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屋內陷入天翻地覆之際,房依香卻快樂地在小溪邊玩耍。
她一直到現在才知道,下雨會使得河水變得湍急,偶爾還會有些魚嚇得跳出溪面,不過大多數的魚兒都躲了起來。
找不到魚,她意外地找到一塊大石頭,不但可以讓她避雨,還可以讓她的雙腿泡在水裡。這種新鮮的體驗讓她渾然忘我、只顧著玩耍,一直到天色漸暗才驚覺時間的流逝。
循著原路走回去,她隱隱約約聽到有人正急迫地喊著她的名字,不禁加快了腳步,最後看見了沿著林間小徑尋來的夙川雷武。
當夙川雷武發現房依香全身濕漉漉地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忐忑不安的心登時放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過度擔憂後的盛怒。
但房依香卻渾然不知大禍將要臨頭,興奮地跑到他跟前,炫耀自己輝煌的成績。
「你看,我徒手捉的喔!」她抓著一條魚的尾巴,抬頭仰望著他。
他睇著她沾滿了泥巴的腳,還有身上濕淋淋的衣服,以及被水弄皺的手,他的怒氣登時爆發了出來。
「你到底在做什麼?」
她微揚的嘴角倏地一僵,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可是他看她的表情,卻像她犯了滔天大錯一般。
「我捉魚啊!」她剛才說過了,難道他沒聽見嗎?
看見她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他氣得連額上的青筋都顯而易見。
她究竟知不知道他有多擔心她?他擔心得差點連整座山頭都掀過來了,她難道不知道嗎?
她一時的貪玩,讓他首次體會到何謂心臟無力,雖然他努力不讓自己往壞的方面去想,可是,那些恐怖的畫面卻偏偏不斷浮現在他腦海中,他真的很害怕她會受到傷害……
可是,正當他被恐懼折磨時,她居然玩得不亦樂乎!
他真的受夠了!
夙川雷武一把抓起房依香的手,連拖帶拉地將她帶回屋子。
她痛得忍不住哇哇大叫:「你幹什麼?我的手很痛……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你放開我啦!」
「沒有?」他寒著臉瞪著她,「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
「我怎樣?」她迷惑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我不覺得有怎樣啊!而且,我還徒手捉到一條魚耶!你不誇獎我嗎?」
這女人是想把他氣瘋不成?夙川雷武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拉著她一直往前走。
「放手啦……哇!」她冷不防地被他一推,才發現自己來到一個從未見過的房間,而唯一的一扇門正被迅速地關上。椰她的心一沉,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喂,你幹嘛把我關起來?」她敲著門大吼。
「你給我在裡面好好反省。」門外傳來一聲怒吼。
「反省?反省什麼?」她大聲反問,可是卻沒有人回應她。
他就這麼丟下她走了?
搞什麼東西?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還有,這房間真是古怪透了,除了被關上的那扇門,就只剩下一個天窗,簡直就是牢房嘛!
啐!她還真是沒見過這種連張椅子都沒有的牢房呢!
而且她為什麼要反省?她又沒做錯什麼!
「哼!」房依香氣悶的哼了聲,瞪著沒有月光透進來的天窗,開始體會到籠中鳥的感受。
有句話說──無聊能殺死一隻貓!
對於好動的她,被關起來讓她不自覺地感到煩躁與焦慮,根本不可能有心情去做什麼鬼反省!
捺不住煩躁,她開始繞著房間走,腳步越走越急,最後開始小跑步,跑得身上又濕又黏,最後甚至頭昏眼花。
「好累……」她精疲力盡地倒在地板上,不滿的情緒也逐漸上升。
可惡!他憑什麼這麼做?
他對她不理不睬,難道她自己找事做也不行?
她為他的難相處感到氣憤,也痛恨自己的無計可施。第一次,她覺得好挫敗,喜歡一個人難道有錯嗎?為什麼他要把她當細菌,對她避之唯恐不及?
房間漸漸暗了下來,她趴在地板上沉沉睡去。
反正又沒事可做,抱怨完了,身體也累了,所以她選擇好好地睡上一覺。
她相信他不敢關她太久,否則等她睡飽之後,一定會想辦法把門給拆了!
夙川雷武的確狠不下心丟下房依香,所以他一直未曾遠離房間,只是在門外徘徊。
聽見她在房裡跑步的聲音,除了無奈,他還感到十分有趣。
這就是她反省的方式?他輕笑了聲,明白這一回肯定又是徒勞無功。
果然,他再度開啟那扇門時,只見房依香躺在地板上睡得很沉。
他輕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這些日子以來,他才明白想忽略一個人的存在,原來是這麼困難的事。他屢次外出,心中牽繫的仍然是她,他要自己別想她,卻克制不住地更加思念她。
蹲下身,伸手輕撫著她的睡臉,他心中感慨萬千。
她不顧形象地一再勾引他,可是,他發現她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個護士,但卻一點也不懂得照顧自己。
思及此,他又歎了口氣,彎身抱起她走出去,這才發現她的身體微微發燙。
唉!又發燒了。這段日子,她不是受傷就是生病,哪裡像個照顧病人的護士?
感覺到他的溫暖,房依香更往他身上縮去,似乎早已養成被他擁抱的習慣,雙手緊緊地攀附著他。
她的舉動讓他感到窩心,但是,他必須先解決她身上的濕衣服才行。
「依香,醒一醒。」他輕拍著她的臉頰。
她半啟雙眸,目光迷濛地找尋著他。
「依香?」他又搖了一下她的身子,喊道:「你想睡的話,把衣服換下來再睡。」
「嗯?」她終於發出了聲音,但卻沒有任何意義。
「依香!」他加重了語氣,這才讓她稍微清醒過來。
她勉強地睜著沉重的眼,伸出雙手做出投降狀,「幫我換……=」
「不行!」他慎重地搖了搖頭。自從上次瞧見她的裸身之後,他至今依然無法安眠,體內總有一股莫名的騷動日夜煎熬著他……
雖然,她並非是弱不禁風的小女人,但在他懷裡,她嬌小的身軀彷彿一碰就會碎,讓他只想好好的保護她。
「依香,我只是個外人,不適合幫你洗澡更衣。」
「洗澡?」房依譽籠才發現自己置身浴室,「我不管,你不幫我,等一下你又會走掉,我好不容易才能跟你說話;我不要又回到以前那樣!」
他無奈地看著她,妥協道:「我答應你,我就在門外,不會走開。」
「真的?」她眼中閃著不信任的光芒,扁扁嘴,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待他走出浴室,她掬起浴缸裡的熱水,若有所思地問道:「雷武先生,我想,你改天帶我去找你那位什麼主君的,好不好?」
夙川雷武一愣,坐在門邊,不解地問:「你想知道什麼?」
「譬如說,他到底是誰?你又為什麼只能聽他的?」她深吸了口氣,又道:「還有,為什麼你要為了他而放棄我?」
夙川雷武沉默了,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因為他放棄她,並不是因為主君。
況且,他認為她根本不瞭解何謂男人的協定和情誼。
「雷武先生!」沒有得到他的回答,房依香自顧自地耳梯:「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可是你和他之間的牽絆,我其實是可以體會的,但是,我不認為那可以構成你不要我的原因。」
他淡漠地反問:「你口口聲聲說我放棄了你,我到底什麼時候說過我要你?」
她靜默了半晌,因為他確實沒有對她那麼說過。
「所以,這些話以後別再提了,因為它們根本不曾發生過,你也不必自作多情,因為我不會領情。」他無情的接口道,不容她有機會再質疑他。
「你一直喜歡這麼傷人嗎?」她不知道自己眼前的霧氣究竟是因為熱水,還是她鼻頭的酸楚所造成的。
「我只是陳述事實。」
「我也可以為你犧牲的!」她慎重地道:「不論你可以對你的主君犧牲到何種程度,我對你同樣可以。」
「我不需要你那麼做!」夙川雷武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的命是主君救的,從那一刻起,我的命就是他的了。」
「我……」
「不用再說了!」他低吼了聲,用威脅的語氣道:「如果你再囉唆,我會收回要保護你的話,請你下山。」
「你的意思是,你再也不管我的死活了?」房依香的聲音微微顫抖,不相信他會狠得下心。
「沒錯!」他斬釘截鐵地道,心卻因此而隱隱作痛。
之後,房依香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是,這不代表她妥協了。
她正在思考,既然他這麼聽從「主君」的命令,那麼,她要成為他的女人,就必須先得到主君的首肯才行!
就這麼辦!
不過,她也相信自己無法從他口中得到任何線索,所以,她決定用自己的方法去調查。
「事情辦得如何了?」夙川雷武對著螢光幕發問。
即使他不在警署裡,所有人始終保持著戰戰兢兢的態度。因為夙川雷武重視這次案件的程度更甚以往,也讓他的屬下更加積極查案。
(陸續逮捕歸案之後,剩下主謀及兩位通緝犯尚未……)
「為什麼?」夙川雷武冷冷地問。
以往,只要夙川雷武下令,總是可以順利將犯人一網打盡,唯獨這一次……
(署長,那三個人趁亂逃……)
「這不是理由!」他不希望這件事一拖再拖。
(是的,署長。)螢光幕上的人相當瞭解夙川雷武的個性,不再做無謂的解釋。
夙川雷武惱怒地關掉螢光幕,回歸寧靜的室內讓他能夠沉澱心情,繼而思考接下來的事情。以前,工作是他生活的全部,可打從房依香闖入他的生命開始,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她,而他做的事也都是以她為前提。
如果不盡快將這些人逮捕歸案,他的心就無法獲得平靜,因為一向不聽話的她,不知又會在何時遇上危險。
唉!他實在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雷武先生。」門外微弱的輕喚聲打斷了夙川雷武的沉思,他收好通訊器材,緩緩地走向門邊打開門。
房依香穿上了他為她準備的浴衣,頭髮微濕,雙手不斷地揉著雙眼,顯示出她的疲累。當她累了的時候,就會像個孩子似的喜歡賴著他。
「怎麼了?」面對她這一面,他一向沒有什麼抵擋能力。
「這麼晚了……」她看他房裡的燈還亮著,沒有多想就來了。「你還在忙啊?」
他不自覺地伸手撫著她那頭參差不齊的頭髮,「我已經忙完了,你累了就回房去睡啊!」
她冷不防地往他靠去,整顆頭順勢埋入了他的懷裡。
她真的好愛他身上的味道,每次靠在他懷裡,她就會覺得他是她專屬的。
「我的房間都是榻榻米,睡起來不舒服。」
「你的意思是……」夙川雷武任由她賴在他身上。
房依香仰著小臉,聲音裡充滿濃濃的睡意。
「我要睡這裡,」
他睇著她的小臉,無法拒絕地將她抱上床。與其說是她貪戀他的床,倒不如說是他想滿足己身的慾望,擁著她香軟的身子,他總覺得她就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似的,少了她的夜晚,他總覺得空虛。
「不要走!」感覺到他將手抽離,她用力抱住他的腰,不讓他離開。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恆溫抱枕,說什麼她也不願意放手。
她的舉動成功的讓夙川雷武待在她身旁,她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找尋舒適的位置。
「我今天除了捉魚,還在溪邊搬石頭圍成一塊區域,原本是想困住那些想逃跑的魚,結果變成了一個小水池,魚倒是沒半條。」
「你別在下雨天到溪邊玩,很危險的!」他的語氣裡充滿了寵溺。
「還好啦,溪水沒有急到可以把人沖走……」
「等沖走的時候就來不及了!」他微慍的聲音像極了在教訓不乖的小孩。
房依香努了努嘴,「反正,等放晴的時候,你可以去看看我的成果,那裡有我愛的宣言哦!」
他微皺起眉,「什麼愛的宣言?」
「反正明天你去看看就知道啦!」她賣了個關子,那些石頭是她花費了很多時間才弄好的,否則她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捉魚。
夙川雷武只是輕哼了聲,不做任何回應。
他沒有興趣去看她做了什麼事,只要想想她在這屋子裡增加的小東西,他就大概可以瞭解她在溪邊無聊打發時間的傑作。
「還有,我明天要下山一趟。」房依香終於調整好姿勢,趁尚未入睡前趕緊向他請示,要不若是忘了知會他一聲,她的計劃也要泡湯了。
「下山?」他緊蹙起眉頭,「你下山做什麼?」
他為了制止她下山而做了各種安排,她為什麼突然會想下山呢?
睇著房依香充滿睡意的小臉,夙川雷武十分懷疑她明天是否還會記得自己今晚說過了什麼。
「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必須回醫院一趟。」她把早已想好的理由說了出來:「你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我要回去報告,還要帶一些藥回來。」
「我再派人去就行了。」他不需要她如此大費周章。
她一驚,連忙道:「不行,當初我來的時候,院長特別交代我的。」
「為什麼?」
「因為……」她想了下,立刻拿自己以往的惡行當藉口,「我的風評一向不是很好嘛!再說,你是個大人物,院長怕我會惹你不高興。」.「是嗎?可是你似乎向來不怕我不高興。」他可是實話實說,她每天不是惹得他火冒三丈,就是讓他提心吊膽,若真要列罪狀,恐怕一張紙都還不夠寫。
「這……」
她微微一笑,無法否認,「是沒錯,但這是我第一次擔任看護,總不能惹笑話吧!大人物先生。」
「我不是什麼大人物。」
「那可不一定,總之,我會快去快回的。」
「我派個人跟著著……」
「不用、不用……」聞言,她嚇得連瞳睡蟲都跑光了,「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你們不是忙著捉犯人嗎?我的事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夙川雷武沉默地凝視著懷中的人兒,似乎察覺到她的若有所思和心懷鬼胎,卻又苦無證據。
「你真的只是單純的回醫院?」他又問了一次,當是給她一個機會。
她眨了眨眼,含糊地道:「是、是啊……」
「老實說,我並不相信你。」
他直言不諱,察覺到她忽然僵硬的身體,他更肯定自己的判斷。「如果你不將下山的理由說清楚,我是絕對不會准的。」
房依香心中一慌,不知該如何是好。
唉!這男人……她是不該輕忽他的。這段日子在她的生活中出現了兩個不可思議的人,其中一個是他,另外一個就是那位醫生──岡崎泉。
雖然她不知道岡崎泉是否肯向她透露消息,但她還是決定試一試。
既然夙川雷武的感情必須先得到那位主君的首肯,她自然得義不容辭地前去求一道「護情符」。
所以,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真的只是回醫院嘛……」她的小手爬上了他的腰間,裝出昏昏欲睡的模樣。
他渾身一緊,想抗拒她看似無意的舉動,可是她的手卻攬得死緊,像是怕會失去他似的,不讓他有機會掙脫。
「依香……」
體內的莫名騷動讓他的聲音變得粗嗄。
霎時,他忘了要追問她下山的理由,只是努力的想要平息內心的渴望。
房依香總算鬆了口氣,安心之際,眼皮也越來越沉重,最後便睡著了。
但她並不明白自己造成了什麼樣的結果,在她安隱地入睡後,他只能望著她的睡臉,整夜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