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公子,還要多久我的病才能完全好起來?」
這一日早上,喝完藥湯後,管玄歌隨即開口問道。雖說這藥湯的味道她多少也習慣了,但那股熟悉的血腥味依舊教她忍不住皺眉。
「二姑娘可是急著想離開這裡?」蒼衣不答反問。
「我……」管玄歌微愣了下。不,她並不想要離開這裡。住在梅林養病的這段時間是她自懂事以來感覺最無憂最快樂的日子,只是……這幾日只要一面對他,她便會想起那一夜他怪異的眼神和話語,然後心口又無端地緊促了下,失去原來平穩的律動。不知怎地,這讓她愈來愈不敢與他對視,伯胸間又傳來那陌生的、教人無措的莫名悸動。
「二姑娘想回村子裡嗎?」蒼衣又問,眸光直鎖住她的眼。
一接觸到他彷彿帶著溫火的目光,她微微臉紅地垂下眼,心口又怦怦跳起來了。她想回村子裡嗎?不,她不想。驚覺到這個事實,一抹困惑又訝然的神情不由得浮上她的臉。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想回村子裡。那裡有阿爹、大哥、姊姊和姊夫,他們都是她最親最愛的人呀,她到底是怎麼了?
「-在想什麼?」低沉的嗓音響在耳際,猛一抬頭,卻見他不知何時已靠至她的身邊來。
「你……」近乎貼身的距離讓她不覺又紅了臉。這屋裡只有她和他,他的貼近不免教她心裡一陣慌,很快地移開眼,閃避他注視的目光。
「這幾天-好像很怕看著我似,能讓我知道為什麼嗎?」不再稱呼她二姑娘,深邃的眸蕩著瞭然的笑意瞅住她。那天他說的那一番話肯定嚇著了她,其實就連他自己也感到有些驚訝。
然而那樣的念頭就這麼駐紮在他心上。孤寂了這許多年,身邊有個伴會是什麼滋味?在修行的長生之路中從沒想過找個伴侶的他,頭一次生起這樣的念頭。
「我、我沒有……」管玄歌微微結巴,心跳又開始失序。她不禁困惑地自問: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自從那一夜起,她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悄悄改變了,她的心也變得好奇怪,卻又不知該如何形容。
「-有,-在想那一夜我說的話,對嗎?」他噙著笑,俯下臉貼近她的頰畔,溫熱的呼息拂過她細嫩的肌膚。
心口一跳,她抬眼愣看著他,他如何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如果我醫好了-,-想-阿爹可會允我一個要求當作給我的報酬?」話兒一轉,他突地輕聲問道,神態雖然十分悠閒,可看著她的眼神卻是深沉而認真。
她愣了一愣,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但仍輕點了下頭。「蒼公子對我有治病之恩,理應得到報酬,阿爹他一定也這麼想。」
「是嗎?不管我有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
她本想再點頭,可他嘴角那抹神秘的牽動讓她不由得遲疑了。「嗯……只要是阿爹和玄歌能力所及的事……」見他笑意漾深,更顯詭異莫測,嘴邊的話就這麼止住了。
「我的要求很簡單,絕對不難辦到。」他向她保證,目光牢牢地鎖住她。
「嗯……」管玄歌心慌地應著,再一次躲開他的視線。不知怎地,她總覺得他的要求並非他所說的那麼簡單,卻又沒有勇氣直接問他。
「-不問我是什麼要求嗎?」他挑眉笑問,淺淺勾起的唇似在嘲弄她的膽小。
輕柔的低嗓讓她心口又是噗通一跳,他的聲音彷彿會勾魂似,教她怎麼也不敢抬頭看他,只是繼續沉默著。
然而,蒼衣卻沒打算放過她。
「我不貪心……」他在她耳旁低低沉沉地吐語。「我保住了-的命,那麼-就該屬於我,這個要求是不是很合理?」事實上,跟著他她才能活命,而這便注定了她該是屬於他的。
聞言,管玄歌倏然一驚,旋即抬眸愕瞪著他。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說,純粹只是為了索取報酬嗎?
似是能感應她心裡所想,他對住她的眼,又道:「還記得那一夜我說過的話嗎?我的族人尋找伴侶向來只要專情而唯一的一個,當我們認定了一個人,就非得到不可;而-就是我要的那個人。」
她困惑地搖搖頭。「我不懂……」在她的認知裡,所謂的伴侶是兩個人互相愛著對方,可她與他……
「-不是也想身邊有人陪著嗎?有個人分享-的喜怒哀樂,兩心相許,共度一生。」誘惑的輕嗓驀地揚起,打斷她的思緒。「這世上沒人比我更瞭解-了,-的親人並不能給予-快樂;跟著我,-不會再感到孤單寂寞,也不必再小心翼翼地克制自己的感覺,為了苦思無解的姊妹情仇一再地暗自神傷。」
「你……」她驚愕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對她內心的感受知悉得這麼清楚,彷彿早已認識了她似。
「-很驚訝我為什麼對-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是吧?」她的表情讓他一笑,隨之神情一斂,目光沉沉地道:「如果我說,我是為-而來的,-相信麼?」
稷匡說得沒錯,用自己的血為她治病並非只是表面上他所說的原因。這十年間,關於她的喜怒哀樂種種心情,他全都一一感受到了。一開始只覺得興味、有趣,可漸漸地,他發覺自己愈來愈專注、留意與她之間的感應,一種名為「心疼」的陌生情緒也在不知不覺間自他心頭慢慢滋生,一點一滴不斷地累積。
這種未曾有過的心情擾亂了他數百年來的淡冷無波,讓他深感困惑;甚至,他再也無法繼續冷眼旁觀,於是借口就近監視管崇淵而來到她身邊為她治病;選擇幽靜的梅林做為養病之所也是為了要讓她遠離村子那個令她孤單傷心的地方,並且讓自己能與她有更多時間相處。
如此異常的行為也難怪雪衣會產生質疑,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訝異。
但,即使如此,一開始他的目的也只是想要釐清自己對她產生的異常感覺是怎麼一回事,可沒想到卻讓自己更加陷入,無法自拔。
這便是動了心、動了情吧!終於,他不得不承認,卻也不由得暗自苦笑。當初望著那雪地上的小娃兒,他怎麼也料想不到與她之間會有這樣的變化。
管玄歌聞言,心下一愣一跳!他說他為她而來……他很久以前就認識她了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玄歌,在那個村子裡,-還有什麼好留戀的?」蒼衣接著又道。這是他頭一次喚她的名,音調柔柔緩緩,像情人的低語。「這麼多年了,-可等到了-要的?不如離開吧,隨我而去,我會永遠伴著-,讓-快樂。」他繼續誘惑著她。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他更加肯定心裡對她的感覺;她是個特別的女子,有著柔軟卻又堅強的心靈,情感似雪般純粹無雜染。
聽到這些話,她先是屏息了瞬,而後心跳不受控制地怦動。
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雖未曾動過情愛之心,但她並非完全不識男女之情。此刻她的心是悸動的,卻也有些迷惑。
「你喜歡我嗎?」她望著他,忍不住問,隨即察覺自己的問話似乎過於大膽直接,臉頰迅速抹上一層淺淺紅暈。
「我以為我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了。」蒼衣微微一笑,眼神溫柔。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她又問。
他的回答是伸出大掌抓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感覺到了嗎?」
管玄歌驀然一震,那一下一下沉篤有力的心跳聲彷彿敲在她的手心上,帶著點急促,煨熱了她的手,那熱度還一路竄燒到她的心口和兩頰。
「我……」她想要縮回手,但他不讓。
「喜歡一個人便會為她感到心疼,不忍她受到一點傷害,時刻都想要守護著她……」他凝著她,眼眉認真地說著。對於她,他便是這種心情。
「……」她只能愣愣地呆望著他,無法言語。
「小姐,大小姐和姑爺來看-了!」忽地,屋外傳來小翠響亮的聲音。
還未來得及回神,稷匡夫婦倆已跨過門檻,進到屋裡,兩雙眼就這麼瞧見了她與蒼衣兩人引人遐思的親暱姿態。
管玄歌愣了瞬,隨即趕緊抽回自己的手。「姊姊、姊夫。」匆忙地喊了聲,便低下頭去。
管晴歡微一蹙眉,旋即笑開臉來,走向前,在她身邊坐下,拉著她的手道:「玄歌,我今天同-姊夫一起來,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
低垂的螓首這才抬起。「姊姊要告訴我什麼好消息?」
「是有關於-的終身大事。阿爹他已經為-訂下一門大好親事,對方可是當今北方五狄之首大鄢國太子鄢閭呢。」
管玄歌聞言一愣,下一刻,目光不自覺移向蒼衣,心頭莫名地湧上一陣慌。
蒼衣眼色微沉,卻是不動聲色。
「姊姊……我的病至今尚未治癒,怎能與人論及婚嫁。」倉皇之間,她只說得出這麼一句話來。
管晴歡莞爾一笑。「傻妹子,大鄢國太子是何許人也,還怕找不到名醫為-治病嗎?」說著,眼神有意無意地瞟了蒼衣一眼。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玄歌,這可是-的福氣呢!」管晴歡輕拍著她的手道。「一旦-嫁給了大鄢國太子,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荒涼的地方,重回故城,阿爹也可以恢復往日的風光,重享榮華。以前稷爺爺曾說-是阿爹的福星、能讓族人興盛發達的吉娃,還真是一點也沒說錯呢,也不枉阿爹這麼偏疼-了。」始終笑著說話的她,眼裡卻淡露著一絲涼諷。
不待管玄歌回應,她接著又道:「這麼多年來,阿爹就盼著這天,現在總算給他等到了,-果真沒教他失望,姊姊照顧-這麼多年的辛苦也算是有了代價。」
聽她樂得滔滔說著,管玄歌卻是愕然無語。為什麼姊姊說的話句句聽來別有含意、話中有話似,甚至還帶著點刺?
「我還沒想過要嫁人……」
「那怎麼行!」管晴歡立即接口道:「阿爹和族人們就等這麼一天,一直以來,他們對-也不過抱持著這麼點期望,-忍心讓他們失望嗎?」
「晴歡,別再說了!」始終靜立一旁的稷匡終於忍不住開口,眼神擔憂地凝住管玄歌道:「結親的事尚未底定,或許還有變數也未可知。」
管晴歡臉色黯沉了下,便又笑道:「這事阿爹說了算,難道會有假的嗎?今日阿爹特別設宴招待大鄢國太子,還要我們帶玄歌回村子裡,好為他們兩人引見,不是已經說明一切了嗎?」
稷匡頓時黯然無語。
「小翠,去替小姐收拾東西。」管晴歡隨後下達命令,若有所指地暗示道:「我看這裡是不能再住下去了,玄歌,-等會就跟我們一起回去。」
說罷,目光轉望向蒼衣,淡笑道:「這段時日辛苦蒼大夫了,家父囑咐我請蒼大夫一同回村子接受款待,他老人家要好好酬謝你一番。」
蒼衣微微一笑,道:「既是管爺盛情,那蒼某就卻之不恭了。」
一路上,管晴歡挽著夫婿的手臂走在一起,小翠則陪在管玄歌身畔,只有蒼衣一人獨自走在最後。
一行五人,除了小翠以外,其餘四人皆各有所思。
幾次,管玄歌不由自主回頭偷覷著蒼衣。不知怎地,一想到不久後即將與他道別,竟覺得嗒然若有所失;隨之又想到他之前對她說的像立誓般的話語,一顆心更加紊亂得無法自持。
蒼衣自然也瞧見了她的回眸,眼神溫柔回望的同時,心下也已有了計量。若不能光明正大地得到她,那麼,他只好採取非常手段,將她劫掠而去。
而此刻稷匡腦子裡浮現的,儘是方才進屋時看到的那一幕。玄歌與蒼衣彼此凝視的眼神彷彿流動著一絲情愫,他驀地想起之前蒼衣曾說過的話,他真的對玄歌日久生情、喜歡上她了嗎?但他是狼呀!人與狼如何成為眷屬?玄歌心裡又是怎麼想的?她也對蒼衣動了情嗎?
這麼一想,心底便又浮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怪異情緒,有點苦澀,有點惆悵,一如得知丈人想將玄歌嫁與鄢閭時的心情。
時間就在各人默默行進中與沉思中悄悄流逝,待一行人回到村子裡時,已是晌午時分。
「阿爹、大哥,我帶玄歌回來了。」進了屋宅大門,管晴歡即揚聲喚道。
就在這時候,一支箭矢不知從何處疾射而出,凌厲迅速地朝蒼衣直擊而去。
陡生變數,儘管狼族天生敏銳的知覺讓他迅即察覺情況有異,眼神陡沉,堪堪避過致命的一箭,可隨之而來的第二箭卻教他手臂見紅。箭鏃刺入肉中的一刻,他的靈體赫然一震,感覺靈力迅速流失。
「這是……」心一凜,趕緊拔出箭矢一看,竟是上古后羿射日之箭。
咻!箭矢破空之聲再度傳來,沒讓他有喘氣的空間,第三箭又已隨後而至,直瞄準他的心窩。
乍見這情況,其餘四人都愣住了。
避無可避的蒼衣,只得伸掌化出一道光震開來箭,同時,下一箭又已馭風而至,他匆忙側身一避,然雖避開胸口致命之處,卻仍遭箭矢穿肩而過;-那間,體內的靈力又消減了好幾分。
尋常箭矢只能傷他的皮肉,但上古后羿之箭乃屬神器,能損減他的靈力;而且能以如此非凡力道射出,可見所用之弓亦非尋常。
強忍著燒灼之痛拔出箭矢,他步履不穩地喘息著。一旁見狀的管玄歌胸口倏然一緊,隨即本能地衝上前扶住他,並用自己的身子擋在他身前。
「玄歌,退開!他不是什麼大夫,他是一隻狼妖!」
管崇淵怒駭的嗓音陡地傳來,隨後大跨步走出前廳,身後跟著衣著華麗的大鄢國太子鄢閭,及作巫祝打扮的國師,卻不見管祁修。
稷匡聞言一震!原來丈人他……已經知道蒼大夫的真實身份,可是……怎麼會呢?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正尋思之際,目光觸及大鄢國國師詭異精銳的雙眸,心下突地一凜,閃過極不好的預感。
同樣的話語亦讓管玄歌心弦一震。她抬眼望向蒼衣,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雙碧綠的眼瞳。那雙眼……好熟悉呵,像是許多年前她曾照見過的一雙眼。
「玄歌,讓開,阿爹今日要斬除這隻狼妖!」管崇淵再次厲聲喝道。
「不,我不能讓阿爹殺了他!」她猛搖頭,更加護著蒼衣。「他是女兒的救命恩人,阿爹怎能恩將仇報?!」
「和一隻狼妖還談什麼報恩?!」管崇淵嗤鼻。「-快快讓開!」
回頭看了鮮血直流的蒼衣一眼,管玄歌咬著唇,仍是堅定地搖頭。「我不讓,不管他是人還是狼妖,我都不能讓阿爹殺了他。」
「-……-知道-在說什麼嗎?!」管崇淵氣惱極了,索性下達命令道:「晴歡、小翠,把她給我拉開!」
愣呆了好片刻的管晴歡與小翠這才回神,上前抓住管玄歌的手臂,勉強將她拉退開來。
隨即,管崇淵伸手朝上方做了個手勢,管玄歌心下一緊,抬頭往屋頂望去,只見屋簷上管祁修正拉弓引箭,準備射出第五箭。
「不要!」她驚聲喊道,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甩脫了管晴歡與小翠,在箭矢射出的同時撲向蒼衣身上。
只一瞬間,箭矢已破空而至,危急之際,另一道身影撲上前來,擋住這凌厲的一箭。
「唔……」一聲悶哼響起,那道身影已然中箭倒地。
這一瞬,所有人都呆了;半晌後,一聲淒厲的呼喊自管晴歡喉嚨裡爆出:「稷郎!」下一刻,人已飛奔向前。
聞聲,管玄歌正想回頭張望,可蒼衣卻在這時有了動作,只見他瞬間回復狼形,趁著情況混亂之際,馱著她像風捲般騰躍出牆籬。待眾人回神過來追出屋外時,早已不見他與管玄歌的身影。
「可惡!就這麼讓-給逃了,真是功虧一簣!」管崇淵氣急敗壞地在廳內來回踅步,老臉上儘是不悅的表情。
「這都要怪玄歌和稷匡不好,要不是他們兩個吃裡扒外,那隻狼妖哪逃得過我的箭下。」管祁修沒好氣地接道。
「罷了!」坐在首位上的大鄢國太子鄢閭卻是淡淡一笑,一點懊惱的神情也沒有。「管爺和大公子已經盡力了,況且還因此誤傷了大姑娘的夫婿,鄢閭實在過意不去。」
「太子您千萬別這麼說!」管崇淵隨即擺出笑臉討好道。「這要怪他自己跑出來攪局,他受了傷不打緊,還破壞了我們的計畫!只要除掉狼王,要取得寶藏就容易得多了,可現在……唉!」說著,不禁又現出懊惱之色。
剛要走進廳裡的管晴歡聽到這話,步履一頓,眼眸隨之-緊了下,兩手悄悄握拳,滿臉儘是憤恨之色。
「無妨。」鄢閭好整以暇道:「我讓大公子使用的弓與箭皆是上古的神兵利器,專門用來對付修煉有成的妖魔鬼怪;那狼王中了兩箭,靈力必然大損,短期內還不至於會對我們造成威脅,只不過我們必須利用這段時間闖進銀川以北之地,找出寶藏所在。」
「可是……除了狼王之外,那裡肯定還有其他為數不少的狼妖,恐怕也是不好對付。」管崇淵撫鬚沉吟道。
「這一點管爺無須擔心。」始終靜立一旁的巫祝國師開口說道。「北荒狼族以狼王法力最強,其餘尚不足為懼,只要玄冥火在手,-們必然不敢靠近。」
「玄冥火?」
「此乃克制妖魔之火,若遭其焚身,不僅百年修行化為烏有,還會魂元俱毀。」
「那我們還等什麼!現在馬上出發尋寶吧。」管祁修隨即接口,一臉迫不及待。他同阿爹一樣,早對這個地方生厭了,一旦取得寶藏,有了大鄢國這強力的靠山,還怕不能恢復往日榮景嗎?!
「但玄歌還在狼王手上……」管崇淵心裡仍有所顧忌。
「正因如此,我們更該乘勝追擊,才能救回玄歌呀。」
「嗯,管公子說得有道理。」大鄢國國師出言附和。
「那好吧,我們這就出發。」
管晴歡一聽,急忙奔出想開口阻止。稷郎傷得很重,必須請人醫治,而國師是她眼前唯一的希望。
然而,有個人卻比她早一步出聲--
「丈人,萬萬不可這麼做!」只見稷匡拖著受傷的身子,臉色蒼白、腳步踉蹌地來到管晴歡身旁。
「稷郎,你怎麼起來了?」管晴歡趕忙伸手扶住他。
「丈人,莫忘了……你對狼王立下的誓言。」稷匡強撐住一口氣繼續說道。「一旦打破誓言……恐會為族人帶來禍殃。」
「哼!」管崇淵不以為然地皺眉冷哼。「區區一隻狼妖,豈容他耀武揚威!況且有太子與國師聯手出擊,有何可懼?」
「丈人……」
「稷匡,別以為你是巫覡之後,什麼事都你說了算!」
稷匡還想再勸,卻教管祁修給截斷話語,他不滿地繼續數落:「阿爹已經看過你爺爺留下來的記載,那銀川以北果真藏著上古之寶,若非太子與國師告知,我和阿爹至今猶被你蒙在鼓裡!」
稷匡聞言,轉眸望向大鄢國國師,語氣虛弱地問:「國師從何得知寶藏之事?」
巫祝老者微微一笑,回道:「此乃本國巫史中之記載,沒想到竟與稷爺先人所言不謀而合。」
稷匡心裡霎時瞭然。原來他們的來訪與所謂的幫助是另有目的呀!與丈人之間,恐怕也早已有了密謀協定。
「那……蒼大夫是狼王一事,國師又是如何得知?」這一點他實在想不透。
「這件事你該問我。」管崇淵開口道。「要不是李嬸的兒子在梅林附近放置了幾個捕獸器想抓些野兔子,也不會正好讓他瞧見蒼公子變身為狼救了玄歌的事情。起初我還有些懷疑他說的話,以為是他看錯了眼,直到太子與國師來訪,提起寶藏與北荒狼族之事,我才不得不信。果真,國師作法開啟天眼,便瞧出狼妖原形……哼,沒想到我竟然『引狼入室』!」
聞言,稷匡心下頓愣,原來丈人早起了疑心,卻始終不動聲色。若他猜得沒錯,這事連晴歡亦不知情。
「丈人,咱們……與狼族井水不犯河水……若強行闖進銀川以北……恐怕不妥……」他不放棄地苦口勸道,無奈傷重,氣力漸漸不支,最後虛弱的身體整個傾靠在妻子身上。
「哼!只要對方不阻撓我們取得寶藏,彼此便能各安其事。」
「阿爹,別再跟他廢話了,我們出發吧!」管祁修開始不耐煩了。
「嗯,你去挑選幾個人手,準備動身。」
管晴歡見狀,趕緊開口道:「阿爹!稷郎傷得很重,能不能讓國師留下來為他醫治箭傷?」
「那怎麼行!」剛要走出廳外的管祁修立即回頭否決。「沒有國師同行,咱們要怎麼對付那群野狼!」
「大姑娘別慌。」鄢閭起身來到管晴歡面前。「稷爺的箭已拔出,只要保持傷口的穩定,不使其惡化,便能無恙。我們一辦完事情會盡早回來。」說罷,微一頷首,即轉身隨管崇淵等人一同離開。
盯著父兄離去的背影,管晴歡只覺一股憤恨之氣又湧上心頭。這算什麼?!這算什麼?!阿爹和大哥眼裡心裡還有她和稷郎嗎?
然而,當她的眸光轉回稷匡蒼白無生氣的臉孔時,神情頓時一轉,充滿了擔憂與不安。她的稷郎呵!今生唯一所愛之人,勝過父女兄妹親情,她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只有他……他千萬不能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