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好怕會失去元朗哥。」
項允蕾坐在巨鷹幫的茶室裡,懷裡抱著四、五個月大的小侄女,向正在插花的嫂嫂──溫立雅吐露自己的心事。
「的確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穿著鮮艷和服的溫立雅,一面調整花材的角度,一面說道。
經過愛情與婚姻的滋潤,她愈來愈有女人味。
而自從她嫁給大哥,項允蕾總算有個可以聊心事的女性對象。
「啊?連你也覺得我沒希望?」項允蕾聽了她的話,沮喪得更想哭了。
「我不是認為你沒希望,而是如果繼續維持目前的狀態、不設法改變的話,元朗哥的確不會輕易愛上你。」
溫立雅轉身望著項允蕾,認真道:「對元朗哥來說,你只是一個小妹妹,而不是他的妻子。就算你已經長大、即將大學畢業,他還是把你當成當年那個需要幫助的小女孩。男人想要的對象,是能夠挑起他火熱慾望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妹妹,就算是元朗哥也一樣。」
她柔聲警告:「所以說,如果你不設法讓他知道,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他永遠都會把你當妹妹,萬一將來有個他中意的女人出現時,難保他不會愛上她。」
「那我該怎麼辦?」項允蕾緊張地問。
「改變呀!唯今之計,只有靠著改變來告訴他,你已經成熟、是個有魅力的女人。」
「聽起來很有道理,可是……我該怎麼做呢?」
「我有辦法。」溫立雅喊來保姆,抱走項允蕾懷中熟睡的小女嬰後說:「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你必須重新改頭換面,讓元朗哥看看你的成熟、嫵媚才行。還有你的髮型──」
溫立雅望著她綁著蝴蝶結的公主頭,委婉地問:「你這個髮型,好像從小到大都沒改變過吧?」
「思──是啊!」
打小照顧她的管家太太認為,這樣的髮型最好整理,所以她一直梳著這樣的髮型,雖然她在二十歲那年嫁給宮城元朗,但是因為已經習慣了,所以她還是一直維持同樣的髮型,沒有改變過。
「這種髮型……不好看嗎?」她摸摸自己的頭髮,不安地問。
「並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像小女孩!這樣的髮型讓你看來高貴、有氣質,但恐怕無法引起男人太大的興趣,我勸你最好換個髮型,才能讓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好!那麼我要剪頭髮。」
項允蕾下定決心,她要改變!為了心愛的男人,她願意改變自己,變成他所喜歡的女人。
「嫂嫂,這樣……好嗎?」
項允蕾瞪著鏡中的自己,雙頰紅艷似火。
「有什麼不好?」
溫立雅悠閒地坐在一旁喝茶,高雅的氣質任誰也猜下出來,兩年前她還是個整天穿著男裝的假男人。
「太……暴露了!」她的半個胸脯都快從衣服裡蹦出來了。
她身上穿著一件材質柔軟的純白小禮服,上頭綴有許多的小珍珠,既別緻又好看,唯一的缺點是這件衣服太暴露了!她的胸部上方幾乎完全裸空,只靠著兩條珍珠串成的肩帶支撐,她不敢想像,萬一其中一條珍珠肩帶斷了……
「愈露愈好。」
「咦?嫂嫂,你說什麼?」項允蕾懷疑地轉頭看著嫂嫂。
她剛才說了什麼?愈露愈好?
「沒錯!別懷疑,我的確是那麼說。」
溫立雅輕歎一聲,站起身來走到鏡子前,打量自己的小姑。
其實允蕾的身材相當不錯,雖然她並沒有遺傳到西方人那嚇人的身高,但她的胸部的確比一般日本女孩豐滿,圓潤的酥胸讓腰肢看起來更加纖細,玲瓏的身材-纖台度,只是她一直將它藏在保守的服裝下,未曾展示於人。
「為什麼這麼說呢?」項允蕾從不知道,自己的嫂嫂是如此「豪放」的人。
「唉!你還太單純了,不知道男人心裡想的是什麼。」
「是什麼?」她的確不知道啊!
「他們心裡想的,是如何剝光你的衣服!」這是她身處在男人的世界中十幾年的心得。
「不可能!」項允蕾紅著臉猛搖頭。「元朗哥不是這種人!」
「元朗哥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慾望,這是正常的事。更何況他是男人,難不成你以為,他和那個千嬌百媚的俱樂部女經理在一起,都是純吃飯聊天嗎?」溫立雅笑著問。
「當然不是……」她還沒「單蠢」到那種地步。
「那不就對了?正因為他把森島由美當成女人,所以才會和她交往,如果他也把你當成女人,你就有機會了。」
「真的是這樣嗎?」項允蕾喃喃自語。
「沒錯!其實男人是種半人半獸的動物,他們的上半身由人掌控,下半身卻是由獸慾主控,你必須先設法引起他想得到你的慾望,才有機會獲得他的心。根據調查,男人只會對他有『性趣』的女人動心,他們不可能愛上一個自己毫無慾望的女人,這是男性為了傅承後代所產生的一種本能,他們自已也很難控制。」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必須先讓元朗哥對我產生……呃──慾望,他才有可能愛上我?」她失望地問。
她原本期望,自己心愛的人能因她內在的美好而逐漸愛上她,沒想到卻事與願違。
「沒錯!或許你期待純純的愛,不過這對男人來說,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為了尊重你,他或許可以勉強在婚前謹守禮教,但那為的也是能夠在婚後獲得一切補償,如果要他一輩子不能碰你,大概沒有男人受得了吧?」
「原來如此。」一向期待著白雪公主夢幻式愛情的項允蕾,終於明白了。
「所以這件禮服絕對不會太露,安心的買下它吧!」
項允蕾點點頭,走進更衣室換下禮服,交給店員替她包起來。而溫立雅另外又替她挑選了一套搭配的內衣和高跟鞋,甚至連睡衣都預備了兩件。
離開精品服飾店之後,溫立雅又帶著項允蕾前往美容院修剪頭髮,這些事都是先前她苦戀丈夫武居拓也時,宮城元朗為她做過的事,如今她替允蕾做這些事,也算回報他對她的恩情。
希望他知道這些事情之後,會覺得感動!她頑皮地一笑。
「嫂嫂,你看我的頭髮修剪成這樣如何?好看嗎?」
髮型設計師完成後,項允蕾轉頭望著溫立雅,緊張地問。
溫立雅看了,霎時眼睛一亮。
「很好看!」這是肺腑之言。
髮型設計師利用巧手妙剪,將項允蕾原本整齊平板的髮絲,修成有層次的羽毛剪,並且染上當下流行的栗紅色,襯托她栗褐色的眼瞳更加迷人。
如果再換上時下流行的服裝,從小是個乖乖女的項允蕾便會搖身一變,成為最時髦漂亮的大美女。
「好,完成了!」
溫立雅滿意地點點頭,她就不信宮城元朗看了,會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自己的老婆變得這麼時髦漂亮,這下看他怎麼辦?她幾乎等不及看他驚訝的表情了。
等她帶著項允蕾返回宮城家,宮城元朗正好自外頭返家,他看見溫立雅很是高興。
「小雅,你來了!近來如何?娃兒應該愈來愈大了吧?」
溫立雅是他父親收養的養女,就像他的親妹妹一樣,他對她一直十分關心,雖然武居家與宮城家緊緊相鄰,僅有一座小樹林相隔,-他每次看見她,仍會這麼問上一問。
「托你的福,我很好。娃兒長得愈來愈好了,拓也也愈來愈愛我,我覺得很幸福。」溫立雅甜蜜的一笑。
「幸福就好。」
宮城元朗好奇地瞄了一眼站在溫立雅身旁,一直低垂著頭的女孩。
由於沒看清楚她的臉,他不知道她就是項允蕾。
「這是哪位?你的朋友嗎?」
溫立雅噗哧一笑。「嘻!她是小蕾呀!你看不出來嗎?」
「小蕾?!」宮城元朗再仔細一看──真的是她!
「小蕾……你怎麼……」變得這麼漂亮!
「驚艷嗎?她去剪了頭髮,這是我給允蕾的建議,你覺得如何?」
「很……漂亮!」他差點認不出來!
「對吧?」
如果他現在就感到驚艷,那麼等到允蕾畢業舞會那一天,他可得小心眼珠子,別讓它們滾出來了。
溫立雅用手肘推推紅著臉,一句話也不敢說的項允蕾,小聲地提醒。「你不是有話要對元朗哥說嗎?」
「啊……對。」項允蕾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才囁嚅地說:「元朗哥,下個禮拜五晚上,我們學校將舉辦畢業舞會,我想……可不可以請你做我的舞伴,陪我一起去參加?」
「下個禮拜五?應該沒問題。」宮城元朗笑著推推眼鏡。「不過你確定不給學校的男同學一點機會?你變得這麼漂亮,我想一定會有很多人搶著請你跳舞。」
「我……」項允蕾被他那句「漂亮」誇得芙頰生暈,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只要他一用那雙溫柔得像要滴出水的眼眸望著她,她的腦袋就暈陶陶的,壓根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唉!」這小妮子!溫立雅搖搖頭,無奈的接道:「就是因為如此,才需要你隨身保護,替她阻擋那些惱人蒼蠅的靠近呀!萬一那些人為允蕾爭風吃醋,還打了起來……」
「說得也是。」宮城元朗立刻緊張起來。「那好吧,那天我一定會抽出空來,陪小蕾參加舞會。」
「真的嗎?我好高興,謝謝元朗哥!」項允蕾綻開嬌艷如花的笑顏。
宮城元朗望著她美麗的笑靨,有幾秒的失神,不過隨即恢復清醒。
他在搞什麼?他暗斥自己。
小蕾是他從小看著長大,就像自己的親妹妹,而他居然和那些好色的登徒子一樣,盯著她看呆了!
羞愧霎時充斥著他的心。
「我有事必須出去一趟!」
他轉身逃向門外,不顧溫立雅在背後的呼喚:
「等等!元朗哥,你才──」
才剛回來耶!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來──允蕾的改造計畫已經成功了。
趁現在快逃吧,元朗哥!溫立雅在心中低語。因為你很快就會發現,自己無處可逃!
「允蕾,這幾天怎麼都沒看到你?你跑到哪裡去了!」
畢業考結束那天,項允蕾走出教室,準備用手機連絡司機過來接她,一個染著金髮、將髮型用發雕抓成刺-狀的大男孩跳出來,一把搶走她的手機。
他叫磯部優健,父親是國會議員磯部次郎,身為磯部次郎唯一的兒子,他卻完全沒遺傳到父親的嚴謹穩重。個性狂放不羈的他,乍看之下簡直和街頭的混混沒有兩樣!
不瞭解他的人,可能會怕他,但瞭解他的人就會知道,其實他是個很會關心別人的好人。
豪邁不羈的磯部優健,和向來以乖乖牌著稱的項允蕾,原本應該怎麼也搭不上關係,-他偏偏是她在學校唯一的男性好友。
剛開始,她根本不認識他,兩人同校三年,卻完全沒碰過面,直到去年春天,有次她走在校園裡,正巧與磯部優健偶遇。他一看到她,就像看到史前人類出現一樣,先是瞪大眼緊盯著她,然後便非常失禮的爆出大笑。
「喂!現在是夏天耶,你把自己包得這麼緊,不熱嗎?」他追著她猛問。
項允蕾又羞又惱的瞪他一眼,隨即掉頭走開。
那時以為他是登徒子,根本不敢搭理他,是他鍥而不捨的追著她,找話題和她說話,她才慢慢有回應。
相處一段時間,她徹底瞭解他的個性之後,就更加敞開胸襟,真心接納他,與他成為好朋友。
「優健?!你在做什麼,快把手機還給我呀!」
發現手機被他搶走,項允蕾緊張地大叫。
那支輕巧的限量手機,是宮城元朗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一直很寶貝。
「那麼緊張做什麼?」磯部優健撇撇嘴,將手機丟還給她。
「真是!」怎麼用丟的呢?她立刻心疼的檢查手機有沒有摔到。
「喂!最近你都躲到哪裡去了?」磯部優健朝她昂昂下巴,頗有質問的意味。
「要畢業考了,我當然都在家看書啊!」
「看書連手機也不開?」他不高興的問。
害他從早CALL到晚,怎麼也打不通,而他又不喜歡打電話去宮城家,一直連絡不到她,他才會變得如此焦躁。
「既然要看書,當然就不開手機呀!」項允蕾奇怪的看著他。
他是怎麼了?以前他從來不會為了這種事不高興的!
「我看你笨笨的,怕你被壞人拐跑了。」
可能連他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所以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選擇用粗魯的態度掩飾。「喂!你要不要去吃飯?」
「吃飯?」項允蕾看看手錶,是到了吃飯的時間,反正她還沒通知司機過來,和他去吃頓飯也無妨。
「好啊!」
磯部優健聽了,很高興的說:「我知道有個地方氣氛不錯,我帶你去。今天我請客!」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付賬。」她可不是那種、連一支霜淇淋都要男人付錢的小女人主義。
「誰說不用?幫女人付賬,本來就是男人的責任,跟我一起用餐的女人,沒有自己付過錢的!」他傲然說道。
項允蕾不是小女人主義,但磯部優健卻是標準的大男人主義,他認為女人就該躲在男人的羽翼下,接受男人全面的保護與照顧。
「唉!」項允蕾爭不過他,於是歎了口氣說:「好吧!既然你想請客,那就讓你請吧!」
「這才對嘛!」
磯部優健滿意地點點頭,領著項允蕾,走向附近一間高級飯店一樓附設的義大利餐廳。
「允蕾,你畢業後,打算做什麼?」
磯部優健大口嚼著主廚精心調製的香草羊排,一面問道。
項允蕾叉起-烤海鮮通心粉上的鮮蝦,歪著頭認真思考。
「我……還沒決定耶。」
她有點慚愧,因為她的腦子裡整天只想著宮城元朗,對於未來的事,她根本連想都沒想過。
磯部優健立刻傾身向前,興奮地問:「那你想不想去美國繼續進修?」
「去美國?」
「嗯!我老頭要我畢業後到國外念研究所,我想去美國看看──不過如果你想回你父親的祖國法國,我也可以去法國!」他急切地討好。
他以為身為中法混血兒的項允蕾,會想回法國去。
「不用特地遷就我,我沒想過要回法國。」項允蕾將蝦子送進口中,一面微笑道:「應該說,我沒想過要到國外去,我只想留在日本。」
「為什麼?」磯部優健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我從小在法國出生,然後跟著父母去了台灣,後來他們意外過世,我又被二哥帶到日本來,然後……嫁給元朗哥。從小到大,我可以說都在不停的轉換環境,現在好不容易安定了,我不想再離開這個地方。」
其實她真正想留在日本的原因,是因為宮城元朗,她不想離開他!
「是嗎?」
磯部優健突然變得沉默,用餐的情緒也明顯低落許多。
過了一會兒,他又鼓起士氣抬起頭來,興奮地說:「對了!允蕾,關於今晚的畢業舞會,我想請你──」
鈴……
項允蕾的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他原本想說的話,她歉然對磯部優健一笑,從包包裡取出手機,按下通話鈕。
「喂?」
「小蕾。」
「元朗哥!」她一聽到對方的聲音,立刻驚喜的大喊,
「你放學了吧?我外出正好經過你學校附近,要不要我順道繞過去載你?今晚不是你學校舉行畢業舞會的日子?聽小雅說,你非常期待今晚的到來,既然如此,最好還是提早回家做準備會比較好。」宮城元朗柔聲問。
「好,我搭你的車回去!我現在和朋友在橋亞飯店樓下的餐廳用餐……不!我已經吃飽了,我現在就到門口等你。」
「我馬上到!」
宮城元朗收線後,項允蕾喜孜孜的收起手機,向磯部優健道歉。
「對不起!優健,元朗哥要來接我,所以我要先回去了。」
「允蕾,今晚的舞會──你會去吧?」他趁她背著包包起身離席前,飛快詢問道。
「當然呀!」項允蕾轉過頭,笑著朝他點點頭。這可是她期待了好久,能夠讓宮城元朗看見她嫵媚風情的機會!
「那……我……我會……」
他還沒把話說完,項允蕾已像只蝴蝶,翩然飛出他的視線。
「我會等你來。」磯部優健對著空氣,輕聲把藏在心中的話說完。
他黯然苦笑,她還是完全不懂他的心意!
認識她一年多,他對她的付出與關懷,是他從未對其他女人有過的,但是……她從來不知道,他有多麼喜歡她!
自從第一次見到她,他就難以克制的受到她的吸引,所以才會不顧尊嚴的追著她滿校園跑。即使後來知道她有一樁有名無實的婚姻,也無法阻止他少愛她-點。
她有著深邃、亮麗的五官,和一顆童稚、純真的心靈,他深愛這樣的她,可笑的是,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居然連愛意部不敢向她表白,只敢以朋友的姿態守在她身旁,默默的給予她關懷。
他期待著今晚的到來,因為他已下定決心,要在今晚向她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