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窗外下起了一場滂沱大雨,灰暗的天空劈過一道道閃電,挾帶著轟隆隆的雷聲。
一早,於開瀅起床為泱泱準備早餐,整理書包,開車送了到小學上課,一路上瓢潑大雨,恰好又遇上尖峰時段,靠近學校的路上,整條馬路幾乎塞得動彈不得。
「姑姑,快遲到了。」泱泱坐在副駕駛座上,望著窗外的車潮,皺起小臉。
「那我們把車子停在這附近,我帶你去教室。」開瀅提議,俐落地將車子停靠在路邊,撐著傘,繞過車頭,打開車門。
泱泱解開安全帶,背起書包準備下車時,驀地,放置在車內的手機恰好響起,他一手抓著手機,一手拎著書包下車。
「姑姑,你的手機在響~」泱泱跨下車門,將手機遞給開瀅時,不小心手滑,整支手機掉入柏油路面的水窪裡。
啪!
濺起了一個小小的水花,鈴聲戛然中止。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泱泱撿起濕淋淋的手機,一臉歉意。
「沒關係,快遲到了,我們先進教室再說。」開瀅不忍苛責泱泱無心的過錯。
她瞄了螢幕一眼,發現整支手機都浸水,只得將手機塞入口袋裡,撐起傘,牽著泱泱的小手,小跑步地往學校走去。
十分鐘後,她陪同他進了教室,安撫道:「下課後要跟李老師回安親班寫功課,晚一點,奶奶和爺爺會去接你回家,要是奶奶沒去,記得打手機給姑姑。」
「可是姑姑的手機不是泡湯了嘛?」泱泱怯怯地說。
「那打姑姑辦公室的電話,再不然打姑丈的手機,我把電話號碼抄給你……」開瀅拿出紙筆,抄寫了一串數字。
「姑姑,姑丈為什麼沒有回家?他常常都不回家嗎?那你晚上一個人睡覺會不會怕怕的?」泱泱天真地問。
「姑丈不是不回家,他在醫院工作,有時候比較忙就直接在值班室休息。」開瀅解釋道。
她已經很習慣湛子拓晚上留在值班室過夜的事,偶爾她也會覺得孤單寂寞,但婚姻又不像愛情,只有風花雪月,還包括了愛、誓言和生活,如果想要牽手一輩子走下去,她必須學會包容與體諒。
「喔。」泱泱點點頭,將紙條小心折好,收放進鉛筆盒內。
「泱泱,乖一點喔,姑姑要回醫院上班咯!」開瀅摸摸泱泱的頭,走出教室。拿出雨傘,快步地走出校園。
她拿出泡水的手機,試著打開電源,但連開機都沒辦法。方才不曉得是誰來電?湛子拓嗎?
她想起湛子拓每個星期一早上都有門診,所以半夜替孕婦分娩後,很常留在值班室過夜,一早再直接到門診報到,減少開車奔波的勞累。
她先在學校附近的美式早餐店,替他買了一份總匯三明治和咖啡,接著開車回到醫院。
將車子停妥後,她由地下室停車場搭電梯上樓,一踏出電梯,來到護理站時,護理長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於醫師,你的手機怎麼都打不通呢?」護理長追問道。
「送我小侄子上學時,手機不小心被他掉進水裡了,連開機都沒辦法。」開瀅也覺得沒手機聯絡起來很不方便,但小朋友又不是故意的,她也不忍心責備,想著趁中午休息的時候,再去買支新手機吧!
「出事了!」護理長抓著她的手臂,喊道。
「出事了?」開瀅納悶道:「我沒有病人開刀住院,怎麼會出事呢?」
「我的意思是……湛醫師出事了!」護理長急嚷道。
「出事?子拓怎麼了?」開瀅的臉色沉了下來,緊張地追問。
「應該是說,湛醫生的病人出事了。昨晚,他被護士CALL回來替產婦接生,一開始狀況都OK,湛醫師還叫產婦放輕鬆一點,大家還有說有笑的,但突然之間,產婦就全身抽搐、呼吸困難、血壓急速下降,陷入昏迷的狀態……」護理長陳述著昨晚在產房發生的狀況。
「湛醫生跟我說產婦有可能是得了羊水栓塞症,於是我們趕忙會集小兒科、心臟科和胸腔科的醫療人員進行急救,把小孩搶救出來,但在為產婦進行心肺復甦術時,她已經因為心肺衰竭而死亡……」護理長回想到搶救的過程仍舊膽戰心驚。
聞言,開瀅的臉色陰鬱,一顆心沉了下來。
就算她是沁尿科醫師,但在醫學院念了七年的書,基本的醫學病理常識都有,羊水栓塞症簡直就是每個產婦和婦科醫師的噩夢。
「羊水栓塞症」是產科罕見的一種急症併發症,造成栓塞的成因是因為羊水和羊水中的胎兒細胞,頭髮或是羊水中的其他物質進入了母體的循環,進而導致母親心肺機能衰竭,這種過程就像是一種過敏現象,也有人稱之為「妊娠過敏症候群。」
羊水栓塞發生的機率為八千至三萬分之一,但一旦有了羊水栓塞的現象,孕婦的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八十,存活率不高,現今醫學上在治療和預防仍束手無策。
護理長的臉上淨是熬夜後的疲憊,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雖然我們有把嬰兒順利搶救出來,但家屬對於病患生產過世極度不諒解,幾個人圍住把湛醫師打了一頓,完全不能接湛醫師提出的病因,揚言要告他過失致死……」
「子拓人呢?」開瀅臉色凝重。
「在辦公室裡。」護理長說。
「他今天早上不是有門診嗎?」開瀅瞄了手錶一眼,快九點了,一般這個時候他都在診療室準備看診。
「婦產科主任安排了李醫師來代診,擔心家屬會到門診那裡去鬧。」護理長從換藥車內取出一些外傷藥膏和繃帶等,裝進袋子裡。
「我去辦公室找他。」開瀅停了一下又說:「我的手機壞了,如果要找我的話,就打電話到子拓的辦公室。」
「這藥你拿上去幫湛醫師搽一下吧。」
護理長把藥袋遞給她。
「謝謝。」開瀅點點頭,拎著藥袋離開護理站。
她搭著電梯上樓,隨著電梯一層一層地往上攀升,她的心卻一寸一寸地往下沉。
湛子拓一臉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襯衫的鈕扣被扯掉了幾顆,眼角有些瘀青。
甚至連嘴巴都破皮了。
他揉著疼痛的太陽穴,回想著昨晚的那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產婦躺在產台上,他請護士裝上監測器測量胎兒狀況,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正常,哪知道前後不到幾分鐘,產婦的身體就開始抽搐、血壓急降,呼吸困難、主休克……
叩叩!
驀地,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合上病歷,揚聲喊道:「請進。」
門扉輕輕地被推了開來,開瀅拎著早餐和藥袋走了進來。
「子拓,你還好嗎?」她順手將門掩上,蹲坐在沙發前,捧起他狼狽又疲倦的臉。
「我遇上了最糟糕的情況了。」湛子拓無奈地逸出一抹苦笑。
當醫師最害怕的就是遇上醫療糾紛,萬一病人無法接受事實,堅決提出告訴,告到法庭上,一審、二審、三審等,不服判決再提出上訴,幾年折騰下來,他的醫師壽命也差不多走到盡頭了。
如果碰到不理性的死者家屬,抬棺抗議,鬧上媒體,別說毀了的是他的前途,也會把開瀅拖下水。
他並不害怕面對醫事審議委員會的鑒定調查,反而比較擔心此事會波及到開瀅,畢竟兩人都在同一家醫院上班。
她很認真地想當一名好醫生,而他無法守護她就算了,這回可能成為她生命的絆腳石。
「只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永遠不會是最糟的情況。」她捧起他清俊的臉龐,柔聲地安慰。
開瀅望著他,他眼底的迷惑與痛苦,彷彿像個受傷迷路的小孩,令她不捨。
認識湛子拓這麼多年,記憶裡,他永遠都是一副自信堅毅的模樣,在學醫的過程當中,他總是比她勇敢、比她堅強,以各種方式激勵她往前邁進。
他就像一堵寬厚的高牆,保護著她。
如今,這堵守護著自己的高牆卻逐漸在坍塌當中。
她用力地摟住他的胸膛,想給了溫情的安慰,想給他力量,想告訴他,他永遠不會是一個人。
不管未來變得多糟,她會陪著他挨過這一切。
因為,她是他的妻子。
她對他們的愛有責任。
她想保護他,如是同過去十年,他默默地守候她。
她把臉貼靠在他的胸膛,發現自己的知覺與他緊緊相接,甚至感覺到他的痛苦與無助。
「開瀅……」他揉撫著她的背,用力地摟緊她。
「子拓,記住一件事,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你永遠不會是一個人,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她柔聲地承諾。
「謝謝你。」湛子拓放開她。
她望著他的臉,說道:「痛不痛?他們除了你的臉,還打了哪裡?」
「肚子也挨了幾拳。」湛子拓回想到自己走出手術室,去到病人等候區宣告爭救結果時,死者的家屬們擁了上來,把他壓制在地上拳上腳踢,要不是其他的醫護人員及時將他拉開,受的傷會更重一些。
開瀅撩起他的襯衫,瞧見他的胸膛有著瘀青與紅腫,一把怒火燒了上來。
「他們太過份了,羊水栓塞症又不是醫師的醫療疏失,他們憑什麼打人呢?」開瀅又氣又心疼。
「他們的親人過世,心情難免激動了一點。」湛子拓無奈地說。
「真的太過份……」她眼眶一熱,兩行淚水滑過臉頰,忍不住抱怨道:「醫師是人並不是神,但大部分的人都對我們懷抱著太多不可能的期待,期望我們做出神的事情……」
她愈說愈難過,眼淚愈流愈凶。
「好了,不要哭了。」湛子拓心疼地捧起她的臉,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認識她超過十年,她掉眼淚的次數屈指可數。
看她為他氣憤難平,他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她吸吸殷紅的鼻子,打開藥袋,取出藥膏,輕輕搽在他的臉上。
「護理長說你今天的門診由李醫師代診,接下來的事怎麼辦?主任有給什麼指示嗎?」開瀅關心道。
「主任擔心死者家屬會到門診上鬧,所以在案子結束前,希望我先停診一段時間。」湛子拓繼續說道:「院方則希望我盡快向家屬召開醫療說明會。」
「我可以看一下昨晚的病歷和生產紀錄嗎?」開瀅問道。
湛子拓起身,將桌上的檔案夾遞給她。
她翻閱,細細研讀死者的病歷報告、生產紀錄和急救過程,各方面均找不到疏失。
「現在我們研判死者是因為羊水栓塞而導致心肺機能衰竭死亡,從病歷上看來也是如此,但要是家屬不接受,執意咬定是你的缺失呢?」她提出疑問。
「那就得說服家屬做病理解剖。」湛子拓說。
「病理解剖……」她喃喃低語,台灣人有保留全屍的傳統,一般人根本很難接受親人死亡後,再進行解剖的事。
湛子拓對上她陰鬱的臉龐,多少也明白她在擔心什麼。不會有人願意讓自己死亡的親人,在解剖台上再死一次。
「子拓,我相信你是一個好醫生,不管未來變得怎樣,我都會跟你一起面對。」開瀅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窩上。
「開瀅……」湛子拓用力地摟住她。
「記住,我們是夫妻,有苦一起吃、有難一起當。」她捧起他的臉,在他的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她溫柔篤定的承諾,為他疲憊的身心注入了一股力量。
以往兩人安穩地在一起生活時,只感覺到愛情的甜蜜與愉悅,但這一刻,湛子拓真真切切地體會到開瀅給他的感情遠超過自己的想像。
他想起了兩人在婚禮上的結婚誓詞——
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愛你自己一樣。
無論他生病或者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這個世界……
原來在平凡的生活中,他的妻子一直默默地實踐著愛的奧義,守著要讓對方幸福的承諾。
他捧起她的臉,吻住她的唇,將內心的情感全化成一波波的熱吻,傳遞到她的心間。
湛子拓為死者何子芳的家屬召開醫療說明會時,開瀅特地抽空出席參加,相關醫護人員也都上台做了詳盡的病歷報告,但何子芳的家屬並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會議席間,開瀅注意到何子芒的雙親只是默默坐在講台下掉眼淚,兩個老人看起來很老實忠厚,介他們的女婿張凱則是在湛子拓做完的報告後,將病歷摔在地上,揚言告到底。
之後的一星期,張凱不斷地到醫院找湛子拓的麻煩,在醫院大廳撒冥紙、在停車場對著兩人的座車丟雞蛋抗議、在知名網路社交網站成立專屬頁面,大剌剌地寫上「殺人醫師湛子拓」簡直就是未審先判。
湛子拓在接受醫院停診的這段期間,找了一位當兵時期的好友——專門從事醫療訴訟的詹律師,商量案子的結果。
是夜,他與詹律師出了事務所後,兩人相約到鋼琴酒吧喝了點酒,直到晚上十點多,他才搭著計程車,帶著幾分酒意回家。
他掏出鑰匙,推開大門,在玄關處見到了一盞燈。
婚後,她總是記得在客廳裡為他留一盞燈。
面對那一盞溫馨的桌燈,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無能與軟弱。
「子拓,你回來了……」開瀅穿著一襲淡藍色睡衣,趿著拖鞋,由書房內走出來。
「嗯。」他點頭,將外套擱在沙發的椅背上。
她走向他,嗅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微微地蹙起眉。
「我剛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但沒有人接……」開瀅知道他這段期間承受著莫大的壓力,令她於心不忍。
一想到張凱公然在網站上指責湛子拓是殺人醫師的事,她就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
張凱不願意接受病歷報告,也不接受的病理解剖的提議,甚至向媒體記者投書,小動作不斷,一副要置他於死地的模樣。
「大概是手機沒電了,所以沒聽到。」湛子拓迴避她關心的眼神,逕自走回臥室。
事實上,是他刻意將手機關機,不想接聽她的電話。
隨著張凱愈鬧愈凶的舉動,他也愈來愈痛恨自己的無能。
他非但沒有盡到一個丈夫的義務,還拖累到開瀅,不只令她擔心,也讓她飽受流言所苦。
張凱不知道從哪裡獲知兩人的婚姻關係,竟然在開瀅看診的時間,徘徊在候診區裡,向其他病患散播一些謠言。
如果情況再繼續惡化下去,他得開始考慮結束兩人婚姻的可能性,他不能那麼自私地讓她承受這種苦。
「你喝酒了?」開瀅走過去,主動替他解開脖子上的領帶。
「聽小梁說,你去找過田欣欣?」他深遂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對。」她點點頭。
「為什麼去找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的語氣略顯激動。
「因為護理長跟我說,田欣欣的表哥是電視台主管,張凱有向媒體記者投書這件醫療糾紛案,我希望田欣欣可以幫忙說服她表哥,先將消息壓下來,不要被張凱影響而做出不實的報導。」開瀅解釋道。
「你沒有自尊嗎?你去求她?」湛子拓由羞轉怒。
兩人認識多年,他不會不知道開瀅有多好勝又愛面子,而今天她居然為了他的事低聲下氣地懇求田欣欣,光想到那畫面就令他自責不己!
雖然開瀅和田欣換沒有過節,但婚前田欣欣曾追他追得很勤,他和開瀅閃電結婚一事,多少還是傷了田欣欣的心。
「我只知道為了你,那一點自尊和面子都不重要。」她眼底泛起了淚光,這句話不只是對他說,也是對自己說。
去求田欣欣又怎麼樣?只要能將這件醫療糾紛案解決,就算是去跟死者家屬下跪,她也願意做。
她只想保護子拓,如同他過去守護自己一樣。
他們是夫與妻,她不相信苦難來時,一定要勞燕分飛。
「你不要面子和尊嚴,但我要!」他賭氣地說。
「子拓……」她低低地響著他的名字。
「我們公開吧!」他別過臉,不忍看她。
她地他愈溫柔、對他愈好,他心底的愧疚就愈深。
除了拖累她、傷害她,他不曉得在這段關係中,他還能再給她什麼?
「為什麼?」她怔愣了一下,扳過他肩膀,強迫他迎視她的目光。
「因為我累了,我不想跟你一起生活了。」他隨便扯了借口。
與其兩人困在這間不快樂的屋子裡,不如由他一個人承受這一切壓力與痛苦。
「你不是累了,而是拖累我吧?」她的眼底蘊起了淚光,看穿他想結束這段感情的真正心思。
「隨便你怎麼說。」湛子拓別開臉,不忍看她。
「湛子拓,難道在你眼中,我的愛就這麼淺薄,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嗎?」她哽咽道,任憑傷痛的淚水溢出眼睫。
面對她的淚水和控訴,他既心痛又不捨。
就因為她的愛太過真摯、堅定,才令他不敢再接受。
「是不是今天發生醫療糾紛的人是我的話,你也會選擇讓我一個人獨自去面對,選擇跟我分開?」她抓住他的手臂,悍然地質問。
「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去面對那一切!」湛子拓篤定地說。
「那我想陪著你,有什麼不對?」她含淚反問他。
「我不要你再受委屈……」他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只要是我願意做的事,就不覺得是委屈。」她用力摟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肩窩,低聲地說。
因為愛,所以她不覺得委屈。
因為愛,所以歡喜與苦痛,她都願意愛。
「小瀅……」他歎息的聲音飽含疼惜。
他並非故意要說出那些辜負她感情的話,只是不忍心她再為自己受到一丁點兒的委屈。
「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評價你,不管未來還會有什麼事發生,在我眼底,湛子拓就是一個好醫生、一個好丈夫。」她抬起頭,捧起他的臉。
「對不起。」他低聲地說。
「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她嬌悍地命令道。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他低首,輕吻她的額頭。
「說你愛我!」她雙手圈住他的頸項。
「我愛你……」他捧起她的臉,將滿腔的愛與歉意,人化為深切的熱吻與她甜蜜糾纏著。
隨著濃情的熱吻,兩人雙雙跌躺在床上,他俐落地扯下橫阻在彼此之間的衣服,在情慾激湧到最高點時,奮力地衝入她的身體。
他們的肢體親密地交纏著,渴望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對彼此的感情,那麼樣的真摯,毫無保留。
她修長的雙腿環住他的身體,渴望與他身體的每一寸密切地貼合著。
兩人時而溫柔、時而狂野,激情地交纏著,在他抵進她身體最深處時,她摟住他的脖子,用細碎低吟的聲音說:「子拓,我們是幾個人?」
「一個人……」他愛憐地吻住她的唇,徹底地融入她的體內。
在狂野的節奏中,當他們的身體緊密貼合時,心跳彷彿也合而為一了。
他們各自深信,彼此都是個缺了一角的圓,唯有遇上對方,才能成為一個完美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