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輕鬆的日子就這麼地過了,妍晴暫時告別那些誘人時光,到苔翁醫學研究所實習。
    這是個設備良好的研究所,據說是由某大財團提供,妍晴並不是挺清楚的,只隱約地聽說,要進來這裡的人除非是醫學界有最佳潛力的菁英,否則是休想踏進這裡一步的。
    回到自己所熟悉的領域,妍晴很快地就進入狀況,目前她不只專攻癌症研究方向,更對近來引起廣泛討論的基因有所涉獵。
    因為台北離台中有段距離,妍晴不可能每天開車來來回回。而她在美國已養成獨立的個性,在台中自己一個人住,對她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她天天準時到研究院工作,和裡頭的人相處得沒多久就熟悉了。那些人常繞著她,說她身上有種不可思議的魅力,強烈地吸引人,使他們不由自主地靠過去,想要親近她。
    妍晴但笑不語,誇獎的話倒是令人百聽不厭呢!
    匆匆地,一個多月過去了,這段日子過的平穩充實。男人還是只能眼巴巴地跟在她身後,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事情發生。她以為這一年會這麼地過去,但是她顯然是錯了。
    *****
    有人敲了敲妍晴辦公室的門,探頭進來說麥教授正急著在找她。
    妍晴便去找麥教授。一踏進麥教授的辦公室內,裡面有個客人正在聽麥教授侃侃而談。由於他坐在黑色的皮椅上,又背對著她,所以她並沒有看清他的臉孔。
    「麥教授,您有客人,那我……」
    「不用,你留下來。」麥教授說道,轉而向客人道:「王先生,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程妍晴,她的表現很優異,學習的速度快得驚人,常舉一反三地把我們這些老骨董給問住了。」說完,麥教授逕自哈哈大笑著。
    只是客人卻沒有什麼反應。
    「您過獎了,麥教授。」妍晴實在不敢當。
    「不,可不是講著玩的!我今日叫你來,是要引薦你跟王先生見面。這間研究所是由王先生提供的,研究所之所以能如此發揚光大,他佔了不少功勞!」
    這個神秘的王先生,麥教授是那麼地感謝他,這倒引發了她不少的好奇,想看清楚他的廬山真面目。
    「今天你可要帶著王先生好好地四處介紹一下研究所,這重責大任就交到你
    「她會嗎?」這時,那位王先生開口了。
    低沉的嗓音中含有輕輕的嘲諷,妍晴渾身猛地僵住。她對這聲音可不會陌生!
    該不會真的那麼冤家路窄吧?他站起了身,她馬上止不住地渾身輕顫,這高大的身影太像太像他了!他轉過身來,眼耳嘴鼻也跟他如出一轍.....不,該是說,他根本就是王道澄!
    「王先生何以那麼說?妍晴很好相處的,在研究所裡沒有人不喜歡她。」麥教授不明白他們其中有啥恩怨,還滔滔不絕地介紹妍晴的好。
    王道澄輕笑了一下,在他印象中好像不是那樣!
    他明明知道是她,何必還故弄玄虛!
    他們就這麼對視著,到最後,妍晴只好先轉移視線,再也受不了他深不可測的黑潭的凝視。
    在麥教授開口前,她搶先開口。「那有什麼困難呢?研究所就這麼大,王先生要瞭解什麼,我都會盡我所能的回答。」
    「太好了,妍晴!」麥教授撫了撫灰白的鬍子。
    「逞一時之快的人往往會後悔的最快,尤其是像你這種看起來特別厭惡我的人!」為什麼她和別人就能相處融洽,和他就是劍拔弩張?
    「怎麼會呢,王先生?」麥教授聽得一頭霧水、兼捏了把冷汗。
    妍晴仰起下巴,宛如驕傲的小野貓。「既然你要這麼一廂情願地認為,那我也沒辦法!」
    「那我的感覺有錯誤嗎,程小姐?」他問的簡潔有力。
    她好像非回答不可。但她要怎麼回答啊?問的這麼單刀直入。
    「這是你自己的心思,我怎麼可能知道!」她慌張地逃避著他的注視。
    「說的也是。」他中止探討。「就她吧!她看起來凶巴巴的,一點也不怕我!」
    妍晴冷哼了聲,張牙舞爪地說:「你以為你也很好相處嗎?陰陽怪氣!」
    麥教授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你們實在是有趣,吵來吵去卻沒有火爆味,猶如不明原因而分手的情人,見到彼此就要傾洩一肚子的怨恨!」
    妍晴的聲音倏地轉為陰陰冷冷的。「教授,您的笑話很不好笑。」
    然而王道澄卻只是聳聳肩。「也許是吧!」
    「你在搞什麼鬼啊?這樣別人很容易誤會耶!」他該徹頭徹尾地否認再否認才對。「我們根本不是情人!」
    「你們到底認不認識?」麥教授疑惑地問。
    「認識!」王道澄斬釘截鐵的。
    「不認識!」妍晴一口否定。
    妍晴張大眼睛凶凶地瞪著他,那眼神彷彿在說,她不要跟他有任何干係,他懂嗎?
    麥教授笑得更大聲了。「這是怎麼回事?一個說認識,一個說不認識,答案那麼地南轅北轍。」
    「好吧,不認識!」就順著她吧,王道澄心想。
    「我們認識!」得跟他答案一樣才行,妍晴心想。
    只是這次又出了岔!
    麥教授開始搖頭。「好令人匪夷所思!」
    妍晴的耐性被磨光,吼道:「不認識!」他的答案最、最、最好跟她一樣!
    孰料,他不答了。在她像傻子般地澄清後,他踏出了一步到她眼前。「帶路吧,我的時間不多!」
    妍晴瞬間覺得排山倒海的壓力往她身上灌注而來,好奇怪為什麼會這樣?這次再見面,他們似乎就要糾纏不清了。
    *****
    不管她講得再多,他好像都沒有在聽,只是把視線鎖在她身上寸步不離,別具深意的眸子猜不透他在打什麼主意。
    妍晴失敗了,縱使她的專業不容許她輕易低頭,但這男人太蔑視她了,她有著深刻的力不從心。
    「好了,我的解說到此為止。」她不覺得他需要她,這裡的一切他比她更瞭若指掌。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裡?你還沒解說完。」
    她努力地不讓自己矮他一截。「你還需要瞭解什麼嗎?或許你根本就不必有我這個解說員!」
    「我覺得你對我很不滿。」他哪裡有誤到她了?
    「你一直在漠視我!」她說出心中的不滿。
    「我沒有。」他沉吟了一下。「你沒看見我一直在看你?」
    「這……這是什麼話嘛!總之,你就是漫不經心!」她亂扣著他莫須有的罪名。「時間也要到了,我們就一拍兩散!你不是說你很忙嗎?你就回去你的公司當大老闆,我回到研究室當實習生,就這樣。」多完美的計劃。
    「說完了嗎?」拉著她就走。「我可不那麼想!」
    「喂,你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拉著我就走,我又沒有同意要跟你走!」她嚷著,真討厭這樣,由他拉著還三不五時地撞上他。
    「午餐的時間到了,我們到外面去吃!」他不容置喙,跋扈且專制的決定。「我們得談一談!」
    「我跟你有什麼好談?中午我和別人約好了,我不要失約!」最大的原因是拒絕和他在一起。
    「那也沒辦法,今天你得跟我在一起!」通常只有他命令別人,沒有別人命令他的分。
    「王道澄,你是瘋了不成嗎?當初我們各不往來,你也沒有什麼意見,現在這樣又是什麼意思?」他聽見了沒?她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嗎?
    「這只是你的決定吧?我可沒告訴你,我想的是什麼。」他打開車門,把她塞了進去。「如果我們的父母知道我們又見面了,不知會作何感想?」
    他旋即坐上駕駛座,迅速地駕駛著車子在車水馬龍中穿梭著,雖沒驚險萬分,卻令她有些花容失色!
    他一定是故意的,她對他的不滿已經累積到喉嚨了,就快要滿溢而出了。
    「拜託,只有這次!」才不是常常呢!
    「是嗎?」他很愛跟她作對,不同意她的說法。
    「要不,你是要搞得天下大亂嗎?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她咬牙切齒,因為此時車子來個大旋轉,嚇壞了她。他有那麼趕時間?
    「這樣有什麼不好?眾所期待!」
    妍晴錯愕萬分。「你別搗亂了好不好?他們之間的芥蒂夠深了,再說,你要吃力不討好那是你的事,為什麼要拉我下水?」
    「你覺得一個鬧劇裡少得了女主角嗎?」他踩了個煞車。「何不如他們所願,這樣生活也不會太無聊!」
    他他他……她才不理他!
    *****
    她是被他拖著下車的,馬上有人替他泊車,顯然他常來這家館子吃東西,服務生對他必恭必敬、服務有加。
    「你一定是故意要這麼整我!」她低聲埋怨,與他保持著距離。
    「我沒那麼無聊。」他替她拉開了椅子。「坐吧!」
    天曉得他想的是什麼?他如果沒那麼無聊,又怎麼會突發奇想地要順著他父母的意?
    三樓上沒有其他客人在,浪漫的音樂中飄著香溢的咖啡味兒,可以使戀愛的人深陷其中,只可惜他們之間沒有愛。
    他簡單地點了些餐吃,而她也沒有什麼胃口。
    她怎麼可能還吃得下?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莫名奇妙了!
    「你可不可意把話講明白,要不,我要自行離開了!」她一刻也等不了。
    王道澄卻是慢條斯理地說:「好啊!你可以走,以後我會更陰魂不散地纏著你!」
    「你不能那樣,這一點道理也沒有!」她深吸口氣,再說:「你對我是愛理不理的,突然這樣,一定有詭計。」
    「我就不能改變嗎?我喜歡這樣讓你捉摸不清。」他還是故意和她鬥嘴。
    「一點也不好玩!』她揉揉太陽穴,頭開始痛了。他的用意是什麼?她看不出他的企圖是什麼、也猜不了他的詭計。「你乾脆就明講,行不行?」
    「搬出你我的父母還不行嗎?這是他們的願望。我們要多在一起、多吵架、多陷害對方,年事已高的他們才會活得高興、開心。」他在說完這一大堆話之話,他心裡其實覺得這根本沒什麼好玩的。
    「那是個錯誤,我沒有打算要那樣,恐怕你也是!」若是他可以忘記,他們可以就此井水不犯河水。
    他沒正面回答她,反而說出更耐人尋味的話。「要是你的父母知道你有要好的男朋友,而不能加害於我了,鐵定失望到底。那代表在這場競逐賽中,你不能全心投入,得退出。」他的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
    妍晴張開嘴巴,旋即又閉上嘴巴。「我根本不覺得你想攪這個局!」他一定是鬧著她玩,再不然就是crazy了!
    「我只是不覺得玩弄人是件好事。」她可以搗蛋,他就不可以惡作劇嗎?她應該公平一點。
    「玩弄你?天,我沒有!」她清者自清,但事態頗嚴重,她不得不解釋。
    「你明明有男朋友,還來跟我約會!」他啜了口咖啡。
    原來他是誤會鍾曉爾是她男朋友?這也怪不了他,他不是第一個這麼認為的人,畢竟他們這對「好朋友」實在是好得太不像話了。
    「你這是在只准官家放火,不准百姓點燈!你不也是有女伴了?」還先對她興師問罪呢!
    「這麼說,你不否認那個男子是你的男朋友了?」他只在意他的問題。
    「這個重要嗎?」她不必回答。
    「是件很過分的事,你抱著好玩的心態來愚弄我!」他-起了眼。「沒人告訴你這樣很不對?」
    妍晴不置可否。「你該不會跟我計較這個吧?」他不也是一樣嗎?別半斤八兩了!
    「剛好相反,我不計較,但是你讓我萌生了興趣。」他不慍不火地道。
    她張目結舌,然後低低地直笑。「這怎麼可能?」下一秒她瞪住了他。「你這是想要反過來玩弄我?你清楚點,那場約會是為了迎合你我雙方的父母!」她從不認為自己可以假戲真作。
    「你緊張什麼?我是說我有興趣,沒揚言要追你!」他挑起雙眉,態意地品嚐桌上的小點心,吃得津津有味。
    「ok,你這麼說就太好了!現在我們就把關係撇清些,以後就當作不認識彼此就好了。」她撥撥垂落的長髮,動作在不知不覺中有著萬種風情。
    王道澄放下湯匙,食物在-那間變得索然無味。「能那麼簡單嗎?」
    「你什麼意思?」她慌張了,跟他這大人物糾纏不清是很麻煩的,更怕自己會一不小心就深陷其中!「你不要來纏著我,我會很害怕。」
    他的嘴角有了很深的笑意。「這叫惡性循環,你玩弄我,我總要些報償才對得起自己!」
    「你搞錯了,你自己也有女伴!你到底在想什麼?」他真是煩!她沒有耽誤他什麼時間、花他多少錢,他憑什麼可以這麼狂妄而為地對她?
    「不想什麼!」言簡意賅。
    妍晴看了看窗外。她不能再盯著他看,他就這麼地攪亂她的心湖,而他自己卻好像一點影響也沒有。
    「吃啊!你怎麼不吃?」他催促著她,彷彿什麼事都沒有。
    她惱怒著,和他大眼瞪小眼。「我真的不懂你,既然我們話不投機,那我要走了!」她忙著要逃走,他太危險了。
    「你不能走,留下來吃!」』他迅速地按住她的手。
    妍晴如觸電般地抽回手,心顫了下!
    「我沒有心情吃,你自己一個人慢慢享用!」他該不會是連她的去留都要管吧?
    「那我也不吃了。」一桌的食物立即備受冷落。「我送-回去!」
    妍晴看著他寬敞的背,又忍不住有話要說。「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回去……」
    「是我帶你出來的,就有義務把你帶回去!」他邁開修長的腿。「可能是這家的食物不合你胃口,你整天都是僵著一張臉。」
    隨後,兩人就沒再開過口,只是走在他身後的妍晴,忍不住地摸摸自己的臉。她僵著臉?她有嗎?她有嗎?
    她竟然有些在意!

《相看兩不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