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三月十八,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這一日短刀門中賓客如雲,正是大弟子段飛揚接任掌門之期。
    各門派都有人道賀觀禮,半個山頭都聽得見人聲,端的是熱鬧非凡。
    幾年前雖出了醜事,畢竟時日已久,加上段飛揚這幾年來俠名日盛,為人又慷慨好義,就算只賣他一人的面子,也足夠了。段飛揚本就是世家子弟,只是家中兄弟甚多,又乃偏房所生,不很受寵,在江湖中全憑著自己闖出了局面。段夫人雖不是武林中人,娘家卻是巨富商賈,飛揚得她之助,款待同道向來大方,兩夫妻在眾多友人中口碑都極好,今天他有喜臨門,縱有天大的事也要放下再說。
    傲天跟著一群好友慢慢行上山頂,一路景色甚是優美,他沿途細細觀賞——這便是雲晨從小長大的地方,雖不見人,看看他住過的地方也是好的。
    來到短刀門大廳門口,早有人向段飛揚引見,聽得正氣盟少盟主蒞臨,立時拋下別的賓客迎了過來,緊握住他手極力攀交,言辭之熱情華茂像是心也要掏一半出來。傲天不置可否的聽著,心中卻甚為不耐,雙目淡淡在段飛揚臉上掃過,暗想這便是雲晨昔日鍾情之人嗎?當真不過爾爾,雲晨眼光怎的恁差。一想到如此俗物竟害雲晨遭遇那等慘事,不覺手中加大勁道,用上了五、六分真力。段飛揚手上吃痛,又不敢甩開,直憋得臉色發白,旁人見他兩人頗為親熱,只道是一見如故,分外投緣。
    不多時到了正午,來訪賓客各自入座,廳上嘈雜之聲也靜了下來,只待傳印行禮,現任掌門從內室緩緩步出。
    段飛揚跪在師傅身前,雙手平舉過頭,耳中聽著師傅低沉蒼老的聲音:「飛揚,接過此令,你便是短刀門第六任掌門,須得恪守江湖大義,善待門下弟子,將本派發揚光大,你可遵循?」
    「弟子定不辱師命。」
    上刻著一把短刀的黝黑令牌,馬上就會到他手中,他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扼殺了所有才可以擁有,他此時的心情怎能僅僅用欣喜來形容?可就在他一生中最滿足的時刻,在靜得沒有一絲人聲的大廳裡,響起了輕輕的笑聲。
    這笑聲清冷無比,卻又帶著種說不出來的邪魅之氣,令聽到的人心中不由自主便是一顫,段飛揚已經轉身站了起來,強壓住憤怒和驚恐,大聲道:「是哪一路的朋友,還請現身相見!」平日的一些好友也站了起來四處張望,只想揪出這個搗亂的人。
    一個黑色的人影斜斜飛出,直向段飛揚撲來,他雖有防範仍是低檔不及,只得盡力護住頭臉,卻聽得門中幾個師弟驚呼道:「師傅!」
    他大駭看向身後,只見師傅軟軟的倒在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腳下,還未接過的掌門令牌也拿在那人手裡。那人一邊撫摸手中令牌,一邊喃喃自語:「這便是掌門令牌嗎?看來不怎麼樣嘛!」
    一時之間,他不知該逃還是該罵,此人雖是偷襲,卻只一招就將師傅敗在手下,武功之高聳人聽聞,在場的多數人也都面面相覷,張口結舌。
    那人俏目一瞥,見有人圍了上來,素手輕揚,伴隨短促的慘叫,幾人瞬時倒地,面色發烏、口吐白沫,顯是中了什麼淬毒的暗器,眼見救不活了。眾人見他手段如斯毒辣,嘴上雖都大罵,卻俱都站在當地不敢再動。那人悄立廳上,身形飄飄若仙,體態雖極美,又煞是可怕。
    在這人人自危的當口,一個年紀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反奔到那魔頭身前,大聲道:「你把我師公怎樣了?」
    那人甚是詫異,看向這少年的臉,上下打量,突然道:「你是短刀門第七代弟子嗎?很好……很好。」
    同門的師兄弟阻止不及,正為他擔心,聽著方纔的言語都暗道「要糟」,哪知這人竟道:「我只點了他老人家的穴道,你這便扶他下去休息,外面的瑣事別讓他知道……你也不用出來了。」說話間將手中掌門令牌也交到那少年之手:「這個東西,就由你來保管。」
    那少年呆了半晌,逕直接過令牌,扶著師傅往內室而去。
    廳上此番大變不過是頃刻之間,傲天坐在下面冷眼旁觀,心中不住懷疑,那人衣著舉止,與六年前的殺手有些相似,出手歹毒卻如大巫比之小巫。此人行如鬼魅,先前出手殺人竟連他都相救未及,此時便衝上前去也已無望,倒不如多觀察一時再行定奪。

《短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