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度過一個睡得不甚安穩的夜晚,辜宇臣比平日還要早起。
    提出離婚要求,解決了自己與孫孟青之間最大的阻礙,照理說他該舒暢地安眠直到天亮,然而心中莫名的緊繃,讓他輾轉反側睡不好。
    「-芸?」他走到主臥房門外,準備換西裝好去上班,然而敲了好幾下,門內一直沒有回應。
    他輕輕轉開把手推門一看,床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房內已經沒有人了。
    她去哪裡了?他一面換西裝,一面納悶地想。
    下了樓後,他找到答案——她正在餐廳裡。一如往常,正在替他布菜、準備飲料。
    「早。」看到他,她抬眼問了聲好,隨即低頭繼續手邊的事,模樣相當平靜。
    不過她的眼睛好像有點紅腫,不知道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沒睡好?
    她鎮定恬靜的模樣,又惹得他不快,他莫名其妙地不滿起來。
    她的心腸遠比他料想的還要硬,他們就要分離了,他好歹還有一絲歉疚,而她似乎沒有半分不捨?
    「先吃早餐吧,今天早上吃西式料理,有培根蛋和咖啡。」她將為他準備的最後一頓早餐,送到他面前。
    「你考慮得如何?」他沒有看眼前豐盛的餐點一眼,刻意追問答案。他莫名地期望,這會令她稍微感到痛苦,他突然厭惡起她毫無情緒的平靜臉龐。
    楊-芸倒咖啡的動作頓住,他終於成功地打斷她的忙碌。
    她放下咖啡壺,垂下眼眸不說話,但這回她沒有沉默太久,一會兒她抬起眼,深吸了口氣告訴他:「我答應離婚,但我不想繼續住在這裡,希望能夠搬出去。還有,我希望你允許我能繼續回去看爸媽——我的意思是,你的爸媽。」
    她覺得很難過,曾幾何時,她連看那兩位待她如親生女兒的和藹老人家,都須事先徵求他的同意?當然!因為她即將變成毫不相干的外人……
    淚似乎又快流下,她只能擠出勉強的笑容化去它。
    「這些條件都沒問題,房子你儘管去挑,只要你看上的,我一定買。」這是他能做的補償。
    他以為她真正需要的是房子嗎?她淒苦地笑了下,不過還是禮貌地道謝:「謝謝你。」
    她沒有矯情地回絕他的好意,帶著孩子,她確實需要一個穩固的住所。
    「那麼——我會請莊律師擬好離婚協議書,屆時再請你簽上名字。」莊大偉是辜氏企業聘請的專用律師。
    「我會的。」
    「那——還有其他的事嗎?」不知為什麼,他總有不太真切的感覺,離婚真的這麼順遂容易嗎?
    「沒有。」她再度苦笑。
    「那我去上班了。」他轉身走向大門。
    「你不吃早飯嗎?」她訝然問。
    「不了。我還有事等著去做,今天不吃了。」其實,他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即將離婚的妻子的溫柔。
    他從未有過這種荒謬的感覺,想要逃避某件事。他無法面對她毫無怨怪的溫柔臉龐。
    目送他匆忙離去,楊-芸難受地滴下淚。
    她知道,她必定是急著去告訴他心愛的人這個好消息——
    他從不在乎的妻子,答應跟他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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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芸的動作很快,出乎辜宇臣的意料,不過短短幾天,她已找到房子,帶著女兒搬離他的豪宅。
    而離婚手續,辜宇臣也開始交由律師辦理,大概短時間內即可完成。
    知道他們要離婚,可以想見辜文治夫婦有多麼震驚詫異,他們堅決反對兒子與媳婦離婚。然而辜宇臣冷冷地提醒,當初他們曾經承諾過,只要他不想繼續這段婚姻,隨時可以終止。
    他們啞口無言,他們確實答應過他,不過那是因為以為他必定會愛上-芸,沒想到四年都過去了,他卻突然提出離婚的要求。
    修佛之人不打誑語,即使他們萬般不捨,也只能黯然看著媳婦帶著孫女離去。
    幸好善良孝順的-芸答應,會經常帶可愛的芫芫回來看他們,否則他們一定每日以淚洗面,思念孝順的媳婦和可愛的小孫女。
    楊-芸挑了一間位於公園旁的中古兩房小公寓,為此辜宇臣感到萬分不解,他明明派人拿了敦化南路八十坪全新豪華公寓的房屋資料給她參考,最後她卻搬進那間不知打哪找來的二手小房子。
    好吧!既然她不想要大房子,那他就將買屋剩餘的預算,加入贍養費裡補貼給她。
    楊-芸選在一個上班日的上午搬家,因為她不想在他仍留在家裡的時候,從那間充滿四年回憶的屋子裡搬走。
    她請了專業的搬家公司幫忙,他們早在前一日就到她家來協助打包整理雜物,因此她搬得很快,傍晚辜宇臣回家時,妻女已經不在家裡,只有一位不知該做什麼的老傭人,難過地看著他。
    望著傢俱半樣沒少,卻明顯空洞許多的屋子,一種莫名的悵然湧上心頭,但他一咬牙,甩去這種莫名其妙的感傷。
    他的人生向來只有往前,從來沒有回頭看的道理,依戀不捨,不在他的座右銘裡。
    於是他洗澡更衣之後,再度出門應酬,他關上門,也關住一室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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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忙碌一整天的楊-芸終於整理好新居,得以坐下來喘口氣,好好地休息。
    望著熟睡女兒酣甜的睡容,她疼愛又憐憫地在她頰上印下一吻。
    「對不起!寶貝,從今天起,你不能每天看見爸爸了。」
    而她也是!過去四年,她的生活完全以家庭為重心,心思一半分給丈夫,一半分給女兒,連自己都忘了……不過從今以後,她不能再那樣了。
    他就快要是別人的丈夫,她不能再用小女人的情感依賴著他,從今天起,她要堅強才行。
    她揚起嘴角,努力擠出笑容。面對婚變,她哭得夠多了,從今以後她不會再哭泣,要用微笑面對嶄新的生活。
    「明天要去一趟大賣場,得買些吃的東西才行。嗯,家裡還缺什麼呢……」她抓起紙筆,疲累卻神采奕奕的眸子掃視四周,開始記下所需的民生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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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的黃昏,楊-芸在烹煮晚飯前,牽著女兒到住家旁邊的公園散步。
    短短幾天,她已經摸清附近的環境,這一帶的生活機能相當不錯,她已逐漸擺脫被豪門生活嬌寵四年的依賴,找回嫁給辜宇臣之前凡事自己動手做的習慣。
    「媽咪,有小哥哥在打球耶。」芫芫鬆脫她的手,跑到草地旁看人家打棒球。
    「芫芫,不要靠得太近,小心等一下球會——」她還沒說完,只見一顆白球高速朝她飛來。
    「芫芫!」楊-芸尖叫著警告,場中打球的小球員們也慌忙趕過來。
    芫芫張著小嘴,呆愣地望著球飛向她,根本無法動彈。
    這時,一道瘦小而俐落的身影衝過來,把芫芫推到一旁。芫芫一時沒站穩,跌倒在碎石地上,但正好避開那顆原本會打在她身上的球。
    「你沒看到球嗎,不會趕快閃開喔?」一名穿著棒球衣,年約七歲的小男孩生氣地叉著腰質問她。
    芫芫先是受到驚嚇,無法動彈,然後被推倒在地,擦破了膝蓋,這會兒又被人吼,終於忍不住哇地放聲大哭起來。
    「你、你幹嘛哭啊?」小男孩嚇了一大跳,滿臉驚恐。
    他有很凶嗎?嚇哭小女生的罪名,他可擔不起。
    「怎麼回事?是小捷害小妹妹跌倒了嗎?」一道溫文好聽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楊-芸沒空回頭去看,急著檢查女兒膝蓋上的傷。
    「沒什麼大傷口,只是一點小擦傷。」她稍微安了心,取出手帕擦去女兒腿上的髒污,一面回答。
    「對不起,都是我們家小捷不好!小捷,你有沒有向阿姨和小妹妹道歉?」男人提醒一旁的小男孩。
    「可是我又不是故意——」小男孩不平衡。
    「小捷!爸爸平常是這樣教你的嗎?只要你做了讓別人不高興或不舒服的事,就必須道歉,不管你是不是故意。你讓別人有不愉快的感覺是事實,更何況小妹妹還受傷了,你還不該道歉嗎?」男子沉聲教訓兒子。
    小男孩沉默幾秒,這才垂下頭誠心道歉:「對不起!阿姨和小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楊-芸溫柔朝他一笑道:「沒關係的,阿姨沒有怪你。」
    男孩良好的家教,令她相當敬佩。
    「這附近有間小診所,醫生也替外科病患擦藥,需不需要把小妹妹送過去擦點藥?醫藥費由我負責。」男人蹲到她身旁輕聲詢問。
    「不用了,只是一點小擦傷。」楊-芸仰頭回答,初次見到男人的臉龐不由得微微一愣。
    好個斯文俊逸的男人!
    他戴著一副書生氣息的金框眼鏡,乾淨俊秀的氣質,溫文爾雅的風度,令人不由得讚賞。
    這個男人和即將成為自己前夫的辜宇臣,是截然不同的類型。這人氣韻儒雅,而辜宇臣狂妄霸氣,這人眼裡蓄滿了溫柔,而辜宇臣眸中向來只有冷淡與漠然。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時候,莫名其妙地想起該學著遺忘的前夫?唉!難道是被制約了?
    見到她的容貌,男孩的父親——徐謹書也是怔然一愣。
    真是漂亮的女人!
    不是那種高不可攀、讓人難以親近的艷麗絕倫,而是清清秀秀、纖纖細細、白白淨淨、舒舒服服的,讓人看了就會不由自主想親近的類型。
    「你……你好!我叫徐謹書,這是我兒子徐沛捷,我都叫他小捷。」他白皙的耳根子紅了起來,緊張地自我介紹。
    楊-芸對他們父子倆微笑道:「很高興認識你們!我叫楊-芸,這是我女兒,名叫芫芫。」
    「楊小姐你好,芫芫你好。」徐謹書討好地對芫芫露出親切的微笑。「芫芫,徐叔叔做了一些餅乾和蛋糕,你要不要嘗嘗看?」
    「餅乾?」芫芫眨眼看著他。
    「對啦!你放心,我爸爸做的餅乾很好吃,如果你不吃,一定會後悔的。」徐沛捷在一旁幫腔。
    「你這小子光會在嘴上說好吃,每次我辛辛苦苦做了一大堆,你都不賞臉,最後全給左鄰右舍分光了。」徐謹書趁機抱怨。
    「哎喲!我已經長大了,再吃那些小女生的蛋糕甜點,會被人家笑啦!」徐沛捷也不是不喜歡,只是想表現雄赳赳的男子氣概。
    「媽咪,我可以吃嗎?」芫芫吮著白胖手指,渴望地仰頭望著母親。
    「芫芫想吃嗎?」楊-芸低下頭,憐愛地望著女兒。
    「嗯!」最愛甜點的芫芫用力點頭。
    「好好,芫芫肯賞光最好,小捷哥哥不吃是他的損失,我們到那邊的椅子去,叔叔把野餐籃裡的餅乾和蛋糕全都給你。」
    「謝謝你,不過請給她一片小餅乾就好。」楊-芸有點不好意思地道,牽著女兒的手跟著他朝樹下的長椅走去。
    「別客氣!難得有人肯賞臉,我高興都來不及,不然我家小子不吃,丟了也是可惜。」徐謹書先招呼她們母女坐下,然後把所有的手工餅乾以及精緻小蛋糕,一一拿出來款待兩位可愛的客人。
    他雖為男人,但手藝確實出人意料的好,不但芫芫一口接一口地嘴裡送,楊-芸也對他的甜點讚不絕口。
    「真的很好吃,你從哪裡學來的呢?」她望著手中咬了一口的香草餅乾,好奇地詢問。
    「其實這完全是無心插柳。我是一位專職作家,專門寫些育兒叢書和食譜,有回偶然認識一位法國名廚,兩人相談甚歡,那時候我家小子愛吃甜點,而那位法國名廚對於製作甜點相當拿手,所以我才拜託他教我一兩樣簡單好學的甜點做法。後來慢慢做出興趣,功力也愈來愈好了。」徐謹書笑著說道。
    「原來你是作家——啊,你的名字我好像有印象,我看過你的書,你還上過電視接受訪問對不對?」
    乍見他,她並沒有認出他來,但是現在他一提起,她隱約有這印象,好像有位叫做徐謹書的作家,雖是男性,卻專寫些育兒及食譜方面的書籍,引起不少話題。
    「哈哈!真是慚愧,不過上了那一百零一次談話節目,就被你看見了,我該說是榮幸還是巧合呢!」
    「那是我的榮幸,你的巧合。」
    談了一些話,又認出他的身份,楊-芸心中的防備幾乎完全放下,不再將他視為陌生人。
    「對了!你太太怎麼沒有一起出來散步?」她左右看了看,沒看見像是他妻子的女人在附近。
    聽到她提起妻子,徐謹書眼眸一黯,神情充滿悲傷。「她過世了。在小捷兩歲時生病去世,之後我父兼母職,獨自把小捷帶大。」
    「啊,對不起!」楊-芸連忙道歉。
    「沒關係!那你呢?你先生去上班了?」他也沒看見她先生一起出來。
    他一問起丈夫,楊-芸的眸子也染上哀傷。「我最近剛和先生分居,目前正在辦理離婚。」
    「噢,我很抱歉!」徐謹書慌忙致歉,兩人眼眸相對,各自愣了一下,然後同時笑了出來。
    「我們的遭遇還真像,真是同為天涯淪落人。」楊-芸自我解嘲。
    他死了妻子,她沒了丈夫,都是破碎的家庭。
    「是啊!你說得對,我們是同病相憐!」望著她嬌柔的容顏,他心中燃起了小小的火苗,或許他該拋棄過往的悲傷,尋找全新的人生……
    「對了,要嘗嘗我做的蛋糕嗎?這是水果蛋糕,我不好意思自誇,但我兒子說這是我所做的點心裡,最好吃的一種。」徐謹書從竹籃裡取出小蛋糕,請楊-芸品嚐。
    兩個大人話題一轉,開始聊起糕點來了,而小捷也不去打棒球了,一直窩在芫芫身旁,陪著她玩耍吃點心。
    這天傍晚,她們母女都交到了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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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勁!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辜宇臣坐在辦公桌前怔忡出神,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在忙碌的上班時間發呆。
    叩叩!
    聽到有人敲擊木板的聲音,他回過神抬起頭,看見孫孟青站在他的辦公桌前,正用反扣的食指敲擊桌面,同時懷疑地盯著他。
    「怎麼了?你在發呆?」她沒看錯吧?
    「沒有!」辜宇臣嘴硬否認。
    他剛才只是「沉思」得入神了點,絕不是在發呆。
    「無所謂。」孫孟青很洋派地聳聳肩,不在乎他剛才究竟是不是在發呆。「你老婆已經搬出去了吧?」
    她知道他已經提出離婚的要求,而他妻子也同意了。
    「嗯,上個禮拜剛搬出去。」提起這件事,想起空蕩蕩的家,他心頭又不由自主浮現一抹怪異的悵然。
    「那好,我先搬去和你一起住吧!」孫孟青毫不羞赧地主動提議道。
    她預計還要在台灣待上好一陣子,如果嫁給辜宇臣,說不定這輩子就會留在台灣不離開了。雖然這是目前的她還無法想像的,不過她已經住膩了飯店,既然兩人打算在一起,那麼提前同居也不要緊,不但可增進情感,還很符合經濟效益。
    可以節省她租房子的房租,還有兩人約會時所浪費的時間與費用。哼,她可是頭腦精明的經濟學博士哪!
    聽到她說要搬進來,辜宇臣先是一愣,心底直覺浮現抗拒。然而想起那棟宛如空城的豪宅,他立刻改變主意。
    「可以!看你哪天要搬進來,我先和傭人說一聲。」
    他已經受夠那棟房子的冷清了,過去妻子和女兒在家時,他從來不曾覺得她們的存在有何重要,她們搬走之後,他把煮飯的傭人以及保母辭退,只留下兩名打掃的鐘點女傭,因為沒有必要了,他幾乎沒時間在家用餐。
    原本還算熱鬧的屋子,一下子少了好幾個人,好像把人氣也帶走了,難怪他突然有點不適應。
    辜宇臣的聲音冷靜得聽不出半點興奮,孫孟青不滿地微皺起眉頭,不過她仍是沒追究什麼。
    她聰明的頭腦,不屑用來記憶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再說她的時間那麼寶貴,也不會拿來浪費在吵架爭執上,還是公事要緊。
    「對了!我想跟你談談最近那個案子……」
    兩人的話題,很快轉到公事上。
    幾天後,孫孟青搬進辜宇臣的宅邸,然而又發生一件令她非常不悅的事。
    「這是怎麼回事?」她手叉纖腰,怒瞪著帶領她到房間的傭人。「你可知道我是你們主人的女朋友?你居然帶我來住客房!」
    氣死人了,這些搞不清楚狀況的下人!
    「可是……這是主人的意思啊!」女傭也很無辜,主人的話,她敢違抗嗎?
    嗚嗚,為什麼男主人要跟女主人離婚,還帶一個凶巴巴的女人回來?以前的女主人好溫柔,對她們好好哪!
    嗚嗚,男人果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怎麼回事?」
    剛加班回到家的辜宇臣看到客廳裡堆了一些陌生的物品,知道是孫孟青搬進來了,又聽到樓上隱約傳來她發飆的聲音,立即上樓查看。
    「辜宇臣,這是怎麼回事?你命令傭人帶我來客房?」
    孫孟青真不敢相信自己遭受這種荒唐的對待,過去她在美國曾經有六個男人同時追求她的輝煌紀錄,她一向對自己的智慧與容貌充滿信心,而她已經搬進他的屋子裡,這男人竟打算讓她住客房?
    他在暗示她完全引不起他的慾望嗎?
    辜宇臣先揮手指示傭人離開,才轉身淡淡問:「這件事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難道我不該生氣?你故意用這種方法來污辱我嗎?」孫孟青氣得提高音量,高聲詰問。
    「我沒這種無聊的心眼!」辜宇臣皺起了眉頭。怎麼再精明能幹的女人,撒起潑來也是這副樣子?
    他不禁想起那個即將成為自己前妻的女人,她總是嘴角含笑,文文靜靜的,雖不撒嬌,但也從不撒潑,和她在一起,就自然而然能夠放鬆,絕不會有壓力。
    該死!他怎麼會在這時候,莫名其妙想起那個他從不在乎的女人?
    他轉回心思,將注意力放在眼前憤怒的女人身上,畢竟她才是他想共度一生的人。
    「你誤會了!我不跟你同房的原因,是因為我和-芸的離婚手續還沒辦妥,在我還是別人丈夫的情況下,無法與你共睡一張床,我認為那才是污辱你。」他把自己心底莫名產生的排斥感,做了個合理的解釋。
    「原來是這樣。」孫孟青聽了,這才臉色稍霽,轉而高興起他對她的珍惜。「那你們的離婚手續什麼時候才能辦妥?」她期待地問。
    「我已經交給律師去辦,應該再過一段時間就能辦好。」他有些疲憊地解開領帶。
    「一段時間?一段時間是多長?你可別敷衍我,讓人看我笑話喔!」孫孟青拉下臉警告。她什麼都不怕,就怕失了面子。
    「明天我會請莊律師親自向你報告進度!」辜宇臣忍不住丟出這句嘲諷。
    對於她的一再逼問,他突然失去耐心。
    「辜宇臣,你說什麼?」孫孟青秀眉一擰,又想發飆。最近他們好像經常發生爭執。
    「沒什麼。」辜宇臣累了一天,實在不想在這時候和人吵架,所以選擇走人。「我先去洗個澡,等會兒再出來陪你聊聊。」
    「嗯,我正好有一些簽約的問題想跟你討論。」她勉強放他一馬。
    聽到等會兒還要討論公事,辜宇臣突然笑不太出來。
    他是人,也會有疲累、想休息的時候,剛開始和她談天,確實相當激賞,也不覺得厭煩,但現在逐漸有疲勞累積的倦怠感,下班回到家之後,他實在不想再談論公事了。
    然而剛才她發了兩頓脾氣,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順她的意,她鐵定又會發脾氣,而他晚餐沒吃什麼東西,現在又累又餓,實在沒心思再跟她爭論。
    「好吧。」他只得妥協。
    「那我先叫傭人進來幫我整理東西。」
    她很理所當然地「搶」走了夜班的女傭,辜宇臣懶得和她搶人,所以乾脆餓著肚子去洗澡。
    原以為拉近現實的距離,也能將兩人心靈的距離拉近,不過他突然有種荒謬的感覺。
    他們之間的投契與他以為的愛情,似乎正逐漸遠離中……

《囚婚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