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輕輕轉開房門,看見兀鷹在裡頭,絲毫不感到意外。
兀鷹出面搗亂已經不是第一次,他早猜到他不會放過今晚這個機會,只是——他同樣不會再容忍兀鷹囂張的行徑!
兀鷹干預得太多,他已經忍耐太久了,今晚,他打算永遠除掉他,讓兀鷹再也不能與他作對!
「我受夠了你,別再找麻煩,我沒耐心陪你瞎耗,你要離開就趁現在,否則——我就讓你永遠走不了!」孤狼細長的黑眸盯著兀鷹,冷然開口。
「我要是會離開,剛才就不會來了。」
兀鷹齊威可不是被嚇大的,要他不戰而降,無異是癡人說夢。
他們的交談聲吵醒了床上的男主人,他睜開眼睛,隱約看見床前有兩道黑影,立即驚駭地大叫。「你們是誰?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怎麼了,耀遠?」女主人也被吵醒,揉揉眼皮坐起來。
孤狼見他們夫妻都醒了,知道再不行動,將很難有機會再下手,於是立刻從腰間拔出滅音手槍,迅速朝男主人孫耀遠的額頭中央射去。
一槍斃命,是他多年來的習慣。
齊威在子彈射中孫耀遠的前一刻將他撲倒在地,孫耀遠雖然勉強逃過一劫,但牢牢卡進床板的子彈和空氣中的煙硝味仍將他嚇去半條命。
「快逃!」齊威與孤狼空手纏鬥,一面朝孫耀遠夫婦大喊。
孫耀遠悄悄按下床邊與警局連線的求救鈕,然後避開正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一面護著妻子走向房門口。
他不明白,這兩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一個要殺他,一個卻想救他?
只是,孫耀遠夫婦還沒走到門口,房門就被人打開,房裡的燈同時被點亮,一個披著長髮的女孩神情驚慌地出現在門口。
「爸、媽,發生什麼事了?我好像聽到啊——」
她沒有機會把話說完,因為早在她闖進房裡的那一刻,警戒性高的孤狼已經拔槍瞄準她,企圖除去身份不明的闖人者。
「不——呃!」兀鷹迅速擋在孤狼面前,卻來不及阻擋高速飛射出的子彈,他感覺右手手腕傳來莫名的灼熱,緊接著是一陣劇烈的痛楚。
該死,他中彈了!齊威飛快用手按住灼痛的手腕,溫熱的鮮血很快從指縫間流洩而出,他臉色發白,眼前的景物也逐漸模糊。
孤狼見他中彈,冷眸微瞇,再度舉起手中的槍,準備永遠除掉這個心頭大患。
然而——由遠而近的警笛聲,打消了他的念頭,他看見窗外紅藍兩色光線刺眼地在玻璃上閃爍,目光一閃,立即收起手槍,迅速轉身離開。
見孤狼走了,兀鷹緊繃的神經才倏然一鬆,接著整個人便往後一仰,癱倒在地毯上。
「喂!你——要不要緊?你快醒醒呀……」女孩迅速奔上前,輕輕搖晃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兀鷹。
兀鷹知道自己的神志逐漸被抽離,他拚命想睜開眼看清女孩的面孔,卻只看到一團白霧,和一頭黑得發亮的長髮……
齊威將自己隨身的衣物收進手提袋裡,快速拉上拉鏈,右手的手腕隱隱傳來一陣刺痛,但他不以為意。
這只是一點小傷罷了,要是讓惠姨他們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陣大驚小怪,他不希望他們拿這點小傷大作文章,逼他留在醫院裡,活活將他悶瘋。
「齊先生,早安!」
孫耀遠夫婦出現在門口,微笑打招呼。
齊威住院期間,他們天天到醫院來探視他,即使知道他今天即將康復出院,也沒錯過前來送行的機會。
「齊先生,我要再次向你道謝,非常感謝你救了我和小女的性命!」孫耀遠站在床邊,再度鞠躬道謝。
「其實,小女也一直想來探望你,但總覺得愧對你,要不是她莽撞闖進房裡,你也不會為了救她而受傷。」
「是呀!幸好你沒事,否則我們真是過意不去吶。」孫耀遠的妻子也說道。
「孫先生、孫太太,你們別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真的不介意。」反正只是手腕上多了一個小疤痕罷了!齊威心想。
「齊威,手續辦好了,可以走了嗎?」一名戴著銀框眼鏡,模樣斯文俊秀的男子走進病房。
「可以,謝了!」
齊威拎起手提袋,對孫耀遠夫婦說:「那我們就此道別了,以後要多留意自己的安全。還有你們的保全效率太差了,最好再找一間更好的。」
「謝謝齊先生關心,路上請小心,再見!」孫耀遠夫婦再次鞠躬道謝。
斯文男子微微一笑,從口袋的名片夾裡取出一張名片交給孫耀遠。
「如果你們想換保全公司的話,這間的信譽好像還不錯,你們可以打電話去問問看。」
「天易保全公司?好的,我一定會和他們聯絡的。」孫耀遠收下名片,小心地放在口袋裡。
「那我們走了,再見!」齊威和梵天易離開病房,走向不遠處的電梯。
「你果然卑鄙,居然向被嚇壞的老人推銷自己的保全公司,你這樣做和斂財有什麼兩樣?」齊威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這傢伙還是一樣死要錢!
「我可沒強迫他們非得成為天易保全的顧客不可,我只要他們打電話去問問而已。」
梵天易對他的指控不以為忤,依舊笑容可掬。
「進了惡狼嘴裡的小綿羊,還有吐出來的道理嗎?」齊威冷哼。
「呵呵……」梵天易低頭摸摸鼻子,搖頭苦笑不語。
他有那麼貪財嗎?
「既然知道我愛錢,那你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合作斂財?我知道你對財經方面的直覺也很準,商業奇才整天拿槍與孤狼對抗,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不如乘機轉行吧!我們聯手合作,一定成果斐然。」
梵天易突然望著他,認真地提議道。
「抱歉,沒興趣!阻撓孤狼、打擊他背後的黑暗勢力,是我此生最大的目標,除了這件事,我什麼都不想做。」
梵天易聽了他的話,立刻停下腳步,臉上的笑容不見了,面色明顯沉重起來。
「怎麼了?」齊威停下腳步看他,他很少見到不帶笑容的梵天易。
「沒什麼!」梵天易搖搖頭,迴避著齊威的視線。「我們先回去,見過惠姨再說吧!」
「惠姨,我回來了!」
回到位於木柵山區的組織總部,齊威一見到坐在沙發裡的惠淑艷,立即鬆開嘴角,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對他來說,八年來斥資栽培他、鼓勵他上進成長的惠淑艷,就等於他的另一個母親。
「你回來了。」
惠淑艷開口招呼,但臉上並無笑容。
「惠姨,你怎麼了?似乎不是很開心,是不是那批惡人又做了什麼?」齊威關心地問。
「我沒事。來,坐!」
惠淑艷打起精神,指示他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齊威,我們相識八年了!你從南美的傭兵訓練所受訓回來之後,就一直和刀槍為伍,這麼多年過去,我想也夠了,你就趁這個機會離開組織,好好休息一下,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吧!」
「離開組織?!」齊威震驚地站起來,瞪著像突然長出角的惠淑艷。「惠姨,我才二十七歲,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動了,你為什麼突然要我離開組織?」
「就算不是七老八十,也能光榮引退呀!」惠淑艷輕笑道:「惠姨是憐惜你多年來為了報仇,沒有一點屬於自己的生活,耽誤了終身大事不打緊,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斷了齊家香火,我怎麼對得起你過世的父母呢?」
「為他們報仇是我自己的決定,與惠姨無關!」隱約嗅出幾絲不尋常的氣息,他敏銳地問。「惠姨,你為什麼突然對我說這些?」
惠淑艷與梵天易對望一眼,兩人沉默半晌,最後梵天易開口說:
「因為你受了傷,再也不能拿槍了。」
「你說什麼?」齊威瞪大眼,然後突然爆出大笑。「這太荒謬了!我只是受了槍傷,而且已經痊癒——」
「不!你並沒有痊癒,可以說,永遠也不會痊癒了。你手腕的肌腱和韌帶被子彈射穿,醫生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它們修補好。表面上看來,肌腱和韌帶的功能是復原了,日常作息可以行動自如,但一遇到緊急狀況——譬如需要握槍的時候,你的手腕將無法提供你所需的協助,你只有挨打等死的份!」
梵天易冷酷的言詞,一字一句貫穿齊威的耳膜,他震驚地望著他們,無法相信這種荒謬的話。「我不信!」
「你若不信,我們可以試試!」梵天易拿起桌上惠姨事先準備好的兩把裝有漆彈的手槍,將其中一把交給齊威。
「我數到三,我們同時射出子彈,看看誰能躲過對方的攻擊,並且命中對方的心臟。」
「沒問題!」
齊威對自己的射擊能力有絕對的信心,他不可能連甚少拿槍與人廝殺的梵天易都比不過。
他先檢視彈匣,確定漆彈已上膛後,高舉右手,瞇眼瞄準目標。
此時他再次發現,自己的右手手腕傳來陣陣刺痛,而且還微微顫抖著,但他同樣不放在心上。
他不會相信他們的鬼話,他的肌腱和韌帶沒有問題!等他一槍命中梵天易的心窩,他們就會知道,他的功力絲毫沒有減退!
「齊威,準備好了嗎?一、二、三——」
就在數到「三」的同時,齊威和梵天易同時扣下扳機。
齊威開槍後,以最快的速度屈身躲開梵天易的攻擊,他以為自己躲得過梵天易的漆彈,但胸前隔著衣服傳來些微痛麻感,明確地告訴他他被擊中了!
「怎麼可能?」他看見胸口被漆彈染成黃色,震撼得無以復加。
他怎麼可能躲不過梵天易的攻擊?
他伸出顫抖的右手,撫摸那片濕黏的黃色漆料。再抬頭看看梵天易的胸口,潔白無一絲顏料,乾淨得宛如全新的衣裳,他不但被梵天易射中,而且差勁得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射中!
「怎麼會這樣?」梵天易的功夫向來不如他,他絕不可能輸給梵天易的!
「事實就如同我們說的,你再也不能再與孤狼對抗了。」
梵天易藏起心底的同情與哀傷,佯裝冷漠地望著他。
勸他早些放棄,真的是為了他好!
「早在你扣下扳機的同時,我射出的漆彈已經飛到你胸前幾寸的位置,當你的漆彈飛到我胸前幾寸的位置時,我人早就閃開了。你的手傷讓你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靈敏利落,現在的你就像一隻折翼的小鳥,飛不高、也跑不遠,勉強飛出巢穴,只會成為獵人槍下的犧牲品。」
「我不相信!」
他怎麼可能再也不能再握槍了呢?不可能的!
他震驚地跌坐在椅子上,整個腦子思緒紛亂,他難以接受自己變成一個廢人的事實。
「你最好相信!」惠淑艷望著他,眼神同樣冷漠。「從今天起,你正式退出組織,我會另外找人替代你,今後組織的任何事務活動,你完全都不得干涉參與,知道嗎?」
「不!惠姨,就算我的手不能再握槍,我還有靈敏的直覺呀!我可以盡我最大的力量幫助你們,讓你們順利——」
「不可能!」惠淑艷倏然起身,扭頭走向窗前,雙手緊緊抓著窗欞。「我們不能冒險讓你出任務,那太危險了,我不能這麼做!」
「我不介意!惠姨,我願意這麼做,就算死了我也不在乎——」
「但是我在乎!」惠淑艷迅速轉回頭,尖銳地說:「我不願組織裡的任何一個人,因為你的自不量力而受到傷害。對組織來說,不能握槍的你就像不能捉老鼠的貓,已經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了,我要你現在就退出組織,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你再隨便踏進這裡一步!」
他沒有利用價值了?
惠淑艷的話,無異像一把利劍,硬生生刺人他的心口。
這八年來她對他的關懷、栽培與鼓勵,全是為了利用他?
「不!惠姨,你不是這樣的人……不要這麼說!」他怒聲大吼,神情狂亂地搖頭,怎麼也不肯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惠淑艷。
「哼!看來這些年我真是偽裝得太好了,你才會傻傻的被我騙到現在。」惠淑艷假意為難地歎了口氣。「唉!你死賴著不走,我實在也很困擾,不然這樣吧,既然你堅持繼續留在組織裡,那我也不勉強你走——」
「真的嗎?」
齊威還來不及高興,惠淑艷便又說:「既然你不想走,而張伯又差不多該退休了,我看你就接替他的工作吧!」
「張伯?」齊威的臉色一下子轉為青色。「張伯不是做……打掃工作的嗎?」
「是呀!既然我趕你走,你硬要賴著不走,那我只好讓你做些清潔工作,滿足你的心願了。」
雖然惠淑艷臉上帶著溫和的笑,但齊威卻覺得她好可怕,他從未發現她是如此殘忍的人!
「你要我做打掃工作?」
「沒錯!你願意做就留下,不願意做就走,我不勉強你,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吧!」惠淑艷不耐地轉身,瞪著映著齊威身影的玻璃窗。
齊威往後踉蹌了一下,難堪得恨不得立即死去。
以往驕傲自負的他,總是傲視群倫、睥睨一切,如今居然落魄到只能在組織裡做打掃工作?
惠姨如此待他,他還要留在這裡,繼續忍受這些謀殺他尊嚴的侮辱嗎?
他沉痛地閉上眼,一咬牙,默默解下腰間的手槍,扔在桌子上,然後木然轉身走出大門,沒有道一聲再見。
大門砰地甩上,惠淑艷和梵天易頓時像下了戲的演員,同時卸下偽裝的冷漠,流露出真實的悲傷情緒。
「惠姨,你實在不該說出那些傷人的話,說得這麼絕,齊威會恨你的。」梵天易輕歎。
「我寧願他恨我一輩子,也不願他白白送命!」惠淑艷轉過身,臉上有著兩道清晰的淚痕。
「我明白你的苦心,但是齊威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明白。」
「他不明白也好!不明白這一切,他就不會回來送死了,眼前我只要他能好好活著,其他的——我什麼都不在乎。」
「唉!」
梵天易又是一聲無奈的歎息。
縱然精明狡詐如他,也想不出一個完善的方法解決目前的難題。
他們瞭解齊威的個性,他絕不可能為了保全性命,而自願退出組織的行動。
因此他們若想要齊威活著,勢必得將他逐出組織,但將他逐出組織,齊威卻會因此恨他們一輩子。這樣的難題,就算是聖賢偉人在世,恐怕也沒辦法解決吧?
或許真如惠姨所說,讓齊威懷著對他們的恨意過一輩子,會比他命喪孤狼手上來得好!
郊區的小別墅裡,再度傳來砸破玻璃瓶的清脆聲響。
這是連棟別墅的其中一間,佔地雖然只有六十坪,但是有一個植滿花卉的小庭院和車庫,房子全是高級的天然原木和昂貴的大理石建材所建構,擺設和裝潢頗具個人色彩。
可惜這間價值不菲的小別墅近日來被主人破壞得慘不忍睹,原本該是潔淨無瑕的珍珠白牆壁,此刻佈滿斑斑駁駁的黃色酒漬,屋裡飄散的不是花香或是飯菜香,而是濃重刺鼻的酒臭味。
屋裡觸目所及的地方,都是破碎的酒瓶,環境髒亂不堪。
「酒……給我酒……」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躺在成堆的酒瓶間,攤成大字型沉睡著,原本應是英氣勃發的下巴和兩鬢,長滿許多半長不短的鬍子,參差不齊的密佈在他的雙鬢和下巴,讓他看起來既狼狽又落魄。
他就是齊威,他總是抓著一瓶伏特加,神智時而清醒、時而渙散。
往往睡醒時就喝酒,喝醉了又繼續睡,這半個月來,他都是這樣過的。
冬日的夜晚寒氣加重,刺骨的寒風從門窗的縫隙間灌進來,將躺在地上的他凍醒,他嘟嚷著醒來,冷得打了一個哆嗦。
「呃……」他搖搖晃晃地爬起來,走進洗手間。
站在浴室的鏡子前,他望著鏡子裡長滿胡碴、滿臉落魄的自己,不禁諷刺地笑了起來。眼前的模樣,正好符合他目前的身份:一個沒用的廢人!
「呵呵……廢人……」他走出浴室,失落地喃喃自語。
以前他最瞧不起的,便是為了一點挫折就借酒澆愁的人,但現在他總算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借酒澆愁。因為喝酒是忘卻痛苦最好的方法,要是不喝酒,他們恐怕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他緩緩舉起右手,審視仍然留有淡淡疤痕的手腕。
不但靈敏度降低,只要用力過度,手腕就會覺得痛,這隻手果真如梵天易和惠姨所說毀了!
他心中一痛,憤然仰天咆哮,轉身將酒瓶摔在地上,然後瘋狂地抓起身旁所有看得見的物品,一一扔甩向牆壁。
酒瓶、桌椅、電視——此刻不管再稀有、再珍貴的物品出現在他面前,他都照摔不誤。
齊威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最後一張椅子砸向已經斑駁又千瘡百孔的牆壁,然後像是全身虛脫似的,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
他睜著兩隻滿紅血絲的眼睛,呆望著雕飾精美的天花板,直到沉重的睡意再也撐不住睏倦的眼皮,才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自從離開惠姨的組織之後,他便失去人生的方向與目標。
生命對他來說,不再是慷慨激昂的進行曲,而是遲暮沉沉的終曲,再也沒有任何事值得他關心、期待,他只願一生沉浸在酒醉之中,永遠不要清醒,直到他死去為止……
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幾個鐘頭,渾然不覺天已經亮了。
他被一陣噪音吵醒,呻吟著睜開惺忪的雙眼。
酒醉的眼睛特別畏懼光線,他用手背遮住刺眼的陽光,轉動沉重的頭顱梭巡四周,想找尋噪音的來源。
叮咚叮咚!
他終於聽出來了,這是他的門鈴聲。
吵死了!一大清早的,是誰來找他麻煩?
他厭煩地低咒了聲,全身慵懶地躺在地上,連爬都不想爬起來。
鈴聲持續響著,他捂著耳朵翻了個身,根本不想知道是誰來按門鈴。
但那個人顯然不懂得放棄,一直按著門鈴不放,原本想假裝沒聽到的齊威憤然坐起身,隔著門板大吼。「我不管你是什麼鬼,馬上給我滾!要是再不滾,當心我宰了你!」
門外靜默了兩秒,接著門鈴聲再度叮叮咚咚地響起,齊威咬牙瞪著門,嘴裡咒罵連天。
「天殺的!」這人真是不怕死!
門鈴聲吵得他頭痛死了,他扶著牆壁支撐自己身體爬起來,然後歪歪斜斜地走過去開門。
黑著臉拉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短髮俏麗、皮膚白皙,相當年輕、漂亮的女孩,對他展開友善的微笑。
「嗨!你是齊先生嗎?早安!」
她手上端著一個用保鮮膜包覆的盤子,隔著透明的保鮮膜,可以看見裡面有三個白胖可愛的肉鬆海苔飯團。
「你是誰?」他皺眉瞪著突然出現在他門前的女人,不客氣地問。
「我叫孫函-,是新搬來的鄰居,就住在你右手邊的房子裡,以後要請你多多指教!」
她朝他簡略地行了個禮,然後伸出雙手,將裝有飯團的盤子送到他面前。
「這是我親手做的飯團,算是一點小小的見面禮,請你笑納。」
她透過他身旁的空隙,偷瞄他屋裡的情形,只瞧了兩眼,她就暗自咋舌。
真的好亂……好恐怖喔!
「哼!」齊威撇開頭,連瞧都不瞧那些飯團一眼。他不需要吃飯,他只要有酒就能過活!
「昨晚你家好像很熱鬧喔?」她試探地問。
其實「熱鬧」是客氣的說法,他們兩家之間隔著一道厚厚的水泥牆,她都還能聽到他摔東西、砸玻璃瓶的聲音。
「你是代表社區住戶來遞交抗議書的?」
他掀了掀嘴唇,擺明瞧不起她這個年輕的女性代表。
「不是啦!我只是隨口提一提,沒有惡意……你別誤會!」
她囁嚅地低下頭,看見手上還端著飯團,立即問道:「對了,我該把這個飯團放在哪裡?」
「端回去!」
「為什麼?你不喜歡飯團嗎?」孫函-漂亮的小臉垮了下來。
「我不喜歡你送我的任何東西!趕快把那盤飯團端走。」他後退一步,打算關上門。
「我還是把飯團放在這裡好了,如果你餓的話,記得把飯團端進去吃喔。」
她飛快蹲下身,將裝有飯團的盤子放在門前的地板上,然後轉身跑回隔壁。
「喂——」
齊威想喊住她,但她早已打開門跑進房子裡,並且關上大門。
「去!搞什麼?」
他瞪著端放在門前地板上的盤子,不耐煩的用腳踢了踢,然後砰地將門甩上。
她想放就放,隨便她,但是她別以為這樣把東西隨地一仍,他就會乖乖收下,他不想收就是不想收,誰也不能勉強他!
原以為,做出這樣明顯的表示,隔壁那位「芳鄰」該會自知無趣,不再來打擾他,誰曉得到了午餐時間,煩人的門鈴聲又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