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為他,也為她自己,她必須見他一面。可是,她並沒有坐上蔚三當家的馬車,只教蓮姨給他一句話回去交差——「她想現身的時候自會上門。」三天後,她就自個兒來到桃花林環繞的蔚園。
為何延遲了三天?
她真的不知道應該見他,還是不應該見他,可是聽蓮姨說蔚家派人盯住仁心堂,擺明教她哪兒也去不成。成天悶在屋內磨藥,早晚要生病,不得已之下,她只好來這兒見如?。
蓮姨說,不為他,也為她自己。可是,她卻是為了他,總不能教他這個蔚氏大當家一直待在這兒守著她,見一面,明白彼此的心意,他們就可以真正舍下了。
沒錯,她來,是為了教彼此真正舍下。
只是,見了面該說什麼?
她根本沒心思琢磨,一踏出仁心堂,在外面守候的蔚家侍衛就上前帶路,護送她前來蔚園。此時蔚園的大門已經主動為她打開,自稱是總管的老者恭敬有禮的立在門外等候她,單就此事,便可看出蔚家傳遞消息的本事。
穿過小橋,越過花園,繞過湖泊似的荷花池,最後進入一座建立在湖上的樓閣,就像蔚家大院的水榭齋,差別在於一樓被擺滿書冊的書格佔滿了,只有角落有個長約十尺的書案,書案的四邊圍繞著座椅。
「當家正在宴請湘州府的陽平商人,請少夫人在此稍候。」
「總管不用為我掛心,我只要有小說可以看就好了。」她已經注意到書格上面有愛看的小說。
「聽說少夫人愛看小說,便安排少夫人在此等候大當家。」
原來是這麼回事。「謝謝總管費心了。」
「小的會讓奴才守在外面伺候,少夫人有事吩咐奴才一聲就成了。」
點頭表示知道了,雲琉璃便優遊在書格之間,尋到想看的書冊,就像是個孩子似的席地而坐。
離開皇城之後,夜裡她就輾轉難眠,尤其知道如?找上她之後,她更是無法入眠,這會兒終於拿定主意見他一面,好似肩上的重擔卸下來,心情也變輕鬆了,看著書冊,睡意不知不覺地催眠雙眸,眼皮漸漸沉下來……
她作了一個夢,那是如?和她圓房之後發生的事情——
「你別亂動!」
如?寵溺的看著她,她快受不了了,咬著牙,隱忍著笑意,隱忍著縮回雙腳的衝動,可是好難,忍不住像只蟲兒扭來扭去。
「……不行了,好癢哦!」她終於不禁笑出聲。
「……爹幫娘洗腳時,可不會像你這樣扭來摶扭去。」小時候無意中總會撞見爹幫娘洗腳,那像是一幅很美的畫,從此,他的腦海中就一直有著這景象,可是他的娘子卻把這麼美好的事情變成了玩樂,真不知道他該笑,還是該歎氣?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止住了笑聲,盡可能教自個兒的心思從腳底移開來。「我怕癢啊!」
「以後我再也不幫夫人洗腳了。」他投降了,想寵她,卻變成了笑話。
「我不敢笑了,我發誓,相公別生氣。」她趕緊舉起手對天發誓,雖然她怕癢,可是她喜歡他的溫柔,喜歡他的寵愛。
「像個小傻瓜,我哪捨得跟你生氣?」他將她的腳放下,用手舀水輕柔地潑灑她的腳。「不過,若是有人知道夫人怕癢,我就真的會生氣。」
「連我都不知道自個兒怕癢。」
「這麼說,我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是,謝相公。」嫁他之初,她根本不敢妄想會有這麼一天,讓心愛的男子為自己洗腳,簡直像在作夢。
「要謝謝娘子。」娶她之初,他真的不敢妄想會有這麼一天,為自個兒心愛的女子洗腳,簡直像在作夢。
「幫娘子洗腳,還要謝謝娘子,這好像一點道理也沒有。」
「爹總是說,能夠有一個人讓自個兒願意為她洗腳,這是上天的恩賜。」
「那我也要為你洗腳。」
「娘從來沒有為爹洗腳。」
「是,我想為夫君洗腳,因為夫君是上天給我的恩賜。」她主動把雙腳從水盆裡提起來,想要套上羅襪,穿上鞋子。
不過,他把水盆擱到一旁之後,整個人將她撲倒在床上。
「這會我只想跟夫人翻雲覆雨……」他的動作快速,三兩下就將她帶進驚天動地的慾海中翻騰,嬌吟低喘久久不絕於耳……
雲琉璃很想一直留在夢中,可是隱隱約約有個東西擾亂她,教她沒法子繼續那場恩愛纏綿的夢境,只能張開雙眼回到現實……
「你再睡,我就要敲鑼打鼓了。」蔚如?已經解下束髮,任由長髮披上肩,側著身子,一隻手支著面頰,那模樣不再有平日的剛硬,而是散發著狂放的氣息。
她驚嚇得差一點從床上跳了起來,這才發現,她不僅躺在床上,頭上的髮髻已被解下,身上的衣物也被褪了,這會兒只剩下抹胸和褻褲,害她只能把自個兒更緊密的藏在被子裡面。雖然他連她大腿內側的痣都一清二楚,可是面對他的時候,她還是很害羞。
「你睡了大半天了。」
「……我記得在看書,怎麼會在這兒?」
「若不是我把你抱上來這兒,你睡在那兒肯定會受寒。」
「……」那幹啥脫她的衣服?天啊!雖然心兒亂糟糟的,不知道見了面該說什麼,可是以這種方式重逢,真是教人難為情!
目光轉為深沉,慾望之火在眸中跳動,他按捺不住地靠過去,渴望深深埋進她的柔軟的嬌軀,證實她不是思念過度產生的幻覺,可是,她忙不迭的伸手將他擋下。
「你……起來,我有話說。」
「這會兒我只想知道,你真的回到我懷裡了嗎?」蔚如?不教她有機會說話,攫住她柔軟的朱唇,熱情纏綿的訴說他的思念。不准她離開他,再也不准了!她是他的妻,誓言相守一生的牽絆,唯有死亡可以將他們分離。
明知道自個兒應該反抗,卻又抗拒不了,她多麼渴望一輩子棲息在他的懷抱裡,又怎能逃得了呢?
一場激烈的纏綿下來,她累極的癱軟在他的懷裡,他滿足的笑了。
「你休想休了我。」他的口氣真像個在撒嬌的小娃兒。
若非心情沉重,雲琉璃必定忍俊不住的笑出來。
強忍著全身的疲憊,她起身離開他的懷抱,穿上衣物,群耳卯製作,在毫無防備之下,他們沒法子認真的說清楚。「請大當家先穿上衣服。」
她走到窗邊,推開窗子,讓外面的風兒散去一室的情慾氣息,卻也發現她並沒有離開先前的藏書房,只是此時所在之處是二樓。
雖然今夜他只想將她鎖在懷裡,可是他順從了,有些事確實應該先說清楚。
衣服穿戴整齊後,他再一次重申,「夫人你休想休了我。」
徐徐吹來的風兒教紊亂的心緒漸漸冷靜下來,雲琉璃轉身面對他,「大當家真愛說笑,小女子怎敢休了大當家?而是大當家要休了小女子。事隔一個月了,我還以為大當家已經寫好休書了。」
「若非皇城有事耽擱了,我早就追來這兒!」他真想抓住她,狠狠的搖晃她,教她清醒。「我已經認定你是我的妻,一生一世,說什麼也不會休了你!」
「……我以為小姐才是真正適合做大當家的妻子。」她微微撇開頭,就怕他動搖自個兒的意念。
不過,蔚如?可不允許,握住她的肩膀,教她直視自己。
「我不是說過了,我一定會找到雲璩鳳,將他送回莫家小姐身邊。」
「你真的知道我哥哥的下落嗎?」她寧可這不是誘她現身的伎倆。
「這……目前還不清楚他身在何處,但可以確定他還活在世上,假以時日,我一定可以找到他。」蔚如?還是語帶保留。雲璩風是否真的在神醫玄遙身邊,這畢竟是出於他們的猜測。
她推開他握住肩膀的手,難掩期待轉眼成空的失落感。「若他真的活在世上,為何至今還不願意現身呢?」
這一點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尤其蔚如鑲那個小子揣測雲璩風可能撞壞了腦袋瓜兒,他就一直感到不安,總覺得雲璩風有不能現身的理由。
「我深深期盼哥哥還活在這世上,可是沒見到他之前,誰都無法斷言他是否安然無恙,大當家總不能教小姐一直沒名沒份的待在蔚家吧。」
「……我會盡快找到雲璩風。」雖然極力隱瞞,可是莫香靈在蔚家的消息只怕傳開來了,說不定皇城的百姓已經在猜測,莫香靈會成為他的二房。
「大當家別再尋找我哥的下落了,我決定留在仁心堂等他,若他真的活在世上,還惦記著我這個妹妹,相信終有一天,他會現身。」
「那我呢?」他是蔚氏的大當家,不可能一直待在湘州府。
「大當家當然是先回皇城。」
「別再叫我大當家了!」蔚如?懊怒的瞪著她。「你要我將你獨自留在這兒嗎?」
「我早在信上就說明白了,我願意成全你和小姐,你就將我舍下吧。」
「這是真心的嗎?真心希望我將你舍下嗎?」
「……小姐比我更需要你,請你好好守護小姐,小姐那麼善良,我相信她的病一定可以得到醫治。」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雲琉璃又忍不住撇開頭。
這一回他沒有強迫她直視他,可是聲音變得好低沉,好溫柔,像在誘惑似的,教她更招架不住。「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嗎?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你真能夠狠心將我割捨嗎?」
「……你能狠心的撇下小姐不管嗎?」
「我不能不管莫家小姐。」
「我明白,因此我只能狠心的將你割捨。」
他一來,她一往,他們只怕沒完沒了,怎麼也說不清講不明,算了,那就別說了,直接蠻橫的將她摟進懷裡,總而言之,他就是不准她再離開他的身邊。
雲琉璃想掙脫他的懷抱,可是無論她如何使勁,他都不動如山,這表明他對她的決心——絕不放手,這教她如何是好?
***
雲琉璃只擔心見了面,如?會動搖她的意志,卻忘了盤算一件事,她有可能被他困在這兒。不但如此,若他不能寸步不離的盯著她,還會派人守在她身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無需像牢房的犯人面對陰暗的籠子,蔚園佔地廣大,景色優美,不會把她悶壞了。
走出藏書閣,她隨意尋著花香漫步在小徑上,最後來到那座像湖似的荷花池。
見了這般景色應該教人滿心歡喜,可是,此時她眼中只有化也化不開的愁緒。
近日如?就會啟程返回皇城,若她不想同行,就必須想法子離開這兒,可是這兒猶如一座迷宮,她想走出這兒都有困難了,又如何擺脫侍衛?
「紅白蓮花開共塘,兩股顏色一般香。恰如漢殿三千女,半是濃妝半淡妝。」
雲琉璃轉身迎視徐徐步入賞花亭的人,她見過此人,他就是上仁心堂接她的蔚氏三當家蔚如鑲,主掌蔚氏在湘州府的龐大家業。據蓮姨所說,此人聰明絕頂,卻是個小頑童。
哦!他被雷劈中了……那幅畫的仙子真的活脫脫地站在眼前。怎麼可能?
下一刻,彷彿有一道光從腦海掠過,瞬間他明白了,原來是用情至深,思念化成畫筆,自然栩栩如生的將她畫在畫捲上。
他一副見鬼似的瞪著她,她只好先開口了。「請問公子有何指教?」
怔怔的回過神,蔚如鑲有禮的拱手作揖。「蔚家老三蔚如鑲在此拜見嫂子。」
「我聽說三當家有我哥雲璩風的下落。」她存心找碴嗎?也許吧!
嘿嘿的一笑,他避重就輕的說:「有人上山採藥時見過他,相信他就在湘州府附近,不久之後就可以找到他,請嫂子安心隨大哥返回皇城,過此日子,如鑲會親自將雲璩風送回皇城。」
突然有個念頭從腦海閃過,眼前這個人正是幫她解圍的最佳人選。
「這是我的事,不敢勞煩三當家,不過,我想請三當家幫個忙。」
「嫂子請說。」
「請三當家將我送回仁心堂。」
「……嫂子的請求無疑是將我的脖子押在鋤刀上。」他一副害怕的縮著脖子。
「只是教你送我回仁心堂,不是教你幫我逃離大當家,鋤刀還不至於落在你的脖子上。」
「可是,我為何要幫嫂子?」
「這是你應該的。」
他的腦袋瓜兒一頓,有點反應不過來。「這話怎麼說?」
「我登門來訪,就是你的客人,如今我要離去,主人豈有不送客的道理?」
聞言,他差一點拍手叫好,這個嫂子真是機智過人,他喜歡……等等,差一點被她迷失了魂,這麼一來,他豈不是背著大哥將她送回仁心堂?
「我說錯了嗎?」雲琉璃的口氣帶了一點挑釁。
她沒錯,可是,他也不能送她回仁心堂啊。
「若是三當家可以說服我改變主意,我就不為難三當家必須盡主人的義務。」
這是陷阱,可是他這個人有個小缺點,有趣的事絕不會錯過。
「三當家想清楚了嗎?」
一頓,蔚如鑲突然沒頭沒尾的道:「嫂子知道兩年前,莫家小姐曾經救了大哥一命嗎?」
「這是莫家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因為這事,小姐元氣大傷,也因為這事,哥哥鋼鐵般的心門終於為小姐敞開,兩個人愛得天昏地暗,害她老提心吊膽,擔心他們會幹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正為這事,大哥堅信莫家小姐就是蔚家未來的當家主母。」
他錯了!雖然經過這事之後,蔚家老爺夫人才提出兩家結親之事,可是蔚如?是真正為小姐傾心,當初吉兒陪小姐在蔚家養病,從吉兒詳述的一點一滴,如?對小姐有多好,她就感覺得出來他對小姐的喜愛。
「大哥是一個驕傲的人,雲璩風竟然帶著他婚配的妻子私奔,教他成為皇城的笑話,以他的性子,絕不可能原諒雲璩風,可是如今他卻傾力尋找雲璩風的下落,這都是因為你,是你改變他,教他成為一個真正懂情懂愛的人。」
「……我怕沒有三當家說得那麼了不起。」
「自從一肩擔負蔚家的重責大任,大哥就成了一副鋼硬不懂情趣的人,他不再吟詩撫琴,不再執筆作畫,可是,他卻為了你畫下我今生見過最美的仕女圖,若非他心中有情有愛,絕對無法將你栩栩如生留在畫捲上。」
「……他藉以尋我的那幅畫,是出自於他的手?」她很難相信。
「正是,嫂子應該瞧上一眼,就會明白大哥的心意。」
有那麼一刻,她覺得自個兒的信念震垮了,可是很快的回過神。難道她真的以為一幅畫可以代表什麼嗎?「三當家還有話想說嗎?」
「嫂子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大哥真的很在意嫂子。」
「可是,我還是想回仁心堂,你說怎麼辦?」
「這個……嫂子,今晚你想清楚了再來決定。」
「我已經想清楚了。」
此時,蔚如?急匆匆的穿過九曲礄,他們兩個的對話被迫就此打住。
「我不是教你別亂跑嗎?我不過跟爺爺談點生意,你就教我四處尋不到身影,你是不是要我寸步不離的把你帶在身邊?」蔚如?接近蠻橫的將她摟進懷裡。
見此情景,蔚如鑲兩眼猛然暴凸。他從來不知道大哥也有如此真情流露的一面!
「我只是出來透氣,沒有亂跑。」雲琉璃嬌羞的推開他。如?真是越來越沒有分寸,簡直把摟摟抱抱當成了喝茶閒磕牙。
「這麼很大,沒有我陪在身邊,你有可能迷失方向。」
「大哥派了侍衛跟在嫂子身後,嫂子怎可能迷失方向?」蔚如鑲忍不住插嘴。
斜睨了一眼,他就是在防這個小子,不知道他有沒有在琉璃面前胡言亂語。
「迷失方向又如何?我還是沒有離開這兒。」她瞧了蔚如鑲一眼,像是在暗示他,別忘了他們約定的事情。
蔚如鑲好想撇過頭,當作沒瞧見她的暗示,可是商人重承諾,他怎麼可以視而不見呢?
「這兒有些喜歡亂嚼舌根的人,我不希望你讓這些人壞了心緒。」
蔚如鑲的臉差一點抽筋。大哥這是在指他嗎?沒錯,他是喜歡道些蜚短流長,人生嘛,總要有點樂趣,可是他絕不會昧著良心說那些不道德的話。
「我倒是很高興可以跟三當家聊上一回,托三當家的福,今兒個上午過得很開心。」
「是嗎?你們聊了什麼?」蔚如?狀似不經意的睨了蔚如鑲一眼。這個小子最好管好自個兒的嘴巴,要不,他會將他泡在酒裡面三天三夜。
「我們聊了許多大當家的事情,原來大當家會吟詩撫琴,還擅長丹青。」
「那是許久以前的事情,若你喜歡,回到皇城,我天天為你吟詩撫琴。」
這話聽了教人心花怒放,可是,她真的很難想像他那個樣子。「我怎敢教大當家為我吟詩撫琴?」
「夫人喜歡,我就喜歡;夫人不喜歡,我就不喜歡。」他握住她的手,兩人十指相扣。「爺爺聽說你在這兒,很想見你。」
「我這樣子見爺爺好嗎?」她再回首看了蔚如鑲一眼,想要得到他的答覆。
「很好,爺爺一定會喜歡你。」
「大哥,過兩天你們就要返回皇城了,今夜我在賞花亭設宴款待你們。」蔚如鑲豁出去的道。沒有本事說服人家改變心意,當然要遵守承諾。
點頭表示知道了,蔚如?低頭靠在雲琉璃的耳邊說了什麼,她的臉兒瞬間一片嫣紅,他開心的大笑了起來。
蔚如鑲傻傻的目送他們離去。大哥在嫂子面前還真是特別反常……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若他真的膽敢把嫂子送回仁心堂,大哥肯定剝了他的皮……不行不行,他最好想一個兩全其美,兩邊都不會得罪的好法子!
***
蔚如?萬萬不會想到,蔚如鑲竟敢在酒裡下藥,賞花亭的夜宴不到一半,他就失去意識睡著了,而武彬和赫連為了保護主子,也只能放任蔚如鑲將雲琉璃從他面前帶走。
雖然蔚如鑲遵守承諾送她回仁心堂,可是她知道自個兒的時間有限,一旦蔚如鑲返回蔚園,就會想法子將蔚如?喚醒,他絕不會為了她得罪兄長。
原本打定主意回到仁心堂就立刻收拾行囊,暫時投宿客棧躲個幾天,可是剛剛進門,蓮姨就急忙的拉著她走向房間。
「太好了,你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怕留不住人了,你就見不著了!」
雲琉璃還不及反應過來,蓮姨就將她推進房間,接著房門一關,她就瞧見佇立窗邊的身影,身子頓時一僵,半晌,舉起手揉著眼睛,再看清楚,那個尋尋覓覓的人真的近在眼前,不是幻覺。
「琉璃!」雲璩風輕輕地喚道。
下一刻,她整個人撲進他的懷裡,像個孩子似的放聲哭了出來。「哥哥真的好狠心,怎麼可以教琉璃找得這麼辛苦?你知道琉璃有多害怕嗎?若是哥哥都不要琉璃了,琉璃在這世上就沒有親人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教琉璃找得那麼辛苦,只是……」雲璩風的視線從右臂慢慢往下落在右腳,他不想見她傷心難過的樣子,寧可她以為他死了。
「你知道我會來這兒尋你,明明還活在世上,怎麼可以一直躲著不見我呢?」
推開她,他輕柔的用指腹為她擦拭眼淚。「對不起,我確實知道琉璃一直守這兒等候,有幾回,想給琉璃送一封書信,教琉璃別再為我擔憂了,可是我很清楚琉璃有多固執,沒見到我,是不會離開這兒。」
「既然知道琉璃一定要見你,為何教琉璃等那麼久?」
「若非這些日子陪著師祖四處漂泊,看盡各種苦難病痛,我連面對自個兒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麼知道如何面對琉璃?如今我可以站在你面前,那是經過無數的爭戰。」若是今晚見不到琉璃,他很可能又退縮了。
「哥哥一直跟師祖在一起……哥哥怎麼了?」她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他話中的含意,心兒瞬間被一股不安緊緊揪住。
不發一語,雲璩風一拐一拐的走到椅子坐下,這會兒她應該明白了,他變成一個跛子,不過,這只是明白示人的殘缺,藏在衣服下,還有許多醜陋的傷疤。
雙手摀住嘴巴,雲琉璃差一點就失聲驚叫。
「琉璃,你懂了嗎?我再也不可能待在小姐身邊了。」
她當然懂,若她變成如此,也絕不會留在如?身邊,因為不想讓自個兒以殘缺的面貌面對他,可是……她走到他的身邊坐下,握住他的手,但願自個兒可以給他勇氣。「哥哥放心得下小姐嗎?」
「我打聽過了,知道小姐在蔚家,蔚如?才是小姐的歸宿。」當師祖將他從鬼門關救了回來,他就托了好友暗中打聽小姐的下落,得知蔚家的侍衛在小姐遇到危難的那一刻出現相救,小姐被帶回蔚家,他終於安心,再也沒有牽掛了,從今而後,天涯海角都可以成為他的棲身之所。
身子一軟,雲琉璃連忙伸手扶住桌子,阻止自己跌坐在地。如今連哥哥都要成全如?,她還可以留在如?的身邊嗎?
「蔚如?派人尋找小姐,又把小姐帶回蔚家,這就足以證明他對小姐有情,我可以放心的將小姐留在他身邊。」
「……那你呢?你真的可以割捨得下嗎?你可知道,小姐因為受了驚,如今無法言語,難道你不想見她一面嗎?」
「小姐無法言語?」雲璩風的眼中閃過憂心。
「是,只怕這是心病,除了哥哥,沒有人可以治得了這病。」
「……師祖一定可以治得了小姐的病。」
「若是小姐的病一輩子也治不了,哥哥還是決心舍下小姐嗎?」
「……若是她的病冶不了,她更應該留在蔚家,跟著我,只會吃苦受罪,蔚如?不同,他可以給小姐最周全的照顧。」雲璩風無助的摸著右腳,雖然已漸漸從自個兒的殘缺釋懷了,可是一個連保護自個兒都有困難的跛子,又如何保護心愛的女子?
「哥哥不問小姐的心意嗎?對小姐來說,也許不能留在哥哥身邊更苦。」
「我知道她不會捨棄我,她是那麼善良,可是我不能自私的將她留在身邊,我只會為她帶來苦難,若琉璃是我,琉璃不也這麼想嗎?」
是啊,她不願意留在如?身邊,不就是不想自私的為難他嗎?可是,她實不忍心苦苦等候哥哥的小姐一直癡癡的關在自個兒的世界裡。
「琉璃請求哥哥再深思,你真的要撇下小姐不管嗎?至少見過小姐一面,若見了小姐,哥哥還是狠心舍下小姐浪跡天涯,琉璃無話可說。」
雲璩風看起來很痛苦,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
遲疑了一下,她語帶試探的問:「若是哥哥的決定關係琉璃的一生,哥哥會不會改變心意?」
雲璩風還來不及問清楚為何口出此言,就聽見蓮姨的聲音急呼呼從外面傳進來。
「蔚公子,琉璃已經安歇了……」
雲琉璃驚嚇得跳了起來。怎麼來得這麼快呢?她慌慌張張的教雲璩風留在房裡別出來,自個兒便匆匆的打開房門走出去,同時帶上房門。
緩了一口氣,她走上前迎接一臉慌亂的蔚如?,不曾見過他這個樣子,教她心疼又自責。「大當家來得可真快!」
「不快點,教夫人跑了,我不是要把湘州府給掀了嗎?」這根本是在威脅她。
「蓮姨,對不起,給您添亂子。」看樣子,她只要一刻不離開這兒,這兒一刻不得安寧。
蓮姨搖了搖頭,教她別放在心上。「你請蔚公子到廳堂,我去沏壺茶。」
「夜深了,蓮姨去歇著,這兒我自個兒來就可以了。」
「你也早點歇息。」蓮姨悄悄的瞥了雲琉璃身後的房間一眼,便轉身回房。
雲琉璃步下門廊,借此轉移蔚如?的注意力,免得教他發現躲在房裡的哥哥。
「怎麼哭了?」蔚如?跟著步下門廊,將她轉身面對他。
「沒有,只是想起一些令人感傷的事情……你沒有為難三當家吧?」她可不想拖累蔚如鑲。
「若是找不著你,我會把他泡在酒缸三天三夜!」那個小子每回喝酒,總會起酒疹,因此向來滴酒不沾,不喝酒,他當然不覺得得稀奇,想不到竟敢在他的酒裡下藥,若非他趕回蔚園將他從睡夢中潑醒,他早就把他丟進荷花池了。
「你把我帶回皇城,我還是可以再逃,若非出於自願,你留不住我。」
不發一語,蔚如?從衣袋裡面取出一個荷包,打開荷包取出他在街上買的那對珥?,她看了一怔,他溫柔的將珥?勾在她的耳垂上。
細細打量,那兩串晶瑩剔透的珠子正好配上她白淨無瑕的臉兒。「我就知道這對珥?很適合夫人。」
「……你想用這對珥?收買我嗎?」真可惡,為何她總是輕易的被這種不值錢的玩意兒亂了心緒?
「原本是想一見面就將這對珥?送給你,可是一見到你的那一刻,腦子唯一的念頭就是抱住你,這對珥?就被我忘了一乾二淨了。」他的手指輕柔的在兩邊的耳垂逗來弄去。「我的夫人真像個仙子!」
「……大當家別想用甜言蜜語拐騙我。」她的臉兒卻嬌羞的紅了。雖然珥?值不了多少錢,可是包含了他對她的寵愛,想想蔚氏大當家站在販賣姑娘家珠飾髮簪的攤子面前,就只是為了討她的歡心,這怎能教人不感動呢?
「若我的夫人那麼容易拐騙,我也不用愁了。」
抿著嘴,雲琉璃掙扎了半響,終於道:「若你只是不想違背自個兒的承諾,我可以自休離去。」
他惱怒的一瞪,「你以為承諾可以輕易許下嗎?」
「你怎麼那麼愛生氣?我只是捨不得讓你為了守住承諾為難自己,當初你屬意的妻子不是小姐嗎?」她也惱怒的瞪大眼睛。為何他不明白她的苦心呢?
一頓,他緩緩的道出自個兒的真心話。「是啊,當莫家小姐捨身相救,我就一直將她放在心上,認定她是唯一可以與我匹配的女子。我滿心期待娶她進門,最後卻不得不迎娶你彌銷皇城的笑話,當時我的心充滿怨恨,我要你一輩子生不如死。
怎知,你這麼不懂規矩,硬是闖入我的心,糾纏不去,群聊四四整理,終於教我認清楚了,我只要你,唯有你是我今生的妻子。」他張開雙手將她整個人圈入懷裡。「你是無人可以取代,我深深摯愛——唯一的妻子。」
「……」雲琉璃說不出話來,眼眶瞬間盈滿淚水。這怎麼可能?
「別再說你要捨下我,我不會允許!」
「……可是,小姐怎麼辦?」
握住她的肩膀,凝視著她,他鄭重的再重申一次,「我會找到雲璩風。」
「哥哥,他……好,我答應你,隨你返回皇城,可是我只給你一個月,一個月內你必須找到哥哥,要不,我只好天涯海角尋找他的下落。」她刻意提高嗓門宣告自己的決定,相信哥哥必定躲在門邊偷聽,他應該知道她已經代小姐嫁給如?,而他也應該明白她剛剛給他的提問,若是他的決定關係她的一生,他會不會改變心意?一個月……是她給他的期限。
「夫人放心,我一定會找到雲璩風!」只要她跟他回皇城,她就逃不掉了,這會兒不管她怎麼說,他點頭應允就是了。
瞧如?笑得連眼睛都瞇了,她的唇角也忍不住跟著上揚。若教他知道哥哥就在隔著一道房門的地方,他肯定押著哥哥立刻回到皇城,送到小姐面前,如此一來,什麼麻煩都沒了。可是她很清楚,若非出於自願,強留也無益,這會兒只能看哥哥如何抉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