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征地握著方向盤,以近乎呆滯的目光望著眼前這一幕。
小傑循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果然瞧見了易行濬,忍不住出聲喊道:「是老爸!」
她的心口一窒,有些透不過氣來。
難不成……這才是他離開她的原因?
因為他的身邊有了更深的依戀,所以必須撇下她和小傑?
「媽咪,爸爸開車走了。」小傑提醒她。
詠橙握著方向盤,慢慢地駛離街邊,隔著幾輛車子的距離,尾隨在易行濬的休旅車後,然後看著他將車子停在一間五星級飯店門口,將鑰匙交給泊車小弟,摟著那位高挑的金髮女郎走了進去……
她在跟蹤他。
安裝在她車上的衛星定位器老早就洩漏了詠橙的行蹤。
易行濬知道她每天都會刻意把車子停在停車場的對街等著他下班,隔著一條街的距離偷偷跟蹤他、打量他。
那笨拙傻氣的行為,洩漏了她對他的感情。
為了徹底讓她死心,只好央求韓克森陪他演這場戲了。
戴著一頭金色長髮,俊美的臉上化著濃艷細膩的彩妝,加上黑色緊身洋裝,韓克森簡直就像剛從巴黎時尚舞台走出來的超級名模。
「大嫂和小傑跟進來了。」韓克森故意轉頭朝櫃檯的服務生拋了一記媚眼,用餘光瞄了那一大一小的鬼祟舉動。
「嗯。」易行濬沉著俊臉。
兩人拿了房卡,搭電梯上樓,刻意在走廊上放慢速度,以配合身後那兩個「跟屁蟲」笨拙的跟蹤術。
進屋後,易行濬走到冰箱前,取出兩罐啤酒,將其中一罐遞給他。
「兄弟,你會不會玩太大了?尊夫人的心臟受得了這種刺激嗎?」韓克森雙手捧胸,粗魯地調整胸前的NuBra。
「反正你只要盡好「妮可」的本分就好了,不要搞砸了。」易行濬拉開拉環,仰頭灌了一大口啤酒。
「放心,一切交給我。」韓克森朝他眨眨媚眼。
半晌,門鈴響起,韓克森透過門板上的貓眼瞧見詠橙和小傑愣愣地站在門外,他拉開門,故意欠了欠身,讓她能瞧見屋內的易行濬。
「你們找誰?」韓克森摸了摸耳後的迷你型變聲器,原本低沉的男音瞬間變成一道嬌甜的嗓音。
詠橙望了眼面前的高挑女子,目光越過她的肩頭,落在站在吧檯前的易行濬,兩人視線對上的那瞬間,她的心口一窒。
「老爸!」小傑鬆開了詠橙的手,往屋內跑去。
易行濬斂去眼底的擔憂,語氣淡漠地說:「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詠橙怔望著這一幕,雙腳彷彿被釘住了,動彈不得。
「濬,他們是誰?這個小鬼頭為什麼喊你爸爸?」妮可一臉嫌惡的口吻。
「我的前妻和小孩。」易行濬說道。
前妻。
這個稱謂狠狠地刺痛詠橙的心,也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是前妻,他前任的妻子,一個被他拋棄的女人,一個他不想要的負累。
「爸爸,我和媽咪很想你,你不回家嗎?」小傑抬頭望向易行濬,不安地扭絞著衣角。
「小弟弟,你爸爸現在不會回家嘍!」妮可走向小傑,故意說道。
「你是誰?」小傑朝她吼道。
「我叫妮可,我是你爸爸的搭檔。」妮可故意走到易行濬的身邊,熱絡地攀住他的手臂。
小傑一臉氣憤地瞪視著這個叫「妮可」的阿姨,該不會是因為她把老爸搶走了,所以媽咪才會那麼傷心難過?
哼!
原來這個留著一頭金髮的阿姨,就是害他少一份零用錢的罪魁禍首!
詠橙僵呆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妮可就是你想離開的原因嗎?」詠橙問他。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易行濬故意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不想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她是你的新歡?」詠橙不死心地追問。
「新歡?」妮可走到詠橙的面前,故意搖搖手指頭,語氣誠摯地說:「不是喔,我不是他的新歡,正確來說,我比你更早認識濬喔!」
是啊,他和易行濬可是從學員培訓期就認識了,如果要講求先來後到的話,詠橙比較像是「新歡」,而他則是「舊愛」。
「易行濬,你所謂的」出差」就是和她在一起嗎?」詠橙又問道。
易行濬背對詠橙,不忍看到她崩潰心碎的模樣。
妮可搶白道:「他每次「出差」都是和我在一起,我們一起經歷了許多特別的回憶…該怎麼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呢?柏拉圖式的友誼——」
「夠了!」詠橙打斷妮可的話,不敢再聽下去,怕聽到更多無法承受的醜陋真相。
原來她從來都不曾完完整整地擁有過易行濬,她擁有的只是一份不完整的愛,一份殘缺的幸福。
「你走吧,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我們之間已經沒有關係了。」易行濬殘忍地說。
「我會走……我會帶小傑走……我會帶他回到台灣去……」她強忍著眼底的淚水,努力維持最後一絲尊嚴。
「以後我們母子倆,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視線裡了!」
詠橙走向前,拉住小傑的手,快步地衝向電梯口。
這一次,她徹底對易行濬死心了。
她要遠離這座充滿謊言的城市,去到一個沒有他生活過的地方,一個沒有兩人回憶的國家。
她的幸福不需要靠他心血來潮的溫柔,更不需要他的施捨!
自從詠橙決定帶著小傑回到台灣的娘家之後,便開始著手進行搬家事宜。她找了一家信譽良好的仲介公司代為托售房屋,又到學校替小傑辦理轉學手續。
為了不讓自己陷溺在哀傷自憐的情緒中,她開始著手整理家當,決心要把易行濬自記憶中一一清除,甚至把兩人生活過的痕跡一點一滴地拔除乾淨。
花了幾天的時問,她將屋子重新打掃過,該打包的東西全都收進貨運箱內,但卻在屋內一些隱密的角落找到好幾個類似攝影機的鏡頭。
她拿起一顆安置在玄關處的攝影鏡頭,來到唐人街內的電器行,確定那是一顆精密的微型攝影機。
她不懂,為什麼家裡會裝設這麼多攝影鏡頭呢?
公是誰裝的?
易行濬嗎?
如果真的是易行濬裝設的,那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嗎?
她下意識否決了心裡的想法,畢竟易行濬又不愛她,兩人的資產也早已過戶到她的名下,他沒有理由監視她。
不只如此,她發現他遺落在床邊矮櫃上的鋼筆,抽出筆蓋後,竟然是一把改良過的微型手槍,裡面甚至還放了兩顆小型的黃銅色子彈!
這個發現令她驚愕不已,雖然在美國配槍只需要經過申請即是合法,但這種手槍太過罕見,不像是一般民眾能夠取得的物品。
忽然之間,她發現自己好像對一個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認識得非常少,甚至非常的陌生。
就像他們的婚姻之中何時多了一個「妮可」,她竟渾然不覺。
他看起來不像是那麼貪鮮的男人,如果這十年來他都能在這兩段感情之中取得平衡,為何突然要放棄她和小傑呢?
既然決定離開這個家,簽字離婚那一晚,他為什麼要帶走家中與他有關的照片呢?
梭巡了空蕩蕩的屋內一眼,詠橙發現易行濬留下太多謎團未解,有待她去發掘查證。
她拿起電話,撥了易行濬的手機,結果竟然停用。
改撥他的公司電話,另一端卻傳來已為空號的訊息。
她頹然地跌坐在沙發上,發現事情太詭異了,易行濬可以說是憑空自她的世界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生活過的痕跡。
她不死心地衝到二樓書房,翻找著抽屜、書櫃夾層,甚至將一本一本的書籍全都翻找過,企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最後,她發現書櫃後方有個暗格,敲開木板,裡頭存放著一把槍、一枚金色老鷹的徽章,後面印刻著「BLACKHAWK」的字樣。
她撫摸著徽章背後的英文字,喃喃地念出聲。「BLACKHAWK」……和他的綽號黑鷹有什麼直接的關係嗎?
這個徽章對他來說有什麼特殊意義嗎?為什麼會藏在書櫃的暗格裡?
「易行濬,你究竟是誰?」詠橙握著徽章,喃喃地說。
她深吸口氣,思緒一團紊亂,無法消化這麼強烈的情緒衝擊。
「為什麼你在切割掉所有關係後,消失不見了呢?」不祥的預感讓她的心情和臉色沉了下來。
心裡隱隱有一道聲音告訴她,易行濬跟她離婚的事絕對不是不愛了那麼簡單,他肯定遇到了什麼麻煩,必須逃開這一切!
她要去找他!
她要去解開他留下的謎團,她要知道他究竟是誰?
她要明白他離開她的真正原因,如果是因為不愛她,那麼她會大方的成全他,但若有其他的隱情,她不會輕易放棄這段婚姻!
太酷了!
太刺激了!
這三天對小傑而言可以說是一場驚險的旅程,比參加漆彈烤肉營還要刺激一百倍!因為,他那個溫柔美麗的媽咪居然學起好萊塢電影,要去尋找失蹤的老爸!
雖然媽咪有時候看起來很迷糊,偶爾也會笨手笨腳的,但這幾天追蹤老爸的過程,媽咪倒是表現得非常鎮定。
他答應過老爸一定要保護媽咪,所以他們就收拾簡單的行李,偷偷守在韓克森叔叔的住處樓下,然後尾隨在他的身後,一路從紐約搭飛機來到佛羅里達州。
「媽咪,為什麼我們守在韓克森叔叔家,出來的卻是和爸爸一起進飯店的那個金髮阿姨呢?」小傑側過臉,瞅看著正在開車的詠橙。
「我也不知道……」詠橙輕咬著下唇。
其實這也是她最納悶的地方,如果說易行濬和妮可真的關係匪淺的話,為何她又會自由進出韓克森的公窩呢?
易行濬、韓克森和妮可三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當她再次到飯店卻找不到易行濬和妮可時,二話不說馬上改守在韓克森的住處底下,但萬萬沒想到下樓的人竟然是妮可。
於是她和小傑馬上尾隨在妮可身後,一路從市區跟到機場,看著妮可排隊買了機票,然後走進了咖啡廳,一邊講手機,一邊抄寫東西。
等妮可離開後,她立即衝進咖啡廳裡,拿起妮可放置在桌上的空白便條紙及鉛筆,複印下一串地名——
佛羅里達州。
赫斯頓飯店。
詠橙拿著複印下來的紙條,帶著小傑,一路從紐約搭著飛機來到佛羅里達州,出了機場後,她租了一輛休旅車,靠著智慧型手機和衛星導航系統,沿著州際公路前進。
「媽咪,爸爸真的在這間飯店裡嗎?」小傑問道。
「我也不是很確定……」詠橙一臉茫然。
她不知道沿著妮可留下的線索能不能找到易行濬,但她已經無計可施了,只好傻傻地跟了過來。
望著車窗外漫長蜿蜒的公路,遙遠得好似沒有盡頭,恰如詠橙迷茫的心找不到歸處般……
「赫斯頓飯店」位於佛羅里達州東南角一處度假小鎮,白色沙灘襯上蔚藍的海水,微風輕拂過路邊的椰林樹影,天空潑灑下一地燦爛陽光,瀰漫著一股慵懶悠閒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