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一片晴朗的天空,還是舊日喜歡的那棵樹下,帕特一言不發的低頭坐著,眼神卻微微偏向遠處的一扇窗。那裡一定已經剩不下幾個人,朋友們也不會原諒他,從緊閉的窗戶看不見室內的景象,窗台上原本擺著的綠色植物全都在那一天徹底消失了。
「你想進去吧?」
「……不。」
「你撒謊!起來,跟我走。」
說出不容置疑的肯定句,2988一把拉起了因失眠而渾身乏力的帕特,牢牢握緊的手掌間傳來溫暖的強硬,完全讓人無從拒絕。
「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方法才適合你那種見鬼的理想。躲在這裡一個人軟趴趴的抒情有個屁用?你那套什麼善良仁慈根本是廢話,想幹成任何事都要用拳頭說話。」
只管拉著身邊的人快步走向幾天前慘案發生的現場,2988嘴裡毫不留情的諷刺讓帕特蒼白的臉色更加迷亂。顫動的唇角似乎想要問出什麼,但還是找不到問題的核心,在這短暫的猶豫間,他已經被2988帶進了熟悉的走廊。
根本來不及阻止,虛掩的大門被2988粗魯推開,一瞬間死水般的靜寂之後,為數不多的犯人們紛紛對站在門口的帕特投來怪異的眼神。
恐懼、怨恨、無助、企求……這過於複雜的每一雙眼神都讓帕特體驗到帶著燒灼感的疼痛。沒有一個人開口,也沒有一個人站起來罵他,這種靜止而絕望的氣氛更令他窒息。
並沒有太多機會體會自責與悲傷,身邊的2988拉著他大步走進室內,就站在中心的位置,2988以冷酷的語調開口:「你們給我聽著……帕特的那一套是對的,但他只講了前面的一半。想要像一個人那樣活下去並不過分,想保護別人也不難,但首先必須學會如何攻擊。你們有誰想學的,現在就站到我們面前來,沒有興趣的可以直接滾出去。」
這些話無疑是投下了一枚小小的炸彈,犯人們遲疑的看著他們,有的只是抬起了頭,有的站起了身,雖然沒有人站到他們面前,卻也沒有一個人選擇離開。
看著這樣的情況,2988不耐煩的抿起嘴角,放開了帕特的手向犯人們走近。來回審視了一圈,他選中一個比他高出半個頭的犯人,幾乎只用了一秒種的時間,就用極為簡單的動作制服了那個男人。
「這個……是我自創的擒拿術。我沒有學過,但我可以做到,只要願意,你們也一樣可以。」
仍然是冷酷平板的敘述,四周的犯人們卻在剎那驚恐之後露出了羨慕與雀躍的表情,對2988起初的懼怕和懷疑就這麼消失,整個氣氛登時輕鬆起來。
「我說你們……果然是帕特的人,都這麼容易相信別人。記住……不能隨便相信離你太近的人,尤其是站在你背後的人,他們有可能隨時對你進行偷襲。」
「……知道了。」
「還有呢?我們現在應該學什麼?」
「現在……你們平常有健身嗎?光學會架勢沒有用,首先要保證良好的基本體能……帕特,你也過來,你比他們更需要這個!」
帕特慢慢的走過來,神經還處於一陣亂糟糟的衝擊之中:「……你在做什麼?這裡是閱覽室,你……」
「你不是想保護他們嗎?只有學會攻擊才是最好的防備。你以為你一個人能為他們做什麼?替他們去死?求兇手饒過他們?」
2988優美的唇角再次浮上那種嘲諷的笑意,眼神卻是堪稱溫柔的:「總之……你負責說教,我負責破壞,這樣的話他們就不會太弱也不會太狠……好了,你看你這是什麼臉?你還不讚賞我嗎?」
「你……你想聽什麼?」
「呵呵……我想要你的這個。」
眨著眼的2988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帕特的胸口,滿意的看到那張蒼白的臉頰浮現了一絲淺淺的紅暈。旁邊的犯人們都發出了古怪的笑聲,帕特咬住嘴唇垂下了自己的頭,這個男人為他所做的一切都僅僅出於個人迷戀……不,也許應該說是「愛」了吧。
說不感動完全是騙人的,從來沒有誰能為他做出這麼多事情,這整個星期以來,呈現在他面前的2988簡直是另一個人,他怎麼能夠相信個人的感情竟會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每一個失眠的夜晚,迷惘的心情都因為身畔溫暖的懷抱而更加混亂不堪,被那張火熱的嘴唇親吻時也完全沒有了拒絕的意願,也許過多的擁抱會使接受成為習慣,再去想原不原諒反而成了一種矯情。但新的顧慮也迅速升起,他害怕自己只是利用這個男人,以被愛的名義安然享受他人付出的一切,這比起矯情的怨恨更為可鄙。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愛不愛這個男人。這個曾經野蠻的傷害他、謀殺他、卻也撫慰他、幫助他的男人。對於這個男人,他善待過、鄙視過、唾棄過、漠視過,但現在不得不以全新的眼光再次瞭解。這個男人……是個真正的強者,無論作為一頭野獸還是作為一個情人的角度。敢於掠奪和征服,也敢於坦然承認被對手征服,甚至勇於對自己的錯誤進行補救,為對方付出一切所能付出的,包括等待、保護、幫助與承諾。
面對這樣的一個男人,他沒有任何自信不被吸引,只要看著那個背影他就能感覺到自身的軟弱,但對於所謂的愛情……他已經失去了信心,在身處的這種環境思考這個綺麗的詞彙也讓他倍感羞愧。
洛兒還不知死活的躺在醫務所裡,自己居然在洛兒被傷害的地方想著什麼「愛不愛」,帕特狠狠的暗自咒罵自己,把投射在2988身上的視線轉移到別處,卻在不經意的瞬間看到了牆壁上幾道淺淺的刻痕。
那是洛兒留下的,在朋友面前證明自己正在長高的刻痕,才十六歲的男孩很在意朋友們對他身高的取笑。幾道刻痕挨得很近,但畢竟有逐漸往上拔高的趨勢,洛兒曾經為此高興得合不攏嘴呢。
帕特靜靜看著這非常稀有的、快樂的證據,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應該微笑還是流淚。
「帕特……別擔心,那個小子會沒事的。相信我。」
2988握住他的手掌全是熱汗,眼神卻堅定得不帶一絲波動。他對著眼前的男人靜默了兩秒,最後還是露出了微笑:「嗯,他一定會好的。」
也許是出於某些人強大的念力,在醫務所裡躺了好幾天的男孩以驚人的生命力活了下來。大量失血和嚴重的外傷曾讓他差一點死去,更何況他並沒有得到足夠的輸血和正規治療。只能說年輕是他最寶貴的資本,僅僅一夜之間就成功渡過了危險期,後來的幾天便好熬多了,他很快恢復了各種知覺。
現在的他正陷入沉沉的睡眠,坐在他床前的男人早已經淚流滿面。顫抖的手掌握著那只冰涼的小手,男人用嘴唇碰觸男孩包滿紗布的臉,一陣悲傷的哽咽從喉間隱約洩露,混雜著無盡自責與懺悔。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洛兒……我知道這是誰幹的……原諒我……我不能向他報復……是我害了你……我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
壓抑的哭聲延續了一陣,床上的傷者發出了微弱的聲音:「……是你?謝謝……你來看我……很高興……不要哭……我沒事呢……」
慚愧的男人無地自容的低下了頭,不斷滴落的淚水染濕了制服的前襟:「洛兒……對不起……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我會盡量把你轉到大醫院去,那樣的話……你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待會我就給你找人作一個詳細的全身檢查,你可以嗎?」
「……謝謝……只要……不麻煩你……就好了……」
僅有眼睛和嘴唇露在外面的男孩瞇起了藍色的眼睛,嘴唇也微微動了動,看樣子應該是在作出微笑的表情。男人忍不住湊過身體,輕輕吻了他乾裂的嘴唇:「……不會,我能做到的也就是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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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喪和傷感都漸漸遠去,帕特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不再吝於對身邊的人們展現笑容,閱覽室變成了一個類似健身房的場所,一陣疲累之後的集體沐浴是一天中最輕鬆的時刻。
這樣一來,兩個人獨處的時間越來越少,2988偶然會用煩惱的語氣表達自己的不滿,並抓住任何機會偷吻帕特的嘴唇,這種小孩氣的嗜好使帕特倍感窘迫但並不反感,因為那些親吻都只是輕輕一碰的程度。只有到了晚上,2988才會沉迷於那些沒完沒了的愛撫,除非得到他的回應,否則就執拗得不肯結束。
比起這種過於親密的糾纏,他寧願2988像以前一樣粗野冷酷,那樣就不用在一片混亂的心情中清清楚楚聽到自己急促的喘息,也不用羞於身體上每個敏感部位的細微變化。儘管喜歡的對象一直是男性,但他無法接受被插入的行為,也許是不太美妙的回憶令他冷感,甚至只要一接觸那裡就會想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2988終止了這種單方面的侵犯,取而代之的是仿如情人之間的、充滿誘惑性的動作。他不止一次告訴自己,現在並不是為感情問題而煩惱的合適時機,卻一次次莫名其妙的失眠。
半夜裡翻過身,看著枕畔那張熟睡的面孔,他會忍不住發出無聲的咒罵——這個混蛋……留給他一堆麻煩的心情,自己卻睡得如此安穩舒適。但他同時能意識到,就連這種埋怨也彷彿帶著特殊的親暱感,不知不覺間靠過去的身體已經習慣於枕邊的體溫。也只有靠著身邊的這個人,他才能模模糊糊進入夢中,微笑著追逐那無邊無際的、蔚藍色的天空。
又是一個清晨,帕特在熟悉的臂彎中慢慢醒來,2988懶洋洋的給了他一個起床吻。本來只是輕微的碰觸,卻在他完全睜開眼之後變成纏綿的深吻,直到他挺起腰部發出甜蜜的喘息,這個吻才戀戀不捨的結束。
之後是一如往常的梳洗、列隊、點名,就在值班看守和全房犯人的眼皮底下,帕特身邊的2988還時不時的對他做著某種小動作。
臉色有點發紅的帕特盡量忍住惱怒和羞窘,用冰冷的眼神狠狠瞪視身邊的傢伙,無奈帶著紅暈的臉頰竟把雙眼中的寒冰融化成一汪春水,這只能讓2988更加猖狂的立刻表現出神魂顛倒的樣子。
幸好帕特的窘迫被及時解救,一個陌生的看守帶來獄長的口信,請2988去一趟辦公室。但帕特只為這種小小的解脫慶幸了不到一分鐘,就本能的開始為2988擔心。憂慮來自於當時出現在2988臉上的、很難得的嚴肅表情,還有臨走時在他耳邊輕聲說出的一句話:「……帕特,記住,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跟你的人團結在一起。」
這種一本正經的話對2988而言真的很少見,臨別前凝視著帕特的眼神也十分怪異,似乎很不捨得,又有種訣別式的意味,淡淡一笑便轉過了身的2988留給帕特一個堅鋌而驕傲的背影。
不祥的感覺在越來越長的等待中不斷蔓延,整整一天過去,2988都沒有回到他應該待著的地方。直到這一天的夜晚,回到監房的犯人們還是沒有等到自己的頭兒,帕特緊咬著嘴唇一遍遍回想2988臨別時的表情、話語和眼神,心臟就像被一隻手緊緊攢住似的難受起來。
所有的人都變得很安靜,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氣氛籠罩了整個監房,熄燈之後也沒有任何人睡著,犯人們沉重的呼吸聲和翻來覆去的悉嗦聲在一片黑暗中聽得非常清楚。
帕特當然更不可能睡著,但他也只能坐在床上緊盯著唯一能帶來希望的那扇鐵門。大概等到凌晨一點左右,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才讓他拿著電筒走向門邊,並不明亮的燈光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視野,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不過……2988是被兩個看守一左一右攙扶著的,看來是受了傷的樣子,但帕特從別人手裡接過他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他身上有任何明顯的傷痕,只不過看起來非常疲憊委頓,似乎虛弱得連走路也比較困難。
看守們剛一離開,別的犯人就紛紛過來攙扶和輕聲詢問,2988很不耐煩的說了一聲「我沒事」,聲音卻是嘶啞的,音量也非常的小。
感覺到2988把整個重量都放在自己肩上,帕特微笑著勸同房們回去睡覺,看到2988平安歸來的犯人們算是放了心,也就沒有再敢多問,任由帕特獨自扶著2988回到了他自己的床位。
2988側著身體靜靜躺了下來,靠在帕特的身體上並不說話,帕特也沉默了一會兒,才握住他的手小聲問他:「你……你到底傷在什麼地方?」
2988的胸膛微微震動了一下,應該是做了個笑的動作:「……他們用電。」
「……」帕特手一抖,話卻接著問了下去:「……一直……到剛才?」
「……差不多。」
「都傷在什麼地方……」
「……當然是……最怕疼的地方。抱歉……這幾天不能跟你親熱了。」
「……還說這個幹嗎……有別的傷嗎?」
「……那群瘋狗……放心,他們都用了套子……媽的,早知道就讓你來一次……該死的老傢伙。」
「……你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對你做這些?是誰幹的?」
2988安靜了一會兒,才對這一天的經歷作出簡潔的敘述:「那個老傢伙,就是獄長,當然知道我們在幹什麼,也知道我跟其他的老大不和。所以他找我過去,順便也把那些瘋狗叫過去了,只不過……我是被銬著進去的。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能夠回來真好……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想教訓我們,讓我們收斂一點。要是今天殺了我,會引起更大的混亂,你們的國家已經夠亂了,那個老狐狸也很怕會有集體暴動。那些瘋狗早就想弄垮我,媽的,以為那樣能把我整得哭出來,一群白癡……老傢伙也不會阻止我報復他們……只要能挑起犯人內訌,老傢伙就得逞了,那些白癡……都只是他的棋子而已。」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媽的,前面傷得有點厲害……」
「……我看看。」
「唔……別碰……放心,我已經去過醫務所了,很快就會好。老傢伙這麼怕暴動,我倒真的想陪他玩玩……」
隨著2988漫不經心的語調,沉鬱的黑瞳裡卻閃現出復仇之光,帕特看著這樣的一雙眼睛,屏息半晌才能再次出聲:「……你真的想?」
「不是我……這裡的每個人都想。只是沒有一個頭兒,他們才不敢做。帕特……你還不明白嗎?沒有戰爭就沒有自由,只有戰爭中的勝利者才能創造和平。與其等別人來拯救,不如自己爭取那個勝利者的位置,你和我不做,也終究會有人來做。」
「……我知道歷史,它們總是這樣的。我只是……希望少犧牲一點人命,如果可以用更柔和的方式……」
「缺乏武力的說教只是空談罷了,喊兩句『天下太平』就能美夢成真?帕特……你以為你是誰?我又是誰?即使你的想法是對的,也只有贏了才能制定成法律,在沒有贏之前,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戰鬥。」
「……那會死很多人,為了勝利而犧牲別人的生命,這難道也是對的?」
「不,你錯了,肯為那些狗屁理想去死的也絕不止你一個人,任何一個男人肯為自由和尊嚴而死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可抱怨的?」
「……那被勝利的一方所殺掉的敵人呢?他們也有父母子女……」
「如果殺掉一個人可以讓另外的一百個無辜者不被他殺掉,你會怎麼做?」
「……」
「算了……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著,不要吵了,好好陪陪我吧。」
「……嗯。」
「……帕特,我想跟你講講我以前的事情。你想聽嗎?」
「講吧。」
「我14歲以前……生活在一個很正統嚴謹的東方國家,我的家庭也很正統,是那種所謂的『書香門第』,我們家有很多親戚和有頭有臉的朋友,但我只有一個姐姐,我非常愛她,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結婚了。我們誰也不知道,原來她的丈夫一直都跟其他女人有染,喝多酒了以後還會打她、虐待她。」
「她應該用法律保護自己……」
「傻瓜……她不敢,我們的國家有一句俗話叫做『家醜不可外揚』,姐姐她是一個很傳統很柔弱的女人,怕家裡人傷心、丟臉,也怕那個男人報復她,她只會一個人躲著哭。我們國家還有一句俗話叫『清官難斷家務事』,就是說即使用法律,也不一定能解決家庭內部的犯罪。姐姐經常回來住幾天,沒有人的時候她才敢哭,我看到過幾次,也問過她,但她什麼都不肯說。直到我12歲的那一年,姐姐在她出嫁前的房間裡自殺,一根繩子套在她的脖子上,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僵硬了……給她換衣服的時候,媽媽才發現她身上有很多傷痕,並告訴了父親,但他們什麼都沒有做,就那麼火化了姐姐,那個男人在葬禮上還哭得很傷心。大概過了一個月,我幫姐姐收拾抽屜,一堆雜誌下面壓著一本她的日記,我什麼都知道了……那個男人,什麼樣的虐待都對她做過,甚至用暴力讓她流產,這種事發生到第二次以後,她實在忍受不了所以才去死。我很憤怒、很傷心,立刻找爸媽讓他們告那個混蛋,但他們不肯,也不准我再提,我怎麼可能不提?後來……我爸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頓,說再提這件事就把我趕出去。從此,我再沒有提過這件事,我只是對自己發誓,一定要殺掉那個男人。」
「……你真的殺掉他了?」
「嗯。我每天一有空就去查問那個男人的事,還以他前妻的身份去過他的新家幾次,他的新妻子很年輕,正好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所以我更有機會去找他們。我打不過他,但我不想用毒藥,我要面對面的殺死他,要他也嘗嘗什麼叫暴力……我開始不停的打架,起初在學校裡,後來跟著社會上的混混,13歲的時候我就拿刀砍過別人,那之後我嚇得整整三天不敢出門。不過,三天一過,我就再不怕拿刀了,也不怕鮮血濺在臉上的感覺了。14歲那年的暑假,那個男人的妻子跟別的老師們一起出去旅遊,我就拿了一把拆信刀去他家。他掙扎得很厲害,也踢了我幾腳,我對著他的四肢捅了很多刀。刀折斷了,有一截留在他的大腿裡……到處都是血,我覺得很痛快,他一邊哭一邊求我饒命的樣子讓我更痛快,最後,我堵上他的嘴把他塞進了床底,在他家換了套乾淨衣服,再拿了一筆錢就離開了家鄉。」
「……你何必要這麼殘忍……一刀殺了也就算了……」
「我只折磨了他一個小時,他折磨了我姐姐整整七年,那是他應得的!第二天我在車站看了報紙,他的屍體晚上才被發現,當時我很安心,很舒服,我再也不欠任何人什麼了。之後我就不停的跑,什麼壞事都幹過,好在我長得很快,到有錢偷渡的那一年已經看不出是那個小通緝犯了。從我的國家出來已經有九年,我今年二十六歲,當時我是十七歲……船艙裡悶死餓死了好幾個人,轉上汽車也一樣,受不了的就亂搶食物,我為了幾個桔子,在汽車裡又殺了兩個。成功下車以後,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我沒有任何證件,只能混進當地的黑社會,多立點功也就爬得很快。你第一次碰到我的時候,我剛剛擺脫組織的人,本來是打算在這裡換個身份回國的,結果來了這兒……帕特,在你心裡,我是不是跟那個被我殺掉的混蛋一樣該死?就像你說過的……因為犯了罪就繼續犯罪、被傷害過卻反過來傷害別人?」
身邊寂靜了一會兒,幾根手指輕柔的撫摸上他的頭髮:「起碼……你現在不是了,對嗎?傻瓜……你說了這麼多,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說吧,你叫什麼,我現在想知道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