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洛縱宇發現了一個問題,小鬼的話越來越少了。自從那天半夜裡鬧了彆扭之後,小鬼在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他抓住小鬼問過是不是故意避開他,得到的回答十分曖昧:「你想聽我說什麼?你想讓我纏住你?」
    面對這種反問,洛縱宇居然有一點狼狽,這個小鬼實在不討喜,還是別的小情人比較好相處。除了在床上,其他的簡直沒有一點可取之處,這就是他目前對小鬼的所有評價,他也稍稍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減少了在家裡出現的次數。就這麼慢慢淡下來,對他們都有好處,小鬼想在他這裡學到的東西也差不多了,應該很快就去結交別的情人,男孩子都是這麼長大的,當然也包括他本人。
    在辦公桌前如此想著的男人微微撇了一下嘴角,用略帶嘲諷的笑容趕走自己工作裡小小的走神。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熟悉的音樂,拿起來一看,正是剛才被他評價為一無是出的小鬼,想起來這好像是整個星期裡小鬼第一次主動找他。
    「洛縱宇……你回來一下。」
    小鬼的這句話很怪,呼吸急促、嗓音嘶啞,洛縱宇稍稍一愣,聽筒裡便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洛先生,請你把東西交出來,否則我就要對你的小情人不利了。」
    洛縱宇立刻沉下了臉,回復的嗓音卻很平穩:「你是誰?想要什麼?錢?給我你的賬號,放他走。」
    「呵呵……」彼端的男聲也很平穩:「我要的不是這個。我要賬本,你知道的。我剛才已經在你家裡找過,正在傷腦筋的時候被你的小情人自動送上了門,他很勇猛,可惜我有槍。還有……他也很漂亮,你最好快點回來,否則我不保證……」
    「我馬上來,你要確保他的安全。如果你敢做什麼,絕對活不到明天早上。」
    「遵命。呵呵,以你洛先生在道上的大名,我不是太缺錢了也不會接這個生意。」
    洛縱宇冷冷回了一句:「你明白就好。」
    二十分鐘以後,洛縱宇匆匆走進已經兩天沒回過的家,被一個蒙面男人用槍指著頭的小哲看起來實在不怎麼高興,嘴角帶著血跡,神情也比較委頓,眼神帶了些微恐懼和更大的憤怒,洛縱宇的出現也並沒有讓他放鬆下來。
    稍稍審視了一下那個持槍的傢伙,洛縱宇以沉穩的姿態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說吧,姓葉的給你多少?」
    「……這是我的商業機密。」
    「放屁。你出來做也是為了求財,他給你多少,我給你雙倍,而且保證你可以安全的回去向他覆命。」
    「洛先生,你的狠在道上是出了名的,我敢信你嗎?」
    「殺了你對我沒有好處,相反的,你還可以幫我很多忙。我給你三分鐘時間考慮,如果你不同意,可以現在就殺了我們,當然,你什麼也得不到還會背上兩條人命,姓葉的也會做了你滅口。」
    洛縱宇冷靜的聲音十分清晰,在他注視下男人拿槍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槍口下的少年卻瞪大了眼睛盯住他,這讓他有點煩躁卻決不能在臉上有所表露。
    空氣凝滯了兩分鐘,洛縱宇一直平靜地看著持槍者的雙眼,不屬於洛縱宇的兩個呼吸聲時而沉重、時而紊亂,這種難耐的僵持最終被突然響起的語聲打破。
    「……他給我100萬。」
    這句話一說出來,持槍者渾身的警戒和殺氣也消散無蹤,他把少年拉起來一把推進洛縱宇的懷裡:「希望洛先生不要食言。」
    洛縱宇滿意的抱緊那個身體僵硬的小鬼,順便伸出手指擦了擦小鬼唇邊殘留的血跡:「我不會的。我在道上雖然名聲不是太好,信譽卻不錯,這個你也知道吧。不過……你把我的小鬼嚇到了,還讓他流了血,你自己看著辦吧。我現在給你開支票。」
    從懷中拿出支票薄和筆的洛縱宇似乎漫不經心的看著對面的蒙面者,剛才還拿著槍的男人卻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嗤」的一聲輕響,男人在自己手臂上劃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洛縱宇終於露出了讚賞的笑容,撕下寫有200萬數額的支票遞給男人:「祝我們合作愉快,我明天把東西給你。」
    「謝謝洛先生,我先走了,等你的消息。」
    按著傷口離開的男人消失在門的另一端,洛縱宇目送他離開的身影發出冷笑:「這種貨色也敢拿來對付我,乾爹,你的侄子實在不怎麼樣,您老人家也是氣數已盡了。」
    「……你在說什麼?洛縱宇,你到底在幹什麼?」
    少年顫抖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洛縱宇回過頭摸摸少年冰冷的臉頰:「沒什麼,大人的事你不懂。嚇壞了吧,乖,去洗個澡,我帶你出去吃飯。」
    小哲用力打掉那只在自己臉上爬行的手,一言不發的向大門那邊走,蹣跚的腳步顯示他身上還有別的傷,洛縱宇皺著眉頭去追他。並不太激烈的糾纏中,小哲被洛縱宇緊緊抱在胸懷之間,掙扎的雙臂似乎碰到一個堅硬的觸感,小哲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從洛縱宇的後腰拔出了那個東西——一把造型精美、體形短小的手槍。
    「你身上怎麼帶著這個東西?你到底在幹什麼?你不要告訴我這只是玩具,我不相信!」
    到最後幾乎已經在尖叫的少年狠狠甩掉了手上華美的凶器:「洛縱宇!我要回去!我再也不要住在這裡!」
    少年憤怒的眼神就像燃燒的火焰,莫名的恐懼更令他渾身發抖,這個抱著他的男人變得無比陌生,但又跟那個記憶中的宇哥隱隱有幾分相似。過於複雜的衝擊打亂了他的思維,洛縱宇還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也許洛縱宇的任何事情都不想讓他知道,這才是「宇哥」跟「洛縱宇」最大的不同。
    淚水立刻就要衝出眼眶,小哲用盡力氣才能壓下它們,模糊的視線中,那個冷酷而陌生的男人似乎歎了一口氣,用極為輕柔的力量再次抱住他:「如果真的想回去住,我送你過去……這樣對你比較好,我有了一點小麻煩,你也看到了。」
    「你……還是不肯告訴我?」淚水好像已經流下來了,小哲在溫暖的懷抱裡仍然冷得發抖:「我是什麼?我對你來說……是什麼?」
    短暫的沉默之後,歎息似的低音輕輕拂過他的耳朵:「小鬼,別想太多。去洗澡吧,我待會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現在就走……不要拉著我,我不會出什麼事!」
    低著頭衝出了這間再也待不下去的房子,小哲把還想拉住他的洛縱宇甩在身後,按下電梯開關的那一瞬,他彷彿看到男人緊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這應該是煩惱或者悲傷的表情,但他相信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跑到大廈的樓下,小哲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帶上行李和鑰匙,但這一刻他無論如何不想再回去,茫然站在當地的他撥通了一個電話。
    「……麗華姐,是你嗎?」
    「小哲?呵呵,你現在在幹嗎?」
    「……我沒做什麼。很無聊。」
    「你好像不開心哦,發生什麼事了?我來找你。」
    「……不用了,我很好。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不對勁哦,老闆又欺負你了?難道他真的對你出手了?你要小心哦。」
    「……沒有。我要回去了,不跟他一起住了,什麼事都沒有。」
    「這樣啊,他總算良心發現,要我送你回家嗎?我下班了來找你好不好?」
    「謝謝你,麗華姐,真的不用了。我改天再找你,你要陪我去喝酒,我不要再喝牛奶了。」
    「呵呵,小哲還在耿耿於懷啊,好,下次我陪你喝啤酒,不過不能多喝,一杯好了。」
    「嗯,再聯絡。」
    切斷電話,小哲艱難的對自己笑了一下,還好有麗華姐這樣的朋友,跟她說說話就開心很多了。洛縱宇……是連這種朋友也算不上的人吧,那堵他想要努力跨過去的牆實在過於堅固,他好像已經使不出什麼力氣了。

《零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