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平生未曾這般傷心的十二殿下一夜未眠,第二日早晨自然也是爬不起來了。不論何人相問,他的心腹小太監都照他交代的意思言道「十二殿下病了」,這可了不得,這日午時未到,剛下早朝的皇帝陛下便擺著浩浩蕩蕩的陣勢聖駕親臨。
    除了尊敬的皇帝陛下,隨行的還有本朝太子,十二殿下的同母親哥哥,宮中醫術最好的老太醫也陪同前往,急匆匆為十二殿下把脈開方。
    待老太醫切過皇脈,只道十二殿下乃是心火大盛,這心病還須心藥醫,開了些調理休養的方子便跪安告辭了。皇帝陛下與太子殿下只得遣退左右,圍在抱病臥床的十二殿下身側小心哄著,詢問他到底為何人何事這般生氣。
    朱正昭起初只是沉著一張小臉默不作聲,太子殿下哄了許久,他才紅著眼眶「哇」一聲哭出來:「太子哥哥,父皇……他欺負我!還叫了幫手打我,嗚……他們一群人一起欺負我、笑我!」
    皇帝陛下自然龍顏大怒,連連追問是哪個狗頭膽敢欺負皇子,他卻不肯說出那人名字,遮遮掩掩的吐露那人只是個尋常商賈,他出宮時小小捉弄了那人幾次,其實也無甚惡意,後來還對那人主動示好,哪知那人不識抬舉,請了個武功頗高的女子專門對付他,這都罷了,那人還帶著全家上上下下圍在一邊看他的笑話……朱正昭越說越氣,只求父皇哥哥為他撐腰出氣,派給他一隊宮廷侍衛去圍了那人的府邸,把那人抓來宮裡好好整治。
    皇帝陛下皺眉聽了半天,連嘴邊安慰的話都縮了回去,待他說完,更是冷著臉將他教訓了一通:「昭兒,你怎麼這般孩子氣?簡直是胡鬧、胡鬧!你什麼身份?跑出宮去招惹那些市井小民已是大大失了皇家顏面,如今還與之糾纏不清,真是……那人即未觸犯王法,又不知你身份,這倒是何罪之有啊?昭兒,身在皇家更要遵循禮法,不可仗著身份欺壓良民,須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朱正昭被父皇教訓得一頭包,嘴巴癟了又癟,終是咽咽嗚嗚地鬧將起來:「我不要聽這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你們日日講夜夜講,我聽得還不夠啊,我只要你們像民間的父親大哥一般護護短,幫我撐腰出氣,嚇嚇他也就算了,又不是要打他殺他,嗚……身在皇家有什麼好……我要出宮!」
    幼子這番一鬧,皇帝陛下大是頭痛,太子殿下更在旁連使眼色,他只好軟下聲調隨便哄了兒子幾句,好不容易哄得兒子止住了哭泣,皇帝陛下趕緊藉機而遁,只把太子一人獨自撇下對付那個被踩了尾巴的小魔星。
    太子殿下倒有耐心,一句一句的哄著皇弟把那人名字說出來,朱正昭向來與哥哥親厚,不多時便吐露得七七八八,講到動怒處臉色青白,講到羞惱處臉色泛紅,直把太子看得心驚肉跳起來,貌似極不經意的問他一句:「十二啊,你長大了,身邊也該多添幾個奴才伺候了。你想要俊俏的小太監呢,還是要漂亮的小宮女?」
    朱正昭想也不想,隨口回道:「那便添幾個太監吧。」
    他常常偷溜出宮,宮女總是比太監膽兒小些,自然是不願多添宮女放在身邊了。太子殿下聽了他的回答,卻是悄悄黑了一張臉,咬牙切齒的再道:「那個姓關的如此待你,皇兄定不饒他!」
    朱正昭興高采烈的應道:「好!太子哥哥待會便把他抓來賞給阿昭!」
    「哼,他膽敢辱我皇家顏面,罪無可恕,皇兄待會便派人去抄了他的家,再把他那顆狗頭擰下來給你出氣!」
    朱正昭登時嚇白了一張臉,坐起身來抱住皇兄的腰死不鬆手:「太子哥哥,不要啊!我只想嚇嚇他,你可千萬別傷他!我……我其實很喜歡跟他說話,他也常常逗得我很開心,我那般戲弄他,原是我的錯處多些……不關他的事啊!」
    太子殿下森然看著皇弟那幅焦急的神態,胸中只覺一陣狂怒湧上──
    自小到大,這個皇弟最是任性,除了在他面前偶爾低頭認錯,即使對著父皇也是嘴硬得緊。
    在旁人面前就更是嬌縱,即使明知自己有錯,也倔著脾氣無理到底,現下說起那姓關的賤民,居然這般通情達理,攬錯上身,唯恐他這個皇兄傷了那賤民一根毫毛,再回想皇弟說起那姓關的如何可笑時,眼角眉梢都是歡喜羞澀之意,哪裡有半點鄙薄取笑的神氣,活生生便是一幅少年懷春、意亂情迷的模樣!
    宮中乃是天下最最奢靡淫亂之地,早傳出有某某皇子蓄養男寵的流言,若皇弟真只是如此倒也罷了,年少荒唐而已,人不風流枉少年,他自會睜一眼閉一眼瞞著父皇,眼下這等情狀卻是危險之至,皇弟竟拉下了皇家顏面忍著脾氣任由那姓關的欺負,怕是已經動了真心了,那姓關的當真膽大包天、其心可誅!只不知兩人走到了哪一步,莫非……
    想至此處,他那顆大哥的心簡直懸上了半空,冷汗涔涔而下,語調淒厲的高聲問道:「十二,你老實說,那姓關的賤民可曾對你做出什麼無禮之舉?」
    朱正昭平生第一次看到皇兄露出這般恐慌之態,只嚇得呼吸一滯,愣愣回道:「有啊……不過我也沒真的怪他,是我先出手欺負他的。」
    太子殿下腦子一昏,險些暈去,「什麼!你快些告訴皇兄,他是如何欺負你的!」
    說起這個傷心的話題,朱正昭又忍不住紅了眼,「……我靠過去,他便往後退,我再靠過去……他便用了那麼大的勁把我推下了床……嗚……他好狠的心,我身子都摔痛了!」
    ……簡直是反了!堂堂皇子投懷送抱,那姓關的賤民竟敢不識抬舉!不不不……幸好那姓關的不識抬舉……太子殿下千般惱怒、萬般無奈,無數複雜的心情只化作一個陰森的念頭──此人絕不可留!
    不過須臾之間便定下這個一了百了的主意,太子殿下冷冷一笑之後方抬起頭來,柔聲安慰哽咽不止的皇弟:「十二,乖……別再傷心了。這等不識抬舉的賤民何足掛齒!說不定他今日冒犯天顏,明日便招來天遺,嘿嘿……」
    朱正昭用衣袖擦擦眼淚,眼珠轉來轉去,一心想著那關大少的倒楣樣子,終於破泣為笑:「嗯!呵呵……他明日便要生意賠錢,虧得血本無歸!哈哈,那天殺的吝嗇鬼最怕的就是這個!」
    他哪知皇兄此時殺心已起,回宮便召來近日跟在他身旁的那名侍衛細細追問。一問之下,得知那姓關的原是京城首富的關家大少關天富,接著更急召了朝廷裡專司情報密查之務的主事人來見,交代下若干秘密任務,誓要把那姓關的祖宗八代都挖個清楚再去下手。
    對此一無所知的朱正昭朱少俠,跟著宮裡那一大堆人心有不甘的迎來了新年。
    宮中過年不同於民間,那繁文褥節多得令人消受不住。他日日被拖在宮裡,險些真的拖出病來,好在過年時父皇與太子哥哥陪著他的時辰也多了不少,這才耐著性子一日日熬到十五之後。
    元宵一過,父皇與皇兄又再國事繁忙起來,閒得發慌的朱正昭只想出宮去見那個天殺的關某人,想起上次受了那麼大的氣,又實在拉不下那個臉去。思前想後,那一肚子的話唯有說給他的思齊哥哥聽,也好順便出宮去散散心。
    ****
    這日約了趙思齊,兩人照樣在京城中有名的酒樓「飄香閣」相見。趙思齊治好了那身胞瘡不說,面色比往日更添幾分紅潤,顯是心情大好、春風得意,眉眼間的盈盈笑意襯得那幅精緻美貌光彩照人。
    與趙思齊同來的還有一人,濃眉俊目,身材頎長,尊名喚作杜劍橫是也。朱正昭一見他便知他定是思齊哥哥心上的那個冤家,只因兩人間眼神脈脈、眉目傳情,簡直教他這個多出的第三人渾身不自在,說的話也經常被兩人過耳不聞。
    直到他嘟起一張小嘴猛灌茶水,趙思齊才回神向他賠罪,還道這次特意帶了劍橫來與他結交,心中不快之事都已成過去,只想他這個最好的朋友為自己高興。
    朱正昭甜甜一笑,揮揮手道:「我可沒這麼小氣,思齊哥哥,你氣色這般好,可見他對你也不錯……我為你開心還來不及呢。」
    這番話哄得那兩人眉開眼笑,都使出渾身解數不住誇他,趙思齊本就口才過人,那杜劍橫也曾花間風流,這兩人一齊出手那還了得,自然哄得他心情爽利無比、飄飄然如入雲霄。
    說了一會閒話,他心中的真煩惱也藏不住了,這幾天來的委屈牽掛都一股腦兒倒將出來。那兩人本是興味盎然的聽著,到後來卻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目間俱是憂色重重。
    他見這二人都啞巴似的不開口,忍不住好奇詢問:「思齊哥哥,你怎麼不說話?杜家哥哥……你怎麼也不說話?」
    趙思齊眉頭微皺,苦笑著問他:「小十二……你這些日子十分煩惱?想到他時連覺都睡不著?想起他的好處便十分開心;想到他待你不好處便會十分傷心?但若當真見了他……卻又什麼怨恨都不記得了,只想他理你就好?」
    朱正昭愣了一愣,面上泛起驚喜羞澀之色:「正是如此……說得再準沒有了。思齊哥哥,你怎麼知道得這般清楚?我這些天連膳食都吃不好,覺也睡不著,莫不是生了什麼病吧……」
    杜劍橫也苦笑了一聲,接著問道:「那……你可曾想要與他肌膚親近……他若不願與你親近,你便心情鬱結煩悶不已?」
    朱正昭「啊」下一聲,臉上飛紅一片,低下頭小聲回道:「這你也猜得出來……杜家哥哥,你當真厲害……我也不知怎的,只想靠得他越近越好,但若換了旁人……我連手指頭都不願碰上一碰。」
    那兩人此時一同苦笑,看著他欲言又止,待他開口問時,兩人都勸他莫再去見那位關大少。現在不見,以後不見,最後永遠都不要再見為妙。
    他大是疑惑,連連追問為何不能再見,那兩人只是歎氣,道你若再見他,你們兩個都是後患無窮。
    他出了一會神,腦子裡不斷浮現那人各種各樣的表情,無論可笑吝嗇的還是一本正經的,抑或閉著雙眼狠狠推開他時的和掀動著嘴唇猶豫不決的,都是那般清楚分明、難以割捨。那兩人看著他面上纏綿糾結的神態,雙雙心下雪亮──要他再不見那關大少,顯然是難於登天。
    果然,還未等兩人說出更多勸誡之辭,朱正昭已經猛搖其頭,斬釘截鐵的大聲道:「我要去見他!莫說是日後……現下一想到他我就心癢難熬,病了就病了吧……反正我要去見他!思齊哥哥,杜家哥哥,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一步了!」
    他起身行個禮就要離去,那杜劍橫卻身影一飄橫在他面前,面上顯出甚是為難的神情,趙思齊也拉住他衣袖一角,不甚自然的笑罵他一句:「何須如此心急……小十二,你若真的鐵了心,這便聽哥哥好生跟你說吧,你也長大了,行事不可任性魯莽!」
    他眼見兩人都是一臉認真凝重之色,只得滿腹狐疑的坐下來問道:「哎呀,你們到底要說什麼?快些說吧,我好好聽著便是!」
    趙思齊沉思片刻,緩緩開口:「小十二,你身份非同一般,就算你中意之人是個女子,只一條出身不合便有天大的難處……何況那關大少還是個男子,我與劍橫是過來人,深知此路凶險艱難,行之不易啊……你生在皇家,行事稍有不慎,便要累他性命。他若對你真心,或許甘願為你身死,只是他全家性命也懸於你父兄之手啊……你還是三思而行吧。」
    朱正昭雖然聽得似懂非懂,背後卻不知為何竄起一陣涼意,顫著聲音輕輕道:「思齊哥哥……你在說什麼?你是說……說我對他……」
    趙思齊苦笑著撫上他肩背,一雙眸子清明如鏡:「小十二,你其實是懂的,對不對……前些日子的我,便跟今日的你一模一樣啊,你只是不願去想,不願去懂罷了。但事已至此,你再不願去想,這些凶險也是真真切切擋在眼前,你自己想好……是鐵下心一路走下去,還是就此罷手。現下放手,或許還來得及。」
    朱正昭怔怔看著好友,那「罷手」二字無論如何都是說不出來,只將一口白牙死死咬住下唇,一張小臉也變得煞白。沉默良久,三人間竟是寂靜無聲,只有眼淚一滴滴落在桌上的聲音清楚可聞。
    又過了半晌,一個略帶沙啞的嗓音清晰響起:「我朱正昭身為皇子,全出於天意。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生在皇家卻為何有那麼多臭規矩……若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能親自挑選,又算得上什麼皇子了!若是關家哥哥不喜歡我,我自當痛痛快快的罷手,再也不去見他,若是他對我有半點動心憐愛,這個皇子身份我不要也罷!他的命只有一條,我朱正昭的命也只有一條,他若甘願為我而死,我這條命也捨了給他!」
    他這席話一說,那兩人面上卻是憂色更甚了,杜劍橫沉著臉勸道:「就怕你輕言生死,只不過一時意氣,你出身顯貴又挫折太少,不甘被人管制才生出這般反叛之心。換了是關姑娘、李大少,恐怕你仍是要意氣相拼,倒未必是一心一意不怨不悔的看上了這個關大少!」
    他心頭微震,似乎覺得杜劍橫說的有幾分道理,細細想來又似乎不是那般,想來想去,腦中一片混亂,忍下住蹙著眉頭一拍桌子:「不想了!我不要再聽這些大道理,我只要去見關家哥哥!你們陪我在此處猜啞謎,倒不如我親口去問個清楚他到底當我是什麼!」
    這一番大叫下來,三人間沉重的氣氛倒散了好些,趙思齊點頭道:「這話倒也不錯……說不定那關家哥哥只當你是個胡作非為的小毛賊,對你本無半點動心。你我在這裡長吁短歎、庸人自擾,實在令人見笑。」
    朱正昭委屈之極的叫道:「什麼小毛賊!我乃堂堂威風凜凜飛天無敵小白龍朱少俠是也!他……他肯定也是喜歡我的,他說過我貌美如花、楚楚動人……」
    那兩人二皆失聲而笑,指著他鼻子道:「你?你哪來的貌美哪來的動人了,明明只是個滿身孩子氣的小毛頭!」
    他大是不依,撅嘴回罵:「哼!只有關家哥哥配得上我!你們這般的我還看不上呢!」
    杜劍橫斜著一雙桃花眼出語調侃:「乖乖隆的冬,王八看綠豆!哈哈!」
    趙思齊狠啐他一口:「閉嘴!你這人當真粗俗不堪!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也不知看上你哪裡了!」
    杜劍橫飄個眼風,邪裡邪氣的道:「嘿嘿……此中妙處、不可言說;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趙思齊趕緊伸手去掩他的嘴,一張俊臉頃刻間紅了半邊:「當著小十二還敢亂說!看我回去不扒了你的皮!」
    朱正昭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舉止,雖不太明白所言何事,也只覺一陣陣背脊發麻,小臉不自覺跟著紅了起來,輕咳兩聲看向別處道:「那個……你們慢慢吃,我要走了……」
    趙思齊回過神來,正色交代他一句:「小十二,我知你不願多聽,仍是要勸你行事謹慎,切不可憑著一時任性傷人傷己!我往日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前車可鑒啊!」
    他認認真真的答道:「嗯,多謝思齊哥哥提醒,阿昭自當時刻謹記。」
    話是這般說,他也確實「三思」了一番,走出「飄香閣」大門之後,他立在大街上想了許久,腦中來來回回皆是那關大少待他時冷時熱的面孔,放不下、收不回、理不順、剪不斷……若不清楚得知那人對他到底有情無情,那塊心病怕是永不能有個明白去處。
    也許正如杜家哥哥所說,他對那關太少並非一心一意的看上了,只不過從小到大予取予求,人人皆是哄他誇他討好他,卻從未遇過這麼一個敢於得罪他罵他,對他從不稍假辭色的人吧。所謂「求之不得,輾轉反側」,若是求而得之,他還會不會對那關大少這般牽掛?
    他長到這麼大,從未親身體會過什麼情愛滋味,那些宮女們私下傳頌的情愛故事倒是聽過不少,也曾偷看過某位皇兄皇姐私藏的春宮圖,甚至皇奶奶還給他安排小太監小宮女伺候侍寢過。只是進房之後,他總做不出那些圖解上的壞事,次次都將那些瑟瑟發抖的可憐人趕到床下去睡。圖解上的男女都是抱在一起快活得緊,哪像那些小宮女小太監般抖如篩糠,他怎麼看也是提不起半點趣味,倒不如敬而遠之的好。
    唯有一次例外,一個年紀大些的宮女主動抱住他肆意溫存,手指剛碰到他私密之處便被他厭惡推開,嘴裡直呼「大膽」趕出去。那宮女之後再也沒見過,他聽得有人私下流言,說是皇奶奶第二日便把那宮女賜死了。經過那件事,他才明白那些前來侍寢的人為何那般害怕,也再沒從房裡趕出過一個人。
    太子哥哥說過,「宮裡處處都是殺人的坑」,他其實也並非完全不懂,生在皇家本出於天定,他亦無力選擇自己的出身,只想早日出宮去過逍遙自在的日子。皇子大婚之後便可封王另賜府邸,這兩年也有不少大臣想把女兒嫁他,一是他自己本就不願;二是太子哥哥尚未登基、顧忌甚多,為免於朋黨之禍,一直把那些想要攀附皇親的大臣隔在他身外罷了。
    他年紀雖不大,畢竟從小身在宮裡,要說什麼單純如紙,那也是天大的笑話。他只知越是平庸頑劣的皇子越能多得些快活,對政事知道得越少,日後越能多得些平安逍遙。
    至於情愛之事,他也是早有打算──當初年紀幼小之時,親眼看到母后在深宮寂寞中鬱鬱而終,心中怨了父皇許久,也深深怨恨那堵高高的宮牆。
    他一日日的長大,那種寂寞也一日日的清晰起來,父皇與太子哥哥待他雖好,卻不能一心一意的陪著他,長久以來只盼著飛出宮裡,找到能一心一意待自己好的人。
    看著思齊哥哥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果然是一刻不分開的時時相伴,當真令他艷羨不已……不管日後如何,他這些天來想的念的都是那關家哥哥,他雖並不完全知曉什麼叫「無怨無悔」,「輾轉反側」四個字卻是千真萬確,見、不見;見……不見……廢話!當然要見!

《富甲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