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有時,散也有時。
屈指一算,韋絲絲被江南第一織造「千繡閣」的老闆君員外從杭州的繡坊調來南京有半載多了,如今君家二小姐要出閣了,她也該功成身退。
其實她的任務早就完成了,只是因為二小姐喜歡她的陪伴,她的歸期便延宕至今,她想念父母,還有七個童心未泯的弟弟妹妹們,不知道他們是否一切安好?雖然老爺曾派人幫她送了書信回家報安,爹爹也捎來家書說明近況,可是沒見著面,心裡頭就是不踏實。
「若是-可以一直陪伴在我身邊,跟著我進雲門山莊,那該有多好!」君翡翠憂心忡忡的歎了聲氣,想到要嫁到那麼遠的地方,身邊又沒有知心的朋友,她的心情難免沉重。
「我雖然不能跟二小姐一起進雲門山莊,可是一路上我陪在二小姐身邊,我會讓二小姐開開心心的嫁過去的。」
「想到以後再也不能任性耍賴,受了氣還不能隨心所欲的跑回娘家,我怎麼開心得起來?」她是不清楚溫州位於何處,但肯定不是靠她這兩隻繡花腳可以走到而不會累死人的地方,否則她這個新嫁娘幹麼不是上花轎,而是坐馬車?
「二小姐這麼討人喜歡,誰捨得讓-受氣?」她們相處的這段日子,她發現每個人都很喜歡二小姐,二小姐生性大而化之,不像君家大小姐處處愛與人計較,莫怪她們兩姊妹合不來,不過,也正因為她們姊妹兩個總是互不相讓,她和蘇州繡坊的秦綢兒才會來到此地,她們分別為二小姐和大小姐繡嫁妝。
微蹙的娥眉頓時舒展開來,君翡翠嬌嗔的睨了她一眼,「-這個鬼靈精還真懂得逗人開心。」
撇撇嘴,韋絲絲好無辜的說:「這是真心話,我相信二小姐很快就會習慣雲門山莊的日子,說不定過些時日,二小姐就把我忘了。」
「我是這種沒良心的人嗎?」君翡翠不悅的噘著嘴。
噗哧一笑,她撒嬌的用手肘撞了一下君翡翠,「二小姐別生氣,我只是跟二小姐開個小玩笑。」
「我都快擔心死了,-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
斂住笑意,她實在想不明白,「天下第一莊雲門山莊的少莊主乃是英雄豪傑,二小姐有什麼好擔心?」
「-怎麼知道他是英雄豪傑?」因為兩家的當家主母是金蘭之交,小時候她曾見過雲褚昊,她記得那傢伙不愛說話,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太討人喜歡的模樣,當她得知他們從小就訂了親,她還跟爹娘嘔了好幾天的氣,為什麼不是姊姊呢?聽說,當初是他娘一時興起要結為親家,請他在兩姊妹當中選一個當未來的妻子,他可能是看她比較好欺負,便挑了她。
「雲門山莊的鏢局和武館遍及江南各地,這兒不是也有嗎?像是在我們杭州,他的事跡可是市井小民津津樂道的話題,據說山賊盜匪一聽見他的名字就嚇得屁滾尿流,所以也讓雲門山莊底下的鏢局和武館生意興隆,想想,二小姐能夠嫁給這樣的英雄豪傑,不是很神氣嗎?」
「街頭巷尾的傳聞可以當真嗎?」君翡翠確實有耳聞過,可是傳言總愛誇大其詞,否則哪能吸引聽眾?
「老爺這麼疼愛二小姐,怎麼可能讓二小姐受委屈呢?二小姐就別再胡思亂想了,好好睡上一宿,養足了精神,明兒個歡歡喜喜的穿戴上鳳冠霞帔。」
「-不會懂我的心情。」
韋絲絲的確是不太懂,像她這種平凡人家的女兒,若是能夠嫁個好人家,過著豐衣足食的日子,睡著了都還會偷笑,誰會擔心這個那個?不過,二小姐恐怕也不會理解她的念頭,她們的身份不同,憂心苦惱的事當然也不同。
「我有個好主意,二小姐若是受了氣,可以上杭州找我,我一定幫二小姐討回公道。這會兒二小姐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這話當然是出於安慰,可是對君翡翠來說卻非常受用,她覺得自己不再是無依無靠,「這還差不多。」
「二小姐該安置了,我也得回房收拾行李。」
「-再陪我聊聊嘛!」
從早到晚,她們已經聊了一整天了,難道還不夠嗎?她好睏了,眼皮都快闔起來了,「明兒個上路,我們就可以盡情說個夠,二小姐千萬別嫌我話太多哦!」
顯然很不願意,可是君翡翠還是歎了聲氣,道:「好唄!」
送走了韋絲絲,再度掩上房門,她折回椅子坐下,一隻手撐著案面頂著下巴,一隻手輕輕的撫著擺在案上的嫁衣,熱情的鴛鴦戲水訴說著美麗的愛情,可是她跟雲褚昊既無情也無愛,著實枉費了絲絲一片心意。
不想了,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何苦庸人自擾,走著瞧唄!
扯下蓋巾,取下鳳冠,君翡翠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我快悶壞了!」
「……二小姐,這樣好嗎?」韋絲絲奉命約束君翡翠的一舉一動,老爺太清楚這個寶貝女兒了,二小姐向來率性而為,她腦子裡面沒有禮教規範,也沒有門戶之見,這正是她容易與人親近的地方。
「難道要我一路悶到溫州嗎?那可不,我還想騎在馬上欣賞沿途風光呢!」
靈活的水眸一瞪,她心驚肉顫的道:「二小姐是說著玩唄!」
沉吟了片刻,君翡翠抓開車簾的一角,一臉興致勃勃的看著窗外的景色,「新郎官沒來,-說這兒有誰管得了本姑娘嗎?」
「-別想了,這怎麼可以?」這會兒可管不了她們的身份,韋絲絲猛然撲過去拉下車簾,阻止她不該存有的妄想,然而有個不祥的預感開始在她心底發酵,二小姐畢竟是被寵大的,她是不懂得妥協。
果然,君翡翠的倔脾氣出現了,「我說可以就可以。」
見風轉舵是她的本領,她的口氣馬上變得又軟又柔,「雖然二小姐不怕人家說三道四,可是二小姐這身吉服真的太過醒目了,我想,二小姐總不希望自個兒成為千古奇聞唄!」
微蹙著眉,君翡翠懊惱的看著自己一身的嫁衣,這倒是有點小麻煩,不過,那又如何?想個法子擺平不就好了嗎?
「二小姐最開明了,當然不在乎自個兒的面子,可是,總得替老爺想想啊!我說一些有趣的事給二小姐解悶,如何?」
「絲絲,我有個主意。」
腦中警鈴大響,她覺得天要崩了,地要裂了,「什麼主意?」
嘻!君翡翠突然笑得好燦爛,「我們交換一下如何?」
「……交換?」臉上的表情微微僵硬,這應該不是她想的那回事唄!
「-當君翡翠,我當韋絲絲。」
「不行!」她同時搖頭否決。
「我說可以。」口氣聽起來很溫和,君翡翠的態度卻很強硬。
「若是教雲門山莊的人見著了二小姐的面貌,恐怕不妥。」雖說新郎官沒有親自迎娶,可是卻派來了大批人馬護送,說起來二小姐嫁得很威風了。
「當他們知道我的身份,那已經事過境遷了。」
「二小姐若是非要出去外頭透透氣,小杏會比我適合。」小杏是君翡翠的貼身丫頭,原本應該是她待在君翡翠身邊伺候,可是君翡翠堅持到達杭州之前由韋絲絲代替她的職責,她便落個輕鬆坐到馬車頭。
「-跟小杏也相處了一段日子,難道-還不清楚她生性莽撞,搞砸事情的本領沒人比得上嗎?」
呃……有這麼誇張嗎?不過,她真的無言反駁,那個丫頭的確是衝動型的人,可是,這還不是因為主子沒有樹立好榜樣。
「我又不是教-代替我嫁進雲門山莊,-緊張個什麼勁?」
「二小姐,-越說越沒分寸了。」
「不說了,我急著出去透透氣。」君翡翠動作利落的脫下喜服。
韋絲絲猶豫不決的皺著眉,這可怎麼辦?難道真的跟二小姐玩這種交換身份的遊戲嗎?不安,有如投擲在湖面的石子,撩起一波接著一波迅速向外擴張的漣漪。
「快一點,-別拖拖拉拉的。」
頓了頓,纖纖五指開始動作,有一下沒一下的解下外衣,她不放棄最後的掙扎,「若是讓老爺知道了,老爺一定會把我辭退,我們家還得靠我刺繡養活。」
「我爹膽敢辭退-,-來找我,我一定為-主持公道。」君翡翠一把搶過她脫下的衣裳換上,頓覺通體舒暢,全身筋骨都活過來了。
「二小姐說得可真輕鬆。」這根本是在尋她開心,她若想前往溫州向二小姐申訴,那也得先籌到一筆上路的盤纏。
「別愁眉苦臉了,天塌下來我也會幫-頂著。」
豪爽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君翡翠悄悄掀開車簾,一把扯進愣頭愣腦的小杏塞給韋絲絲處置,她則歡天喜地的竄到馬車頭逍遙快活,還好韋絲絲很機靈,及時-住小杏的嘴巴解釋狀況,否則勢必引來一場騷動。
還沒學會走路,她就懂得針線活兒,爹說這是上天賦予她的才能,所以雖然性喜熱鬧,總是無法靜靜的待在一處,可是手一拿著針線,她就會忘我的投入其中,換言之,除了刺繡,她是受不了一丁點沉悶。
還好,她韋絲絲倒也認命,既然身份低人家一等,這點沉悶她就咬牙忍下,可是聽見二小姐吱吱喳喳的笑聲,那可就不得了了,二小姐恐怕早把自個兒的身份拋到九霄雲外,這種情況下,她還能置之不理嗎?
不過,最令她困擾的是那股徘徊不去的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而且是一場大災難。
派遣小杏出去調換君翡翠回來,韋絲絲這一次的態度非常強硬,「二小姐,無論如何,今兒個開始-得乖乖的當個新娘子。」
「別急,我們到杭州再換回來。」愛說笑,她玩得正起勁,怎可能挑在這個時候鳴金收兵?
這個意思是說,這一路上她都得裝扮新嫁娘嗎?「這怎麼成呢?二小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們快到杭州了,-再受罪最多不出一天的時日,有必要急在這一時嗎?」
沒想到這麼快,她快回到家了,可是……「我覺得很不安。」
「-老覺得我們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當然會感到不安啊!」
「不是這麼一回事。」
「我知道-也想出去透透氣,回到杭州,-天天都可以出門透氣,可是我就不一樣了,進了雲門山莊,說不定連一年看一次外頭的世界都有困難,-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嗎?」
聞言,她又怎麼忍心再逼她換回身份?然而就在此時,馬車像是突然受到驚嚇似的停了下來,馬兒發出嘶叫聲。
「發生什麼事?」君翡翠好奇的想掀開車簾一探究竟,韋絲絲連忙阻止她。
「別輕舉妄動,我們可能遇到山賊了。」她聽說過這一帶常有山賊出沒,不過山賊若是知道這隊迎親的來頭,用不著動手,他們馬上溜得不見蹤影。
聽到山賊,君翡翠可興奮了,「我從來沒看過山賊長什麼樣子……」
「二小姐,知道山賊長什麼樣並不是一件好事。」她不能不潑冷水,她以為這是在看雜耍團表演嗎?
「看一眼也不行嗎?」
「二小姐想活命嗎?」
張著嘴巴半晌,君翡翠還是乖乖的把話嚥回肚子,她當然想活命。
但情況顯然出乎韋絲絲的預料,很快的,她們就聽見打鬥聲,緊接著車門被打了開來,倉皇失色的小杏隨著一名侍衛出現。
「少夫人,前面有山賊擋路,屬下護送少夫人從另外一條路離開。」
雖然有滿腹的疑問,可是這會兒逃命要緊,三名姑娘匆匆忙忙的隨侍衛逃命,然而山賊的目標顯然是新娘子,立刻有人突破重圍追過來。
「少夫人,屬下留在這兒擋他們,-們從這兒一路往前走,千萬別回頭,我們已經放出求救信號,雲門山莊杭州鏢局的人很快就會前來救援。」
「喔,你自己保重。」君翡翠趕緊拉著韋絲絲和小杏沒命似的往前奔跑,可是沒多久……
「我們可以歇會兒嗎?我不行了。」君翡翠畢竟是養尊處優的金枝玉葉,跑了一小段路程之後,她已經氣喘如牛。
逃命的路上,韋絲絲想清楚了,再這樣子下去,她們三個都會沒命,她不得不面對現實的作出決定,「二小姐,我們分開走。」
「分開?!-想丟下我不管嗎?」君翡翠這會兒才知道自己有多怕死。
「我身上的吉服太醒目了,-們跟我走在一起反而凶多吉少,我看,還是由我來引開他們……二小姐,什麼都別說,-一定要活下來,還有,請二小姐代我照顧家人。」她緊緊握住君翡翠的手,其實她還有好多話想說,可是來不及了,深呼吸了口氣,她鬆開手轉向小杏,「-要盡全力保護二小姐。」
「我知道。」
「-們先走。」她用力推了她們一把。
這一別,說不定再也沒有相見的一天,君翡翠依依不捨的頻頻回首,好幾次她不忍的想跑回韋絲絲身邊,她怎麼可以讓絲絲為自己賠上性命?可是小杏牢牢的抓著她往前跑,一步一步的消失在彼此的眼前。
半晌,韋絲絲聽見追兵的腳步聲,她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而去,她不敢回頭,只是不停的往前奔跑,唯有如此,她才有活命的機會,可是沒想到,老天爺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她竟然跑到了懸崖邊,這下子沒死在追兵的手上,也會粉身碎骨一命嗚呼。
「你們別過來,有話好說嘛!我想過了,我與你們無怨無仇,你們用不著非要我這條小命啊!」這算不算是垂死前的掙扎?不管有沒有用處,總是比直接往懸崖一跳來得有希望唄!
「-要怪就怪雲褚昊,他跟我們有仇,-是他的妻子,-就替他納命來!」站在最前面的大漢舉起手上的刀,一副準備向她衝過去的態勢。
冤枉啊!她連忙舉起雙手申訴,「誤會了,我沒有跟任何人成親,我跟雲褚昊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可以發誓,天地為證!」
「少廢話,-要是死不瞑目,-就去找雲褚昊算帳。」
「你們真的誤會了,你們聽我解釋……啊!」慌亂之中,韋絲絲不知不覺一步一步往後倒退,終究失足跌落懸崖。
幾個大漢立刻衝到懸崖邊查看,從這兒望去,瞧不見谷底,可是死要見屍。
「我們下去搜!」
此時,一陣馬蹄聲響起,有人趕來通風報信,「二當家,大事不好了,雲門山莊的救兵到了,大當家要大夥兒立刻撤退。」
這種情況還能怎麼辦?二當家總要自我安慰一下,「懸崖這麼深,我看是活不了了,我們撤退。」
算命先生說她會活得長長久久,沒有一百,也有九十,而且既富又貴,可是,她為什麼會摔下懸崖一命鳴呼……等等,她真的嗚呼了嗎?為何她可以感覺到身子的酸痛?難道她還活著嗎?
動動手指頭,再彎彎腳指頭,她確實好端端的活著……咦?她是不是被送回家了?除了韋家,還有哪兒會圍著一群人在她耳邊吱吱喳喳個不停?可是,韋家那幾個小不點的聲音有這麼尖銳刺耳嗎?他們有著最悅耳動聽的童音,也許吵雜了點,卻是可愛極了!
悄悄的睜開一隻眼睛,韋絲絲透過小小的縫隙窺探那些模糊的身影,傾聽那些一張一闔沒完沒了的唇瓣說了什麼。
「她還要睡多久?」
「她會不會永遠醒不過來?」
「-去探一下她的氣息,她還活著嗎?」
「呸呸呸!-們別胡說八道,大夫說過了,她很快就會醒過來。」
「可是,這麼久了,她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啊!」
「說得也是,她好歹翻個身,別睡得像個死人一樣。」
「我們是不是應該再請大夫過來幫她把個脈?」
「打擾一下,請問-們是誰?」越來越糊塗,韋絲絲乾脆堂而皇之的坐起身。
嚇!眾人同時驚愕的往後一跳。
這是什麼表情?好像見到鬼似的。「我長得很可怕嗎?」
「不可怕,-美得像仙女下凡。」這位嘴甜的女人是雲門山莊莊主的二房。
她知道自個兒有一張花容月貌,可是仙女下凡……真的有這麼美嗎?改明兒她要照照鏡子瞧個仔細。
「我還沒介紹,我是雲門山莊的二夫人,這位是三夫人,這位是四夫人,這位是五夫人,這兩個是伺候-的丫頭,小桃兒、小燕兒。」
「雲門山莊?」那好長一串的介紹詞裡面她只聽進這四個字,她剛剛睡醒,腦子還有點昏昏沉沉,她怎麼會在雲門山莊?
「還好雲門山莊杭州鏢局派去的救兵及時趕到,他們在懸崖下找到-,請大夫為-診治後,立刻連夜把-送回雲門山莊。」
「我真的沒有摔死?」這不是廢話嗎?否則她哪會躺在這兒被一群女人圍觀,可是確實難以置信,那種情況下沒摔死也會嚇死。
「-福星高照。」
「嘻!從小,人家就說我是一個很有福氣的人。」算命先生果然沒有騙她,否則她拆了他的招牌……慢著,若她真的翹辮子了,還能拆他的招牌嗎?
「小桃兒,-趕快去通知大夫人,讓她知道少夫人醒了。」
「是。」
「等一下!有一件事我還是先跟-們說清楚比較好,我不是君翡翠,我叫韋絲絲。」她的腦子總算正常運作了,雖然她還頭昏腦脹的不太清楚狀況。
這一次,她們全嚇傻了,每個人瞪著她的眼神好像她是個怪物似的。
「我沒有睡昏了,我腦子很清楚,我真的叫韋絲絲。」不過,她似乎越解釋越糟糕,眾人不由得懷疑她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們幹啥不說話?」一個人說話的感覺很怪。
「-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其實二夫人想問她的是──她會不會覺得頭疼?
雖然不太明白這個問題用意何在,可是卑微的身份讓她很自然的回答,「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我當然是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我去請大夫過來幫-把個脈。」
「不用了,命能夠撿回來就好了,其它的都是小事。」因為排行老大,從小她就得幫助娘親照顧弟弟妹妹們,幾個小蘿蔔頭老愛打成一團,她身上經常「傷痕纍纍」,不是這個妹妹不小心抓傷,就是那個弟弟調皮搗蛋害她跌跤。
「是嗎?」
「我真的沒事了,可以請-們送我回杭州嗎?」她不是沒意識到眾人越來越僵硬的表情,只是單純的以為大夥兒在為她擔心。
「這會兒-的身子還很虛,-最好先在這兒好好休養,我會將-的情況稟報大夫人,大夫人自會安排。」
「我的身子好得很,我用不著休養了,只是……」肚子很有默契的發出咕嚕咕嚕的飢餓聲響,她對著眾人漾出靦-的一笑。
「我都忘了,-這麼多天沒吃東西,這會兒一定餓壞了,我立刻請膳房幫-準備吃的。小桃兒、小燕兒,-們小心伺候少夫人,別讓少夫人有任何閃失。」
「是。」
「我不是少夫人。」韋絲絲忍不住提出糾正,可是幾位夫人已經逃命似的走人,這是怎麼回事?睡一覺醒來,她的腦子好像變遲鈍了,真的想不通……
算了,她已經餓得四肢無力,待會兒飽餐一頓再想唄!
「她是不是撞壞腦子?」
「這還用得著說嗎?她不是君翡翠,誰是君翡翠?」
「這該怎麼辦?未來的當家主母是個傻子,這事若傳出去會教人笑話!」
「難道要退婚嗎?」
「我們已經把人迎娶進門了,怎麼退婚?」
「休妻不就得了嗎?」
「這可是會壞了兩家的關係,不妥唄!」
「事到如今,還管得了那麼多嗎?」
「就是嘛,我們雲門山莊的顏面比較重要。」
幾個女人湊在一起絕不可能有片刻安寧,何況三姑六婆是她們的專長,難得今兒有個話題落在她們的手上,她們怎麼可以輕易放過?
「夠了,-們就不能少說幾句嗎?」雲門山莊的當家主母大夫人終於開口了,其它四位夫人立刻噤聲,她們最敬重這位大姊了,雖然她很威嚴,卻寬容大度,從來不跟她們計較,這正是她們大夥兒可以相處融洽的原因。
半晌,大夫人轉向一旁的婢女,「-去瞧瞧大少爺來了嗎?」
「是。」
不過,婢女剛剛走到門邊,雲褚昊就風采翩翩的出現了。
「娘,各位夫人,今兒可好?」雲褚昊總是面帶著優雅的笑,可深知他的人都知道,這張溫文儒雅的笑臉只是一個面具,事實上他是個難纏的狠角色,只是人們很容易受到外表左右。
「昊兒,你都聽說了嗎?」大夫人這會兒終於流露出憂慮的神情。
「是的,翡翠把大夥兒嚇壞了,孩兒代她向眾人賠個不是。」
「你認為她是故意嚇我們的?」
「孩兒還記得翡翠是一個很倔強,很驕傲的姑娘,因此孩兒斗膽的猜想,她是在跟孩兒嘔氣,若是孩兒親自到南京迎親,她也不會遭到山賊驚嚇,還差一點丟了性命,這會兒她難免想趁機捉弄我們。」
這番見解倒是合情合理,「若是單純想嚇嚇我們,就由著她發洩一下心裡的怒氣,不過,就怕她真的撞壞了腦子,那我們得先想個法子醫治她,否則君家的人來這兒看她,為娘的如何向他們交代?」
「請娘放心,孩兒會請城裡最好的大夫幫她把脈診治。」
大夫人總算安心的點點頭,「翡翠受了那麼大的驚嚇,這會兒身心都很疲憊,總不好教她立刻跟你拜堂成親,我看過些日子再挑個黃道吉日,你想如何?」
「孩兒也正有此意,總是要讓翡翠先把身子調理好。」
「是啊,不過,你也別忘了多花些心思陪陪她,不管怎麼說,這事說起來是你理虧,知道嗎?」
「孩兒知道。」
「好了,記得過去瞧瞧,若是跟你嘔氣,你就說幾句好話消她心頭之氣。」
「是,不過,孩兒覺得還是等她心情稍微平靜下來再過去瞧瞧。」
「你自個兒看著辦,別教人家受到委屈就是了。」
「孩兒明白,娘好好照顧自個兒的身子比較重要,其它的事就別操心了,」雲褚昊狀似不經意的瞥了其它幾位夫人一眼,其實是在暗示她們不要老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跑來這兒騷擾他娘,他娘的身子不好,怎麼受得了她們驚擾?
顯然收到他的指示,她們一個個瑟縮的把頭垂得低低的。
「好,娘就等著你們拜堂成親,生個胖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