這樣的糗,她也願意啊!
「要不要緊?」顏旭打開車門,讓花晏涵坐在皮椅上,面朝車外,自己則蹲跪在她面前,仔細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幸好她身上除了被花梗扎到的些許刮傷之外,就只被花葉的汁液沾污了衣服,顏旭見了這才安心。但花晏涵卻開始哭了起來,而且哭得很傷心。
「我覺得好丟臉……而且,也丟了你的臉!」想到自己居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跌倒,她就羞窘得恨不得死去。
「沒關係!人生本來就會經常發生一些小意外,不必太放在心上。」他再度抱起她,讓她坐正身子。「來,我先送你回去!等明天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真的嗎?」花晏涵懷疑地想:真的一覺醒來,什麼尷尬丟臉的事,都會消失不見嗎?
事實上,那些事不但沒有消失不見,反而出現更多,一件又一件,接二連三地向他們襲來……
這天她照常在花店上班,姐夫突然從外頭衝進來,語氣不佳地質問:「晏涵!你和那個顏家的公子到底怎麼回事?你們不是在交往嗎?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世偉,別這樣!你冷靜點——」花晏萍在一旁極力勸阻丈夫。
「大姐,姐夫……發生什麼事了嗎?」
花晏萍為難地看了妹妹一眼,才道:「光翔企業取消與我們的合作關係,改向別間花店訂花了。」
花晏涵聽了也錯愕不已。「這怎麼可能?」
「不只這樣!其他公司也紛紛跟著取消訂單,光是這個月,我們損失就將近二十萬!」鄧世偉憤懣地嘀咕。
「怎麼會這樣……」花晏涵怔仲半晌,突然轉身往外衝。「我先出去一下!」
「晏涵——」花晏萍追出去,想告訴妹妹別衝動,但她早巳跑遠了。
花晏涵跑了一段路之後,冷靜下來想了想,這樣衝去公司找顏旭似乎不妥,所以先停下來,從口袋取出手機撥給他。
顏旭接了電話之後,立即請假外出,在公司附近的一間小咖啡館和她碰面。
聽了花晏涵的陳述,顏旭當然憤慨不已,隨後沉默不語。他知道,父親之所以撤銷訂單,是想藉由花晏涵的親人向他們施壓,好逼迫他們分手。
「到底怎麼回事?伯父為什麼突然這麼做?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花晏涵從他晦暗不定的表情瞧出端倪,立即追問。
顏旭知道無法再隱瞞,才把父親的反對以及逼他和張巧鵑結婚的事,全部告訴了她。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多種情緒衝擊花晏涵脆弱的心,傷心、憤怒、恐懼、自卑……種種複雜的情緒反覆在她心中來回撞擊,讓她幾乎無力承受。
如果沒見過張巧鵑,她或許不會有這麼深的哀痛,偏偏那天讓她認識了她,也親眼見識到她八面玲瓏、進退合宜的大家閨秀風範。
和張巧鵑相比,她顯得太小家子氣,若要擔當顏氏未來的當家主母,她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勝任。
現在她終抄開始明白,人家常說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族的事!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現在她已經深深感受到對方家族所帶來的龐大壓力。
「我沒辦法……我沒辦法的!我真糟糕……」她掩面啜泣,開始埋怨起自己。
「晏涵,別這樣!」顏旭心疼她所受的折磨,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因為母親臨終前的遺願,他立下了永遠服從父親的誓言,如今他必須為自己的承諾付出慘痛的代價,甚至還可能犧牲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他比她更懊悔,更加痛恨自己呀!
「是我不好!我無法好好保護你,是我對不起你!」他們兩人握著對方的手,爭相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
或許他們誰也沒錯,錯的是命運的捉弄吧!
顏旭凝定心神,擠出笑容道:「走吧!我今天不回公司了,我們到其他地方去走走,接下來的時間都是你一個人的。」
「嗯。」花晏涵也抹去眼淚,淒楚一笑。「好,今天我也蹺班陪你,就算會被大姐和姐夫罵,我也不管了!」
因為,這可能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機會,她寧願受到全世界的責罵,也不願錯過僅存的甜蜜時光。
這一天他們其實哪兒也沒去,就窩在顏旭的小公寓裡,聊著一些陳年瑣事,分享彼此的心事,還有擁抱、親吻……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做這些親密的動作,難免擦槍走火,擁吻到最後,他們雙雙倒在地毯上,開始了激情的探索。
顏旭狂野地扯開花晏涵身上的衣物,飢渴地親吻她裸露的雪白肌膚,愛憐地用唇一一洗禮……
激情燃燒到沸點,一切即將發生——然而到了緊要關頭,他卻急忙踩煞車。他粗喘著翻身離開,隨手抓起衣物遮住身旁姣美的身軀,自己則閉著眼大力喘息,好盡速恢復鎮定。
「旭,怎麼了?」花晏涵擁衣坐起,害羞地說:「我願意的。」
「但我不能這麼做。」顏旭終於恢復平靜,才敢睜開眼睛注視她嬌羞紼紅的容顏。「我現在沒有把握能給你幸福,所以我不能自私地奪去不屬於我的東西。雖然現在,我還不想放棄與父親的對抗,但未來的事誰也沒把握,就算最後終須放手,我也要把完整無瑕的你,還給你未來的丈夫。我沒資格得到這麼好的禮物!」
「旭,我不在乎的……」其實花晏涵和他一樣絕望,所以才想把自己交給他。就算將來無法廝守終生,她也不會後悔!
但顏旭愛她、尊重她,怎麼捨得在看不見未來的情況下,草率地佔有她?所以無論再怎麼痛苦,他都忍了下來,只為了心底那份憐惜。
所以他只是緊緊擁抱她,告訴她:「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再和我爸爸溝通看看。」
雖然他也知道希望渺茫,因為父親已經緊鑼密鼓地與張家商談婚事,要他打消這個念頭,簡直難如登天。
但他會再和父親談一談,希望他能顧念兒子的幸福,取消和張家的婚約。
「爸,我能和您談談嗎?」
深夜,顏旭走進父親的書房,他正在裡頭看公文。
印象中,父親的一生好像全部奉獻給公司了——他的時間、他的休閒、他的快樂、他的婚姻……好像全和工作息息相關,一旦抽開工作,他的人生幾乎毫無樂趣可言。
「什麼事?如果你是想來說服我打消與張家聯姻的念頭,我勸你可以省了!」顏嘉棟取下鼻樑上的老花眼鏡,一雙炯炯有神的利眸直盯著兒子。
「為什麼?!您為何如此冥頑不靈?」顏旭狂怒嘶吼。
他真的不懂,家世和權位,真的比自己親生兒子的幸福還重要嗎?
「我說過,你有你的責任,必須繼承顏家的事業,並用婚姻鞏固它,這是生在豪門的無奈,你的長輩都是這麼走過來的,你沒有理由做不到!」
對顏嘉棟來說,身為顏家的子孫,為顏氏家族的興旺辛苦奮鬥、犧牲奉獻都是應該的,這是他們天生的使命,誰也逃避不掉。
顏旭拒絕和張家聯姻,就是對家族事業不負責任,而不負責任的子孫,將無法獲得家族的認同,他不願見到唯一的兒子被家族驅逐。
多年前他也曾經歷這一關,那時他甚至已經結婚了!後來那善良柔弱的女人帶著兒子離去,他心裡哀傷痛苦,但也強撐著熬過來了,所以他潛意識裡認為,兒子也該和他一樣堅強果決,懂得取捨。
當然相對的,家族也會給他一定程度的庇佑,如同大樹與啄木鳥的關係。啄木鳥為大樹啄出害蟲,維護它的健康,大樹也會提供一個穩定之所,讓啄木鳥安穩棲息。
一旦離開顏家,兒子將失去庇護,未來的人生是好是壞沒人敢斷言,他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唯一的兒子,他相信顏旭的母親若地下有知,也會贊同他的決定。
「我和你們不同!你們眼中只有權勢地位,根本不懂得愛,而我是真心愛著晏涵,您為什麼忍心拆散我們?」顏旭怒吼。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要為了那個女人和我翻臉嗎?」顏嘉棟不悅地沉下臉。
「我真恨,恨自己為什麼是你的兒子!我寧願永遠沒有父親,也不要回到這個家!你根本沒有感情,你是自私冷血的魔鬼!」顏旭恨恨地自言自語:「我為什麼要對你唯命是從,連我的婚姻都得受你擺弄?告訴你,我根本不愛張巧鵑,也不會娶她!」
「那你到你母親靈前親自告訴她呀!說你不打算遵守對她的承諾,你要自毀誓言,你敢嗎?」
顏旭僵硬地捏緊雙拳,說不出反駁的話。
沒錯!他無法告訴母親他不能遵守對她的承諾,他知道母親若是天上有知,將會非常傷心。
他生平最不願做的事就是傷母親的心——即使她已經不在了。當年正是因為母親含淚央求,他才摒除怨恨,認祖歸宗,跟隨他從不願承認的父親,回到顏家。自此他的人生不再是自己的,而足以操控他為樂的父親所有的!
顏旭瞪視著父親,眼神憤慨:心底卻是酸苦的。為何父親不明白他心中的掙扎與痛苦呢?
他幽怨地開口:「如果我跪下來求你,你是否願意放過我,讓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什麼?」顏嘉棟怪異皺眉。
顏旭說完就陡然跪下,以沉痛、懇求,和從未有過的謙卑語氣對父親說:「我承認我無法違背母親的遺願,所以我只能求您——取消婚約,成全我和晏涵吧!」
「快起來!」顏嘉棟氣急敗壞地拉他。「一個大男人說跪就跪,成何體統?」
「我不在乎您瞧不起我,我只求您成全我和晏涵!我只愛她,我需要她!」
「你永遠別想我會成全你們!」顏嘉棟又急又怒,花晏涵對兒子的影響力令他驚訝恐懼。「瞧那女人把你變成什麼樣子?我們顏家沒有你這種沒出息的子孫!我不准你再接近她,要是你敢和她偷偷來往,我會讓她的家人一無所有,另外——我也會盡快安排婚禮,讓你和巧鵑完婚!」
顏旭已經憤怒到完全發洩不出怒氣了,他幽冷地瞪著父親,一抹深深的絕望湧入眼底。「您就是不肯放過我,對不對?您非要看我葬送幸福,您才甘心嗎?」
突如其來的憤怒,讓顏旭倏然發狂。「好!您要我和張家聯姻,我可以辦到,但你要有心理準備,顏家的血脈會在我這一代終止!張巧鵑不會生下任何顏家的子嗣,因為我絕對不會碰她,我會和她相敬如冰,至死都不會同床!」
他對父親由怒轉怨,又由怨轉恨。他豁出去了!如果父親堅持以他的幸福來換取顏家的興旺,那麼他會以讓顏家絕後作為陪葬,不惜玉石俱焚!
「你這是在要脅我?」顏嘉棟見過大風大浪,豈會被他三兩句話嚇到?「你將來想怎麼做都隨你高興,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把巧鵑娶進門,聽到了沒有?」
望著父親僵硬冷厲的面孔,顏旭只覺荒謬,發出刺耳的狂笑。
這個毫不在乎他幸福的人,居然是他的父親?他前世究竟造了什麼孽?
笑到最後,幾滴淚水從眼角溢出。這是自從十年前母親過世之後,他第一次流淚。
「你笑什麼?別又哭又笑的裝瘋賣傻!」顏嘉棟嚴厲斥責。「快和那女人劃清界線,與其有那時間,不如多和巧鵑培養感情!」
「我對張巧鵑永遠也不會有感情!」絕望到盡頭只剩一片空洞,顏旭像個戰敗的鬥士,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與敵人對抗。
他頹然轉身,宛如木偶般僵硬地走出門外。
注視兒子宛如喪失求生意志的蕭索背影,顏嘉棟臉上不禁浮現擔心的神色。
他剛才說永遠也不會和巧鵑同房,應該只是一時氣話吧?畢竟巧鵑年輕貌美,天天共處在一個屋簷下,沒有道理不會心動。
所以他是庸人自擾,這種事根本不需要擔心!
顏嘉棟強自按捺心底的不安,開始著手籌備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