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房內一片靜寂,清晨的微光灑落在床上,時光在這一刻彷彿靜止了,方紫茵透過窗外向遠方望去,神色愁邑地看著冉冉上升的初陽。
    如水的瞳眸低掩著,撥開頰邊的髮絲,她心底有股難以解釋的酸澀滋味。
    方紫茵吁了口長氣,輕巧地起身收拾散了一地的凌亂衣物,經過一夜苦思之後,她決定在揚宇還未醒來前離開這裡。
    不經意的眼眸再次落在揚宇俊美的臉龐上,盈滿深情的翦眸說什麼也捨不得將視線移開。
    纖細柔膩的玉指忍不住撫上他那令人心醉的容顏,幽幽地低歎呢喃。
    「宇,原諒我欺騙了你,讓你誤認為我是虛榮的女人,總比知道殘忍的真相來得好,對不起!我無法欺騙自己的心,假裝忽視這個實情,這樣對你不公平。」
    猶豫了許久,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地在他唇畔上落下一吻。
    「我愛你!」她聲輕如蚊地道出自己最真的心情。
    拿起被揚宇撕毀的衣物,方紫茵悄悄定進相鄰的浴室。
    浴室門一關上,揚宇倏地睜開眼睛。
    其實他早就已經醒了,只是他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她,所以只好選擇繼續裝睡。
    他怎麼會情緒失控到這種地步,竟然強暴了他心愛的女人?
    當她哭喊著要他住手時,他非但沒理會,還宛如禽獸般地傷害她,他還算是個人嗎?
    在他殘忍地強暴她之後,她怎麼還能對他說「我愛你」?她不恨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嗎?
    她仍然愛他,但卻選擇欺騙他,為什麼?什麼是事實的真相?揚宇有如陷進五里迷霧之中。
    當他正陷入懊悔之中,苦思不得其解時,放在一旁的手機開始震動。
    「喂?」
    電話彼端傳來唐祈急切的聲音。「揚宇!你怎麼都不接電話?我打了好幾十通了!」
    「有什麼事快說,我沒心情聽你說教。」
    「你昨晚怎麼沒回來?」
    「你什麼時候管起我的私事了?」
    彼端的唐祈豈會聽不出揚宇此刻心情惡劣?「你別誤會!我急著告訴你一件重大的事情,這對你可能有幫助!我昨天在整理東西時,無意間發現一張相片,這才想起來你女朋友的失蹤可能跟織紗有關!」
    「有何關聯?」揚宇很快便聽出癥結所在。
    「你還記不記得,你拿你女朋友的相片給我看時,我是不是一直說很面熟?」
    揚宇已經不耐煩了,「講重點!」
    「你妹婿之前不是有一個已經解除婚約的未婚妻嗎?就是織紗受傷時你去探望時撞到的那位小姐!」
    「好像有這麼回事!那關紫什麼事?」
    「方紫茵就是你妹婿的前任未婚妻。」
    「什麼?」揚宇驚訝地望了浴室一眼。
    他終於明白了,這就是她在織紗的婚禮上無緣無故失蹤的原因?
    「所以她絕不是故意棄你而去,你瞭解嗎?」
    「太遲了!」掛下電話的揚宇,陰鬱的臉龐更顯蒼白。
    方紫茵站在浴室門口,驚訝地看著已從睡夢中醒來、正陷入沉思的揚宇。
    半躺在床上,下半身裹著薄薄的床單,光裸的上半身充分展現獨特的男性誘惑魅力,他真迷人!
    這時他灼燙的眼神也直視著她,讓她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忙拉開房門想要逃離他灼人的視線。
    但他的動作似乎永遠都比她決了一步,他從後面緊緊擁住她,將臉埋在她的頸窩之間,吸取她身上淡雅的芬芳。
    「我該拿你如何是好?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承受痛苦?你寧願讓我誤解你,對你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也不願意把心底的痛楚告訴我?」語氣中有責備、有不捨,更有無法道盡的愛憐。
    「你在說什麼啊?放開我!遊戲已經結束了。」方紫茵牽強地汕笑,淚水卻在瞬間凝滿眼眶。
    他溫柔的吻輕輕撫上她的頸項,「紫!對不起,我傷害了你。」
    「你沒有傷害誰!大家出來玩,不用太認真……」方紫茵還沒說完,聲音就哽咽了,淚水更是不爭氣地奪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視線。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周捷就是拋棄你的那個男人?」揚宇扳過方紫茵的身子,逼她面對著他,這才發現她白哲的臉龐上映著無數淚痕。
    方紫茵悲苦地咬著下唇,兩行清淚緩緩從秀麗的臉龐上滑落。
    「紫!」他再度吻上她含淚的眼角,探索著她不斷築高的心牆,「你真的不愛我嗎?」
    「不愛!」她努力逼自己講出違背良心的話語,但不斷溢出的淚水卻洩漏了她淒苦的心境。
    此刻的她讓人心疼不已,這個嬌弱的身軀裡到底隱藏了多少傷痛和秘密?
    揚宇輕擁住方紫茵,「小傻瓜!為什麼要說這種話來傷害我也傷害你自己?」
    「你回去!你回去!求求你回去好嗎……」她不斷捶打他健壯的背脊,淚水氾濫得更厲害。「我不想傷害你啊!這樣對你不公平……」
    揚宇更加不捨地將方紫茵緊緊擁入懷中,任由她的拳頭不斷地捶打著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放棄自己高築的心牆,哭倒在他懷中。
    直到方紫茵稍微平靜下來,揚宇才放心地微微鬆開她,輕柔地親吻著她臉上的淚痕。
    「對不起!我失態了。」方紫茵鬆開抱住揚宇的手,「我一向不是這麼愛哭的人。」
    「是因為那個男人嗎?」揚宇氣悶地問道。他不得不承認,他現在「非常」吃他妹婿的「醋」!
    方紫茵征愣地抬起惹人憐愛的臉龐,眼底仍泛著霧氣。「你是指周捷?你知道什麼了?」
    「你是因為織紗是我的妹妹,所以才離開我的,對吧?」
    「你知道?」
    「很不巧的,五分鐘前有人才向我報訊,否則我還一直被蒙在鼓裡。」
    「我……無法面對你是那女子的哥哥這件事實,無法忘記她和周捷一起帶給我痛不欲生的傷害。」方紫茵神色愁邑地說:「每當我看著你,就會想起那件椎心刺骨的事,讓我更加無法面對你,所以我只好選擇逃避。離開你,就可以假裝忘記,不去想起。」
    「為什麼你一定要將兩件事混為一談?你可不可以也問問看我的感受?」
    揚宇用力地搖晃方紫茵,希望能把她搖醒。
    「你聽我說,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就無法忘記我曾經對周捷那麼用心。對他付出所有的感情,得到的卻是傷害,那陣子支持著我活下去的動力只有恨!
    當我心中那股怨恨堆積到快使我發瘋時,我只能去酒吧發洩心中的憤怒,或是漫無目的地一直開著車,因為如果我不這麼做,很快就會步上絕路,你懂嗎?」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一聲不響的失蹤,我有多擔心!我每天跟瘋子一樣到處找你,心情惡劣到極點,脾氣暴躁到沒有人可以忍受!我在商場上是個呼風喚雨的強人,但我也是人!我也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慾啊!」
    「我知道啊!可是,只要我心中還存有周捷留下的陰影,我就無法坦然面對你,無法假裝不知道你就是織紗的哥哥,你認為我能和你在一起嗎?」
    「你就一定要如此鑽牛角尖嗎?」
    「宇,這樣對你不公平,我不要這樣對你,只要我無法釋懷,他們就永遠是我和你之間的芥蒂和陰影。」
    「為什麼我得當那兩個混蛋的犧牲品?」
    「你認為我在這種情況下和你在一起會快樂嗎?他們總有一天會成為我們幾間的導火線。你會在意我是否還愛著周捷,而我會介意織紗是你的妹妹,他們會是我們爭吵的根源。」
    「我是那種人嗎?」揚宇氣得大吼。
    「但我是啊!我把自己困在無形的牢籠內,無法走出來,無法坦然面對你,最後受到嚴重傷害的人一定會是你,我不要傷害你……」方紫茵眸眶裡泛著晶瑩的淚光。
    揚宇看了心中有千千萬萬個不捨,忍不住緊摟住她。「告訴我,我該如何對你?」
    「不要逼我立刻在你和他們之間抉擇。求你讓我自己選擇,給我時間思考。」
    「結果你還是要離開我!」揚宇咬牙切齒地大吼,抱緊方紫茵的大掌不自覺地加重力道,「我問你!你是否還愛著他?」
    方紫茵泣不成聲地拚命搖頭。
    「那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你不顧一切地拋棄我?」他在她心中難道一點地位都沒有?
    「我無法面對的是你啊!」方紫茵雙手抵住揚宇的胸膛,拚命地想推開他,與他保持距離。
    難道她還愛著他?
    一股酸意在揚宇心中油然而生,他更用力地將她緊擁在懷中。
    「宇,你先放開我,你這樣我無法冷靜的思考……」
    「思考什麼?思考要編什麼謊言來騙我,好讓我痛不欲生,是嗎?」揚宇的臉氣得扭曲變形。
    「不是!你別誤會……」
    「你現在的行為不就證明了你還忘不了他?」他竟然比不上一個曾經帶給她傷害的男人,他真嘔!
    「是的,我忘不了他!」
    揚宇聽了,怒不可抑地大吼:「你都已經是我的女人了,還對那個男人念念不忘,別忘了,他早把你忘了,娶了另一個女人!」
    「你在說什麼啊?」方紫茵被吼得莫名其妙,「誰會眷戀那個摧殘我身心的男人?我說忘不了他,是『恨』他『恨』到忘不掉!」
    「那你為什麼執意要離去?」揚宇雖然不太滿意方紫茵的答案,但還算可以接受。
    「你認為我應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那對夫妻?」方紫茵抬起黑眸望著揚宇。
    這間題將揚宇問倒了。「那我問你,我真的不值得你留下?」
    「宇,我捨不得你,可是我又無法釋懷,這樣我活得很痛苦……」
    見她如此難過,揚宇心疼得不想再逼她在他與他們之間做出抉擇,但有一件事他必須先確定。「算了,我不再逼你;不過,你剛剛為什麼說你無法思考?」
    方紫茵臉上倏地泛起一陣躁紅,窘迫地別開臉,輕聲答道:「你……全身一絲不掛,讓我很困擾……」
    揚宇錯愕地看著羞澀不已的方紫茵,突地一陣狂笑,鬱結的心情為之一振。
    他在她耳畔以邪惡魅惑的音調誘惑她,溫熱的大掌襲上她因緊張而急促起伏的胸脯。「我並不介意你和我一起袒裎相見。」
    「別這樣,我好不容易才把衣服補救回來,我可不希望又毀在你手中。」
    揚宇貪婪地啃舔著方紫茵紅潮氾濫的耳垂,以不懷好意的眸光瞅著她。
    「是嗎?我不會毀了它們,只會把它們撕得更徹底一點,不再讓你有機會離開我!」
    揚宇話才說完,原本岌岌可危地掛在方紫茵身上的衣服,瞬間又被魔掌給全數撕毀。
    她根本來不及尖叫抗議,紅唇隨即被兩片熾熱給堵住,不一刻便被他攔腰抱起,往那張凌亂的大床走去……
    「你真的執意要這麼做?」揚宇站在門口冷冷問道。他終究還是未能將心愛的女人留住。
    方紫茵放下手中的行李,一把抱住這副曾給過她溫暖的男性身軀,將臉埋入他的胸膛,汲取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氣息,把握最後的片刻溫暖。
    揚宇毫不猶豫地擁住方紫茵嬌小的身軀。「既然捨不得我,那就留下來!」
    他豈會看不出她此刻的矛盾心境?
    深埋在溫暖胸膛裡的頭拚命地搖著,她不敢抬頭看他,生怕再看見他令人心醉的臉龐,她會狠不下心離開他。
    「再一下子就好,我不會太貪心的。」
    「我寧願你是貪得無饜的女人,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深埋在他胸口的伊人竊笑出聲。「如果我是那樣的女人,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愛我嗎?」
    「不會,不過我現在真的很想強行把你留下來!」
    「我們不是說好了,讓我一個人悄悄地走?」方紫茵終於抬起了頭。
    「我反悔了,不行嗎?」寵溺的指尖彈了彈她的額頭。
    「你耍賴!」方紫茵嬌嗲地抱怨。
    「我是拿東西來給你的。」揚宇從西裝內側的口袋裡拿出一個長皮夾交給方紫茵。
    方紫茵納悶地打開皮夾,怔了一下,裡面全是現金、提款卡、信用卡和旅行支票,她立刻將皮夾退還給他。「我不能拿你的錢。」
    「你把你自己當什麼了?定位在那群狐狸野貓一族嗎?」揚宇生氣地又將皮夾塞回方紫茵懷中。「如果是,我不必這麼大費周章跑一趟,叫會計部開張支票派人送來就好了!」
    「可是……我自己有錢啊!不需要用到你的。」
    揚宇快氣瘋了,從認識她開始,她就一路跟他唱反調到底,到現在都已經準備棄他而去了,還是這個樣子!
    揚宇雙臂環胸,眸露凶光地威脅:「你要離開我,就把錢給我收下,不然我現在就將你綁回家,關在房間裡面,每天強暴你,直到你懷孕跑不掉為止。」
    方紫茵一臉無辜,「哪有人這樣的?人家不收你的錢都不行,還威脅我!」
    揚宇歎了口氣,輕撫著方紫茵的粉嫩臉頰,「我只是不想讓你一人在外縮衣節食、節儉過日,那樣我會心疼的,我要你過得好一點。這筆錢不管你用不用都帶在身邊,這樣我會比較安心,你一人隻身在外,把錢帶在身邊總是比較好辦事。」
    「可是……」
    「不要讓我擔心。」揚宇深情熾熱的眸光中有一絲請求。
    「好吧!」
    「想通了就快點回來。」揚宇愛憐地揉揉方紫茵的頭髮。
    方紫茵看了看揚宇,遲疑了半晌,才說:「宇,如果……我是說如果哦!如果我離開很久都沒有回來,你有了新的對象,就不要再等我了,好嗎?」
    揚宇犀利的目光鎖住方紫茵,「你在這我跟你分手?」
    「不是!我只是不要你為了我耽誤了好姻緣。」
    「我自己的事我自有主張。」
    「好吧!」
    這時,大門外突然探進一個陌生的人頭。「請問是方紫茵小姐嗎?我們是租車公司派來接你去機場的。」
    「時間到了嗎?」
    「行李只有這些嗎?」
    「是的!你先出去,我馬上就來。」
    揚宇不捨地拉著方紫茵的手,「好好照顧自己,不管你在哪裡,發生任何事情,儘管打電話給我,我會即刻飛去幫你處理的!」
    方紫茵強忍著淚水,牽強地扯動唇瓣,「宇……」
    「有什麼話儘管說,再不說,就要用電話說了。」揚宇試圖以俏皮的語氣緩和憂傷氣氛。
    「我們……我們的相愛是由很多巧合促成的,如果我們真的有緣,不管在世界哪一個角落,在沒有任何聯絡的情況下,都有可能會再度巧遇……」
    「你想告訴我什麼?」揚宇屏息以待方紫茵的下文。
    「那時候,如果你還未娶妻,又對我保留一絲感情,那……我們就結婚!」
    揚宇心裡有些感傷,雖然是在這種場合,但是他還是很高興她終於開口答應要嫁給他。只是不知何年何月才會有一場屬於他們的婚禮?
    「這是約定嗎?」揚宇溫柔地撫摸著方紫茵的臉頰,方紫茵慎重地點點頭。
    揚宇解下從小就掛在脖上的白金鏈子,將它戴在她的胸前,輕輕地在她的紅唇上落下最後一記親吻。「別忘了你的承諾!」

《撞上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