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芃漂亮的美眸鎖定在他翻閱雜誌的舉動上,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
於開衡匆匆瀏覽過兩本財經週刊和一本時尚專訪,但對於壓覆在最底層的八卦週刊卻感到好奇。
「我不記得自己有接受過這家媒體的採訪……」於開衡抬眸盯視著她。
「你沒有正式接受過他們的訪談,但該社對你的私生活卻很感興趣。」微慍的怒氣隱藏在兩扇濃密半掩的睫毛下。
「喔?」他饒富興味地挑了挑眉。
自從和「揚名集團」的千金藍可芹交往後,兩人所到之處都是鎂光燈的焦點,也正因為她太過高調的性格,讓他決定結束這段不到三個月的短命戀情。
翻到雜誌內頁,上頭斗大的標題令他忍俊不禁——
揮別情傷,於開衡戀上平胸女!
「哈……」
於開衡低笑出聲,忍不住佩服起記者看圖編故事的能力,連簡單的幾幀照片都能衍生出高chao迭起的豐富劇情。
他和藍可芹交往不到三個月,彼此間性格相差太多,價值觀差異太大,話題也沒交集,除了吃飯、約會外,感情上的連繫實在少得可憐。
別說情傷了,分手後他根本如釋重負,猶如甩掉一個全身披掛著名牌的行動聖誕樹!
「不知道閣下對於哪段文字感到有趣,竟能笑得如此開心?」
她擰起眉毛,捺下暗惱。
「你不覺得記者的聯想力很豐富嗎?看見我們並肩走在一起,就能編出我們在戀愛的故事。假以時日,這位記者要是在傳媒界混不下去,可以改行轉當編劇了。」此人腦內劇情實在太精采了。
於開衡忽然對雜誌上的「劇情」感到玩味,這麼多年來,他怎麼沒有想過兩人交往的可能性呢?
他思索了一下,發覺自己一開始就把她定位在「學妹」的身份上,保護她、照顧她、罩她,成為他這位直屬學長的義務;逗她、鬧她、調侃她,則是附加的娛樂價值。
現在兩人在職位上雖是上司對下屬的關係,但私底下卻比一般朋友還熟稔,他不只信任她,也在工作和生活上依賴著她。
「拜閣下所賜,我終於有幸登上八卦週刊,還成為今天茶水間最熱門的話題。」
她沈下俏臉,沒好氣地自嘲。
「攝影的角度不佳,僅拍出你的側臉,又被頭髮遮住,不說的話很難認出是你來,況且記者也沒有指名道姓地寫出你的名字。」於開衡就事論事。
其實狗仔記者捕捉的焦點並不是他,而是同棟的住戶與某知名女星傳出緋聞,惹來狗仔的駐守,他猜狗仔記者大概沒拍攝到女星進出大樓的畫面,所以才勉強拿他的照片填充空虛的版面。
「你覺得冠上平胸女有比不指名道姓更好嗎?」她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意識到於開衡將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她抽起一個檔案夾遮在胸前,輕嗔道:「我的身材才沒有狗仔記者形容的那麼可憐!」
他性感好看的薄唇勾起一抹笑,饒富興味地說:「如果你覺得委屈的話,要不然我打電話叫狗仔記者在下一期的週刊登刊道歉啟事,表示他低估了你的尺寸。」
「然後再讓我的胸圍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她柔訓道。
「還是你有更好的建議?」他認真地問。
「我只求英明偉大的執行長大人可否低調一些?否則以後陪同你外出,我得考慮是不是要跟你保持三公尺以上的距離,免得慘遭鎂光燈的波及!」
她對登上八卦週刊,成為大夥兒茶餘飯後閒嗑牙的話題一點興趣也沒有。
「那怎麼辦呢?你英明偉大的執行長下午還要參加一場平面媒體的採訪,暫時還低調不了耶!」他一副無辜又無奈的表情。
她完全拿他沒轍,但一想到他下午有場平面媒體的採訪,還是很盡職地打量起他的衣著服飾。
「下午你就穿這件襯衫接受訪問?」
她注意到他襯衫的第四顆鈕扣好像忘了扣,隱約露出一點肌肉。
「正式接受訪問時,我會再打上一條素色領帶。」他向來對自己的衣著品味相當有自信。
「你襯衫的第四顆鈕扣忘記扣了。」
她瞄了一眼,淡淡地提醒他。
「Shit!」他懊惱地低咒一聲。
「怎麼了?」
「可能是襯衫的線頭鬆了,導致鈕扣掉了。」他摸摸鬆脫的線頭。
「你還有放其他的襯衫在辦公室嗎?」曉芃問道。
「另一件黑色襯衫跟領帶的顏色不搭,配起來很奇怪。」
他推開皮椅,環視腳邊一圈,想找出鬆脫的鈕扣。
「還是我回辦公室找一下,看看有沒有同色的鈕扣幫你縫上?」曉芃機靈地建議道。
「麻煩你了。」
於開衡就知道以她細膩的心思,絕對能把他的生活打理得穩穩當當。
幾分鐘後,曉芃踅回於開衡的辦公室,手裡多了一個針線盒和鈕扣,走到他的面前,比對了一下鈕扣的色系。
「我這邊只有白色的鈕扣,縫在襯衫上雖然不會太突兀,但怕照片刊登出來會被眼尖的讀者看出來……」她想了一下,又說道:「要不然我把你紮在褲頭下的鈕扣移到第四顆,順便替你把每顆鈕扣縫牢一點?」
「好啊!」
於開衡俐落地解開褲頭,拉出襯衫,逐一解開鈕扣,露出一片精壯結實的古銅色肌膚。
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練就到「帥哥全裸於前,也面不改色」,但見到他結實健美的身軀時,耳朵仍是微微燙了起來,心跳也不禁漏了數拍。
果真一星期五天的慢跑健身不是在練假的,除了在電視或雜誌上,她還沒有在現實生活中見過身材比例這麼讚的男人。
她走到他的面前,取出針線,嫻熟地將靠近領口的第一顆扣子縫得更加牢固些。
兩人靠得很近,近到他可以嗅聞到她髮梢散逸開來的淡雅茉莉香氣,一縷一縷地鑽入他的胸腔,騷動了他的心。
他黝黑的眼眸凝視著她的臉,看她拿著針線,嫻熟又專注的姿態猶如一個賢慧的小妻子,纖細的手指不經意地擦觸過他的肌膚,令他胸口一熱,彷彿有股異樣的感覺漫流過心坎。
他的目光順著她半掩的眼睫往下移,兩片紅唇上淡淡的潤澤,彷彿在誘人舔嘗。
她靈巧地逐一將扣子縫上,最後來到襯衫末端的最後一顆鈕扣,視線忍不住落在他的腰際上,瞧見他鬆開的西裝褲,微微敝露出一截平坦小腹和藍色內褲,如此曖昧的距離教她耳根一燙,白皙的臉頰浮現一抹淡淡的紅暈。
為了方便縫鈕扣,於開衡直挺挺地站著,而她則坐在皮椅上,背對門口,兩人的姿態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叩、叩——
總機妹妹站在執行長辦公室外,輕叩門扉,還來不及得到應允,踩著高跟鞋的右腳踉蹌了一下,整個人撲跌在門板上,扳動門把撞了進去!
「啊——」總機妹妹狼狽地撲跌在地上,迭聲道歉。「對不起……我不小心滑倒了……」
總機妹妹站起身面對裸著上半身的於開衡,又瞄到桌上的皮帶和解開的褲頭,以及貼近曖昧部位那顆忙碌的頭顱。
「啊?」曉芃轉過皮椅,露出臉來。
「那個……曉芃姊,二線有你的電話,對方說很急……我轉到你的座位沒有人接……所以……才會來執行長的辦公室找人……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在『忙』……對不起……我什麼都沒有看見……你們繼續忙……」
總機妹妹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般,羞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急忙轉身關上門離去。
「她叫我們忙什麼?」曉芃一頭霧水。
「你覺得呢?」於開衡饒富興味地反問她。
曉芃驀地頓悟過來,輕拍額頭,哀歎道:「……那小妮子該不會以為我在幫你……」
天啊,她一生清譽要毀了!
「我想是吧!」
於開衡回答她,順手將襯衫的鈕扣一一扣上。
反正兩人已經被週刊誤傳為情侶了,現在再荒謬的緋聞也嚇不了他,他倒要看看這票娘子軍的想像力還能多豐富。
「讓我死了算了……」
她哀怨地將臉貼近桌面,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永遠不要踏出這間辦公室!
不出易曉芃所料,繼平胸女一詞後,她的外號又多了一個「BJ女郎」,而她壓根兒不敢去查那是由哪些英文單字縮寫而來的,光想就色情到令她臉紅。
原本她和於開衡的緋聞就傳得沸沸揚揚了,加上總機妹妹的「親眼目睹」後,直到下班前,她起碼聽到了三種不同的戀愛版本——
聽說,執行長和易特助兩人熱戀的畫面被狗仔記者拍下來了。
聽說,執行長和易特助早就同居在一起了。
聽說,執行長和易特助兩人在辦公室裡「打得火熱」,簡直就是一發不可收拾啊……
翌日。
六坪大的辦公室內,陽光穿過玻璃帷幕映射在窗台的綠色盆栽上,靠牆的原木書櫃上整齊擺放著各種卷宗、檔案,還有一些常用的書籍。同色系的桌案上放著一台液晶螢幕、電話,還有一疊待歸檔的檔案夾。
曉芃將手機貼近耳邊,一邊拿著鉛筆在空白紙上胡亂塗鴨。
「乾媽,我不要去相親啦,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幹麼胡亂替我安排飯局……」
她秀氣的眉毛皺得快能打結了,對著手機的另一端抱怨著。
她才不想去參加什麼相親,被當作動物園裡的熊貓被人「免費參觀」不說,還針對她的年紀、外型、職業、身材品頭論足也就算了,更有一堆好事的婆婆媽媽會替她擬定結婚進度和生育計劃。
二十八歲的她,雖然還是孤家寡人,沒有成為敗犬女王的雄心大志,對婚姻仍抱有幸福的想望,但她並不想在親戚長輩的遊說之下,隨便找個男人湊合組成一個家庭。
『曉芃,你聽乾媽說,雖然對方不是什麼富二代,但在我們鄉里可是有名的田僑仔三代,家裡的地產市價可是值好幾億呢!你爸也看過這個李伯伯的兒子李大元,還讚揚他忠厚老實又有禮貌……』張虹在電話另一端不斷放送男方的優點。
曉芃緊握筆桿,胡亂在計算紙上畫下一個又一個的大叉叉。
這就是身為資深輕熟女的悲哀,已屆適婚年紀後,她的感情世界就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更糟的是,她還有個職業紅娘的乾媽。
乾媽在電話另一端說得口沫橫飛,而曉芃仍是一臉無動於衷,什麼富二代或田僑仔三代,都對她產生不了吸引力。
更何況,乾媽的職業除了是專業紅娘外,還是超級助選員,從她口中說出的超優條件大概跟政治人物的參選政見一樣,僅供參考。
「乾媽,我不想嫁給田僑仔三代啦……」曉芃對著話筒,回應乾媽的話。「……我沒有說一輩子不想結婚,只是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
曉芃把吸管插入珍珠奶茶裡,吸吮了幾口。
她對單身生活感到滿意,也許偶爾會有寂寞的時候,但少了感情的羈絆,卻多出了自由,可以全心放在工作上。
她喜歡工作帶來的成就感,喜歡被於開衡倚重的感覺,喜歡和他互相扶持、信任,為相同目標一起努力。
雖然同事間的流言蜚語令她困擾,尤其「BJ女郎」一事,更令她哭笑不得,但她實在無法想像自己辭去工作、嫁作人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