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若成,你再跟著我,我就用這碗飯打你!」露肯後已顧不得形象,這陣子對著迦罕銀吼出了點心得,已不再是以前溫柔婉約的模樣了。
卓若成的眼睛卻死瞪著她的高領看,硬是要掀開來看看才甘心。
「這麼大熱天,你穿成這樣,是什麼原因?」
她下意識拉了拉領子說:「你管我什麼原因?這件衣服只是高領,又不是長袖,誰說熱天不可以穿!」
他的手卻不願放棄,與她纏鬥著,「我才不信,你脖子上一定有東西……」
「什麼東西?」露肯後賞了他一掌,卻是有氣無力,擺明了心裡有鬼。
「還會有什麼?」
她終於用力的掰開他的手,再度拉了拉衣領,下意識看了看四周,才說:「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得到什麼答案,不過,你再這樣,我們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卓若成愣了愣,伸出的手轉而攪動桌上玻璃杯中的冰塊。這時,在他身側適時的坐入一位女子。
他正想開口斥罵那個不識相的傢伙時,那名女子先開了口:
「她的脖子上有著一顆顆的草莓,不過,不是你『種』的。」
「你……」卓若成看向來者,是個很陌生的面孔。「你不是公司的人。」
田恬拂了拂頭髮,撇了他一眼,有著譏諷的味道。
「我當然不是,你們公司的大門可沒有貼『外人勿進』。」
「你來做什麼?」露肯後沒好氣的問。見到她,就想到她看著迦罕銀那副眼巴巴的模樣,確實讓人生氣。
「我當然是來找你,」田恬又看了卓若成一眼,不客氣的說:「你是哪位?我想與露小姐談談,你可以走了!」
什麼口氣?他好歹也是全公司上下女性同胞所愛慕的對象之一,除了露肯後,就只有眼前這個女人敢這麼不屑的跟他說話。
「你又是誰?我先坐在這裡的,你要說話就說呀!大不了你自己換個位子啊!」
田恬瞪了他一眼,朝露肯後使了使眼色,「我們換個位子。」
「不換!」憑什麼聽你的!露肯後心頭這麼批評著。
田恬真是踢到鐵板了,看著卓若成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她愈恨得牙癢癢。
「好,沒關係,多個聽也無妨。」
「有什麼事?」露肯後直到此刻才有機會開動眼前的午餐。
「放過迦罕銀吧!」田恬衝口說出,自己也訝異。
露肯後一臉狐疑,無奈地看著她,「放過?我又沒有囚禁他!」
「況且,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
卓若成竟然仗義執言?之後的補充讓露肯後噴飯。
「肯後,拿出你的勇氣,跟他分手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露肯後決定不理會卓若成。
「你不能讓他屈就你一輩子吧!」談到迦罕銀,田恬不由得激動起來。「還是你要你的丈夫沒出息?」
「你何以認定他沒有出息?」露肯後不解,她和迦罕銀很熟嗎?
田恬胸有成竹的說:「當然,你有沒有真正瞭解他在想些什麼?或是想做些什麼?」
露肯後冷冷地看她一眼,不讓被猜中的心思流露出來。「你又知道了?」
「我認為你這麼做,會嚴重耽誤他的一生。」
「哦?」露肯後聳聳肩,她不會承認她所說的話。「所以你要我放了他?然後呢?」
田恬有著十足的把握,她說:「讓他進入我的公司,我能讓全世界的人都認得他。」
「那又如何?」對露肯後而言,那不重要。「平凡不好嗎?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認得他,又對我們的關係有什麼影響?」
「你只是一味的要他照著你的指示做。」田恬譏誚批評著,在她認為,露肯後只是個趾高氣揚的女人,沒什麼優點可言。
「你看到了?」露肯後懷疑家裡是否裝了針孔攝影機。
田恬攤了攤手,眼睛斜睨著她,有著挑釁的味道,「你每天安排一堆工作給他,全公園的人都看到了,你以為大家會縱容你如此下去嗎?」
怪了!「那是我家事吧!」露肯後第一次承認和迦罕銀共處一室為家。
田恬充耳不聞,自顧自的又指責:
「你把他當成什麼?」
「我丈夫!」露肯後吐出這個稱謂,眼睛卻不爭氣地瞄了下四周,生怕迦罕銀又送便當來。
田恬對她嘴裡的稱謂很痛恨,幾近咬牙切齒地說:
「你只是利用他而已。」
露肯後從未想到「利用」二字,這二個字如此嚴重,深深地刺傷了她。她不否認這些日子以來,絕對委屈了他,但——「容不到你來指教。」她反駁。
田恬簡直想拍桌子來增強自己的氣勢,她深信露肯後被她猜中了心思。
「你這麼做是害了他,你難道不明白?你要到老才後悔?」
露肯後有著慚愧,她不知所措的捧起桌上的湯碗,沉默不語。
卓若成冷眼旁觀,不容許田恬再如此咄咄逼人的傷害她,他明白自己的矛盾,卻不能克制自己保護她的念頭。「難道,他一定要到你公司,才會有一番成就?」
露肯後猛地抬眼,卓若成朝她眨了眨眼,得到她的感謝。
田恬恨死身旁這個多事人了,她朝著他怒目相向。
「干你什麼事?多嘴!」
「那又干你什麼事了?」卓若成說的是肺腑之言:「人家夫妻之間的事你憑什麼挑撥離間?就算是你要拉他進你公司,也不是用這種方法呀!擺明了是跟人家搶男人……」
「你……你不要亂說話!」田恬一陣冷汗冒出,急得連話也不會說了。
卓若成像捉到了把柄般的指著她,「我沒說錯吧!都結巴了,還不承認。」
「你……你叫什麼名字?」可惡!她非得教他好看不可。
瞧她握拳咬牙的模樣,卓若成愈說愈高興,「說不過人家,就要打人了嗎?肯後,這人真沒風度,你說是不……肯後?」
卓若成尋不到人,終於發現露肯後不知何時已然離開。回過身,他看到了瞪著自己的田恬,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我才要問你,你叫什麼名字,沒有禮貌。」
「我沒有禮貌?」田恬瞠圓了眼。
「你承認了?」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我想,我得轉告櫃檯,以後別讓瘋子進來才行……」
「瘋子!你說誰?」
「又不是說你,你緊張什麼?」
「你……你……你可惡!」
「我知道!」
*
面對迦罕銀為她辛苦了一下午的成果,露肯後感動、百味雜陳的心情表現在臉上,陰陰鬱郁的。
「不好吃嗎?」迦罕銀誤解了她表情的真正意義。他可是親嘗了好幾回,光是蛋,他的肚子裡就不知塞了幾顆。
金黃色的玉米餅炸得恰到好處,蕃茄炒蛋色香昧俱全,湯鍋裡飄散著翠綠的青蔥調味,蜜汁燻肉讓他費時費力,連鼻子都熱紅了。
用心如此,她還有什麼話說?
「你有進步了。」手藝至少已經勝過她。
他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她雙手抱拳的擱在桌上,卻不安的動著;他遞過一杯水後,才道:
「你連菜都沒動,怎麼知道我有進步?」
露肯後接過水,無意識的轉動著它,看著水杯裡的液體晃動,她深吸口氣,似下了重大決定般慎重的問他:
「你怪我嗎?」
「為什麼這麼說?」
「把你強留在我身邊,委屈你了?」她繼續問,生怕勇氣不夠讓她談不下去。
奇怪,「委屈」二字這陣子一直出現在他耳邊,他委屈了嗎?樂在其中吧。不過,她話中的隱喻他自是心知肚明,離他延期回國的日子還剩三個月,他是該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作為……
「你回答我!」得不到他的回應,她變得急躁。
「沒有。」迦罕銀搖頭,「你怎麼突然這麼問?不像你。你有心事?」
「真的沒有?」她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
他蹙緊眉,再度搖了搖頭。
「今天田小姐找過我。」她垮下肩頭,歎了口氣,「她提醒了我一件事,有關於你……」
果然!他早猜到了。「她怎麼說?」
「我不管她怎麼說,但她讓我徹徹底底的想到一個問題,你是男人……」
「我是。」這是他的性別。
「你該要有自己的事業。」她不該牽絆他的。「我不想讓你怪我一輩子,而我,也不可能留你一輩子。」
「你一向討厭蜚短流長,何須在乎別人怎麼說?」他好整以暇,等著聽她會說些什麼?
「你呢?」她搖了搖頭,「我不能忍受別人對你的傷害。」迦罕銀偷偷一笑,對她的話相當感興趣,「為什
露肯後瞪了他一眼,對他的不正經感到生氣,「我決定讓你出去闖一聞。」
「為什麼?」他的問題仍停留在前一句。
「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干涉。」
他歎了口氣,「你一直堅持的事情,如今卻自己反抗了。」
「這是現實。」她仰起頭,無奈的表示:「也是生活。最近,我一直在想,我和你之間有著什麼?感情?還是愛情?我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愛情。」他可以肯定的說。
「是嗎?」不知為何,她不敢這麼想。「這與我想像中的不同,也和我以往的戀情不同……你的出現太突然,甚至,我對你存在著莫名的距離感。」
「距離感?」
露肯後啜口水,點了點頭,「我對你,總覺得還很陌生。」
「我倒是對你全身上下一清二楚。」前天查到的成語,他希望用得恰到好處。
沒想到卻招來她的白眼,「我不是指那回事!」臭色鬼。
迦罕銀攤了攤手,請她繼續發表高論。
「你從來都沒有告訴我,有關於你的事情,頂多,我只知道你是古德鐵的僕人。奇怪的是,古德鐵怎會沒有發覺他的僕人來台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還有瑜妃,連通詢問的電話都沒有。就算是去找個什麼曲子城的主人吧,可是這麼久了……」
「曲女城。」他又更正她,驚異她什麼事都記得了,就是記不住他的城。
露肯後不耐的揮揮手,「管他什麼城。你不回去可以嗎?能夠遠行台灣,又能得到主人的同意在台灣工作一陣子再回去,我想你的職位一定比一般人還要高才是。」
「因為他們信任我。」需要再構思一個謊言。「就『如你所說,我的職位高,而通訊聯絡也不是沒有,只不過你不在家,所以沒接到而已。」
「這麼說,莫瑜妃來過電話嘍?」
豈止來電話,連人都來了呢!但他不想明說。
「沒錯,她說……迦城主已經找到了,而且,她也知道了我們的關係。」
「什麼時候?」露肯後嚇了一跳,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告訴瑜妃……
「她很贊同。」迦罕銀趕緊補充,「她要我帶你回國舉行婚禮。」
「你又亂講話了!」她急了。
迦罕銀有些心虛,他是亂說的沒錯。不過……
「放心,你也說過,在我還沒有所成就之前,我不會讓你跟著我受苦的。」
露肯後低下頭,慚愧不已。「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自私與現實是現代人都有的。」
初時,她所提的要求只是想讓他知難而退,雖然他天天出現在她面前,但他的那份神秘感,是她一直無法穿越的一道牆,愈想瞭解,她益發覺得自己陷得愈深。
可是矛盾的心情卻始終困擾著她;他的好,讓她感動;他的流言,讓她生氣;當她想面對的時候,卻反而退縮了。傳統的觀念告訴她,女人應當是扶持男人的最佳拍檔,愈想反其道而行,反而被鉗制了。
「我就算是辭去店裡的工作,也並不是要與你分手。」他不瞭解她為何愁眉不展?
「現實是殘酷的。」她就是這麼想,一旦他走出這個地方,他就會離她好遠好遠,只用想的,就讓她有著害怕失去他的恐懼。
迦罕銀促狹的笑道:「你怕我變心?」
她驀地臉一紅,寫明了被他猜中心思,卻想否認,「誰怕了!你臭美。」
「你想要我找什麼工作?」他還是堅持順從她的意思去做。目前為止,進入演藝圈絕對可以進行他「驚天動地」的計劃。
露肯後聳聳肩,「隨便,以你的身份,加上古德鐵的幫助,在台灣找份工作應是不難。」
「你當初好像不是這麼說的。」
她笑了,笑自己的反覆無常。看著他以夾菜結束今晚的話題,她第一次順從他的意思,吃著他精心製作的晚餐。
看著他的笑容,想著今晚決定的事情,一股失落感由她內心深處湧出來……
*
「肯後?肯後!醒醒……起床!」迦罕銀在露肯後甜甜的睡臉上吻了一下,輕輕地搖動她的身軀,期盼她睜開眼看看他。
「嗯……」露肯後翻個身,呻吟一聲,眼睛卻仍是緊閉的。
他將頭枕在她脖子上,又喚:
「小懶蟲,快起床!我有事情告訴你……」
露肯後心裡開始嘀咕,嘴裡喃喃念道:「總會是你懷孕吧?」
迦罕銀又氣又好笑的皺皺眉,朝著她的手臂輕輕拍了下,叉湊近她耳朵邊說道:「還是你想?我會議不容辭的幫忙喲!」
「想什麼?」她半夢半醒的翻身抱住他,迷迷糊糊的,嘴裡還應和著:「好呀!你想幹嘛……」
「好?」迦罕銀意外極了,沒想到她會答應。「這可是你說的喲!」他微微一笑,輕輕掀開棉被一角,找到了她的睡衣。
在一排麻煩的扣子間,隱約露出她白皙的膚色,他的手忍不住想品嚐那個感覺。女人的體溫比男人低,他這麼認為,所以更想溫暖她。
嗯?怎麼酥酥癢癢的?露肯後感覺有股熱潮正溫暖著她的肌膚……當她終於意識到是什麼時,她早已酥胸半露。
「哇——你幹什麼?」她本能的腳一踢,雙手一抱,惡聲惡氣的大叫起來。
「哎喲!」迦罕銀沒有防備,被她這麼一踢,翻了個圈,頭撞到床角,咚的一聲滾下床。
看不到他的人影,露肯後亦嚇了一跳,趕忙湊到床邊,看到他低著頭,她緊張的拉了拉他的衣領問:
「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
迦罕銀抬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摸著頭,一副苦瓜臉。
「很痛嗎?」她一臉抱歉,伸手過去撫摸他的頭,「對不起……我只是……我不是故意的,痛不痛……」
「親一個我就不痛。」
「去你的!」露肯後立刻板起臉孔,朝著他受傷處狠狠一捶,得到他再次的哀叫。
她起身穿好衣服,「你叫我起床做什麼?我的天,才六點?你瘋啦!」語畢,一張黃色的宣傳單出現在她眼前,她接過,迅速地掃了一眼,「運動宣傳周……全民一起做運動?」
迦罕銀將窗簾猛地一拉,指著公園的方向說:
「今天在社區公園有舉辦運動會,我們一起去吧!」
「運動?」她好久沒做這件事了。
「上頭說,還有摸彩活動,好像很精彩的樣子。」他興致勃勃的說。
她看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還是決定踏入演藝圈?」
他點頭。「嗯,田小姐已經安排了和公司主管見面的時間,過兩天要準備拍照事宜。」
「這麼快?」她呼了口氣,企圖讓自己看起來氣色好一點。只要一想起他即將面對的工作,她總是有著不安心。但這是他決定,她努力不讓自己干涉太多。
「明天她會將公司合約先拿來給我過目。」
「打算簽多久?」
「目前,我還沒有打算簽太久。」他說實話。最長限度是三個月,也許,他會創下史上進入演藝圈時間最短的藝人。
「哦!」她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這個問題讓她和他的距離倏地拉開,所以她當機立斷的結束。
走出浴室,她拉起他的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