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醒來,發現自己臉上的偽裝脫落了一大半,楚憐心趁著姚君翼還在睡夢中時,幾乎是用逃的溜回自己的別墅。洗個澡,再重新打點好自己的喬裝,這才趕緊轉往公司。
終於準時的進辦公室,楚憐心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等一下該怎麼面對姚君翼?現在才在後悔不該被慾望沖昏頭,顯然已經太遲了,但是想到自己這麼沒用,竟然一點抵抗能力也沒有,實在很懊惱,不過懊惱於事無補,當務之急是想好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他比較重要。
可是,老天爺似乎一點也不同情她,楚憐心都還來不及想,姚君翼已經來到她跟前。
「總……總經理!」她突然又想到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昨晚他不知道有沒有發現她脫落的「胎記」?
「為什麼沒有等我?」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瞅著她,姚君翼真想撕毀她的偽裝。
「我……要趕來上班。」楚憐心心虛地垂下眼簾。
「我難道不用趕來上班嗎?這跟你沒有等我有什麼關係?」他咄咄逼人地不放過她。
「我……總不能穿昨天的衣服來上班啊!」她發現,好像一碰到他,她的伶牙利齒就跑去冬眠。
好似可以接受她的說詞,姚君翼語氣軟了下來,「以後我會幫你準備幾套上班的衣服。」「連真」還有很多衣服放在他公寓,不過那些衣服讓「楚憐心」穿來上班,鐵定造成轟動,沒想到這個在眾人眼中最不起眼,又最俗氣的女人,竟然是最美艷,又最優雅的女人。
「總經理,這……」她很想說昨晚是一個錯誤,對「楚憐心」來說那的確是一個錯誤,可是話到了嘴邊,就是出不了口。
「怎樣?」
搖了搖頭,楚憐心決定還是別說得好。
突然拉住她的手,姚君翼牽著她往他的辦公室走去。
「總經理,你……你要做什麼?」她驚慌不安地看著他。
「以後私底下叫我雲就可以了。」
「總經理,這樣不好吧!」
「我說好就好,你只要照我的意思。」一進到辦公室,姚君翼隨手將門關上。
天啊!他不會是想帶她進來這裡做愛做的事吧!
「總經理,你……」
一個反身,他把楚憐心壓在門上,聲音輕柔卻透著一股威脅,「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雲……」
「這就對了。」指尖惡意地在她唇瓣輕輕撫觸,姚君翼突然往前一傾,嚇得她倒抽一口氣,他靠向她耳邊,柔情似水的問:「早餐吃了沒?」
「沒有。」一心趕來上班,她哪裡想得到早餐。
放開她,他帶著她走到沙發坐下,「我幫你準備了早餐,看你喜歡吃三明治,還是燒餅油條,等把肚子填飽了再工作。」
看著桌上豐盛的早餐,楚憐心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她想的那回事,可是心裡頭又有那麼點酸酸的,他的心整個放在「楚憐心」身上,「連真」不僅被他忘得一乾二淨,甚至像是從來沒出現過這個人。
「怎麼不吃?」
「我吃不下。」
「不吃怎麼行?胃會搞壞的,來,我餵你吃……」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拿起三明治,楚憐心食之無味的吃著。
「從現在開始,我每天都會幫你準備早餐。」
「總……不用這麼麻煩了,我在家裡隨便吃一吃就可以了。」
「早餐是一天最重要的一餐,不可以隨便,好啦,趕快吃,等一下還有很多事要忙。」
點點頭,楚憐心默默地吃起來。也許,她該學著放寬心過現在的生活,就像姚君曜說的,姚君翼會愛上楚憐心全是因為連真,她也不要再為這件事情煩心,先度過她跟姚東澄打賭的這段期限,其他的事到時候再說。
「嫂嫂,今天中午一起吃飯好不好?」拉了一張椅子在楚憐心身邊坐下,姚君曜笑得好燦爛、好巴結。
看著他,楚憐心忍不住歎了聲氣,說什麼吃了一頓飯之後,就再也不會跑來煩她,可是事實上,他跑得更理所當然,四下沒人的時候,連「嫂嫂」兩字都掛在嘴邊,這個傢伙真的是麻煩到了極點!
「副總,我的名字不叫『嫂嫂』,叫『楚憐心』。」楚憐心不厭其煩地糾正,雖然他還懂得看場合叫,但是萬一落到人家耳中,鐵定又是一場風暴,她現在的日子過得已經有點不踏實了,她可不想再招惹麻煩。
「嫂嫂,人不要那麼計較,名字嘛……」看到她狠狠地瞪著他,姚君曜乖乖地收住嘴巴,改口道:「楚楚,中午一起吃飯好不好?」
「我還是寧願讓大家用同情眼光看我,不是用嫉妒的目光批判我。」吃了那頓飯最大的好處就是——姚君曜事後對外宣稱他還是比較喜歡美女,決定不追她了,那些迷姊迷妹一下子全變了個人似的,每個人都表現出一副很可憐她的樣子,還很有愛心的叫她不要難過,雖然她很清楚她們心裡不是這麼想,而是在嘲笑她不自量力,不過她不在意她們私下是什麼嘴臉,反正日子好過比什麼都重要。
「沒差啦,等到你嫁給我老哥,你還會發現隨時隨地有人在瞪你。」
眉一揚,楚憐心悶聲道:「你很幸災樂禍。」
嘿嘿地賊笑了兩聲,姚君曜心口不一的說:「我怎麼可能那麼沒同情心呢?」
「副總,基本上你這個人根本沒心,哪來的同情心?」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楚楚,你對我的評價怎麼永遠都這麼差?」他很委屈地努努嘴。
「做人不要那麼計較,至少,我沒當你的面吐口水啊!」
嘟著嘴,姚君曜抱怨道:「你這個女人真懂得潑我冷水!」
「副總,沒事少來這裡逛,否則讓人家瞧見了,又有一大堆的閒言閒語,我這個人神經很衰弱,受不了刺激。」
笑得很不以為然,他諷刺著,「你不是心臟不好,就是神經衰弱,你的毛病也太多了吧!」
「沒辦法,出生就是這個樣子,副總請多多包涵。」
舉起手,他投降了,「好男不跟惡女鬥,我服了你。」
「副總可以走了吧!」
「你這個女人真小氣,讓我多關心一下你,不行嗎?」事實當然不是這樣子,不過他說得一點也不心虛,在某一方面,他的確是來「關心」她和老哥的狀況,不過就另一方面來說,調侃的意謂更濃厚一點,可惜的是,他嘴上功夫好像永遠矮她一截,連主題都還沒說到,就被她損得體無完膚。
楚憐心嘲弄似地一笑,「真是謝謝副總的厚愛,只怕小女子我承受不起。」
孩子氣地朝她做了個鬼臉,姚君曜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興匆匆地問:「楚楚,你跟我爺爺講話,也是這樣子嗎?」
「我跟總裁怎麼講話關你什麼事?」
「我只要想到我爺爺被你說得啞口無言、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就覺得好好笑。」
賞了他一個白眼,楚憐心沒好氣地說:「如果我是你爺爺,我現在一定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哎呀!這種心情你是不會瞭解,平時我被我爺爺壓得死死的,實在很難想像有人可以壓住他,我真好奇他遇到你這張利嘴會什麼樣子?」單是想像那種畫面,就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傷腦筋地搖搖頭,楚憐心懶得再跟他耗下去,「副總,現在是上班時間,如果你真的閒到沒事做,我可以請總經理多分點工作給你。」
「你很沒良心哦!拿我哥來壓我……」
「拿我壓你有用嗎?」
「當然是沒有……」連忙摀住嘴巴,姚君曜嘻皮笑臉的連同椅子轉過身,然後趕緊站起來,「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說呢?」姚君翼似笑非笑地反問。
「嘿!我這個人神經比較衰弱,敏感度不夠,所以……」姚君曜一副「莫宰羊」的聳聳肩。
看了弟弟後方的椅子一眼,姚君翼微蹙著眉,「你來這裡幹麼?」
「我……找楚楚一起去吃飯啊!不過,」哀怨地瞥了楚憐心一眼,姚君曜撇嘴道:「楚楚一點愛心也沒有,不願意陪我去吃飯。」
很滿意她的拒絕,姚君翼眉頭頓時舒展開來,「你想找人陪你吃飯是不是?」
「對啊,一個人吃飯多無聊啊!」
「那我陪你吃。」
張大嘴巴、瞪大眼睛,姚君曜一副驚嚇過度地看著他。
「怎麼,不願意嗎?」姚君翼微微挑起眉。
像波浪鼓似的用力搖著頭,姚君曜睜眼說瞎話,「願意,非常樂意。」
「那走吧!」說完,姚君翼率先走出去。
壓著嗓門,姚君曜像個小媳婦似的看著楚憐心,「楚楚,我還是比較喜歡跟你吃飯。」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老哥突然肯花時間陪他吃飯,八成是教他不要再來騷擾楚楚,真要那樣子,人生多無趣啊!
是嗎?唇角一勾,她冷冷地提醒他,「副總,不要讓總經理等太久了。」
無奈地歎口氣,姚君曜趕忙追出去。
服務生一上完餐點,姚君翼便開口,「聽清楚,以後不准再打擾憐心。」
就說嘛,除了這事,他老哥哪有那種美國時間陪他吃飯?撇撇嘴,姚君曜忍不住問出口,「哥,你是不是愛上楚憐心?」
拿起刀叉,姚君翼一邊慢條斯理地用餐,一邊回道:「你管得也太多了吧!」
「哥,男子漢大丈夫,愛就愛,不愛就不愛,幹麼別彆扭扭?」
淡然一笑,姚君翼反過來問,「你為什麼那麼好奇我有沒有愛上楚憐心?」
「那是因為……因為……」完了,他話好像說太快,被套住了!
「因為什麼?」
算了,說就說嘛,反正早晚都要說,免得他老哥一天到晚以為他對楚楚有意思,限制他不能騷擾她,害他失去最大的生活樂趣。
「楚楚就是連真。」
「你怎麼知道?」
「我不小心偷看到爺爺的調查報告。」
這下子姚君翼完全明白弟弟這陣子在搞什麼把戲,也領悟到連真留給他的那封信是什麼含意,她是在暗示他,她的離開也許是短暫,也許是永遠,端看他怎麼面對這件事,可是她萬萬沒想到他當時已經知道「連真」就是「楚憐心」,所以他根本不用尋找,因為她就在他身邊,不是嗎?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臉上並沒有一絲絲訝異的表現,姚君曜驚訝地叫著,「哥,你該不會也知道連真就是楚楚吧!」
「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麼會知道?」看樣子,好像他最笨了,如果沒有偷看到資料,他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怎麼知道並不重要,反正已經知道了。」
「哈!楚楚還擔心你知道了以後會不高興。」
「這是我跟憐心之間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插手,懂嗎?」
「你還不想讓楚楚知道,你已經知道這件事?」
「我要等她自己來告訴我。」
皺皺眉頭,姚君曜不瞭解地說:「幹麼這麼麻煩?反正你愛她,她愛你,這就對了嘛!」自詡聰明的人喜歡拐彎抹角,不過這樣子就很好嗎?他冷哼了聲。「你不要管那麼多,只要閉上嘴巴就對了。」
「是,總經理哥哥。」
看到因為忙碌而有一陣子沒打掃的屋子,楚憐心決定趁著假日來個大掃除,說不定可以順便把亂七八糟的心情給掃掉。想一想,她真不應該把織絮的行蹤洩露出去,讓裴夜一直找不到織絮,她的屋子一定每天乾乾淨淨,不過後悔也來不及,織絮已經回到裴夜的羽翼下,他母親也不反對了,他們現在正忙著結婚的事,沒辦法,織絮的肚子愈來愈大,再不趕快結婚,小孩子的生日就會比父母的結婚紀念日還早。
然而,就在楚憐心準備動手整理的時候,別墅來了兩個不速之客——楚香萍,楚贊仁的女兒,還有她兒子梁志祺。
「對不起,屋子有點亂,你們隨便坐。」轉進廚房端來兩杯開水,楚憐心半嘲弄地說:「不好意思,我這裡只有白開水,你們就將就一點。」
「憐心……對不起,我可以叫你憐心嗎?」這是楚香萍第一次看到楚憐心,大學畢業之後,她就被父親送到國外,一待就是十幾個年頭,等到回國,才知道楚家經過那麼多風風雨雨。
楚憐心不在意地聳聳肩,她已經不想為這麼點小事鬧彆扭。
看著她,楚香萍滿足地說:「你跟哥哥長得好像,尤其是眼睛。」
不喜歡母親被人家忽略掉,楚憐心很沖地說:「我跟媽媽也長得很像。」
「很抱歉,我一直沒有機會見到嫂嫂,我相信她一定也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楚香萍包容地說。
也許是楚香萍的溫柔破解了楚憐心的防線,以致她語氣也緩和下來,「媽不只是漂亮,也很溫柔,她總是輕聲細語地跟我說話,叫我要當個懂事、體貼的孩子,才會討人喜歡,可惜,我就是做不到。」
「憐心,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楚香萍心痛地喊道。
「沒什麼好對不起,這也不是你的錯。」瀟灑地一笑,她直截了當地說:「我並沒有改變我的決定,我現在還沒有回去的打算。」
「憐心,我知道志祺已經把該說的都跟你說了,但是身為父親的女兒,我實在不忍心看他那麼痛苦,他每天抱著你的照片,不停地跟你說對不起,我看在眼裡,真的很心酸,我好希望能夠為他做點什麼,讓他帶著安詳離開人世間。」
說她不感動是騙人的,不管楚贊仁怎麼樣,楚香萍確實是一個孝順的女兒。
「對不起,我真的還沒有辦法面對他,你們不要再來求我了。」這幾天楚憐心想了很多,心也動搖過,不過她實在沒把握回去面對他的時候,可以完完全全地不受過去影響。
「憐心……」楚香萍突然跪下來。
「你……你這是幹麼?」楚憐心慌張地想將她拉起來。
搖搖頭,楚香萍堅持把自己的話說完,「我求你,給他一次機會,他不敢奢望你會原諒他,只是渴望見你一面,就算是一眼也好。」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人真的好奇怪,總是在做會令自己後悔的事,也許有一天,她也會為此刻的殘忍後悔吧!
「憐心,我不敢為你爺爺的過錯作任何解釋,我只能說,人在衝動的時候,總會失去理智,爸爸因為失去惟一兒子的打擊,將自己鎖在痛苦的深淵,他不是不願意接納你,只是跟你現在的心情一樣,一直不願意走出悲劇,當他終於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已經是悔不當初,我實在不願意看到將來有一天你也『悔不當初』。」
「憐心,你看在我媽一片孝心的份上,回去見外公一面好不好?」心疼地握住母親的肩膀,梁志祺懇求道。
「我……起來吧!你一個長輩向我這個晚輩下跪,我怎麼承受得起?」
「你答應了是不是?」楚香萍開心地問。
「我……」猶豫了半晌,楚憐心終於點頭,「我答應你回去看他。」
楚香萍感動得哭了,「謝謝。」
這一刻,楚憐心突然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也好,不用再苦苦地掙扎,反而是一種解脫,是否心裡還有恨、還有怨,也只能順其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