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社區,夏紫英抬頭看著驕傲綻放的艷陽,眼睛一瞇,下意識的舉起右手擋住刺眼的紫外線。
難得今天的天氣終於揮別多日的陰雨綿綿,風和日麗,簡直是出外踏青野餐的好日子,可是她的心情卻還深陷在絲絲細雨的陰鬱當中。
她想逃,逃出被擺佈的命運,可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雖然從小養尊處優,在別人眼中她是一個不知民間疾苦、天高地厚的小公主,可是不代表她就是個自私任性的女兒,耳根子軟、心腸更軟的她,沒辦法看著父親一輩子的心血落在別人手上。
夏紫英,勇敢一點,又不是教妳嫁給一個陌生人,雖然妳對那個男人一點也不熟,但你們兩個好歹是舊識。
就是嘛,邢孟天不是三頭六臂的怪物,也不是那種腦滿腸肥的色老頭,她確實沒什麼好怕。
垂下右手,夏紫英靠向路邊,準備伸手招攬出租車,一名男子撐著一把超級大陽傘走了過來,她見了頓時緊蹙眉頭,經過一個禮拜的攻防戰,她對這號人物已經非常熟悉,他是邢孟天派來「接送」她的司機。
「我不是說了,我自己會去婚紗店。」她很想沉住氣,不想對不相關的人發脾氣,可是從確定結婚的日子,她就像個需要保母的奶娃兒天天被人跟前跟後,性情再溫和的人也會受不了。
邢孟天的舉動美其名是專車接送,事實上根本是監視,他似乎認定她會逃婚,即使她透過電話再三向他保證,她會認命的披上白紗,還是無法取信於他。
如果有心逃婚,她會使出各種手段逃走,他就算派人二十四小時監視也沒用,為什麼他非要把他們之間的氣氛搞得那麼緊張?
「小姐,我只是奉命行事。」他充其量只是一名無辜的僱員。
「我想散個步可以吧。」不理會對方的反應,她轉身往左邊邁開腳步。
「小姐……」
「我沒有阻止你跟在我後面。」她不能為難他,因為她狠不下心,但總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表達抗議。
「不是,婚紗店的方向在另外一邊。」這位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好壓抑。
OX※&△……壓下差一點脫口而出的咒罵聲,夏紫英猛然停下腳步,數著一、二、三,讓激盪的情緒緩和下來,接著轉個方向,卻不是往右,而是越過馬路到對面,走到司機停放車子的地方。一反擊就鬧出笑話,她還是適可而止。
司機見狀鬆了一口氣,趕緊按下遙控器,上前為她打開車門。
不到半個小時,她就到達婚紗店,公關人員已經守在門口恭候光臨。
首先來一份茶點,再奉上最新款的婚紗禮服目錄,公關人員小心翼翼的伺候這位大客戶,可是這位小姐真的很不配合,一句「我沒意見」就想交差了事。
「沒關係,夏小姐可以每一件都試穿。」
目錄上至少有二十件以上,這下豈不是到天黑了還試得沒完沒了?
在一眨眼之間她隨意挑了好幾件,可想而知,她對自己挑選的婚紗禮服毫無概念。無所謂,反正她志不在成為「最美的新娘」,以她玲瓏剔透有如瓷娃娃的姿色,不管怎麼穿都不會見不得人。
公關小姐請她稍待片刻,轉身走進裡面將她挑選的婚紗禮服一一送進試衣間。
她不自覺的回頭探了一下門口。他會來嗎?不來最好,他只會破壞她的好心情……雖然說她此刻的心情好像也不怎麼理想……
「邢先生說會晚一點到。」公關小姐回到接待廳時說道。
「我……」她沒有要找那個傢伙,可是話到舌尖,又沒辦法理直氣壯地脫口而出。
「夏小姐請跟我過來。」
夏紫英跟著公關小姐進入試衣間,像個機器一樣接受公關小姐的指令,換上第一件白紗禮服。
鏡中的她像個性感女神,服貼曲線的白紗直到小腿才往外散開來,將她婀娜的身材展露無遺,酥胸半掩讓胸前的春色更添誘人。
「夏小姐好了嗎?」公關小姐隔著布幕詢問她。
「嗯。」這真的是她嗎?精緻的五官擁有一種清冷的古典美,人家總是說她像極了歐洲中古的小公主,可是她絕對不會把自己跟「性感」劃上等號。
專心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沒注意到布幕何時被拉開,直到視線對上鏡子裡的邢孟天,心跳猛然加速。
十二年了,他還是記憶中那總是冷漠傲慢的模樣,只是神采之間增添了一股梟雄的霸氣強悍——當然,他再也不是她父親司機的兒子,如今的他是主宰她一生的……霸王!沒錯,他就像一個睥睨群雄的霸王。
從交易完成之後,這是邢孟天第一次出現在夏紫英面前,為了協助夏御風盡快接管日夏食品,他一直找不到時間安排和她重逢,不過,兩人倒是在電話裡斗上好幾回了。
「夏小姐真的好美。」公關小姐很懂得適時奉承。
是啊,她很美,從他第一眼見到她,她在他心中宛若小精靈的形象就不曾模糊過,可是,這會兒他卻搖了搖頭。「這件太暴露了。」
有人差一點昏倒,婚紗禮服不都是這個樣子嗎?
顧客至上,公關小姐還是趕緊送上另外一件婚紗禮服,再一次拉上布幕。
夏紫英換上的第二件白紗像好幾層的結婚蛋糕,一層又一層有如波浪般的蕾絲皺折往下垂地,胸部以上依然沒有布料遮擋,可是像花環般的蕾絲皺折適度掩護酥胸,比起前面那一件,這件往保守邁進一步。
打量了半晌之後,邢孟天的反應還是教人很想狠狠踹上一腳。「這件還是太露了,我要有袖子的白紗禮服。」
「我不要袖子,我覺得這兩件都很好。」夏紫英生氣的轉身瞪著他,雙手提高裙子,往前跨了一大步,一副準備跟他大戰一場的架式。他管的未免太多了,哪個新娘子不露的?
「這兩件都不行,我要有袖子。」
「我不要,我不但要露手臂,還要露美背,我就是喜歡露,我有本錢!」
腳步剛剛跨出去,又縮回來,再跨出去,又縮回來……公關小姐被他們兩個搞得頭昏腦脹。
「說過的話,我不喜歡一再重複。」
邢孟天冷傲的目光一掃,公關小姐不由得瑟縮了下,趕緊將試衣間的禮服清光,送來符合他標準的婚紗禮服。
「你這個人怎麼那麼不講理?」夏紫英受不了的咬牙切齒道。
「我的話就是道理。」
「我看你根本是蠻橫無禮!」
「很高興妳如此瞭解我,那妳應該知道繼續爭執下去也不會如妳所願。」邢孟天轉身退到後方的沙發坐下,顯然認定她會乖乖服從。
此刻坐在沙發上的他看似矮了她一截,可是屬於王者的氣勢卻硬是把她壓制得死死的。現在如此,過去亦然,她在他面前總有一種抬不起頭的感覺。
「妳準備瞪著我到天黑嗎?」他優雅的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這是公關小姐特地款待貴客現煮的咖啡,先聞香氣,再細細品嚐。
既然沒本事逃得遠遠的,為了這種小事在這裡僵持不下,不是很幼稚嗎?
雖然敗陣下來,夏紫英還是維持一貫的優雅,冷然的轉身回到鏡子前面。一旁的公關小姐悄悄鬆了口氣,終於可以把布幕拉上了。
邢孟天唇角微微上揚,她還是沒變,總是像個驕傲任性的小公主——其實,她明明是一塊輕而易舉就捏碎的豆腐。
這個男人真的很霸道!
夏紫英兩眼瞪得像牛鈴似的,努力用眼神將坐在對面的邢孟天千刀萬剮,可是他好像毫無所覺,專注的翻閱?Menu,那模樣帥得連修女看了都會口乾舌燥,這個男人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都充滿了陽剛味……
天啊!她在想什麼?
搖了搖頭,她連忙甩掉腦海裡的亂七八糟,現在她應該是義憤填膺,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才對。
這個男人真的讓人很咬牙切齒,難道他看不出來嗎?試穿了一個下午的婚紗禮服,她累壞了,而且明天還要拍婚紗照,她需要回家養精蓄銳,好好睡上一覺,他幹麼硬拉她來這裡吃晚餐?
「這家餐館的料理保證妳吃過一次就會上癮。」
對了,就是因為這家餐館的料理太好吃,他才無視她黯淡無神的目光,強迫她作陪。
因為他的關係,這段時間她沒有一天睡得好,老想著要不要逃婚,現在好不容易她決定接受命運,他難道就不能讓她好好休息嗎?
好吧,但願這家餐館如他所言,否則明天別想教她跟他去拍婚紗照。
趁著邢孟天點餐的時候,夏紫英隨意的左右打量了一下。這是一家擁有庭園的家庭式餐館,主打義式料理,他們點的晚餐還沒有上桌,她還不清楚味道如何,但是流動在空氣間的咖啡香卻令人心動。
不到半個小時後,她不但知道這家餐館的料理有多好吃,連咖啡也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贊。
餐點很完美,可是邢孟天哪是來這裡吃晚餐?從頭到尾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瞅著她,好像她才是他的晚餐……她身子不由得一顫,凶巴巴的抬頭一瞪。「你對我到底有什麼意見?」
「盤子裡面的食物全部吃掉。」他對她確實有意見,她太瘦了,好像風一吹就會飛走,還是以前粉粉嫩嫩帶點嬰兒肥的樣子比較可愛。
「我沒胃口。」因為被這裡的咖啡香迷惑住了,她請人家連同飯後飲料一起送上來,幾口咖啡潤喉之後,原本美味的海鮮燉飯都變得沒什麼吸引力。
「沒胃口也要吃。」這是命令。
他真的是一個會教人失去修養的男人,他以為自己是誰?連訂婚都沒有,現在他們還是毫無關係的兩個人,想對她發號施令再等等吧……一道閃光從腦海中劃過,她嘿嘿嘿的賊笑。「你還是管好自己吧。」
「我怎樣了?」深黑的劍眉上揚,他似乎很期待她對他發動攻勢。
「你自己……」小人似的奸笑瞬間凍結,夏紫英驚愕的瞪大眼睛。怎麼可能?他不是一直盯著她嗎?他什麼時候把盤子裡面的食物清光光?
「怎麼不說了?」
「呃……吵著要來吃飯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就是沒胃口,不想吃了。」她會不會轉得很硬?沒辦法,誰教她錯判情勢,這會兒就是死馬也要當活馬醫,但願他不要在她的話裡面找麻煩。
「妳需要我親手喂妳嗎?」他對付她有更好的方法。
這個男人真的很……她只好拿湯匙舀起燉飯送進嘴裡,兩眼卻忿忿不平的直瞪著這笑得過份燦爛的男人,這笑容跟他一貫的冷漠傲慢不太協調,卻帥得很沒天理。
「我不喜歡抱著竹竿在床上滾來滾去,結婚之前,妳再養胖個五公斤吧。」
轟!夏紫英像是剛剛慘遭火爐洗禮,從頭紅到腳。
「我的新娘子還真可愛,這樣子就臉紅了。」
雖然她知道要管好嘴巴,免得把自己搞得更狼狽,可是在他面前,她就是有一種越挫越勇的衝動。「你、你一定會後悔!」
「後悔什麼?」瞧她臉兒紅通通的,看起來更像洋娃娃了。
「娶我啊。」
「為什麼?」
「因為我什麼都不會,唯一擅長的事情就是花錢。」絕對不會有人說她是在威脅他,她的口氣聽起來比較像是小孩子在炫耀。
「沒關係,我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花錢,我們兩個正好互補。」他好像很高興他們擁有截然不同的「專長」。同一種人在一起太無聊了,兩個人就是要越極端,才越可以擦出火花。
「笨蛋,我會把你的錢花光光。」
「我會更努力賺錢。」
「你不擔心人家嘲笑你,娶到一個敗家女嗎?」
「妳是嗎?」
「威脅」這門學問她真的有待加強,因為從頭到尾,她的姿態都像在哀求他,難怪他唇邊總是掛著似笑非笑的戲謔,好像在欣賞她演戲似的,可是,她偏偏是那種口吐白沫還會驕傲的說「我要斃了你」的人。
她賭氣的撂狠話,「我一定會把你賺的錢敗光光!」
「那妳就好好加油吧。」
這一次真的「將軍」了……被將軍的人是她,不是他。
她好想放聲尖叫、好想學猩猩搥打胸膛,這個男人根本沒把她的威脅當一回事……何止如此,說不定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個動不動就鬧彆扭的小孩子。
其實,連她都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總像個小孩子,想當初,她明明是老闆的掌上明珠,可是她卻始終覺得,自己比較像是司機的女兒……
那一年夏紫英十四歲,邢孟天二十歲——
這是哪來的傢伙?好討厭哦,他幹麼一直站在那裡?他這樣子很容易把其它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如果下意識的視線再往上一瞧,她的行蹤就暴露了……如果他害她被人家逮到,她就抓青蛙放在他頭上……咦,那他豈不是變成了青蛙王子嗎?
呵,摀住嘴巴,不能笑,千萬不可以讓青蛙王子發現公主的行蹤……
呃……有蟲在咬她嗎?屁股好癢哦……夏紫英小心翼翼的將右手伸向後面,摸啊摸的,終於搔到癢處了,太舒服了,原本在半空中輕輕搖晃的雙腳不經意的碰撞到一旁的枝葉……全身一僵,她慘了!
沒想到,站在下方的人毫無反應,他大概覺得樹上的騷動純粹是因為風的關係。
才剛鬆了一口氣,她擔心的事就發生了,有個傭人倉皇的走了過來,她全身的神經瞬間又進入備戰狀態。
「你有看到小姐嗎?」
「沒有。」
「小姐到底跑去哪裡了?」傭人邊嘀咕邊往其它地方尋人。
笨蛋,這個傢伙說不定連小姐是哪一位都不知道,至少她不認識他……雖然從這裡看不清楚他的長相。
「上面的空氣比較新鮮嗎?」
夏紫英驚嚇得前後一陣晃動,還好及時抓住枝幹,要不然這會兒已經成了倒栽在土裡的蘿蔔。
「妳需要梯子嗎?」他轉身面對大樹,抬頭注視藏匿在枝葉中的她。
太過份了,他根本早就發現她在上面了!
「這種高度根本不算什麼,我自己可以跳下去。」她豪氣萬千的挺起胸膛,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願意教他瞧扁。
「是嗎?」他唇邊勾起的笑意有一種瞧不起人的味道。
「你以為我不敢嗎?我跳過好幾次。」她確實有過幾次經驗,只是當時下面都鋪了墊子……不是她要求傭人鋪墊子,而是傭人自動自發搬來的。
「如果妳不怕摔斷腿,妳就跳啊。」
他無所謂的聳聳肩,然而看在她眼中,這分明是一種挑釁,如果她不跳,她就會變成一個只會虛張聲勢的小鬼——雖然她個頭真的很小,常常會讓人以為她還是個小學生,可是人小志氣大!
「你、你等著,我現在就跳給你看!」她討厭他,她要壓扁他,她要他目瞪口呆,她要撕掉他那張又冷又傲慢的嘴臉!
然後,她就跳了,對準他,而他穩穩的伸手抱住她。
兩個人面對面的那一刻,她終於看清楚他的五官,也怔住了。
他完全不同於她認知中的帥哥,他像是她在歐洲看到的雕像藝術品,充滿了力量的陽剛味,他的皮膚黝黑,跟她的白皙成了強烈的對比。
如果不是看見他眼中的傲慢,她恐怕不會驚覺自己的失態。
「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她驕傲的口氣完全是公主的化身。
他沒有異議的手一鬆,讓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叫。她簡直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情,驚愕的抬頭瞪他。
這時,邢父急匆匆的尋了過來。「邢孟天,你怎麼還在這裡蘑菇?老爺已經在書房等你了,你趕快過去。」
「我現在就過去。」
原來他是邢伯伯的兒子,也就是好友邢茉心口中那位優秀的哥哥,難怪她沒見過他,邢伯伯一家人雖是住在她家別墅角落的小平房,可是因為有獨立的出入口,除了工作上的需要,他們很少經由別墅的正門出入。
邢孟天一走開,邢父立刻瞥見坐在地上的夏紫英。「小姐,原來妳在這裡,大家都在找妳,鋼琴老師已經來了。」
糟了,來不及躲起來了,她就是因為不想上鋼琴課,才會讓大家到處找她。
雖然又要進琴房接受苦難,可是這一刻她的腳步竟然異常的愉快。
這是他們初次相見,過了一個禮拜,她第二次見到他,他在書房陪父親下棋,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嚴肅的父親笑得如此開心,當時,她感覺自己被一種叫嫉妒的情緒淹沒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股嫉妒心作祟,他始終盤踞在她的腦海、她的心上,偶爾,她會衝動的跑到那間小平房外面,探頭探腦,美其名是找陪讀兼玩伴邢茉心,其實是想趁機看他一眼。
可是,直到她的生日舞會,他們兩個才有第三次的相遇。
因為父親覺得傭人跟自家人沒什麼兩樣,家裡有?Party?舞會,傭人不但得到一天的假期,還可以帶家人來同樂。邢家人總是聚在不起眼的角落,往常她不會去注意,可是今天,她就是看見他了。
不管站在哪裡,他就像一盞聚光燈,凝聚所有人的視線,他看起來是那麼尊貴耀眼,任誰都不會想到他只是司機的兒子。
「紫英,站在那邊的那個男生是誰?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他。」
「我的天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正點的男孩子!」
「他真的好帥哦!他是不是妳某個世伯的兒子?」
「紫英,舞會快要開始了,妳是壽星,妳先過去邀他跳舞。」
「我也想跟他跳舞,妳跳完之後換我。」
「我也要,我排第三個。」
「……」
她討厭週遭對他垂涎的目光,連國中的畢業證書都還沒拿到,她們幹麼像是如狼似虎的老女人?不過,她更害怕他會拒絕她的邀舞,於是她說了一句自己也無法饒恕的話——
「我不要,他只是司機的兒子。」
瞬間,她週遭的吱吱喳喳全部消失了,可是此刻她一點也不在乎那些閒雜人等的反應,她的目光無法從他的身上抽走,因為她知道他聽見了,即使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奇怪的是,她就是知道自己傷了他的心。
在那之後,他們又有幾次的不期而遇,也許是想掩飾內心對他的愧疚,也許是想將他的冷漠傲慢踩在腳底下,她在他面前的表現真的是差勁透了,像個刁蠻無禮的千金小姐,連她都討厭這樣的自己,他對她想必也很反感。
有幾次,她想提起勇氣走進那間小平房,向他說聲對不起,可是還來不及付諸行動,就發生一件大事。
這是放暑假不到幾天的事情,邢媽媽終於拖著久病的身子與世長辭,緊接著一個月後,因為過度思念妻子的邢伯伯發生了車禍,跟著妻子離開人世,而邢孟天和邢茉心遠在美國的爺爺突然現身,將他們兩個帶去美國,從此她就再也不曾聽見他們的消息。
經過那麼多年,她已經將他放逐在記憶的最深處,唯有如此才能抹去刻印在心上的遺憾,豈知,他竟會以這種姿態再度出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