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和你對招?」
梁善福有些驚訝地望著一臉溫雅淡笑的荊無極。
住進聖月宮半個多月,總是寒江陪她過招,他在一旁觀看,偶爾指點一二,難得他第一次開口要試試她的功夫。
「儘管放手過來,不必拘泥。」荊無極神態優雅地收起手中紙扇,以扇為刃,靜立而待。
梁善福自是不敢小覷,手握彎刀,輕巧地旋轉舞動,招式柔中帶勁,轉瞬間已攻進數招。
扇柄與刀刃相擊,發出鏗然聲響,片刻後,她便明白自己遠非是他的對手!
「再來一次!」
她依言拾起被打落的彎刀,再次與他過招,前殿卻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銀霜公主,請你讓屬下先去通報一聲吧!」大護法難得放軟聲音勸道,一臉為難地望著銀霜。
「哼!連你都這樣對我,守護聖女是護法的職責,現下還未決勝負,你的心就已經先向著別人了?」銀霜怒惱道,杏眸裡滿載怨忿。
「公主息怒……」大護法粗獷的臉龐顯得無措,眼裡閃著掩不住的愛慕,急急表態道:「屬下對公主永遠忠心不二!」
「很好,那就給我滾開,不要擋住我的路!」
聲音由遠而近傳來,未幾,怒氣騰騰的銀,霜已來到供練武之用的後殿。
梁善福看了她千眼,隨即收勢,躍回原位。
「無極師父好興致,在此陪冰月練武過招啊?」
輕柔至極的嗓音,卻是說得咬牙切齒,銀霜心裡的怒火騰騰燃燒著!無極師父從不曾親自與她對招,而今冰月丫頭竟能讓他首開先例!可惡!
「銀霜也請無極師父賜教幾招。」她不服氣地要求道。
荊無極雙手垂負身後,神態冷淡地吩咐道:「寒江,你陪銀霜公主過幾招。」
聞言,俏臉一陣青紅交錯,怒瞠的杏眸微閃淚光,哽聲道:「原來娘真的沒騙我……無極師父你好狠心,竟然為了冰月而打算棄我不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荊無極無動於衷地道。
見他對自己如此涼薄,銀霜忽地放聲大笑,跟著笑聲倏然而止,滿帶殺意的眼眸恨恨地瞪向梁善福,下一刻,隨身的彎刀已離鞘麗出,殺向梁善福!
事出突然,旁人根本來不及阻止,轉眼間,冷銳的刀鋒已逼向梁善福胸前。
眼看著刀光朝著自己疾閃而來,梁善福不覺怔了一瞬,並非躲不過,只是沒想到她會當著荊無極的面攻擊她,在緊要關頭的一刻,她側身往旁避開,卻仍教刀鋒劃破了左臂。
凌厲的攻勢尚未打算停歇,橫刀又是狠絕的劈砍,梁善福欲舉刀相格之際,倏地一陣疾風撲面而來,跟著傳來一聲嬌呼,定眼一看,荊無極不知何時來到她身畔,而銀霜卻已撲跌於地,唇角帶著血絲。
「銀霜公主!」大護法欲奔向前扶起她,卻又顧忌著荊無極,抬眸望向他,盼能得到他的允許。
「扶她回去療傷吧,從今天起不許她在我面前出現!」荊無極淡冷地下達命令。
得到應許,大護法趕忙扶起一臉心有未甘的銀霜退出後殿。
手臂傳來的強烈刺痛感讓梁善福從怔愣中稍稍回過神來,心裡受到的驚嚇著實不小,並非怕死,而是被銀霜那強烈到欲置她於死地的恨意給震愣住了!
這一刀劃得不輕,鮮血很快染紅了她的衣袖,滴落雪花巖地板,染上怵目驚心的紅。
荊無極看了她微微泛白的臉一眼,隨即伸手點了她的肩穴;「寒江,到練功房拿上好的金創藥,我在房裡等你。」吩咐完畢,他迅速抱起梁善福,走向自己的寢宮。
突來的舉動讓她完全清醒過來,下意識地掙扎道:「我、我可以自己走……」
「別動!」荊無極沉聲一喝。
她被他冷厲的聲調怔了一瞬,緩緩抬眼望他。他臉上沉冷緊繃的線條是她自進入聖月宮以來不曾見過的……他在生氣嗎?
「我、我原本可以躲過那一刀的……只是……我沒想到她會……」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卻把話說得零零落落,語意不全。
「別說話,我明白!」他的語氣放柔了些,目光徘徊在她流露困惑不解的白皙臉蛋上。
他的身體緊繃,唇不悅地抿緊,心痛是此時此刻唯一的感受!沒有人能在他面前傷了她,八年前的那一刀是為了讓她離開察蘭,過平凡安穩的日子,可不是要她冉回來挨上莫名一刀!
「你明白?」梁善福驚訝地看著他。
「生在帝王家,手足之情不值一哂,早日明白這個道理於你有益無害。」
「啊?」她圓睜著眼看他,沒想到他竟能將她的心思看得如此清楚。
來到他的寢宮,他抱著她走進內室,將她輕輕地放在床榻上,沒多久,寒江手捧藥盤隨後來到。
「把東西給我,你先下去吧。」接過藥盤,他的視線旋即又回到她身上。
輕柔地撩開她的衣袖,映人眼簾的傷口讓他驀然瞇起眼,俊顏抹上黯沉,一手不覺屈指成拳。
那一刀劃得根深,銀霜力大,下刀沉重,所幸她避開了些許,才不至於見骨,但也足以讓她十來天動不了左臂。
她任由他為她拭去臂上的血跡,黛眉微蹙地望著床頂發呆,像在思索什麼而不得其解。
「在想什麼?」荊無極柔聲問道。
她側過臉望著他,有些困惑地道:「我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個尋常的孤兒,沒想到卻成了一國公主……我並不稀罕……更不想和銀霜爭什麼……」除了你!她在心裡默默道。「被一個和自己流著相同血液的人恨之入骨……這感覺好奇怪。」
「這不是你的錯。」清理好傷口,他替她抹上金創藥,見她毫不皺眉,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痛,劍眉微微攏蹙:「你好像一點兒也不怕痛?」
她彎唇一笑:「不是不怕痛,而是早已經習慣了。常常出鏢做買賣,一些刀劍傷是免不了的,幾次下來,也就不覺得痛了。」
她說得輕鬆自然,他卻聽得心裡作痛!
「從沒聽你談過在中原的生活,想不想說給我聽聽?」他誘哄道。
從前刻意不去想她離開他身邊的日子過得怎樣,可現在,他很想知道。
梁善福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這是他頭一次問起她過去的生活,他……是在關心她嗎?
心底浮上絲絲喜悅,她垂下眼,微笑道:
「義父在涇陽城開設鏢局,他救了我,還收我為義女。這些年來,他待我如親生女兒般,不僅傳授我鏢局的事務,還特地為我請師父教授刀法,我很喜歡鏢局的生活,也很喜歡出鏢的日子,可以到處見識,看看外面的天地。」
「外面的世界雖然有趣,但也充滿了未知的變數。」他不自覺地蹙眉。「你一個姑娘家在外奔波總是危險,更何況走鏢是件辛苦的差事。」
「我……我並不覺得苦……」怎麼覺得他的語氣好像有點不太高興?覷了他一眼,又道:「每次走鏢都有二哥陪著,還有鏢局裡的兄弟們跟著,他們不會讓我遭遇危險的。」
「二哥?」劍眉微揚,大手輕巧地包紮她的傷口。
「嗯,二哥是義父的小兒子。」想起悟峰哥,她不禁又彎唇一笑:「義父有兩個兒子,大哥和二哥皆視我如親妹子般疼愛,只可惜大哥自幼體弱,不能習武,義父將所有希望放在二哥身上,期盼他能挑起鏢局的擔子……」她忽然停頓了下,神情顯得有些黯淡。
「怎麼了?」她的情緒表現向來單純而直接,即使是現在,依然沒變。
「沒什麼……」她微微抿唇,聲音悶悶的。「我只是在想,大哥二哥同我毫無血緣關係,卻待我如至親,而……銀霜她……我雖得知自己的身世,但又如何?真正的親人卻視我如仇人……」
她白皙的臉蛋有些迷惑、有些不解,還有著淡淡的失落,讓他……感到心疼。
「我說過,為了自身的名利權勢,親情、友情皆可拋卻,至親之人仍有可能會背叛你。」他雖心疼,卻不想說些美麗的謊言安慰她。
梁善福怔怔地想著他的話,半晌後,忽地抬眼瞅住他問道:
「那……你呢?你也會這麼做嗎?」
他捨棄與銀霜多年的感情,選擇站在她這一邊,是為了保至自己的國師之位嗎?
高大的身子微微僵凝了下,下一刻俊顏已抹上笑。
「如果我說——」他拉長了語音。「我正是這樣的人呢?」他目光不離她,直直望進她黑稜稜的眸子裡。
啊?她訝然一怔,沒料到他會這麼直接回答,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努力在他臉上找出一絲說笑的意味。他的唇在笑,眼裡卻無一絲笑意……他是認真的?
「你這麼說,是要我防著你嗎?」她不願相信他是那種人。
他但笑不語。
「關於寒大哥所說的、那個……你與王兄素來不睦……是真的嗎?」她忍不住又問。是因為這樣他才不否認嗎?他以為她和王兄是站在同一陣線的?
微斂下唇邊笑意,他淡淡地回道:「這件事會讓你感到困擾嗎?」
啊?梁善福眨眨眼,他非但沒回答,還丟問題給她,這是在測試她嗎?
在心裡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她誠實地回答:
「王兄對於我就像銀霜一樣,雖有血緣之親卻無手足之情,我不會自欺欺人安慰自己,他尋我回來是為了再續兄妹情。」
荊無極心下微訝,為了她敏銳的感覺。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輕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
梁善福愣了一瞬。他是在逼她給一個肯定的回答嗎?望著他依舊溫和的神情,她卻隱隱感覺到他無情的一面……心又莫名地痛了……
「我該覺得困擾嗎?」一股怒意隱隱升起,她賭氣地撇開臉。「你們各自有各自的盤算,又何曾理會過我的感受?我只是一隻棋子罷了,由得你們使,這個問題你不覺得多餘嗎?」
「你動怒了。」她難得的怒氣讓他感到興味。他愛憐地輕撫她微微脹紅的臉頰,卻仍未放棄這個問題:「你曾問我,銀霜和你,我希望誰贏得這次的競賽;那麼你呢?我和穹蒼,你會選擇站在哪一邊?」
當然是你!梁善福幾乎衝口而出,但隨即被自己的答案給驚愣住,硬生生止住到口的話。她毫不猶豫、毫不懷疑地選擇他,彷彿天經地義般,為什麼呢?
見她沉默無語,他只是揚唇淡笑:
「沒有答話,是因為你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吧?你和穹蒼王兄妹之情雖淡,畢竟仍有血脈之親,豈是你我之間短短數年的師徒之情比得上的?」
他說這些話,不知怎地,讓她心裡好難過。他們之間只是單純的師徒之情嗎?那她為什麼在小小年紀便立志當他的新娘子?
「你說過……只要我當上聖女,你和我便是……夫妻……」她不覺脫口而出,隨即赧然地低垂下眼。
「你是在向我表白心意嗎?」神情似笑非笑,藍眸深幽幽的,讓人看不清他心裡真正的想法。
「你……你為了我捨棄銀霜……我、我也可以為你捨棄王兄……只要你別傷害他!」她紅著臉好不容易把話說完。
「月牙兒,你的話真令我感動。」他定定地注視著她,聲音輕柔至極,眼裡卻閃過一絲複雜情緒。「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她不解地望著他。
「我說過,如果你恢復了記憶,心意依然不變的話……我會讓你跟我一輩子,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他的聲音略帶沙啞。
他的話和他的行為實在有些矛盾!梁善福困惑地糾著眉,既要她恢復記憶,卻又不願幫她想起從前的事……
腦際忽地閃過一道熟悉的銀光,一個念頭模模糊糊、若隱若現地纏著她,她的心涼了下,連忙閉上眼,不敢再想。胸口在抽動,不知道在怕什麼,她發現自己的心竟跟他一樣……矛盾了起來……
※※※※※※※※※
「王上,據密探回報,荊國師為了冰月公主打傷銀霜公主,與皇太后之間可算徹底決裂!」
「消息可靠嗎?」穹蒼王微瞇起眼望向來人。
「絕對可靠!屬下早已在聖月宮布下眼線,此人在聖月宮的職位不低,從他嘴裡傳出的消息必定不假!」
「你做得很好,不過,仍不可大意,繼續密切注意聖月宮的一切動靜。」穹蒼王以指輕敲桌案。對於荊無極,他從來不敢小覷。
「屬下明白!」來人恭敬作揖,接著問道:「王上,屬下以為是該將那一晚的事情透露給冰月公主知道的時候了!」
穹蒼王揚眉一笑:「這件事不勞咱們動口,皇太后自會代勞!傳令下去,聖女資格競賽將於十天後舉行,派人貼出公告,相信太后必然會有所行動。」
來人一臉恍然大悟:「王上英明,就讓太后娘娘和荊國師鬥法去,王上只需坐收漁翁之利!」
穹蒼王冷笑了聲:「失去了荊無極這個盟友,太后的能耐根本不足覷之,不過……」濃眉斜挑,黑眸瀲過一抹興味的精光:「本王倒很有興趣知道,荊無極如何擺平知道真相後的冰月……」
※※※※※※※※※
房外,立著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像是已久候多時。
梁善福有些不安地看了荊無極一眼:「我、我自己來就好了……寒大哥好像有事找你。」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堅持親自替她換藥。
荊無極只是淡挑眉,好整以暇地道:「他不介意多等一會兒。」一邊說著,動作輕柔利落地為她重新包紮好傷口。
「寒江,你可以進來了。」拉下她的衣袖後,他才開口喚道。
「有什麼事嗎?」
見他們兩人有話要談,梁善福自動起身準備離去,卻被荊無極伸掌握住手心——
「你留下來。」嗓音柔和堅定,讓人無法違抗。
她在他身旁乖乖坐下,視線不由自主地直盯著自己被握在他掌心的小手,感覺一股暖意緩緩自她手心傳來,一路竄上她的胸臆,煨熱了她的頰畔。
好奇怪啊……這幾日他總要她寸步不離跟在他身邊,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她心裡除了有絲驚訝、有絲莫名的欣喜,卻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王上已經公告全城子民,十日後舉行冰月公主與銀霜公主之武藝競賽。」寒江微蹙著眉稟告道。
「來得可真快。」荊無極揚唇淡笑。
「王上分明是知道冰月公主受了傷,這麼做顯然是有心為難。」
荊無極神態閒適,看似不以為意。「這件事暫且擱下,銀霜那邊如何?」
「銀霜公主的傷已不打緊,這幾日全賴大護法守著她。」寒江據實稟告。
「大護法對銀霜可真忠心啊……」眸光微閃,唇畔帶笑似是另有所思。
「皇太后對您打傷銀霜公主一事感到非常震怒。」寒江又補上了句。
梁善福聞言,不禁擔憂地望著荊無極。他那了掌不僅得罪了皇太后,還極有可能為自己樹立了一個敵人。
察覺到她擔憂的眼神,荊無極回望她,笑道:「你是在為我擔心嗎?」』
她低垂下頭,輕聲道;「你已經有王兄這個敵手了,若再得罪皇太后……情勢只怕對你非常不利……」
「那又如何?」他笑著回道。「他們對我而盲並不足以為懼,我真正害怕的是……」他忽然停住不語,眸光驟轉幽深,笑意斂淡,似有所思地看著她。
梁善福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他害怕什麼呢?這世上還會有令他感到害怕的事嗎?他看起來就像是個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人!
「月牙兒,你的心會永遠向著我嗎?」
啊?原本等著他說出心中害怕之事的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給愣了下,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轉移話題問起這個。
她的心當然是向著他呀!
從她第一眼見到他,她就有一種熟悉懷念的感覺,勝過與同胞手足的親密感;他又是她的師父,她的心早就不由自主地向著他了呀1只不過要她開口說出這樣的話,心裡不免感到羞赧。
「我……我……」她不覺垂下眼,以點頭代替回答。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改變?」他的視線依然鎖住她,低沉的嗓音彷彿隱藏著一種異樣的情緒。
梁善福有些困惑地抬眼望他,他看著她的眼神有些怪異,她直覺感到他的問題另有涵義,他到底想說什麼呢?
思索間,房外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國師,屬下們在殿門外發現一名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男子,現已將他拘拿,候在大殿等國師發落。」未幾,門外傳來宏亮的稟告聲。
荊無極與寒江對看了一眼,而後眉峰微挑,回道:
「先下去吧,我隨後就到。」
※※※※※※※※※
大殿上,一道高大健壯的身影昂然直立。
不過片刻,原本屹立不動的身影開始不安份了起來,像在自個兒地盤似的東走走西踅踅,一雙有神大眼還四處溜來溜去,東瞧西瞧。
荊無極等三人一走進大殿瞧見的便是這光景。那名身著灰色勁裝的男子雙手被縛在身後,卻是一點被人拘拿、等候發落的自覺也沒有。
咦?好熟悉的背影啊……梁善福向前走了一步,微蹙眉凝神觀視。
緊跟在男子身旁的宮,門守衛一見荊無極便立即屈膝行禮,兩人齊一的舉動引起了青衣男子的注意,男子很快地轉過身來——
「二哥!」梁善福驚呼道。
青衣男子顯然也瞧見丁她,咧嘴訝喊:「福妹!你可找死我了!」
一邊奔向前就要來個大擁抱,完全忘記自己的雙手被縛。
「喂!還不快點替我鬆綁。」梁悟峰沒好氣地瞪了身後愣在一旁的守衛。
「讓我來吧。」梁善福趕緊為他解開繩索。
一得到自由的梁悟峰,旋即張開雙臂,將梁善福牢牢實實抱個滿懷。」福妹,二哥找你找得好苦哇!不遠千里迢迢從中原找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還被莫名其妙當成賊綁了進來,幸好老天有限,總算讓我找到你了,嗚嗚!」
嘹亮的大嗓門哇啦哇啦地訴苦,背著梁善福的一雙眼卻偷偷打量著荊無極與寒江。
他的熊抱壓痛了梁善福受傷的左臂,她微微蹙眉忍著,正要開口安慰幾句,環抱著她的手臂卻忽然鬆了開來。
「月牙兒,這位壯士是你熟識之人?」荊無極溫顏笑道,頎長的身影不知何時轉至梁善福左側,沒讓梁悟峰再碰著她受傷的左臂。
梁善福點點頭,為他介紹道:「他就是我曾跟你提過的悟峰哥,威違鏢局的二少……」明眸移向梁悟峰,見他一臉呆愣,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似的。「二哥,你怎麼了?」
梁悟峰趕緊回神:「沒、沒什麼……」
嗚……沒什麼才怪!那個藍眼睛的傢伙不知使了什麼邪法,讓他手臂一陣酸麻,他明明沒瞧見他動手呀,他是什麼時候著了他的道的?
瞧他一派六畜無害的斯文模樣,沒想到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看來要將福妹帶離此處可能沒那麼容易呢!
「福妹,他是誰?是他派人把你擄來這兒的?」故意放沉聲音,瞇著眼道。就算打不過人家,也得做做樣子,怎能讓人小覷了中原男子!
梁善福看看荊無極,回道:「不是這樣的……這事說來話長,我們待會兒再談……二哥,義父他老人家可好?」
「唉!」梁悟峰刻意歎了一口氣:「怎麼會好呢?自從那一晚你被人擄走後,咱們鏢局上上下下全都慌了手腳,爹爹丟了個好女兒,我和大哥少了個好妹子,那日子過得可真無趣呢!福妹呀,你可知你在我們心裡頭佔據了多麼重要的位置啊!沒有你,咱們鏢局是人心渙散、悶悶不樂、無以為繼……」
他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寒江眉峰已打了好幾個結,心裡真冒出個問題:中原男子都像他這般嗎?實在令人不敢領教!
「二哥,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梁善福適時問道,打斷他滔滔不絕的哭訴。
說到這個,梁悟峰實在好生佩服自己,挺起胸膛回道:
「福妹,你也知道二哥我聰明機智、反應靈敏,心想擄走你的那兩個傢伙來自關外,為的又是你身上那把刀,所以我便依著這兩個線索,從關外一個一個地方問起,終於讓我給問到了關外專使彎刀的察蘭城。一進城,投宿客棧,就聽到人人都在談論什麼聖女彎刀,我稍加打聽了下,便決定到聖月宮一探究竟,誰知道我只不過在門外走走看看而已,竟讓人當成賊給捉進來了!」
給他不滿地小小抱怨一下!事實上,他是存心被人給抓進來酌,不這樣的話,哪能光明正大走進這座聖月宮查探。
「委屈你了,梁少俠,無極在這裡向你賠罪!」荊無極溫言笑道。
無極?眼前這藍眼的翩翩美男子就是這幾天他時常聽到的、察蘭人民老掛在嘴上膜拜的聖月教國師——荊無極?
梁悟峰詫愕了片刻,他還以為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傢伙呢!
「好說好說!好歹我找著了福妹,受點委屈也值得!」趕緊機靈地順著台階下,而後望向梁善福,接著道:」福妹,咱們今日就起程回中原,可好?」
「不行,任何人都不能帶走冰月公主!」
梁善福尚未回答,寒江沉冷的聲音已先響起。
「什麼冰月公主?」梁悟峰瞪大眼睛沒好氣地道:「她閨名叫梁善福,不是什麼冰月公主,只是我的好妹子!嗟!」
說罷,他抓起梁善福的手,大搖大擺地朝宮門外走去
一道黑影飛快地擋在他身前,寒江冷著一張臉直視他。
「做什麼?想打架啊?」梁悟峰嗤鼻道,轉身瞧向荊無極,朝他挑高一邊眉毛,「這傢伙是聽你的,就麻煩你請他讓個路吧!」
「梁少俠,您誤會了!」荊無極神態從容地道:「你要帶走令妹並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只不過……」他刻意停住話語,帶笑的眸別有含意地望向梁善福。
「只不過什麼?」他最討厭人家說話說一半的,扮什麼神秘,去!
「只不過……我怕令妹未必想跟你回去。」荊無極慢悠悠地道:「這樣吧,倘若令妹願意與你一同離去,我便不阻攔。」
哼!這還不簡單,福妹可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妹子,自然是聽他的。
「福妹,咱們走吧。」轉過身準備大步向前走,身後卻一點動靜也無。
不……不會吧?梁悟峰不願意相信地慢慢回過身,映進眼裡的是一雙抱歉的烏瞳。
「二哥,我不能就這麼走了。」從頭至尾始終沉默的梁善福開口道。
哇,實在太沒面子了!沒想到他竟比不上一個小白臉。沒錯,他是比他英俊了一點點,笑起來也比他好看一點點……只有一點點而已呀,他的福妹竟為了他而捨棄他這個自小疼她愛她的二哥!
「福妹!二哥知道自己的魅力不夠,可你也得想想爹爹和大哥啊!他們就盼著我能完好無缺地將你找回去,你怎麼捨得讓他們失望?」梁悟峰一臉哀怨地看著她。
「二哥,我不是不願意回去。」梁善福連忙解釋道:「只是我必須將這裡的事情處理完畢才能隨你一同回去!」
「是這樣嗎?」男性的自尊稍微修復了些許。見她一雙水亮烏瞳誠懇地直望著自己,他當下一點也不介懷了。「好吧!福妹,不管你真正的身份是什麼、又是為了什麼事情得留下來,二哥我決定與你一同進退,留在你身邊好好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