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淳親王府,-隸立刻找上瑤紅,安排她三天後調往位於西安的行館。對-隸這個決定,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凝嫣,瑤紅再也不能作怪,日子會好過多了。
「小綠,你去膳房幫我弄點吃的。」凝嫣邊看著書邊說。
「格格,打從前兒個我們回到淳親王府,你就一直吃,你還沒吃夠啊!」這兩天,小綠已經跑膳房跑得兩隻腿都快軟了,她家格格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吃完點心還不到一個時辰,又喊著要吃,好像永遠吃不飽。
「有嗎?」凝嫣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摸摸自己的肚子,大概是前些天在外頭吃不好,所以這會兒有好吃的,嘴巴就捨不得停下來。
小綠用力的直點螓首。
「那……我不吃好了!」凝嫣說得有點委屈。
「格格,如果你真想吃的話,小綠還是可以去膳房幫你弄點吃的。」
搖著頭,凝嫣笑得很堅決,「不用了,我不吃了!」可是,她的肚子好像有點餓……
「格格,瑤紅明天就要被送到西安了,府裡的奴婢都好開心哦!」
斜睨她一眼,凝嫣正氣凜然的道:「你們也太缺德了吧!」
努努嘴,小綠無辜的說:「格格難道不開心嗎?」
「我……我開心什麼,這跟我有什麼關係?」答得多好啊!不過,好像有那麼點心虛。
「那個瑤紅喜歡在貝勒爺身上亂摸,格格難道不討厭她嗎?」
「我……哎呀!討厭是一回事,她被送到西安又是另一回事嘛!」小笨蛋,她的相公被人家摸來摸去,她怎麼可能受得了,不過,話也不要講得那麼白,教旁人聽了,還以為她是個善妒的女人!
似懂非懂,小綠傻呼呼的點著頭。
「你啊,不要學府裡的奴婢,老喜歡躲在人家背後閒言閒語!」
「格格,我沒有啊!」
揮了揮手,凝嫣懶得為這種事跟小綠沒完沒了,奴婢都是這個樣子,閒來無聊只好道人是非,明兒個瑤紅被送往西安以後,他們一定會更無聊,也許,她該找些好玩的事情給大家忙,像是斗促織……
「小綠,你讓秦總管派人去幫我買兩隻蛐蛐兒回來。」
小綠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惶恐的道:「格格,你……你想做什麼?」
「府裡這麼無聊,我想,不如買兩隻蛐蛐兒回來,讓大夥兒玩啊!」她看這個少福晉多好,還懂得幫大家找樂子!
「格格,你又在嚇小綠了對不對?」
白了她一眼,凝嫣沒好氣的說:「你當本格格這麼沒良心,閒來無事就嚇嚇你嗎?」
「難道不是嗎?」小綠小小聲的囁嚅。
「你說什麼?」
她趕緊搖著頭,好可憐的說:「小綠什麼也不敢說。」
不敢說?凝嫣不以為然的撇撇嘴,不過也懶得為難小綠,「算了,我自個兒去找秦總管好了!」她不自覺的又摸了摸肚子,踟躕了半晌,還是忍不住說:「小綠,我想……你還是去膳房幫我弄點吃的。」
小綠充滿疑惑的點點頭,真不懂,她家格格怎麼變得那麼愛吃?
「你在發什麼呆,還不趕快去!」凝嫣懊惱的推了推若有所思的小綠。
「喳!」帶著一肚子的不解,小綠愣頭愣腦的走出松林苑。
在這同時,一個丫環怯怯的走到凝嫣的身旁,「少福晉!」
正把注意力轉回書上,又被喚了回來,凝嫣抬頭一望,「有事?」
丫環從袖子裡抽出一封信,「少福晉,這是貝勒爺要給您的。」
「-隸?」凝嫣伸手接過下來,取出信箋翻開一閱,沒一會兒,她眉開眼笑的道;「你可以下去了。」
「喳!」丫環屈了屈膝,恭恭敬敬的退出去。
飛快的把信夾在書裡,凝嫣擱下書,迫不及待的依著-隸在信上的指示,起身前往「梅香居」,不過正當她準備步出松林苑時,小綠匆匆忙忙的從外頭衝了進來,兩個人差一點撞倒在地。
「哎呀!小綠,你在急什麼?」凝嫣傷腦筋的皺著眉,她又不是快餓死了,這丫頭幹麼急成這副德行……突然注意到小綠兩手空空如也,她眼一瞪,喳呼的叫道:「小綠,不是讓你去弄吃的,怎麼一樣也沒有?」
順了口氣,小綠解釋道:「格格,我忘了問你想吃什麼?」
凝嫣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大驚小怪的叫嚷,「你就為了這麼點事跑回來?」
「格格,每回小綠都弄了好多點心回來,可是你只吃那麼一、兩樣,其他的全教小綠塞進肚子裡,小綠已經沒法子再吃下去了,會撐破肚皮的!」
她有這麼麻煩嗎?抿著嘴,凝嫣想了想,「算了、算了,你先別弄,我有事要忙。」
經她這麼一提醒,小綠才想到,「格格,你上哪兒?」
「梅香居。」說著,凝嫣羞紅了臉,以前的「梅香居」是淳親王府的禁地。是-隸沉思練武的地方,除了打掃的僕人,沒有-隸的傳令,不容擅闖,可是現在,那兒雖然還是淳親王府的禁地,卻也是她和-隸放縱遊玩的地方。
「貝勒爺在『梅香居』等格格?」
凝嫣白了小綠一眼,心想,這還用問嗎?
「格格,貝勒爺派人來請你過去嗎?」
點了點小綠的鼻子,凝嫣念道:「你的問題真多!」她揮了揮手,邊往外頭走去邊道:「你在園子裡等著,我去去就回來。」
「去去就回來嗎?」小綠半信半疑的喃喃自語,她家格格每次到「梅香居」,至少也要兩三個時辰以後才回來,去去就回來,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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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進「梅香居」,凝嫣才想到事情不太對勁,-隸今兒個進宮裡,怎麼可能那麼早就回來?當真回來了,他也應該直接回松林苑找她,他一向都是這樣,除非他一早就進「梅香居」練功,等練完功之後,再派小四請她過去……說到小四,這就更奇怪了,今兒個怎麼會是個丫環來送信?
心裡頭正感到奇怪,凝嫣便聽見很輕微的腳步聲,有人正從後頭小心翼翼的接近她,若非她練過武,沒特別留意的話是聽不出來的。
哪裡還等到對方來偷襲她,凝嫣飛身而起,一個眨眼落到對方的身後。
她定睛一瞧,驚訝的叫道:「瑤紅!」
驚慌的回過身,瑤紅怎麼也沒想到還來不及一刀刺入凝嫣的身體,就已經露了蹤跡,更沒料到凝嫣竟然是個有功夫的人。
「為什麼?」看著瑤紅手上的刀,凝嫣心裡明白了,這原本是一場黃泉之約,只是瑤紅沒算準她會那麼點功夫,行俠仗義雖然有點困難,保護自己倒還足夠。
「如果不是你,貝勒爺怎麼會把我調往西安?」充滿怨恨的眼神直逼著凝嫣,瑤紅真恨自己不能一刀殺了她。
「只不過是西安,又不是蒙古,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西安跟蒙古又有什麼差別?我還是見不到貝勒爺!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你,你既然已經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自己原本不想逼走她,只是想先回到貝勒爺的身邊,再後再一步步的計劃、盤算,誰會知道她竟然出走,既然如此,就走得遠遠的,為何要讓貝勒爺找到?
「你這話說得可真奇怪,我是淳親王府的少福晉,為什麼我不能回來?」凝嫣自嘲的接著說:「我從來沒有離開的打算,只是想找個地方靜一靜,好好的想一想怎麼處置你的事,我同情你,可憐你肚子裡面的孩子,卻萬萬沒想到,那竟然只是一個謊言!」
「是你逼我的!」瑤紅憤恨的替自已辯解,「如果不是你在一旁扇風點火,貝勒爺也不可能調我的差!」
「你這話說得很可笑,你以為我是你,喜歡挑撥離間嗎?」凝嫣諷刺的一笑。
「你……」瑤紅面紅耳赤,咬牙切齒的瞪著她。
凝嫣毫不退讓的接著又道:「你自個兒很清楚,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你不要處處不安好心眼,費盡心機想對付我,做好你分內的差事,我又豈能奈何得了你?今天的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你……你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嗎?」凝嫣咄咄逼人的道,「你敢指天發誓,你並沒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撒謊,你並沒有存心離間我和-隸?」
顫巍巍的往後一退,瑤紅啞口無言的瞪著她。
「不敢是不是?怕天打雷劈?」真是可笑極了,她不跟她這個耍心眼兒的人計較,她倒是跟她這個無辜的人算帳!
瑤紅頭一偏,心虛的想逃離凝嫣的指控。
「不要把自己說得很委屈,我所受的苦,你也見到了,我可也不好過。」
瑤紅頓了一下,哀怨的道:「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
「我哪兒不懂?」
「你就是受了苦,有貝勒爺疼你、愛你,那些苦算得了什麼?可是我不同,用心在愛貝勒爺,最後卻只能淪落西安,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貝勒爺了。」
凝嫣搖頭一歎,瑤紅雖然做錯了許多事,她的無奈卻也值得同情,總歸一句——「情」字傷人!
「你走吧,今兒個的事我可以當作沒發生。」同是女人,她不能不可憐瑤紅的悲哀。
「少福晉!」瑤紅訝異的看著她。
「李商隱曾寫下這麼一首詩,『重帷深下莫愁堂,臥後清宵細細長。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我若是你,我會試著化惆悵為清狂。」
雖然不是很明白,瑤紅卻也聽得出來凝嫣在勸她。其實,早沒有什麼好爭的,她不過是個奴婢,能爭什麼?可是她就是看不開,非鬧到今天的下場,她能怨誰?又能恨誰?
屈膝行禮,瑤紅落寞的走出「梅香居」。
傷感的搖了搖頭,凝嫣轉過身,正準備離開,卻看到-隸走了進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像只快樂的小鳥,飛身衝進他的懷裡。
摟著凝嫣,-隸反問道:「你就這麼放過她?」
「你都聽到了?」
「小綠看到我像見到鬼一樣,嘴裡直念著我明明在『梅香居』等你,可我才剛剛回府,我猜想一定有人假冒我的名義把你請來『梅香居』,所以趕忙了過來,怕你出了什麼事。」
「你少瞧不起人,我的拳腳功夫雖然沒你行,倒也派得上用場,你以為誰能欺負得了我?」凝嫣噘嘴道。
那一刻他真的忘了,什麼也沒法子想,一心掛慮嫣兒的安危,生怕她遭到什麼不測,直到了「梅香居」,見嫣兒安然無恙,這才想起她有自保的能力。
「今天如果你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說不定已經變成她刀下亡魂,我不認為你該就此放過她。」
「可是我現在好好的啊!」
「話不能這麼說,犯了錯就該受罰……」
「這說起來還不是你的錯,你若不風流好色,今個兒也不會發生那麼多事!」凝嫣忍不住酸溜溜的說-
隸卻笑著搖搖頭,「錯了,我若不風流好色,就娶不到你了。」
「你這話說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凝嫣不懂的皺了皺眉頭。
「這事我慢慢再說給你聽,我們現在談的是瑤紅的事……」
「哎呀!人家明兒個就要被送往西安,你計較那麼多幹麼?」小氣的人應該是她才對,怎麼這會兒他一個大男人的意見比她這個小女子來得多!
「嫣兒……」
凝嫣凝視著他,突然全身無力的暈倒在他的懷裡。
「嫣兒,你怎麼了?」輕拍著她的臉頰,-隸擔憂的喊著,「嫣兒……」
見不到她的反應,他連忙抱起她,飛身衝回松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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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來,走過去,-隸焦急的看著躺在炕上的凝嫣,此刻大夫正在替她把脈。
「大夫,我家格格怎麼了?」見大夫診視了半晌,還沒說出個所以然,小綠心慌極了。
大夫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大夫,你怎麼不說話,我家格格是不是很嚴重?」小綠可不像-隸雖然緊張得要死,卻還沉著的只是急在眼裡憂在心裡,她是一點兒小事都要弄得大驚小怪,沒煩著大夫問個明白是不會善罷甘休。
拎起了醫藥包,大夫不疾不徐的站起身。
「大夫,嫣兒怎麼了?」-隸連忙上前問明。
「恭喜貝勒爺,賀喜貝勒爺,少福晉有喜了!」大夫笑盈盈的道。
「有……喜了?」-隸興奮得差一點說不出話來。
「少福晉身體狀況很好,不過還是得留意營養。」大夫恭敬的行了禮,「貝勒爺,在下告辭了!」
「小綠,送大夫。」終於找回自己的神智,-隸飛也似的衝到床沿坐下。
炕上的人兒睡得好安穩,顯然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你知道嗎?」他握著凝嫣的手,柔情萬千的說,「我就要當阿瑪,你就要當額娘了。」
撫著她略帶蒼白的臉頰,-隸笑著又道:「以後,你不可以再調皮了。」
這時凝嫣動了一下身子,緩緩的睜開眼睛。
「你醒了!」
「我怎麼了嗎?」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你不記得了嗎?你在『梅香居』昏倒了,是我抱你回松林苑的。」
她記起來了,為了堵住-隸的嘴巴,不讓他再繼續囉嗦,她乾脆假裝昏倒,後來……身子輕飄飄的好舒服,然後……她就不知道了。
「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隸關心的道。
凝嫣坐了起來,覺得他問得很奇怪,「我全身上下都好得很,哪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掩不住欣喜之情,他將她摟進懷裡,「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你猜猜看是什麼?」
「你已經決定不追究瑤紅的事?」-
隸搖了搖頭,板起臉孔道:「我不想再提她的事。」
不想提就表示不追究了嘛!凝嫣偷偷咧嘴一笑,「那還會有什麼事?」
撫著她的臉,他一字一句輕輕柔柔的說:「你要當額娘了。」
「我要當額娘了?」似乎還沒意識過來,凝嫣傻呼呼的看著他。
「我要當阿瑪了。」-隸接著又道。
「你要……你是說我要……」眼睛愈睜愈大,她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你有喜了,你的肚子裡面有我們的孩子了。」
凝嫣開心的大笑起來,欣喜若狂的拉著-隸的手,「我要當額娘了……我要當額娘了……」
「從現在開始,你不可以再調皮了,尤其是鞦韆,我會教人把它拆了,那玩意兒實在是太危險了!」
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她懷疑道:「你在說笑?」
「我是認真的。」
老天爺,那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不悶死才怪!搖了搖頭,凝嫣婉轉的表示意見,「沒這麼嚴重吧!」
「為了你肚子裡面的孩子,你只好遷就一點。」-隸耐心的說。
「我不要!」她堅決的搖著頭。
他頭痛的皺起眉頭,「嫣兒,聽話,今非昔比,你不可以再任性了。」
提高嗓門,凝嫣再一次堅定的說:「我不要!」
「我愛你!」他想甜言蜜語應該有效吧!
可是凝嫣說什麼也不肯改變態度,「我還是不要!」
受不了了,-隸乾脆用他最拿手的那一招,以他的吻堵住她的嘴,相信過不了多久,不要會變成要,她最後還是得乖乖的投降,一向都是如此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