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個艷陽高照的日子,午餐時間,宋可妍照例來到那家熟悉到不行的餐廳。
    炎炎夏日,桌上的美食根本引不起她的食慾,但為了填飽肚子,她只好毫無選擇地咀嚼著口中的食物。
    餐廳裡播放著柔和的輕音樂,她一邊吃一邊隨便哼著,無聊的眼神隨意掃過餐廳裡來來往往的身影。
    這個時間來用餐的大部分都是附近的上班族,光看穿著就知道。
    男的嘛!大都以襯衫、長褲為主,慎重一點的就加個西裝、領帶;而女的如果不是套裝、窄裙,就是短洋裝;光以這些來判斷,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頓時,驚異的視線停在左前方的位置——
    她側著頭想仔細打量他一番,因用餐的人還算多,只能看見他微側的身影,上身沒打領帶,穿著潔淨的白襯衫,前幾個扣子沒扣,兩袖捲至七分處,看起來雖然不很正式,卻增添了幾分帥氣。
    這樣的穿著與品味完全不同於其他人。
    他優閒地喝著咖啡,瞧著玻璃窗外的眼神深邃而迷人……
    「喂!聽說業務一部今天來了一個新主管耶!」一旁用餐的同事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低叫著。
    宋可妍一向對公司的八卦沒什麼興趣,意興闌珊地吃了一口鮭魚飯,才把心思收回。
    這是她大學畢業後的第二個工作。
    她知道業一部主管的缺已經拖了很久,自從那個Mr.楊退休到現在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這期間業一部的業績滑落得不像話。
    公司的業務中心有三個部門,業一部負責亞洲市場,業二部負責美洲市場,而業三部則是歐洲市場。
    想他們業二部長期穩居業績冠軍已經有好幾個月了,說實話,不是他們業二部努力拚出來的,只因為業一部少了一個精明厲害的頭頭,整個部門的績效就低了許多,而至於業三部的那幾個人則是能力有待考驗,根本就不足為懼。
    「公司這次為了振興業一部的士氣,特別請到一位遠從美國而來的專業人才呢!」和宋可妍同部門的小慧也加入討論的行列。
    「聽說還精通五種語言耶!」另一名同事也興致勃勃的說。
    美國來的……不會是個老外吧?宋可妍暗自心忖。
    以往常常是業一部和業二部彼此互相競爭,業一部在幾個月沒人帶領的情況下,難怪他們業二部會一枝獨秀。
    不過業一部來了個新主管也好啦!有個競爭的對象,做起事來也比較有勁。
    「聽說業一部新來的主管超帥的,活到這把年紀,我終於明白什麼叫作器宇非凡、英挺帥氣……」說到激動處,財務部門那位大姊一副崇拜加上愛慕的眼神,好像夜空中閃閃發亮的星子。
    有她說的那麼誇張嗎?
    宋可妍有些無奈,只能垂著眼,半信半疑地想著。
    小慧緊接著說:「想想,公司對業一部的那些花癡真是太好了,安排一個超級大帥哥給她們,果然是達到振奮人心的效果。」
    「何必羨慕人家,我覺得我們業二部的主管也不錯啊!」也許長得帥是吃香了點,但帥也不能當飯吃呀!
    在這種情形下,宋可妍還是覺得自己的主管也不錯。
    「是是是,你們那位主管當然不錯囉!只不過太斯文了點,做事又扭扭捏捏的,不像個男人。」大姊毫不留情的批判。
    熟女當然要配熟男嘛!她們業二部的主管是太嫩了點,當然無法滿足大姊的需求啦!
    但……也別把人家批評得那麼難聽吧!聽不下去,所以宋可妍乾脆不予置評。
    「喂!等一會吃飽回公司後,我們一起到業一部去瞧瞧那個帥哥好不好?」同事們提議。
    「我才不要!我又沒事,到業一部去幹嘛?」宋可妍皺了一下眉頭,很不情願。
    「看帥哥呀!」大伙齊聲道。
    「又不是要相親!」宋可妍嘟著嘴低叫。
    「可妍,你都二十七了耶!到現在還沒有男朋友,說不定你最有機會喔!」小慧好心地拍拍宋可妍的肩。
    「是你們想給自己製造機會吧!」她又不是沒人追,只是她不想要而已,何必說得好像是給她多大的恩惠似的。
    「說實話,你的五官清秀,留著一頭垂肩長髮,又有一雙大眼睛,很難相信你沒男朋友耶!我在想,公司那些男人是不是都瞎了?要不然怎麼把這麼一位標緻的美女冷落在這裡。」大姊又發揮她有口直言的個性。
    「大姊,你別損我了啦!我哪有你說得那麼好。」宋可妍謙虛地笑了一下。
    「妍,別吃了,我們現在就走吧!」小慧忽地起身拉著宋可妍。
    「咦!幹嘛那麼急啊?我的鮭魚飯……還有我的飲料也還沒喝完呢!」宋可妍被拉著走,只能無奈地看著其他的同事。
    這些人呀!一說到看帥哥,各個效率之快的;但若是提到工作,可能就不會這麼勤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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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樓,盛隆電子公司。
    「妍,我先進去化妝室一下,補個妝馬上就出來。」
    見小慧走了進去,宋可妍手拿卷宗站在化妝室外頭,有些不耐煩地說:「喂,快點啦~~只是去瞧個人,又不是要約會,幹嘛那麼慎重!」
    「我說可妍,這化妝可是基本的禮貌耶!萬一不小心和業一部的主管碰面,總要留個好印象給人家嘛!」小慧拿起粉撲,在臉上拍了幾下,順便回話。
    「你又想使出你的必殺絕技嗎?」宋可妍翻著卷宗裡的檔案,邊看邊問:「我看呀!只要是你看上的帥哥,都很難逃出你的手掌心。」
    「喂,幹嘛把我說得這麼難聽,我只是好奇心比別人多一些,我就不相信你一點也沒有。」眼影再刷深一點,看起來比較有精神。
    「我呀……還好啦!」宋可妍淺淺一笑,輕聲回應。「外面的帥哥的確很多,可是未必你看了就是你的呀!」
    「我就說你沒心機,還真是說對了。」眉毛看起來不夠順,得再多描幾下。「你說外面的帥哥很多是沒錯,可是長得帥又多金的卻不多喔!呵呵呵……」
    「你該不會是把業一部的主管當成是你的下一個目標?」宋可妍一針見血地問。
    她太瞭解小慧了,小慧是屬於走在時代尖端,功利主義下的追求者,或者可以說她是個拜金女郎,尤其是在男女關係上,只要她看中的目標,不管哪一號人物,很少有人能逃出她美麗的手掌心。
    反過來瞧瞧她自己,她可是被動多了,尤其年少時那段被男生欺負的不好經驗,讓她更是害怕主動接觸異性。
    「是有這個打算啦!不過總得先看了再說。」小慧從化妝室裡嬌聲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你喜歡多金的帥哥,但是要小心喔!可不要偷雞不著蝕把米。」宋可妍好意提醒。
    「小笨蛋,你放心啦!這個我懂,你當我是十六歲的小妹妹啊!」對著鏡子,塗上她新買的亮彩唇膏,嗯……簡直美呆了。
    「但是你確定業一部的主管又帥又多金嗎?」宋可妍不太相信地問著。
    「就是不確定才要試上一試,這長得帥大家有目共睹,而多金嘛……有人會在自己的臉上寫上這兩個字嗎?」
    這理由好像有點牽強,宋可妍不耐地看了看手錶,朝化妝室裡喊道:「算了,我不想再跟你說這些了?你快點啦~~要不然我要回辦公室——」
    話還沒講完,隔壁男廁突然走出一位男士——
    糟糕!忘了隔牆有耳!
    宋可妍神經一繃,心裡暗自叫糟,不過……再仔細一瞧,這位陌生男士倒挺面熟的……
    啊!她在心裡低叫了一聲。
    這……這一位不是她中午在餐廳瞧見的那位帥哥嗎?
    只見那英挺的身影緩緩走來,當他經過她面前時,對方忽然停下腳步,嘴角呈現優美的弧度朝她一笑。
    「你好,我是業一部的主管。」他的眼神藏著深不可測的笑意。
    「你、你好。」她睜著一雙清澈大眼,嘴巴因驚訝而微張著。
    原來他就是同事們口中的那個帥哥主管!
    「你和你的朋友對我如果有什麼不瞭解的,歡迎隨時上業一部來找我。」他的眼神銳利,彷彿洞悉一切,卻又什麼都沒說破。
    「剛才……你……」他聽見了什麼嗎?
    她想解釋,但卻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方纔的確提到他了,這下該怎麼漂亮的自圓其說?
    「希望在盛隆我們能合作愉快。」他的嘴角微微一揚,淡淡的笑容像是電流一般,穿過她全身每一條神經。
    「呃,我……也希望。」
    他的五官分明,濃眉下有一雙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粱勾勒出好看的側臉,再加上那優美的唇線、古銅色的膚色,如此迷人的風采,難怪公司那些女同事們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然而從剛才碰面到現在,他總是以直勾勾的眼光望著她,那種眼神近乎無禮,如此懾人的氣息籠罩著她,令她頓覺無措。
    只是她覺得他好面熟喔!尤其那雙眼神,還有唇角微勾的模樣,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抱歉,我還有事必須離開了。」他舉步欲走。
    「ㄟ!等等……」她喊住他。
    他停下腳步,等著她說話。
    「你……你剛才有聽見我和我同事的談話嗎?」沒聽見、沒聽見,他什麼都沒聽見。
    她雙手緊握暗自祈禱,希望念力有效。
    「有嗎?我不記得有聽見誰在講話。」他並未多說,輕笑兩聲。
    耶!還好他沒聽到,否則就真是丟臉丟到家門口了。
    她正暗自慶幸時——
    「不過我倒記得……」他的俊臉突然以三十度的傾斜靠近她的小臉。「你叫……宋、可、妍。」語畢,他帶著賞心悅目的笑容大步離去。
    宋可妍兩眼發直,連呼吸都暫時停止了,不是因為他那張能夠令女人昏倒的俊臉,而是——
    他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那短短的幾個字令她的身子一僵,不知怎地,她全身五臟六腑、胃腸肝膽全都糾成一團。
    盯著他英挺的背影,她忍不住在心裡哀號,他該不會是在洗手間裡聽到小慧叫她的名字吧?
    或者會不會是他已經先瞭解業務部門所有同仁的名字了?
    會不會是……
    在他的背後說長道短的,這下在他面前的形象應該全毀了,搞不好還被列入黑名單了啦!
    「妍,你瞧瞧我這樣好不好看?」妝點完畢的小慧從洗手間出來,連忙要宋可妍評監一下。
    「好看……好看極了。」宋可妍連正眼也沒瞧一下,回答得有氣無力。
    「幹嘛?怎麼講話一點精神都沒有?」
    「我想回業二部去了。」宋可妍大步離開,心裡卻是想著方才業一部新主管那似笑非笑的模樣。
    「喂,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小慧在後頭低叫。
    「帥哥我已經看過了,要看你自己去吧!」宋可妍邊走邊懊惱,覺得自己實在倒楣透了!
    但也證明了一件事——
    沒事不要在廁所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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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了,你還不走?」身旁傳來小慧的聲音。
    宋可妍凝神於工作中,隨口回道:「你先走吧!我還有一點事沒做完。」
    「你沒瞧見辦公室裡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你幹嘛那麼辛苦?明天再做就好了。」小慧靠著桌邊說著。
    「沒辦法,主管要我把這份報告趕出來,他明天開會要用。」宋可妍瞄了一下主管劉正禹的專屬辦公室,無可奈何地敲打著鍵盤。
    「他每次都是這個樣子!」小慧低聲說:「也不給人家時間,就要求把事情做完,當人家有十隻手啊!」
    「小心讓他聽見了。」宋可妍淡淡一笑,沒多做批評。
    「我才不怕他咧!你知道嗎?我聽業一部的小姐說,她們那個主管超好的;哪像我們這一位,一大到晚只會給我們壓力,拿一堆工作來累死我們而已。」
    自從小意見過業一部新主管徐陽後,儘管還沒有和他正式交談,但只要一提起他,她的臉上總是堆滿癡迷又崇拜的笑容。
    小慧會把徐陽當偶像崇拜,宋可妍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像徐陽那種外表出色、器宇非凡的男人,任何女孩看了都會心動的。
    「你不要跟人家比啦~~我們的部門主管也不錯啊!」宋可妍拿了一份檔案夾,繼續輸入另一份資料。
    「不是我愛比較,你也知道嘛!那個徐陽比起我們家頭頭實在帥多了,而且做事又有魄力,別說什麼,只要能看到這樣的主管,就算要我加班加到天亮我也甘願。」小慧忍不住開始抱怨了。
    「好了啦!你這些話都講N遍了。」宋可妍搖搖頭趕緊阻止,深怕被劉正禹聽到。
    「就知道你嫌我囉唆。」小慧嘟著嘴嚷叫。
    「我哪敢。」宋可妍笑了一下,朝她眨個眼。「我還有事情要處理,不跟你聊了!」
    「好吧!那我先回去羅!外面下著雨,你也要早點回去休息喔!」小慧揮了揮手,便走出辦公室。
    小慧下班後,宋可妍繼續手邊的工作。
    明天的主管會議很重要嗎?為什麼劉正禹會如此慎重,就連Mr.楊沒退休前,也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在意,看來是因為徐陽的關係吧!
    聽說徐陽在短短半個月內,將業一部的業績拉升了百分之三十,由此可見他是個有實力的人。
    如果因為這樣而帶給劉正禹壓力,說實話,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還有很多沒完成嗎?」
    忽地,劉正禹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她抬頭一瞧,他已經站在她的桌前。
    「快好了。」她淡淡一笑。
    劉正禹長相斯文,高瘦的身型應該和徐陽不相上下吧?只是一個溫文儒雅,一個是英挺帥氣,兩人算是各有千秋。
    唉!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竟然拿劉正禹和徐陽比。
    「要你臨時趕這麼多資料,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劉正禹看著她,眼神充滿關愛。
    「沒關係。」她淺淺一笑。「以後如果能早一點通知我的話,或許會更好一點。」
    「這次的確太趕了點,這樣好了,為了慰勞你的辛勞,等會兒我請你吃消夜。」他提議。
    「不用啦~~這是我應該做的。」她客氣地拒絕了。
    「只是想請你吃個飯而已,沒別的意思。」
    「我……我還有事。」其實沒事,她只是隨便找個理由回絕。
    她偶爾會想,其實劉正禹的為人還不錯,也沒什麼主管架子,這樣的男人應該有一大串的女孩狂戀著他,但她也覺得很奇怪,她就是無法對劉正禹動心,也許劉正禹不是她喜歡的那種型。
    但她究竟喜歡什麼型的男人,卻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是和男朋友約會嗎?」劉正禹靠著桌邊,大有繼續聊下去的意圖。
    「別開玩笑了,我現在沒有男朋友。」
    「是嗎?」他開懷一笑,像是聽見了一則好消息似的。
    「經理好像不相信?」她抬頭,停下打字的動作。「如果經理有好的人選,可以介紹給我啊!」
    他淺淺一笑。「有什麼標準嗎?」
    「誠實、體貼、不花心。」她回答得簡單俐落。
    她總覺得做人一定要誠實,所以這個擺第一;而女孩生來就是讓男生疼的,所以體貼這項標準也就很重要了;當然,如果男孩花心的話,對她來說,那也是拒絕往來戶。
    「那你覺得我怎麼樣?」他俯身看著她,口吻是極度輕柔,眼神完全不同於以往,試探中藏著無法窺探的心思。
    「這……」這是什麼意思,不會是想追她吧?突如其來的問題實在令她難以回答。
    「哈哈哈……」他乾笑了幾聲。「跟你開玩笑的,你忙吧!我個打擾你了。」見她驚愕的樣子,他只好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她愣愣地看著他走回位子上,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好怪喔!開玩笑也說得這麼認真,害她差點以為他是來真的咧!誰說他斯文來著,說起話來也很油嘴滑舌的嘛!
    算了,管他是真是假,還是趕快把報告整理好最重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可妍終於將工作完成。
    呼!好不容易把報表交出去,不過時間也不早了,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接近晚上十點。
    婉拒了劉正禹送她回去的好意,宋可妍獨自一人搭電梯下樓。走出大樓,夜色早已籠罩大地,一陣陣雨聲迅速竄人她的耳裡。
    糟糕!怎麼這陣雨還沒停?
    站在騎樓邊的她一時躊躇不前,該怎麼辦呢?時間這麼晚了,身上又沒帶傘,恐怕得坐計程車回去了。
    她試著上前攔車,無奈時間已晚,大街上只剩下稀疏的幾輛車在行駛,等了半天,不遠處終於出現了一輛計程車,原本垮下的臉再度有了笑容。
    她使勁招手,計程車由遠至近,然後……
    從她的眼前呼嘯而過!
    太過分了!她氣得在心裡咒罵,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竟然就這樣開走了!
    時間這麼晚,天空還下著大雨,又攔不到車,她真的很倒楣耶!
    就在她皺著眉、嘟著嘴,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時,猛然瞧見一抹身影朝她走來——
    咦?是他!

《愛上八字不合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