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最後一份公文,並簽上名後,江別情放下筆,放鬆身體往後一靠,輕輕地轉動了下脖子,以紆解肩頸的緊繃不適。
又到了下班時間,但她並不急著回去。雖然租賃的公寓很舒適,但總是覺得欠缺了什麼。唉!說穿了,她是有些不習慣自己獨居的生活啦。不過才搬出關家半個月,她竟覺得像過了一年那麼漫長。
叩叩叩。突來的敲門聲拉回她的心思,抬眼一看,莊彥翔捧著一迭公文站在門邊。
「要回去了嗎?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仍是平素溫雅沉穩的微笑。「我想跟-討論一下源興電機無塵室工程案的報價問題。」
「進來吧。」她回以一笑。「我還沒準備要離開。」
這一討論,又用去了一個多小時,等兩人商討完畢,玻璃窗外的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萬家燈火開始閃亮。
合上公文,莊彥翔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說:「這一陣子-的精神看起來不大好,還不習慣一個人的生活嗎?」
江別情自嘲地笑了笑。「是啊,現在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一個害怕孤單的人,真糟糕。」
「-並不孤單。」莊彥翔的眼神變得認真且深情。「只要-一通電話,我會立即飛奔到-身邊陪伴。」
很感人的情話,她應該要覺得心跳怦然、感動不已的;可是……為什麼她沒有?江別情不由得再一次思索這個問題。
自從半個月前他向她明確表白後,他們在公事上的關係依然不變,私底下,她卻悄悄拉開與他的距離。並非討厭他,而是認為自己既然無意,就不該曖昧不清,耽誤人家追求幸福。
嚴格說來,莊彥翔實在稱得上是一個優質的黃金單身漢,不論容貌、學歷與成就等各方面郎非常優秀,公司裡愛慕他的女同事也不少。被這樣一個男人追求,任何女人應該都會感到興奮雀躍吧?但是她……卻只覺得抱歉。
為什麼她沒有辦法接受他的追求呢?如果今天換成了別人,情況會有所不同嗎?不,她想,不管換了誰都一樣,因為她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給佔據著,讓她無法對人輕易開啟。
正凝思間,門口忽地又傳來幾下清脆的敲擊聲,兩人同時側首望去,江別情立即驚訝地瞪大了眼,怎麼也沒想到關鴻飛會到公司來。
「你……你怎麼會來這裡?」她脫口便問,有些結巴地。
「小情,這位先生是……」莊彥翔保持微笑地詢問。
她趕緊起身,想為兩人介紹,但關鴻飛已先她一步走上前。「莊特助是吧?我是關鴻飛,久仰了。」雖是客套的言語,聽來卻有些僵硬緊繃。
自我介紹過後,他不再-嗦,注意力轉向江別情,酷酷地說:「-也該下班了,我有事找-,一起走吧。」
「喔。」江別情愣了一下,隨即趕緊收拾好東西,拿起公事包走向他。
一靠近關鴻飛,她的手立即讓他以強大的力道握住,還來不及向莊彥翔說再見,人已不由自主被他拉著走出辦公室。
一路匆匆被拉著走,江別情除了有些莫名所以外,還感到一絲絲無以名之的喜悅悄悄地滲進心田。他握住她小手的力道緊得讓她發疼,但她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反而覺得好溫暖。
「-的車子停在哪裡?」來到地下停車場,他停下腳步問。
「那裡。」她指著前方右手邊一輛黑色的奧斯汀。
他登時皺起眉頭,擺出一張臭臉。「沒事買部玩具車做什麼!」口氣很差地啐了一句,隨即又朝她伸手。「把鑰匙給我。」
她乖乖地掏出車鑰匙遞給他。可以感覺出他心情很不好,卻是不知為了何故,該不會是又和關伯父吵嘴鬥氣了吧?
上了車,看他長手長腳屈居在小小的空間裡,她不覺想笑,卻又不敢笑出來,因為他的臉色實在很「難看」,她不想自討苦吃。
車子開上路好一會後,她才開口說話。「你……找我有什麼事?」很小心地。
「到了-的公寓再說。」他的眼睛依然直視前方。
接下來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直到車子抵達她住的公寓樓下。
停好車子,她領著他進入公寓,來到她住的樓層。一打開門,他像是回到自己的地盤一樣,大剌剌地走了進去,還四處逛了一圈。
她呆呆地站著,不知道該做何回應,直到他又定回她面前,用他那雙黑稜稜的眸子盯著她瞧。
「你……還沒說……有什麼事?」被他瞅得心慌意亂,她又緊張得結巴起來。不知怎地,總覺得現在的他,帶給她一股強烈的存在感與壓迫感,讓她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就連心跳也不正常了。
「我肚子餓了,先弄點吃的吧。」等了老半天,他卻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話來。
「喔……」她微愣了下,而後點頭,愣愣地走進廚房,利用冰箱裡現有的食材煮了兩碗什錦面。
把面端進客廳裡,他隨即接了過去,不客氣地呼嚕嚕吃將起來。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不覺笑了,心想,能夠這樣跟他相處好像也不錯。
「發什麼呆?-不餓嗎?」他忽地抬頭瞄了她一眼。
她臉一熱,趕緊低下頭吃麵。五分鐘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她又抬起頭看著他,問:「你不回去吃飯……伯父知道嗎?」
喝光了最後一口湯,他才回答:「-放心,我已經『報備』過了。」
吃完麵,收掉碗筷後,她正襟危坐地面對著他,等著他告訴她他要說的事情。
然而,他只是慵懶地靠坐在沙發上,淡垂著眼注視著她。
又來了!他又什麼話都不說地,就只盯著她看。江別情覺得心跳開始不規律起來,又重又急地敲擊著她的胸口,同時也為自己這樣的反應感到困惑。為什麼一面對他凝神的注視,她就會亂了方寸,莫名緊張起來?
終於,他開口說話了。「過來。」卻是命令她靠近他一些。
她微愣了下,儘管心裡有些遲疑,卻還是移動身體,朝他坐近了些。沒想到他突然伸手拔下她盤髻用的大髮夾,一頭柔順的長髮登時如瀑般直瀉而下,垂覆她的肩背。
「嗯,這樣好多了。」關鴻飛輕輕撩起她一撮長髮,眼裡泛著一絲難得的溫柔,嘴角也勾起抹淺淺笑意。
江別情卻是呆若木雞,既驚愕於他的舉動,更駭然於自己心底突生的悸動。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猶自怔愣時,他卻霍然站起身來。「好了,我也該回去了。」
「啊?!」她瞬即回神,趕緊站起身跟上前。他不是有事情要跟她說嗎?
「對了,-和那個莊待助沒什麼吧?」走到門口,他突地頓住腳步,轉身看著她,狀似不經意地隨口問問。「有家八卦週刊在-公寓門口拍到你們兩人狀似曖昧的照片。嘖!-一個女孩子家,多少要留點名聲給人探聽吧?」說著,擺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來。
「我們……我和他只是單純的同事情誼。」她立即紅了臉,急急辯駁。「前幾天我的車子出了一點狀況,是他送我回來,所以才會被人拍到那些照片。」
他不悅地皺起眉。「以後再發生這種情況,打電話給我,不必麻煩外人。」
她又是一愣。「可是我……不知道你的電話。」
關鴻飛立即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上面有我公司的電話和手機號碼。」說完,轉身就要離開,可才打開門,他又突然停下腳步,再次回頭看著她,問:「-有幾支公寓鑰匙?」
「兩支。」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她還是照實回答。「我多打了一支,以備不時之需。」
「拿來。」他面無表情地朝她伸出一隻大掌。
拿什麼?她不解地看著他。
「鑰匙。」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把多的那支鑰匙給我。」
「你拿我的鑰匙做什麼?」她微感納悶地問。
「別問這麼多,拿給我就是了!」像要掩飾什麼,他粗聲粗氣地說。
「喔……」見他擺出臭臉,她只得乖乖取出鑰匙交給他。
拿到了鑰匙,關鴻飛這才滿意地步出大門離開,留下江別情一臉疑惑不解地呆立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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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當她婉謝不了莊彥翔請吃飯的好意,和他共進晚餐後,回到公寓,意外地發現門已經被打開,而關鴻飛就坐在客廳裡沉著一張臉瞪視著她。
「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去哪裡了?」一開口便是不客氣的質問,聽得出來火氣很大。
被他的怒氣震得一愣一愣,她無暇思索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她公寓裡這個問題,倒是回應了他的質問。「莊特助請我吃飯,我不好意思拒絕,所以現在才回來。」
一聽到她的回答,他的臉色更加難看。「-倒好,跑去跟人家吃飯,放我一個人在這裡餓肚子!」怨氣極重地。
「對、對不起。」他怪責的語氣和表情讓她不由得向他道歉。「你肚子餓,那……我去廚房幫你弄晚餐。」說完,隨即走進廚房為他張羅起來。
還好剛才回來時順便跑了一趟超級市場。她將買來的熟食熱了一下,跟著因為來不及煮飯,只好給他下了一碗乾面當主食。
待她料理好簡單的晚餐端到他面前後,這才想到他餓肚子又不是她的錯,他沒知會一聲就擅自闖進她的公寓,理虧的人好像是他才對吧?
不過,偷瞄一眼他依舊難看的臉色,她很沒志氣地吞回為自己平反的話語。
等到他掃光了眼前所有的食物後,她才開口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挑眉睨了她一眼。「沒事就不能來嗎?」不待她回答,隨即又不客氣地命令她說:「明天開始,下班後就馬上回來,別到處亂跑。」
江別情愣了下,完全被他莫名其妙的行為搞糊塗了。她以為,他要她搬出關家是因為不想再看到她,可是為什麼現在卻又……
滿肚子疑問的她,只能愣愣地看著他,卻「識時務」地沒敢多問。
接連幾天,他總是準時出現在她的公寓裡,大剌剌地等著她給他做晚餐,並要她陪他一起吃。偶爾,他會和她閒聊幾句,但大多時候就只是拿眼直盯著她瞧。
一開始,對於他怪異的舉動她還會納悶,幾次開口想問他,卻總是話到嘴邊又吞下。可漸漸地,她習慣了。無可否認地,有人陪著真好,她甚至很高興兩人每天都有這麼一段相處的時間,還會不由自主地雀躍期待。
但是後來,她不免想到了關伯父。他每天到她這裡吃飯,那伯父不是又得孤單一個人面對冷清的飯桌?她心裡突然升起一股罪惡感。
這一天,當他照例出現在她公寓時,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說了:「你……這些天……都留伯父一個人吃晚飯……不大好吧?」
關鴻飛看了她一眼。「-有意見啊?」
她正視著他,緩緩說出心裡的話。「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回家陪伯父一起吃飯。」
「那-呢?」他看不出表情地問。「-是真的擔心老頭子一個人太孤單,還是在暗示我妨礙了-和別人的晚餐約會?」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她愣了片刻,隨即急忙搖頭。「沒有的事,我哪有什麼晚餐約會,我只是不想你丟下伯父一個人。」真是冤枉啊!自從那天他要她下班後準時回家,她就一直這麼做了,還多次拒絕了莊彥翔的邀約。
「那個莊彥翔呢?他沒再約-嗎?」
「他是有約我,但我沒答應。」她老實回答。
「哦,-對他難道真的沒半點意思?」他又問。「我想只要-開口,他會很樂意每天過來陪。」
聞言,江別情不覺蹙起眉頭。「我和他有的只是同事情誼,為什麼一定要他陪我呢?」縱使再怎麼孤單寂寞,她都沒想過要莊彥翔陪她。
「那我呢?-也不需要我陪-嗎?」他的眼神微微黯沉。
「那不一樣!」她脫口便道,隨即為自己的反應感到訝異。這一刻,她倏然驚覺,自己喜歡他的陪伴甚過於莊彥翔。她可以拒絕莊彥翔,卻不想拒絕他,一看到他出現,她心裡的喜悅便無以言喻……這種種的異常代表了什麼?
沒察覺她驟然迷惑的表情,他走近她,又問:「怎麼個不一樣法?」
她霍地抬頭看他。是啊,哪裡不一樣?她困惑,卻也明白,只是自己從不願正式,並面對與他之間特別且難以言喻的情感。
「我、我是想……難得你不討厭我,所以……所以……」支吾了半天,她心慌意亂地想為自己找個借口,卻是徒勞無功。
「總之……這不是我們討論的主題。」她趕緊轉移話題。「我要說的是,你應該回去陪伯父一起吃晚飯才對。」
關鴻飛只是盯著她臉上可疑的紅暈,半晌後,唇角微勾起抹笑,點點頭道:
「-說得很有道理,那就聽-的吧。我先回去陪老頭子吃晚飯,晚一點再過來陪。」說完,沒給她反應的時間,隨即轉身開門離去。
他走後,江別情仍是呆愣著。她沒聽錯吧?剛剛他說……要再過來陪她,是真的嗎?她真的覺得好困惑呀,這是不是表示他……不再討厭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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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後,事實證明,關鴻飛果然是認真的。
就在時針指著十、而她正好洗完澡走出浴室時,便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看到他穿著休閒地走進她的客廳時,她整個人傻愣住了。「你……你真的來了啊?」好一會,她才有辦法開口說話。
「我不是說了會再過來陪-嗎?」一邊說著,他很自動地在沙發椅上坐下。
「可是……都這麼晚了,你實在沒必要再跑這一趟,我--」
話還沒說完,就教他一個凶眉瞪眼給止住了嘴。「-真-嗦,我都已經聽-的話回去陪老頭子吃飯了,-還有什麼意見?」威脅的語氣大於詢問。
她趕緊識相地搖頭。「想看電視的話,遙控器就放在桌上。」她怕他會覺得無聊。
關鴻飛斜躺在長沙發上,睨著她剛洗完澡的清新模樣,一頭長髮還半濕地垂覆著。半晌後,才開口問:「-呢?-等一下要做什麼?」
她照實回答:「我還有一份工程的評估案要看,明天得做出決定。」
說著,隨意將濕發用大毛巾包覆起來,輕搓了幾下,而後從公事包取出公文和筆,戴上眼鏡,背靠著沙發盤腿坐在地上,開始翻閱資料仔細研究評估著。
他不由得皺了皺眉。「-常常把公事帶回家處理嗎?」語氣有些不以為然。
她抬頭對他微微一笑。「偶爾吧,多半是因為一些重要的決策必須花更多的時間評估研究,才會帶回來。」
難得看她戴眼鏡的樣子,他不禁又問:「為什麼戴眼鏡?我不記得-有近視。」
「我看公文時才戴的。」這回她沒有抬頭。「這幾年視力有些變差了。」
她的回答讓他登時想起叔叔說過的話。聽說她上大學時就開始到公司幫老頭子的忙。一邊要忙課業,一邊要學習公司的事務,她不但沒有時間玩樂,甚至連假日休閒時間也犧牲了,通宵熬夜更是常有的事,會近視實在不稀奇。
忽然間,一股不捨心疼的感覺油然而生,隨即又轉化成一股悶氣。他真沒看過比她更笨的女人了!就因為覺得虧欠他,便甘心承擔起他的擔子,作牛作馬、任勞任怨也不吭一聲。而該死的老頭子,竟也就這樣由她去!
忍不住在心裡狠狠咒罵了幾句,卻不知是氣老頭子多,還是氣自己多。說穿了,他並不比老頭子好到哪裡去,從一開始就吃定了她善良又心軟的好脾性。
然而,即使是如此,壓搾她、欺負她的特權也只能屬於他一個人專有,誰都別想來跟他分一杯羹,他不允許!
隨著霸氣的心緒騰升,他眼一-,驀地坐起身,一把搶過她的公文藏到身後。「別看了!只要我在這裡,就不許-處理公事,-必須專心陪我。」
面對他霸道的言語和舉動,江別情一時傻了眼,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可是……這個案子正趕著評估,你……先讓我把它看完好嗎?」
「不行!」他沒得商量地拒絕。「我犧牲自己的時間來陪-,可不是要-把我冷落在一旁。」
「啊?!」事情怎麼會變成他說的這樣?明知他強詞奪理,她卻不知該如何反駁。近來他的一切行為完全超乎往常她對他的認知與瞭解。
「這樣吧。」他的嘴角忽地勾起一抹壞壞的笑。「如果-拿得到它的話,我就把它還給-,而且不干涉-繼續工作。」說著,他往後一靠,一手高高地舉起公文夾。
「這樣吧。」他的嘴角忽地勾起一抹壞壞的笑。「如果-拿得到它的話,我就把它還給-,而且不千涉-繼續工作。」說著,他往後一靠,一手高高地舉起公文夾。
江別情衡量了下,要拿到公文她就得爬上沙發,一個不小心便會和他有肢體上的碰觸,她不禁有些遲疑。
「膽小鬼。」彷彿看出她心裡的顧忌,他勾唇輕嘲。「-不要的話,我很樂於把它丟進垃圾桶。」說著,真做出瞄準的動作。
「不要!」她信以為真,立即傾身向前想搶回他手上的公文夾,卻教他倏然縮手撲了個空,整個人頓時重心不穩地跌向他--
一聲驚呼奪唇而出的-那間,她的身體已結結實實地迭在關鴻飛身上,兩人眼對著眼、鼻對著鼻,雙唇差那麼一點點就要貼上,近得彼此氣息相聞。
江別情只覺「轟」一聲,整個臉蛋都燒紅了起來,那把火一路延燒到她的耳朵與脖子,與他相迭的心口也回應地怦怦狂跳個不停。
無可避免地直視著他的眼,他深邃黑沉的眸心像一池深潭,又像是漩渦,引她捲入沉沒。從不曾這麼近距離與他對視,她完全亂了方寸,手腳彷彿也失去了作用,一時竟動彈不得。
而他,似乎一點也不以為意,良久,才邪氣地掀唇笑道:「我知道-一直盼望能跟我好好地『相親相愛』,不過,也沒必要這麼猴急嘛。」
聞言,她小臉又是一熱。他分明是故意誤解她的意思。為了不讓自己處境更加窘迫,她趕忙手腳並用地想爬離他身上。
兩手才撐住沙發椅背欲起身時,卻又教他空著的一手箍住了腰,讓她姿勢曖昧地懸在他身上,長髮也順勢鬆脫,垂落他的肩頸上。
關鴻飛動情地撩起一繒秀髮湊至鼻間嗅聞,熟悉的、清淡的香味登時竄入、盈滿。他不覺低語喃喃:「-還是和從前一樣……」這一幕讓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她為他擦藥換衣的情景。
他曖昧的舉動讓她如遭電擊一樣,全身猛然竄過一股強大的電流;然而,心底的困惑卻也加深。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行為如此反常?讓她完全摸不著頭緒。
「你……讓我起來……」勉強擠出話語,試著掙脫腰間的禁錮。
沒理會她的請求,他索性將公文往旁一丟,雙手握住她的腰,迅速轉了一下,兩人的位置登時互換,變成她貼著沙發椅背,困在他的雙臂之中。
她整個人愣傻住了,圓睜著眼看著他閃著異樣光芒的炯炯黑眸,表情十足像只驚嚇過度的小白兔。
關鴻飛忍不住逸出一聲輕笑。「-知道嗎?-的樣子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個女強人。」難以相信她怎麼有辦法在以男人為主的工程界裡存活下來。
「我……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女強人,我和別人一樣……不過都是在工作而已。」她全身莫名僵緊,身體的熱度也不斷上升,因為他格外溫柔低沉的嗓音,也因為他恍似柔情的眼神。
「是啊……」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幽黯。「-就是-,在我心裡永遠不變……」
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江別情只覺得兩人之間曖昧的氣氛愈來愈高張,一切都亂了。
「你……讓我起來好嗎?」她強迫自己的理智正常運作。「我們這樣……真的很……奇怪。」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好似一把火在燒著她。
「有什麼好奇怪的?」他眨眨眼,露出撒賴的笑。「我一點也不覺得伺什麼不好。」
「可是……你不是很討厭我嗎?」她終於說出心底的困惑。
「我改變想法了。」他咧嘴一笑。「-不是說過,希望我能和-好好『相親相愛』嗎?」
啊?!她指的相親相愛不是這樣呀。「你、你誤會了,我說的相親相愛是指……像兄妹那般的親愛。」
「可是我想要的不是那種相親相愛。」他收斂笑容,一臉霸道地看著她。「我和-永遠都不會是兄妹,我要的也不是手足之情,這麼說-明白嗎?」
她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
「怎麼?-不相信我的話?」他一眼就看穿她的青情。
她誠實地點頭。這教她如何相信呢?一直以來她已經認定他討厭她,甚至可能還對她心存怨恨;雖然經過了十年,但她不以為他會有什麼改變,否則他不會要她搬出關家。
「那-以為這些日子來我都在做什麼?」他挑眉看著她。如果不是喜歡她的話,他幹嘛天天上門找她,還賴著不想走?
「你最近這陣子確實有些怪怪的……」她困惑地蹙起眉。「但是……我還是看不出來你哪裡喜歡我了。」她老實地陳述。
聞言,關鴻飛的耐性驟失,他的個性一向不屑、也懶得多做解釋,既然用說的她不相信,那就用「行動」表示吧!
下一刻,他猛然低下頭攫住她的芳唇,給予炙熱的輾吻纏吮,老練的舌尖更直接挑入,勾動她未曾被人開啟的情騷。
而她,驚愕之後,根本無力反抗,在他的熱吻下,幾乎透不過氣來。
昏昏沉沉的腦子像著了魔一般,無法思考。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依依不捨地饒了她的唇。
「我這樣表示夠清楚了吧?」竭力克制的沉嗓顯得乾啞粗糙且緊繃。凝望著被他吻得紅腫的嫣唇,還有那微帶迷濛的水眸,他眼底氤氳的情慾更加濃稠了。
江別情漸漸從令人酥軟的情動中回神過來,望著他,一時無語。
「承認吧,-也喜歡我。」他緩緩地勾起笑,伸指撫過她紅腫的唇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的初吻。」從她生澀的反應他便可斷定。
「我喜歡你?」她微帶迷惑地看著他,是問他,也是問自己。
忽然間,困惑她的迷濛薄霧驟然散開,讓她看清了自己的心。這一刻,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無法接受莊彥翔的感情,明白自己的心為什麼無法對別的男人開啟;因為那裡面早已被人佔據了,而她卻在多年後的現在才醒悟過來。
認真思索追溯,她早在十年前就喜歡上他了,否則,她不會因為他的離家出走而暗自傷心難過,更不會一心探詢他的消息,十年來從不間斷。
因為愛他,所以她默默等待;也因為愛他,所以她願意為他扛下重擔;更因為愛他,所以她無法對別的男人開啟心扉。
原來,所有的落寞惆悵都是為了他。
而他說……他也喜歡她,是真的嗎?她可以相信他說的話嗎?
忽然間,耳邊突然響起十年前那一晚他說過的話--
我永遠都不可能喜歡上她!
兩邊的力量拉扯著她。滿心紊亂地,她不知打哪來的力氣,終於掙脫了他,心慌意亂地站起身。
「我……我必須好好想一想……」她絞著手指,低垂著眼說。
關鴻飛微-起眼看著她。「有什麼好想的?-喜歡我,我也喜歡-,還需要想什麼?」
「我累了,腦子有點混亂……」勉強找了個借口。「時間也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軟性地下起逐客令。他在這裡,她沒辦法好好思考。
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而後揚起眉梢,賴皮地說:「我的精神還很好。」
她愣了一愣。「可是我……我想睡了。」這樣說,他應該更明白了吧?
「那就睡啊。」仍是一副隨意自在、皮皮的模樣。
「那……你呢?」她的意思都已經這麼明顯了,他還不走嗎?
「我沒有告訴-嗎?」他忽地俯身對住她的眼,咧嘴笑道:「今天我要睡在這裡,不回去了。」